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妖  

(文 / 苢蘩) 2010-5-4首發

麼妖像我。濃眉,淺額,厚唇。

所有被人定義為不好的,我們幾乎全占了。

人說,女人濃眉不好。不秀不順暢。

人說,女人淺額不好。不發不達宦。

人說,女人厚唇不好。不雅不聰慧。

我們不約而同地想起王祖賢,濃眉的古典美人。

與齊秦曲曲折折十幾年,最後不能比翼不成並蒂。

美得大氣凜然的倩女,終是情路上的一歎幽魂。

麼妖的感情大起大落,花落盧家,美壞了盧大弟。

盧大弟巧舌如簧卻也憨厚善良。我見過幾次,其他都是聽說。

他曾讚美麼妖的一切,高聲宣揚麼妖是上帝給他專門量身打造的世無其二的精品女人。

愛她兩道與眾不同的眉。

愛她天然的蕎麥色肌膚。

愛她柳條般的婀娜身段。

愛她充滿奇思幻想的小腦瓜。

連麼妖並不突兀的胸脯都被他說成是盈盈一握寸寸掌控的夜明珠,只符合他一個人的掌握。

草草把自己嫁了。背著所有親朋好友。麼妖說這是這叫傳奇,結婚只是兩個人的事,其他不過是看熱鬧的閑雜人等。

我忽然覺得我失去她了,曾經可以把一切說得溫暖的情花女子,變成了一樽將一切說得冰冷的情俑。

再見麼妖,她瘦了,瘦了。

她不再穿色彩粉嫩或鮮豔的衣服。

她著矢車菊藍的毛衣,深橄欖綠的長褲。很滄海,很桑田。

華燈初上,她在公車站等來了她的盧大弟,說好一起出去吃飯,慶祝第幾個什麼紀念日。

盧大弟看見了他的妻子,卻沒有手拉她,沒有嘴叫她。

他一手握著電話,一手提著別人托他買的東西。他的嘴,在柔聲細雨對電話那邊的人說,吃飯了嗎,吃這麼點怎行呀,要多吃點營養才夠啊。

麼妖說那女人聲音夠嗲,嗲到她噁心想吐。

五人合租的小樓裏,她最陰陽怪氣,每次三個人撞面,她總是不和盧大弟說話,故作矜持和害羞,就算有事也不來敲他們的房門,只是發信息給盧大弟。

包餃子也只是悄悄給盧大弟嘗一個,見到麼妖出來就轉回房了。那是麼妖第一次對盧大弟發火講粗話,她命令他從今以後不許吃別的女人做的東西。

麼妖還是可愛的,醋意的,嬌滴的,霸道的,公主的,她還是有很多要求,很多命令。

可惜的是,她已經失去威力了,準確來說,是沒有誘惑力了。

盧大弟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讚美起其他種種女人。身材好,白皮膚,能力強,連人家的胸脯他也整天掛在嘴上。

盧大弟說合租的北妹胸好像比以前大了,穿低胸衣服都可以看到乳溝了。

麼妖妖妖地回了句:喲,一直在關注的,終於得出結論了。

盧大弟載著麼妖去大排檔吃魚。自行車後座的麼妖沒有摟著盧大弟的腰,她摟著自己的杜鵑心事。

麼妖是很喜歡吃魚的,但是很多時候吃魚對她來說是一件奢侈的事。麼妖常自嘲,果然是淺額不發,高額官大呀。

念大學時,麼妖和她的校園哥哥常常設想吃魚的情景,從餐廳環境到漂亮餐具再到周圍有胡蘿蔔雕花的魚。眉飛色舞的設想以後,兩個人就樂呵呵地去吃了兩碟炒粉。

畢業後,校園哥哥去打江山了,只在麼妖淺淺的額頭上留下了深深一吻。

麼妖倔強地走了,不懷念,不回頭。她說要江山不要美人的男人,不是她的type。

傻傻的麼妖,信奉愛情的麼妖,曾堅信盧大弟會用他一生去欣賞她,讚美她,呵護她。

可惜,她和他交集的人生才開始,他的讚美已經轉移了,說是為了人際脈絡,他的照顧也轉移了,說是助人為樂。

麼妖說,無所謂了。沒對象的時候不總是說找對象要找個不僅對自己好對別人也好的才算真好人嗎。

怎麼一進圍城,就變得自私了呢。

別人都說麼妖開始有人照顧了,放心了。

我看見我的麼妖開始學會照顧自己了。擔心了。

擔心以後的路,沒有人與她分享分擔,她不願與人分享分擔。

什麼都自己攬自己扛,她瘦了,笑得苦苦的,不愛哭了,也不愛說話了。

沒有眼淚的眼睛,乾涸而木訥,空空的,不水靈了。

她總是淡淡的望著前方。

我已經沒法從她眼睛裏看出一絲一毫的感情,快樂或者不快樂。

自行車後座的麼妖,不像盧大弟的戀人,因為不親密,也不像盧大弟的妻子,因為太僵冷。

麼妖像只兔子,被他心血來潮收養的兔子。

他也曾像現在對嗲女說的那樣哄麼妖要多吃點吃多了營養才夠。

現在的盧大弟只有偶爾看到麼妖兔子的餐盤空了,才想起該給她點吃的了,不記得多久沒喂她了,也不知道她這些天都吃了什麼。

麼妖會把上一餐吃剩的飯,或做成粥或做成炒飯蛋包飯或做成壽司。她偶爾會在街上給自己買一對烤雞翅,她是想爸爸了,以前家裏來客,爸爸都會去燒鹵店買燒鴨,總是不忘給她帶一對蜜汁烤翅。

麼妖以為她離開爸爸後,會有人像爸爸一樣疼愛她,做爸爸以前為她做的事,像爸爸寶貝女兒這樣寶貝她。她就是懷著這樣玫瑰般的期待一意孤行地成長著。

然而,此刻,她也不像女兒,像女僕。

吃魚,也像是打賞。

麼妖開始莫名地害怕起來,害怕校園哥哥會走這條路,因為這裏,是他高頻的活動範圍。

有些不必要的重逢,一旦發生,就會變得很尷尬,甚至不堪設想。

就像盧大弟用最青春的七年時間去追霍凸凸,沸沸揚揚,滿城風雨。

後來盧大弟有了麼妖,霍凸凸有了胡不平,疲憊的盧大弟對霍凸凸就像麼妖倔強離開校園哥哥一樣,不懷念,不回頭。可是霍凸凸,她不甘心。

女人的虛榮,女人懂。

她扮演著盧大弟的摯友,有事沒事就強調這麼多年的交情強調兩人多麼友好。

一副不敢稱紅顏知己也叫做知心姐姐的架勢。

麼妖和盧大弟從認識到,遠遠不及七年。

他最有資本去轟轟烈烈的七年,已經給了霍凸凸,麼妖還一度固執地用平平淡淡才是真來自我安慰。

麼妖說那個霍凸凸是多年前她筆下那帶刺的皂莢,不領情,還勾引,不習慣或者說不舍得那個執著者去執著別人,她要保住那人對她的關注,以此說明自己的魅力。她自信地認為自己是他用心的第一人,也就有足夠的魅力和能力去用他的一生。

麼妖的在結尾處這麼寫:我呸,受則受,不受則擺脫得乾淨點。可惜有些男人也是卑鄙,自以為情聖。殊不知他的朵朵桃花,開不到最後的就是屁。要麼是響屁,平地一聲過後無聲無息。要麼是臭屁,熏天過後無影無蹤。

看來厚唇的女人是有點不雅。但也無傷大雅。太雅致反倒讓人不敢親近。

我們都說要儒雅,文縐縐,氣昂昂。卻又整天呸呸呸屁屁屁的口沒遮攔。

變化天翻地覆,時間卻靜靜地流淌著。

腐朽的生活,鐫刻小說般的情節,有時饒有滋味,有時絲毫生動不起來。

在某一刻,麼妖忽然不相信愛情了。

在某一刻,她又開始幻想和設計愛情了。

麼妖說厚唇的女人不是不聰慧,只是寡言。她有說不完道不盡的一面,只是不是誰都看得到罷了。

每個人的感情都像一池水,不同的水源,最終合一。

麼妖像我。讀書時都不喜歡背課文。

卻偶爾假裝深情用朗誦的姿態哼起朱自清《荷塘月色》裏那些句子“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很幽靜,符合我們這類幽魂式的人。

滿塘的景,滿塘的情,因為曲折而不同,因為不同而曲折。

若你甘為那一田葉子,請認准你的花,恪守你的花。莫茫茫然襯托了別人家的花,白做了陪襯的小丑。

一花一葉一世界。

麼妖哭了,久違的滴淚,清如止水。


Deprecated: 文件 没有 comments.php 的主题 自版本 3.0.0 起已弃用,且没有可用的替代。 请在您的主题中包含一个 comments.php 模板。 in /home3/qcwrite1/public_html/home/wp-includes/functions.php on line 6078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