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涯
黄迈励
近日,我在电脑上看到纽西兰(New Zealand)华文作家协会发表的第四十二期“以文会友”,回想起1990年我初次踏上纽西兰的土地,那走下飞机的第一感觉是纽西兰的和平宁静安祥,阳光蓝天绿草,花朵太美,空气太清新,深深的呼吸,整个肺整个人都感到非常舒服甜美,没有一点一滴的火药味。漫步在青草地,我不想回去中国了,我要想留在这里。
基督城(Christchurch)大约有人口三十万,古典英格兰式的城市,那里的人自称是英国绅士的后代。市中心哥特式建筑风格的Cathedral大教堂壮严肃穆,大教堂的钟声,路上行人确是像温文尔雅的英国绅士,温和有礼,人的朴实,浓厚的人情味都点缀了这个城市使它分外美丽优雅。第一天我在旅馆过夜,第二天去学校报到,学校在Christchurch的New Brighton海边,每次休息时,我都可以漫步海边。学校安排我在杨老师家住宿,星期日我去了教会,教会在她家旁边的一条街。我在扬老师家只住了二个星期,因为一星期后她告诉我要我离开,给我一星期的时间找房子。幸好我去了教会,有教会的姐妹留住,渡过了最初几个月异国他乡最困难的时侯。
那时我们这一代同时期出国留学的朋友,与其说是出国留学。倒不如说是出国创荡世界了。而今中国的富二代留学生,总体来说,在国内已经完成了高教的,再到国外深造,或到澳洲纽西兰来念大学本科的都很多。他们经济上的富足和二十年多年前的老留学生是不能相比的。那时候大家的工资都很低,(几十,一百几十元人民币一月的工资)为了出国,东拼西凑地借钱付了学费,换了可以出国的签证,带着仅有的几百美元,到了国外,虽然人坐在教室里,想着自己一身债务,想着哪里可以找到工作?如何去还借的钱?如何延长签证?如何使在国内的妻儿 / 丈夫可以来澳团聚?压力很重啊!
在1989年到澳洲留学学习语言的,要付5000-5500美元的学费和生活费,每周可以工作20 小时。到新西兰留学的要付2500-2700美元,可是没有工作签证,不能工作。九十年代,我见了很多到新西兰的中国留学生,身上只带了数百美元,因是没有工作签证,只能瞒着移民局偷偷去打工,所谓‘打黑工’。我曾经遇到十几位从福建乡下来的中国老乡,中国字也没有认识多少,他们来新西兰留学,实在是为了打工挣钱。当时他们在农场打工,每日工作八小时,纽币40元一天,大约合人民币160元。那时候在上海,人均工资每月50-100元人民币,当年新西兰和中国的工资收入落差如此之大!使这些福建老乡真像是老鼠跌进了米缸,天天哈哈笑,他们在农场拼命干活,休息时间也干活,唯恐农场主不要他们。农场主问介绍人说:“哪里还能多找些这样的工人?”拿这么少的工钱干这么累的活。只有这些福建农工了。可是好景不长,移民局发现了他们没有工作签证在工作。他们开始哭诉,说办理签证的代理欺骗了他们,说在新西兰可以边学习,边工作的,他们每人又借了很多的钱,无法还了……..农场主要留下他们,所以也竭力为他们辩护,当时整个基督城 (Christchurch) 靠这个Vegetable大农场供应蔬菜的,而他们是农场的主要劳动力。移民局因此破天荒地给了他们临时的工作签证。
后来续90,91,92年后又有许多从北京,上海,厦们……来的中国学生,都有到这个农场工作,他们有的有大学学历,有的曾是复员军人……大家都没有工作签证,都是没有钱,都是为生活所迫。我也曾去过这农场锄草,拔葱,有点像高中时候学生下乡劳动,幸亏我去了总共几天。有一天大家正在大地干活的时候,有一个人打电话报告移民局说有中国学生没有工作签证在农场工作。移民局官员开车到了农场,当场抓获了正在工作的没有工作签证的中国学生。有一个从北京来的中国学生,溜进了厕所,脱下工作服假装买菜的顾客,再骑上了他的摩托车,溜走了。还有一个复员军人,在移民官员押送他们一队人从田埂上走向汽车时,从大田沟里快步跑了,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那移民官员肥胖,又脚拐,那里追得上他。半路上他遇到了骑摩托车的北京人,就上了他的摩托车……事后谈起此事,大家都说仿佛回到了八年抗战时期。
有一个从上海来的留学生赵,大学生,英文好,他本来已经准备申请技术移民,可是不巧,这一天也给抓住了,仗着流理的英语,与移民官员攀谈得很投机,让他第二天到移民局去,本以为无事,没有想到第二天到了移民局,刚刚递上护照,就被盖上了cancel学生签证的章,还加上限日出境。这一下他失去了申请技术移民的资格,他再回去上海,没有了工作如何去还因出国借的钱?(因当时必须递交辞职报告,离职后才可以申请出国护照。那时工作是政府分配的,还没有开放到现在都是自己找工作。)这时侯他要留下来的办法一是结婚,或是申请难民居留。几年后,他得到永久居留的。
那时侯对留学生最大的困难是对前程的困惑(签证,居留问题)和生活的艰难。在基督城(Christchurch) 有一个中国教会,中国教会的倡办人是二个洋人牧师,还有一个国语说得非常出色的苏美恩女士,苏美恩来自苏格兰是一个地道的New Zealand早期移民,她是基督城神学院的教师,我刚到基督城,她就来看我了,她走向我的时侯,她给我的第一感觉,不像传道人,像是一个政治人物,她把我带到中国教会,把我带到她所带领的家庭小组,那时小组是在一个台湾人的家里,其他大都是中国的留学生,我因此认识了很多中国人,还有一位出国学术交流后留下来的医学王副教授。每星期三晚上的小组聚会她都要讲解一个多小时的圣经,苏美恩她的中文非常好,她对圣经的讲解也是最好的,我从她那里学了很多圣经的道理。她在这个小组里是一个重要的特殊人物,因为她不只是讲解圣经,她可以左右我们的前程,她确实也影响了很多个中国留学生。
那时我听到很多人告诉我说苏美恩女士会办理移民手续,我也知道她确实在帮助小组里的很多人在办理移民,我不知道小组里有多少人是来听她讲解圣经的,有多少人实在是为了请求她的帮助来的,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好些中国人围着她。她也询问过我是不是要她的帮助,我也思想了,没有接受,我太坦率很少会得到宠爱,万一时间长了我发现我和她不是同路人?。。。但是每星期三我都准时到她的小组会上她的圣经课。我在社会上走过去溜过来,寻找我的路。最后找到自己也是移民的移民律师K,我把出生证明,学历证明,工作经验证明都交给他,在不到半年的时间,我的移民审请得到批准了,连同我的家人一同批准了。我要很快的办成移民,不是像她建议的等三个月的学习签证满了再等九个月的旅游签证满以前的最后几天送上移民申请。由苏美恩女士办理的移民审请大多都没有批准,这些人都跑到我的移民律师K那里,由其是爱女士,她要我带她去我律师那里,还要我替她翻译。律师K因此挣了很多钱,他免了我最后要付的一千块钱,说让我在settle时用。
爱女士,和老板争吵了几句后,老板就要她go home,她哭着找我,我要她不要着急,我用英语给他老板写了,(现在我不记得当时写了什么,)我告诉她把这张纸交给她老板,她老板就会叫她重新回去工作,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好工人。事后她告诉我老板看了我的这张纸,笑了问她谁给她写的,她重新回去工作了,对我感激不尽。其实老板是认识我的,他永远记得我是那个拔葱时掉了一大段,走过的福建老乡都来帮我,下班时老板告诉我这些拔下的葱都要洗好,爱女士和丽珠哈哈地笑着来帮我,一会会洗完按老板的意思放好了。下次大家再唱着歌开着车去的时侯,老板说大家都留下,唯独不要我。我知道我的体力不够,这份工作实在也是不适合我。
1992年四月的一天,我先生带着女儿来Christchurch与我团聚,他来了使我的生活安定快乐充实许多。澳洲是一块平坦粗旷的大地,New Zealand有山有水有平原,如诗如画,我们常常喜欢开车出游,沿着Colombo St一直走,就登上Christchurch海岸边的山,驾车俯瞰大海,海阔天宽蓝天碧海,车道旁一边是山一边是海,车道很陡,展现在眼前是一幅又一幅美画,我贪婪的看,用照相机拍,要留住这美的瞬间。有一次我们开车去Queenstown,从Christchurch出发,要跨过Arthur’s pass的山,那山是美丽的连绵的山脉,车道一边是山壁,山壁上有奇草异花有瀑布,一边是悬涯,有一个车道的转弯角度只有二十度,转弯时高度一下降低很多,崎岖艰险,车速降低到10km/hr才开过去了。跨过山,就到了南岛的西海岸,那里人口稀少,蒙蒙小雨中只有我们一辆车开在静谧的公路上,路二边的树很高大,树枝从路两傍围拢过来几乎盖住路,分外诗意。Fox Glacier有常年不化的冰川,经过Fox Glacier时,我们小停片刻,看到银白色的冰川和画片上一样美。我们边看边开车,错过了住宿的旅馆,只能两人交换着慢慢一直往Queenstown开,路上经过一个湖那时夜色深了,只有我们一辆车停在湖边休息,四周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湖水在月光下是深蓝色的,月亮明亮的挂在天上,那是诗情画意最美的晚上,永远忘不了。Queenstown的湖面会千奇万变,我站在Beach St湖边欣赏云和湖不停变化的美景,到处是激流泛舟高空弹跳爬山滑雪,许多的游客,The Mall路上的店铺和餐馆是精巧细致美丽,感受一种平静安祥的气氛。我们又去了Arrow town,看它的古迹,一百多年前中国人曾在那里淘金。我们开车一直到了南岛最南边的Invercargill在New Zealand人的饭店用餐,异国风味,有酒有烤排,很享受。我们从东海岸经Dunedin回Christchurch的家,旅程平安快乐。
1995年,应我的好友,同事相邀,我和我先生持纽西兰护照第一次踏上了澳洲的土地,在Sydney我们见到了我过去的几位同事朋友,虽然大家都没有了以前的专业工作,没有再做设计工作,在经历了不一样的几年艰难困苦奋斗后,都安定了,大家心境都很好,第一句话大家对问:“好吗?有没有后悔离开中国到了澳洲?”
现在回想起这逝去了在New Zealand的留学时光,那是丰硕收获的年华,因为留学带来的工作,签证,移民,婚姻,生活,信仰和人生观各种问题,遇到的各种各样人,各种各样的事,生命因此而改变。我在生活的困境中学习锻练收获成长。New Zealand 留给我永有的一份美好珍贵回忆。二十多年过去了,回首望走过的路,感慨万分,我要说:“谢谢父神,你的看顾,你的祝福,你的恩典。”
2011年2月5日写
作者保留版权
Member of Queensland Chinese Writer Association
In Front of Great Cathedral church, Christchu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