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心影 15】牛津小酒馆里的友情与传奇 （二）
在牛津“老鹰和小孩”酒馆，托尔金教授和刘易斯教授在闲聊中达成一项口头约定：由托尔金负责“Time Travel”，由刘易斯掌管“Space Travel”。两位教授对古代神话迷恋不已，他们俩人的“中土神话”和“宇宙神话”分别开始动笔了。这一小小的约定，拉开了二十世纪文坛和出版界的“神话”序幕。
一对好友的写作风格南辕北辙。刘易斯才思泉涌，落笔一挥而就，六个月就能完成一部小说，他的科幻小说情节奇思妙想，文风清新晓畅。托尔金深受唯美主义影响，追求语言文字的优美达到极致，以致字斟句酌，反复推敲，不断修改润色，加之他的中土神话太过浩大，如史诗一般恢弘壮丽，其中的线索千头万绪，人物多如牛毛，情节错综复杂，灵感一旦如电光石火般闪现，情节便要重新安排，因此时常整段整段地重写，大篇幅地修改，经常几个月，一整年都毫无进展，实在是呕心沥血之作。
刘易斯先拔头筹，在文坛上打响声势。他的科幻小说《时空三部曲》佳评如潮，他的《地狱来鸿》脍炙人口，他的《纳尼亚传奇系列》广受欢迎，老少咸宜。至四十年代中期，刘易斯已成为英国家喻户晓的著名作家，《地狱来鸿》售出25万册，其后开始动笔写作的《纳尼亚传奇系列》更是把他推向全球畅销书的高峰，刘易斯在出版界炙手可热，出版商的约稿络绎不绝。
托尔金是另一番景象。1937年《哈比人历险记》首次发行，英美各印制三千册，在英国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在美国也同样受欢迎。出版商自然想趁热打铁，催请托尔金赶快写续集。托尔金教授是象牙塔中的学究，完全不懂商业运作，也不谙世人心理，他拿不出出版商所希望的续集，也不屑于向任何人妥协，接下来的16年，他的心血全耗费在那部伟大的《魔戒三部曲》（《指环王》）上，直到很久以后，《魔戒》开始畅销，才真正带动《哈比人历险记》的热卖。
《魔戒三部曲》直到1954年才第一次出版， 对于《魔戒》这种卷帙浩繁的巨作，多家出版商都不敢冒险发行，建议删减，不消说，这个提议遭到托尔金怎样的驳回。最后还是老东家慧眼识珠，认为出版此书会亏损1千英镑，但会为出版社带来好名声，于是说服托尔金，把《魔戒》分割成三部，依次出版，首部发行3500册，售价21先令。为了降低风险，出版社不愿付给托尔金稿费，而以日后分红的形式签订了合约。1956年托尔金收到了《魔戒》的第一笔支票4千英镑，这时托尔金已64岁，《魔戒》的销量逐年增长，1965年，美国6个月就卖出了一百万册，至1968年，《魔戒三部曲》全球销售了三百万册，托尔金教授成为了百万富翁。
到四十年代末，托尔金和刘易斯日久天长的友情已度过二十多年，开始出现裂痕。首先是那时俩人境况的悬殊，让托尔金颇为不快。而查尔斯•威廉斯的出现更是雪上加霜。刘易斯生性热情，喜欢交接新友，对朋友赞赏有加，很容易推心置腹。过往刘易斯总是把新朋友介绍给托尔金，这本没有什么，查尔斯•威廉斯却让托尔金感到了威胁。这位年长作家好像硬生生夹在了他与刘易斯之间，他参加两位教授的所有聚会，并与刘易斯形影不离。托尔金与刘易斯的“俩人帮”变成了“三人行”，这让托尔金非常嫉妒。1952年刘易斯在与之同居的珍•摩尔去世后，与一位美国女作家相恋，其后结婚，托尔金和刘易斯的友情彻底结束了。
1963年刘易斯病逝，托尔金拒绝写吊唁文章，他甚少提及刘易斯，只写道“我们先是因威廉斯的幽灵突然出现而生疏，接着又因刘易斯的婚姻而渐行渐远。”这段深厚的友谊以悲剧收场。
有些人的情感狭窄而深邃，犹如地下河，地面只留一个小小的出口，貌似平静的涓涓细流下是波涛汹涌，深不可测，有些人的情感更加广博，发散型到处流淌，甚至泛滥成灾，这完全是由各人性格决定。在俩个人的交往中，托尔金投注了太多的深情。无论后来托尔金是如何与刘易斯生疏，刘易斯始终如一，对这位朋友的才华佩服之极，终其一生在各种场合，任何境况下都热烈赞美托尔金的才华，刘易斯为托尔金的书写序言，在《泰晤士报》上发表书评，在自己的书中多次提及托尔金作品的伟大，例如他的赞词如下：“此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使意大利诗人Ariosto能写出这样的情节，也决不能有这样磅礴的气势。”刘易斯始终不予余力地推销托尔金的书籍。
对托尔金教授来说，荣誉来得晚了些，但也不无好处，1972年托尔金在白金汉宫接受褒奖，被册封为大英帝国勋爵，此时，他在学术界备受推崇，在文坛举足轻重。托尔金教授和刘易斯教授早已作古，但他们的作品却在人间长青，受到一代又一代人的追捧，开英国神话传奇小说之先河，深深影响了后代作家。直至今日，刘易斯的《纳尼亚传奇系列》共销售一亿多册，后来的《星球大战》、《星空奇遇记》等等都受了刘易斯的影响。托尔金的《魔戒三部曲》已售出两亿册，《哈比人历险记》售出六千万册，罗琳的《哈利•波特》也有托尔金的影子。
在另一个世界里，托尔金与刘易斯应该已尽弃前嫌，和好如初，他们一定在酒馆喝酒，在月下散步，在深宵和黎明的窗前，点燃烟斗，他们一定在那个世界，写着这个世界的神话， 又再把文稿朗读给对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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