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蔣先生是在1987年,也就是我剛來布里斯班的那年。

他在大陸的一個親戚,就是那種海峽相隔、半世紀未見面的親屬,託我給蔣先生帶來一點物品。所帶物品絕非貴重,而更多的是心意。記得最大的就是一雙手工製作的布鞋,是給蔣母的。當我把東西及信轉交給蔣先生時,他說母親已經去世了。可見那時的通訊之不暢。

記得那天約好時間到蔣先生在 High Gate Hill 的家,我還帶了一個朋友去。蔣先生請我們吃晚飯,喝了紅酒。我對蔣先生的第一印象是他話很少,總是微笑著聆聽。開始稍感不適應,但很快就被他的平易近人所感染。坐在我們面前的是一位可親的長者。我們吃飯喝酒之後大概又聊了一兩個小時,關於大陸關於台灣關於澳洲。我們講大陸的事他非常認真地聽並提問。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接觸從台灣出來的人。之前我對台灣的了解基本都是從偷聽敵台得來的。這也是我到澳洲後訪問的第一個華人家庭。那時布里斯班的華人少只又少。

二十多年後的2012年,我接任昆士蘭華文作家協會會長。上任後作協舉辦的第一次聚會活動是在一個公園裡。活動開始後不久,我收到蔣先生差人送來的一封親筆信。信封封好,工工整整。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封熱情洋溢的祝賀信,也是因故不能參加活動的”請假條“。

祝賀、請假的事常常有,但這樣工工整整付諸書面,在今天實不多見。蔣先生的為人處世可見一斑。信中說,“有關邀約參加作協聚會之事,因早有約定,不克分身,深感歉意。作協乃共認之榮譽組織。必都以參加其活動為榮。”。作為創會會長,他的認真令人更加肅然起敬。

信中充滿了對我作為新會長的鼓勵和期望。末了還送了一首小詩:

作家多系清寒辈,能忍風霜賢士群。
鋼兄當選群雄長,一馬當先領風雲。

落款是中元、金珠。手上拿著這封信,我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心想,一定不能辜負老一輩的殷切期望。

 

 

作協無論誰當會長,蔣先生夫婦都會極盡全力給予支持。每次開會他們都會準時出席。看見蔣先生坐在那裡,哪怕不說話,大家心裡也感到溫暖和踏實。記得一次開會時剛說到經費有所拮据,他便當場從自己不富裕的退休所得中捐出$200。有一次交會費,他堅持要交雙份,要多做貢獻。

後來蔣先生的行動越來越不方便,但他仍然克服困難,堅持參加會議。每次都衣著整齊、頭髮梳的整整齊齊。記得最後幾次,他已經不方便講話了,討論問題需要時他就讓金珠替他講幾句。在場的人無不感動、心疼。

昆士蘭華文作家協會的締造者蔣中元先生永遠離開了我們。願他在天之靈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