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達的語言：納維語

阿凡達的語言：納維語

洪丕柱

        聽説過納維語嗎？那是轟動一時的美國電影《阿凡達》中的語言。

        講述在潘多拉月球 — 它離地球有四光年之遙 — 的外星人的故事的科幻影片《阿凡達》是著名大牌導演詹姆士•坎麥戎(James Cameron)的又一突破性的傑作。觀衆一定注意到了，影片裏的這個藍色世界裏的藍色外星人是在以一種我們聼不懂的奇特的語言交談的。

        這種語言 – 一種人造語言的創造者是語言學博士佛洛默(Frommer)教授。今年十一月初，我在西澳州的帕斯參加澳洲翻譯家協會年會時，有幸會見了他，並聆聽了他關於如何創造這門語言的精彩演講。

        早在2005年，坎麥戎就在為拍攝《阿凡達》作精心準備。雖然是科學幻想故事，裏面的納維人(如果也能算是“人”的話)需要有他們的溝通工具：語言。坎麥戎沒有認爲，反正是杜撰虛造的故事，外星人講的語言我們聼不動，就隨便胡亂編些怪聲音，用字幕打出英文意思讓觀衆看懂就行了。他需要一門完整的、能讓虛構的外星人們進行交際溝通的語言，使電影有真實感。於是他打廣告招聘一位語言學家，讓他來為這部電影專門編造一種人工的語言。

        佛洛默教授中了聘。這位語言學家的第一個大學學位是數學(同愚笨的筆者一樣)。但是他在當地的希伯來小學裏學過希伯來語、在中學裏學過拉丁語、在學院裏又學過法語和德語。他在受派遣去馬來西亞教數學和英語的兩年裏學會了馬來語，居然成了馬來語教師。1970年代(伊朗革命前)他在伊朗教過一年英文，又學會了波斯語。從此他對語言正式感到興趣，囘美國後修完了語言研究生和博士學位。

        語言是在長期過程中通過不斷使用慢慢發展起來的。要在較短的給定時間内創造一門完整的、帶有所有語言因素的人工語言談何容易。因爲在座的都是語言方面的專家，佛洛默教授就詳細地從創造發音系統的音素即元音和輔音等開始，然後又講創造字母表，再講詞彙(包括詞性、構詞法和詞性/形變化和派生)、句子結構和語法的創造，以及構築所有這些語言因素彼此結合的系統性、整體性和邏輯性，使之能表達思想，用對話進行溝通；然後他還要教會演員們説這種語言，把劇本中想通過人物表達的内容說出來，所以在整個拍攝工程中他需要同演員們密切合作，幫助他們用納維語來說出影片裏的臺詞。他的演講確實非常精彩，讓人大開眼界，獲得了熱烈的掌聲。

        佛洛默教授又講他目前已經不再是納維語的權威了，因爲從09年12月電影放映以來納維語引起了阿凡達迷們以及全世界對語言非常愛好的人士的興趣和熱情。他們學習這門人工語言，並在網上成立了納維語協會，用納維語進行溝通、交流、互發電子郵件，在使用中發展這門語言，並按語音、構詞法等創造了很多新詞。目前這個協會已經有幾百名會員，有論壇，據佛洛默教授說，有多達十五萬條郵件貼上納維語愛好者的網址：learnnavi.org，那裏還免費教授納維語，如果您想學的話。

        這已經有了使這門新語言能生存發展的足夠的使用者群體。佛洛默教授說這些都是自發的，同他毫無關係，只是阿凡達的粉絲們、納維語的發燒友們鼓勵並願意幫助他進一步擴展這門語言。

        他也講到自己又接受了一個新任務：為即將拍攝的迪斯尼的有關火星的科幻電影創造火星人的語言。我猜想，這種新傾向也許會引發一陣創造人工語言的電影的浪潮。

        其實以前有部美國科幻影片中也曾出現過一種叫克林共（Klingon）的完整的人工語言，據説甚至有人用它翻譯了莎翁的《漢姆萊特》。但克林共語太難學，愛好者們不能用它來交際，所以難以長期生存和發展。

        接下來的提問和討論過程中人們發言踴躍。我舉手提出兩條：第一，與語言密切共存的，也許有著雞生蛋、蛋生雞關係的是文化。語言能夠人工創造，文化卻是長期積累的東西，無法在給定時間内由專家人工創造(我提到年輕時曾學過一些世界語，它是被創造來企圖代替英語作爲全世界進行交際的人工語言，在各國都有協會、出版物、翻譯作品等，卻始終不能取代活的語言英語，因其文化因素貧乏之故)；第二，言語在口頭溝通中所傳達的信息量不到一半，大量信息是通過非言語性語言(non-verbal language)：肢體語言、姿勢體位、臉部表情、眼神眼光、音調音量等在參與溝通中傳達的，而非言語性語言也浸透著文化，無法人工創造。實際上如果您仔細觀察《阿凡達》中角色之間的非言語性語言，你可以說它基本上仍是英語體系裏的。

        佛洛默教授回答說我講的完全有理，所以嚴格說，納維語還不算是一門真正完整的語言，或者可以說，人工語言很難是真正完整的語言。也許經過粉絲們發燒友們的長期運用(特別需要面對面的交際)，納維語可以變得更完整，有更多的新詞出現，能讓人們表達更豐富的内容，甚至派生出文化、非言語性語言來，但這樣一來，它就不再是阿凡達的語言，而是另一種人類的語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