嵌在過往的糖
(文/苢蘩,发布于:2006/12/9)
明日多雲間晴,北風二級。市衛生局告示:為預防小兒麻痹症,本月五六日,請4歲以下兒童到醫院或服務點免費服小兒麻痹糖丸。
——這是一則頗有趣味的天氣預報,似乎服用了那糖丸就會將小兒麻痹斬草除根。呵!好比那是萬能的糖丸。
“小兒麻痹症”在20世紀90年代初是一個很流行的詞,應該說是一個焦點。動不動就聽到這樣的恐嚇:你再怎樣怎樣(“怎樣怎樣”代表種種不良習慣)就會得小兒麻痹症!
當時作為孩子的我們,雖無法認知何為“小兒麻痹症”,但我們都懂得畏而遠之。
當時作為孩子的我們,大抵都有東西掉在地上還要撿來放進嘴裏的“陋習”,我尤為惡劣。某年某月某一天,我在幼稚園的走廊上發現了一粒小小的圓圓的糖,和魚的瞳仁差不多。它被遺棄(或無心,或有意,總之它是被“不要”的了)。
它是橘色的,暖調。我立刻判斷出它是哪一種產品。那時,有一種小袋的糖,透明包裝,糖粒五顏六色,很受小朋友歡迎。 我拾起那粒“被不要的”,它雖已離眾,它孑然一身,卻依舊漂亮可人(現在想來,它是有一種“遺世獨立”的豔麗,不知是人家捨棄了它,還是它捨棄了人家)。
我將它捧在手心,觀賞了許久(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麼,或許是在猶豫要不要放進嘴裏吧?)一個很霸氣的阿小女孩從教室沖出來,大聲“教育”我:“我媽媽說撿地上的東西吃,會挨小兒麻痹症。”(我曾居住的那個小縣城,人們在表達要遭受什麼不測,都用“挨”這個字眼,現在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典型的地方用字代表。)
我於是把那粒糖緊緊鎖在拳頭裏(我真慶倖那個霸王沒把它打掉)。我感覺到它在掌心熔化,我可以想像糖衣褪卻,它像極了一個卸了妝病女人,等待宿命的終結。
我沒有再去看它,或不忍,或失望,它應該被珍惜,它該消失得有所值。可是,它就這樣不見了,或許在我不經意鬆手的一霎那,在我張開手去玩弄其他的瞬間,它,沒有再見。
我當時在想,會不會在哪里又遇上一粒紅色的糖?相遇,是我從小就期待的事。
有些東西,雖然廉價,卻可以烙在記憶裏,成為不可取代的過往。童心,其實很廣闊,只要是甜的,即便是藥片,也可以當糖吃。曾有這麼一幕,深深打動著我:一位男士俯身親吻他情人的手背,那麼謙卑,那麼溫柔。 我想起了當初糖在我手心緩緩熔化的過程。一節感情片段,將我帶回過往的深處,我於是簡單地感動了。女子的心,也像糖一樣,遇高溫而熔化。時下的糖,各式各樣,包裝華麗。卻只在眼裏,不在心裏。就連大白兔也變了味兒。
(後記:五年前舊文,竟能找到當初首發所配的圖,驚喜,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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