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又一次提起幸福,這個如蜜的詞。
感情裏,不會沒有幸福,也不會有絕對的幸福。
幸福就好比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果,被細心的人一粒一粒儲存在玻璃罐裏,可以被看到,或者還可以被分享。
我這個饞嘴的孩子,常常就是窺視那些花花綠綠的幸福。
路過無數的瓶瓶罐罐,上面都貼著標籤,寫著別人的名字。
我細數別人的幸福,卻不知自己的幸福有多少。
我亦不是一個乖巧伶俐、懂得收拾的孩子,我喜歡看著屬於我的糖果撒滿一地,喜歡遍地都是幸福的滿滿的感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也想變得大眾一些,像人家那樣有一個貼著自己名字的糖罐。
有一次我夢見了我的罐子,它透明斑斕,和人家的一樣漂亮,或許它更漂亮一點。它像一張感情豐富的臉,對著我笑。我也看到了那張可愛的標籤,像輕啟的感性的唇,叫著我的名。
可是我的罐子,它被束之高閣。
我踮起腳,觸不到。
我站在椅子上,還是夠不著。
我不怕遠離地平線,我大膽地索取屬於我的。
終於我可以摸到我的罐子了,我忘情地跳躍,於是摔得天昏地暗,我放聲痛哭,不是為我的痛,而是哭那粉身碎骨並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幸福。
沒有人鼓勵我,沒有人安慰我,沒有人給我一雙溫柔的手。我只好自己給自己打氣,爬起來拍拍屁股,開始去相信和尋找我的另一罐幸福。
夢醒了,我看見鏡子裏自己掛著淚珠傻笑的樣子。
我還要用多少眼淚,還要走多遠多久,才會換來一罐不那麼高的幸福?
直到有個人往我嘴裏塞了一顆糖,我才明確了我的方向,才似乎抓住了我一直在尋求的安全感和平衡感。
你看,一顆糖,就輕易把我抓住了。我是簡單的,就像一顆糖,剝了糖紙,就是全部的內在。
呵呵,我總是說糖。那麼我就說說那個人吧,塞糖給我的那個。
他表情豐富,呃,就像我碎了的那罐幸福。
他會唱歌,聲音很清澈,也喜歡給我唱歌。
他有一雙我不敢看也沒有仔細去看過的眼睛,有一張看上去好象很甜的糖的嘴。
他還有初戀。
他給我糖的時候我還小,比較小,相對他來說。
可是我還小的那時就很三八,總是問起他的初戀。
那時我沒有經歷過聽起來很刺激的愛情,我也覺得甚至認定他也沒有。
偏偏我問起的時候,他說起了,哦,不,是搬出了這麼個女孩,是的,從很遠很重的記憶裏搬出來。
好吧,是他的初戀就初戀吧。
萬一他問起我的,我也會掰。他誇獎過我是一個會編寫故事的小女孩。呵呵,我很自豪的。嗯,我的確比他的初戀小,我真開心啊,小的總是得多一些糖吧。
只是我有一件事情耿耿於懷,他給我唱過許多歌,流行的,兒童的,革命的,英文的,甚至還有民歌。
可是他從來不給我寫歌。雖然他會寫點小詩來打發我,哼,我還是很介意——他給他的初戀寫過這麼深情癡情用情動情忘情的歌呢。
我也有點小遺憾一直沒見過他的初戀。
不見也好,免得我自卑。但是我又很想見,我怕她比我漂亮。
唉,那人呵,我都不知道叫他什麼好,也不知道怎麼表達我們的關係,反正我們不像滿大街牽手擁抱接吻的男男女女。
我們很單純的,手一碰就像觸電一樣彈開。應該說只是我很單純,呵呵。我們也不是所謂彼此的男朋友女朋友。
我們只是一個很高的男孩子和一個很矮的女孩子。
一個喜歡買糖,一個喜歡吃糖。
那時侯,愛情與我無關。
他卻告訴我他想要一個女朋友。
他每次說起這他這個想法,我都是坐在對面把巧克力吃得粘滿嘴角,然後嘻嘻地笑。
他也跟著笑,我發現他的牙齒很白。他問我糖吃剩了是什麼感覺。我說是甜的吖。
愛情也一樣,就算剩下一半,也仍然是甜的。他又笑了。那時侯,我把什麼都想成甜的。包括離別。
他說他要去丹麥了。
我說好吖,那個童話大師安徒生的國度,該是甜美的吧。
很奇怪,直到現在想到丹麥這兩個字,我還是會聯想到奇曲餅乾和糖果。
他笑著問我有什麼要求嗎,露著他那口親切友好的白牙。
我說偶爾給我寄一些漂亮的糖吧,像你在這裏做的一樣。
其實我心裏的要求不只是這樣的,我想要一首歌,一首他專門為我寫的歌,寫在糖紙上也好,簡簡單單也好,只要是寫給我的。
可是直到我先轉身離開,我想要的始終沒有說出口,我的嘴裏塞滿他給我的糖,我不知道我留給他怎樣的一個背影,也不記得了那些糖是什麼味道,我只是還能清晰地感覺到手指上殘留的他的溫度。
我們拉勾,一言為定讓他的糖陪伴我,不斷地,陪伴。
他遠了,他遵守著一個簡單的承諾。
我開始拼湊文字,希望能拼出他初戀的故事。
呵呵,我還是這麼在意有關他深愛過的一切吖,也許正如我另一個好朋友說的,這是我還沒有長大,不夠成熟的表現吧。
於是,我努力地長大,努力地遊戲文字。忽然有一天有人對我說:你的句子像糖。
呵呵,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像糖?呵呵,我試著讓我的句子甜起來。這段嘗試,已經用功很久了吧。
他的糖紙我已集了厚厚一疊。
後來,
故事裏總是有吸引人的後來,呵呵,所以我也用一個後來,雖然我的故事並不精彩生動,甚至有些俗套…
後來,我收到了他的喜糖,紅紅的好象一片火海,葬送了我只懂得甜味的年華。那天,我跑去街上買了一個戒指,是一個大叔自己做的,把一朵黑色的小花用鉗子嵌進一個很像鑰匙環的鐵圈上。8塊錢。討價還價。我用8快錢買了一個戒指,自己給自己戴上,看著它桎梏自己,看著它生銹。
……
再就沒有後來了。
燈火闌珊,聽庾澄慶唱那首《靜靜的》,那首給他甜美小妻子的歌:“靜靜的手牽手,是最簡單的夢”,還是會想起,幸福糖罐那些抓不住的色彩和光芒,還是覺得,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