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文苑》2013年第1期 总第16期

本期内容

  • 从为郜元宝饯行说起 (黄惟群)
  • 唐格里罗国家山岳公园游记(贺俊文)
  • 月亮老太萧蔚(悉尼)
  • 文讯:《澳纽华文作品精选英译本》征稿并征求赞助

《新华文苑》为新华笔会不定期刊物,为呼应奥克兰大学亚洲研究学院学者建议而创建。

欢迎来稿,来稿邮箱:xinhuabihui@gmail.com

【文一】

从为郜元宝饯行说起

黄惟群

(一)

郜元宝回国,想送送他,我为他办了个派对。碰巧之前有个朋友聚会,便省了麻烦,借机邀了聚会上的朋友,正好一桌人。本想再请些,却终因“满座”而作罢。

郜元宝,复旦中文系教授,著名评论家,在中国文坛地位不低,颇受尊重。他的现当代作家、作品评论,周全,系统,弥纶群言,曲意密源,儒雅不乏尖锐,传统却又前卫,他知识丰厚,古典当代皆通,视眼开阔且深入,才能较全面。他的《鲁迅六讲》,很见功底学养,影响很大。

与郜元宝交友十六年,这些年来,我个人经历中,与之文学谈得最多的,就是他。某些人眼里,我们大概有点不正常,有点病,如今大家都在谈钱,谈利,谈房子,谈名利双获大小不等领域也不等的各类明星,我们却还像旋风刮剩下的两个死脑经,抱住文学信念与对之的崇敬不放。没办法,有的人的聪明专门为时髦而生,为空气、风向而生,为随机应变、见风使舵、水性杨花而生,这样的聪明,于我们绝对是缺乏的。我们是笨人,打一口井,就想把这口井打好,打的过程是幸福,打出水来就更幸福。这样的专一性,对我们各自的女人们来说,倒也算不坏的特点。我们至今没离婚,有点对不起当下轰轰烈烈的时髦离婚大军。

从来我只想安安分分当个作家,哪怕是差劲作家,从没想过这辈子还会与评论搭上界。却如今,扳扳手指,评论文章正式写作已有五六年,真是一晃。是造物主弄人,还是冥冥中老天的安排?从写作轨迹乃至人生轨迹看,这变化有点突兀,但从一步步走来的脚印看,还真算顺顺当当,自自然然,没任何不妥。

走评论这条路,对我造成最大推动力之一的,应该算是郜元宝。

九六年第一次见面,我带我家人去他家,结果,俩人竟将彼此家人撇一边,一聊几小时。聊什么?聊文学。我俩的交往,我俩的谈天,从那开始,就没离开过文学,而且,从来只谈文学。应该说,这是少有的个案。在澳洲,一阵我俩住得很近,他饭后爱散步,一散就散到我家,于是我们从家里开始聊,聊到家外。那时我家后面有个大公园,我们常在那个公园中走来走去,有时还在月光下,不知道的人,远处看,或许以为是对情人。我们各自有自己的强项,他从评论角度看文学,我从写作角度看文学。他旁征博引,学识丰厚,我术有专攻,颇晓写作,以至我当时曾玩笑道:我俩若联手,那就。。。。。。当然,我们是不会联手的,写作本就是个单干的活,且我们都是骨子里不屑结党营私、拉帮结伙行为的人。

我俩曾合作编撰过《澳洲华文文学作品选》,结果,以海外文学已过时为由,力邀我们编撰的出版社又不出版了,我们为之费去的大量时间、精力、心血,就那样一文不值地付之东流。我俩还一起策划了上海作家代表团访澳,一行有徐俊西、王安忆、陈村、张重光、王周生、陆正伟,本来还有陈思和,他因来前一星期手臂摔断,上了石膏,没来成。活动很成功,规模也很大。正因这次活动,我写了一篇《海外华文文学思考》的文章。文章给他看后,他加以赞赏。也是这一次,从他那里,我才知道,这样的文章就是评论文章。严格地说,我的评论道路,是从那时开始的。我的第二篇评论文也和他有关,因那本合作编撰的书一度有了起死回生迹象,他的一再鼓动下,因难推脱,我写了《崛起的澳洲华文文学》一文,为书作序。这两篇文章,后来分别在上海《文学报》和汕头《华文文学》杂志发表。发在《文学报》的那篇,还是郜元宝推荐去的。

八七年离开中国时,我刚踏进文坛不久,熟悉的编辑、杂志很有限,这些年来,我的很多文章,尤其是评论文,初时,都是他帮着推荐发表的,就算有的不是他,也是他介绍认识的评论家朋友帮着推荐发表的,一如王宏图、葛红兵等。这一点,我特别感谢他,也特别佩服他。帮人是要有胸怀的。不仅要有热情,且要有胸怀。这些年,见过太多牢守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人,这样的人,对任何人的帮助,都会被看作是自己的愚蠢、自己的损失,给自己造成潜在危险甚至潜在敌人,绝非利己的前提下不会对任何人伸手。而往往这样的人,却擅于请人帮助,且一旦帮成,会将帮过的痕迹擦得干干净净。

这十来年,每次我回国,上海最活跃的作家、评论家都会予以招待,场面还算不小,一来因我曾对上海文坛作出过些贡献,二来因新老朋友彼此相处得还不错。然而,今年抵沪,情况突然变了,这些人最活跃的一些,有的说要外出,有的说外出刚回来,有的推说病了,有的公开道:这次黄惟群来,你们就不要招呼我了,不方便,不方便。一位我曾出钱出力将之办来澳洲并在我家中住了八晚的文友,我体谅他,没去找他,仅去手机短信问候一下,然而,他回我的,竟是手机荧屏上一块“白板”,没有一字,谨慎到了如此程度!为什么?就因我去年批评了上海一位颇有地位的名家。我不相信这位名家会向“手下”发什么话,没无聊到这种程度,但是,他们怕了,怕与我沾边,一个个开始自动“站队”。搞文学的不像是在搞文学,倒像在搞人事,搞阶级斗争。当然,还是有不乏骨气、分得清是非的,郜元宝就是其中一个。我们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地聚会,一如既往地谈我们的文学。我们过去是朋友现在还是朋友。最让我吃惊并肃然的是,后来,我读到了他的一篇文章,其中他也批评了我批评的这位名家,也批评了我批评的这位名家那部倍受追捧的新作。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写这样的文章表这样的观点,在这样的文坛,是极度忌讳的,是他人唯恐殃及自已,避之而不及的。做到这样,需要胆量,需要正气,更需要一颗真正搞文学爱文学的心。

(二)

我与郜元宝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但生活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我做过些小生意,算术不错,算账特别在行,而他,据说算术一塌糊涂。问他借钱,只要不一次还清,分几次,再带上个尾数,几十几元,肯定把他搞晕,想要赖钱,少还些,不费吹灰之力。他是个真正的读书人,他读过的书,堆起来能把我活埋,我则很偷懒,能不看的尽量不看。他文质彬彬,看上去就是那种读书写字外什么都不会做的文人。他最像文人地方是体弱,几乎每次见面,不是正在生病就是刚生完病或马上就要生病,不断伤风感冒头疼脑热。为此还常“挂彩”,有时鼻上几团红,有时颈上几团红,都是拔小气罐留下的痕。他常夸张地围条围巾,颈脖围到嘴巴,头带一顶皱巴巴的救世军小孩戴的帽,全然不顾这点点滴滴如何摧残他的帅哥形象。这大概也归功于底气,他对自己的长相、魅力充分自信。他最热衷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你怎么身体这么好,从来不生病?!几乎已成口头。每说一次,都显得满足,似乎他人的健康能帮助论证他的不健康,致使我即使也有一丝叹苦叹不适的念头,也立马收回,生怕抢了他“身体不好”的风头。他也确实够可怜,不管春夏秋冬,来澳洲,只要被太阳晒,脸上必脱皮,脱就脱了,爽爽气气,却又脱而不掉,顽强地挂着。他常不能入睡,成夜失眠,久时一气能达半月,被折磨到人瘦如柴,风都吹得倒。我天性好玩,他天性不好玩。来澳洲,问他有无出去走走,他说,去过了去过了;再问,这“去过了”也就一次,一小时,像是交差,为了应付谁。问他:悉尼歌剧院看过了吗?看过了看过了,他说。搞半天,他只是在不知什么地方远远地望见过。很惊讶,“远远望见”就能满足?他说,照片、电视上不都有吗?一样的,一样的。他成夜不眠那阵,我说你神经绷得太紧,看书作文动脑太多,需要放松。建议他和我们一起出去玩玩,散散心。很难得,他答应了。那天我们去了很多人,在一个非常美丽的海滨。我们一群人午后一直玩到晚饭后,而他,过了一小时,先回去了,说是风太大,说时,颈脖围到嘴巴的围巾已发展到围住了鼻子,几乎把眼睛都遮住。

(三)

这些年,每次我回上海,郜元宝都会请客招待,且请来朋友作陪,都是文学圈的,不是评论家就是作家,都是名家。这,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有心想请的请不动,请得动的则不会为你而请。还是那句话,做到,需要胸怀、度量,说到底,需要底气。

这次,郜元宝来澳探亲一月半,要走了,于是我也就有了机会,为他办个饯行派对。

说起派对,我心中一直有个准则,就是人人说话,人人开心;没有主角却人人主角;而且,不认真,不谈专业,说笑为主,轻松愉快活泼为主。我喜欢派对,但最怕派对上碰到抢着、占着、不让人说话、自己又说得废话连篇的人。无趣得很,教养显然也不够。

那天的派对,是我喜欢的,是我眼中最开心的派对。风趣、幽默、调侃、自嘲及嘲人,打趣他人,也多有巧妙、智慧,友善而不伤人。

派对中,史双元、关伟、杨熹发,都是玩笑高手。史双元,古典文学教授,悉尼地区教育局副局长,这么多人中,口才最好,在澳洲算一流,到中国还是算一流。我们中任何一个,单干都不是他对手,于是,顺理成章,弱弱联手,羡慕妒忌恨联手,你一句,我一句,竟也扬眉吐气一回,把他说得没了招架之力。比如,大家一致说,大脑太发达的人小脑都不发达,双元兄就因大脑太发达,小脑显然成问题,缘由是他不会开车,不会擦玻璃窗,走路老东撞西撞。大家还一起起哄,说解决小脑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缩小大脑,给小脑正常发育留出空间。说的人一本正经,听的人放声狂笑。关伟是艺术家,澳洲主流社会中赫赫有名,他的画展,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凯特·布兰切特(Cate Blanchett)都会赶来捧场并发言。他搞的是现代艺术,说话行为也充分体现现代艺术。比如唱歌,其实他实在算不上会唱,但酒过三巡,什么歌他都说:哎,这歌我熟。跟着,就完全不在调上地乱唱。可说他乱唱呢,他又完全有自己的调,嗯嗯哈哈,轻轻重重,该悠扬时比谁都悠扬,该收声时,戛然而止,还会问上一句:唱到哪了?然后,不用人回答,眯着眼,一派沉醉,继续抑扬顿挫,继续手势身势跟着扭,逗得大家笑痛肚子。还真有点像他画的特色,看上去一个个笨笨的气球乳滴般的奶婴,其实暗藏风趣、幽默,大智若愚,弦响天外。杨熹发是画家,天津南开大学艺术系教授。他的画颇有特点,大多是美女,美得人心慌,且衣服穿得还少。熹发兄平时不擅言语,但每次酒后,像是换了个人,语调悠长,眉飞色舞,真真假假,妙语迭出。熹发兄是美男,酒后略带红晕,更美。于是大家感叹不已,叹他是真正的少奶杀手,远远胜过那个姓濮名存昕的。有人纠正说:少奶老了,不对,该是少妇、少女杀手;又有人说他眼太“花”,太危险,严禁他眯眼放电,制造社会动乱。那天,郜元宝是主客,大家没打算拿他玩笑,但结果,他自己找上门来,搞得大家不说还不行。欢声笑语中,他先总结,说:这样的聚会,谁离开谁倒霉,谁就会成为议论对象。说得有理,于是有人接口:都该穿上尿片,即“尿不湿”,一人一块,免得离席。话落不久,终因先无准备,郜元宝忍不住了,率先起身。然而,不到半分钟,大家还只刚提他的名,便见他匆匆返回。众人奇怪,奇怪他如此迅速。他则红着喝过酒的脸,支支吾吾,几分羞涩。心照不宣,众人不继续,还因他是主客。然而,没过多时,他又站起,向卫生间走去,又是还只刚提他的名,又是不到半分钟,他又匆匆忙忙返回,出现大家面前,羞涩含笑的脸上似多几分紧张。大家终于忍不住了,一边狂笑,一边,这个说:怎么这么快?那个问:到底去了没?再有则道:也没说你什么,怎么紧张成这样。更有甚者,一边笑得喘不上气,一边问到:你你你,到底抖干净了没有?哈哈哈哈,又一阵惊天动地的笑。那天我真笑到肚子疼,疼到不得不回避一阵,进房躺一下,息一息。

那晚我喝不少酒,但头脑始终清醒,没忘主题,送他们出门时,握住郜元宝的手,我对他说:祝你一路顺风!

【文二】

唐格里罗国家山岳公园游记

贺俊文

Owhango小镇距离唐格里罗国家山岳公园大约十多公里,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上山。开始,天阴沉着脸。没有太阳,尚能看清道路。汽车继续行进。

后来,越走浓雾越发厚密。到了山下,仰头一望,云雾弥漫,只能缓慢前行。 汽车沿着山区道路,小心翼翼地前行。爬到半山腰,停在了停车场。此时,我们才发现,已经进入云雾之中了。放眼四望,目光只能看十多米远。我手拿照相机,向上,只能看到有一片云雾比较明亮的地方,那就是太阳。我在云雾里拍摄,回来一看,一片灰色。云中的山峦、波谷、峰顶,都影影绰绰,眼睛可以看到,但是拍摄不到啊!我在云里走来走去,觉得外衣湿了,眼镜湿模糊了,用手一抹,头发也湿了。

虽然云雨湿了衣裳、眼镜、头发,但是,我真正体验了一次在雨雾中的生活。我毕生跑过许多名山大川。各种爬山的艰难困苦,我体验过;各种绮丽景色,我都看过;就是没有体验过在云雾中感受,到底如何?这次,我真真正正感受了,体验了。在云雾里的生活,十分有趣!我变成了孙猴子,在云雾里自由跑来跑去,能不高兴吗?

山上云水太大,不宜久留。我们回到山脚。

二,

此时,天放晴了,太阳露出了笑脸。

随着太阳笑,山头也笑了!青色的山峰,洁白的积雪,靓丽的美景,惹人醉啊!

此时此刻,山上漂浮着几片白云,忽聚忽散, 仿佛山云相恋。谁也不愿离开谁。如果山上没有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孤独吗?如果没有山,只是云雾在飞,也意思不大阿!

忽然,我想到了《先驱报》吴蔓编辑的诗句:《关于一朵云》

有一大块云
飘着飘着,就分离出了
一小块云
就像生了一个小孩
但是
生了就不管了
大云继续飘
小云太小,飘不动
慢慢就散了
小云吃不着奶
就没有了
死了。

仿佛吴蔓女士是为这片云写的。飘散聚合,恰当帖贴。她给了云的生命,把云写活了,显示出色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

山下有一个小镇。我们就在小镇山吃午饭。吃毕,从北边爬唐格里罗国家山岳公园的最高峰——鲁阿佩胡山(MT Ruapehu)。此山海拔2797米。火山活动非常频繁。在1995年9月和1996年6月,曾经两次喷发,是世界瞩目的山峰。这些火山活动,至今没有复原,几个火山口和火山湖点缀其间,景色奇异。我们看到,连接这些峰峦之间的漫步小路上,不时有游人们背着行装,流着汗水,慢步地攀登,艰难地去欣赏那些独特的景观。鲁阿佩胡山经年积雪不断。山上有大型滑雪场。我刚来新西兰的时候,曾经到这里得大滑雪场观看过。现在,白皑皑的积雪,堆满山窝。

我们从南边,又爬到鲁阿佩胡山上。眼前尽是火山灰。灰黑色,红黑色,摆满山坡,看不到一点绿色植物。山谷间,除了间灰烬,还有正在修复山头的工人们。一架直升飞机,不停地飞上山头,又飞回山谷。山顶建设用的苯重的钢铁条梁,全是用直升飞机运送上去的。

唐格里罗,是1887年设立的最早的新西兰国家山岳公园。这一地区的三座山峰,自古以来是毛利人尊崇的圣地。由于具有特殊的历史文化意义,又有火山活动造成的珍贵的自然景观。所以被联合国列为为世界珍贵遗产名录之一。

唐格里罗这个名称,来源于一个毛利传说。传说,有一位毛利男子,为寻找土地来到这里。等他登上山顶时,又冻又饿,几乎被冻死,万般无奈之际,他呼唤远在故乡哈威奇的妹妹,希望为他送老御寒的火把。他乞求的声音竟然随着风儿送到了妹妹耳中。他妹妹听到他的呼唤,立即将火把送来。他的生命得救了。美丽传说,使这座山区国家公园,更具神秘意义。

我们从西面下来,又去早晨上过的山头。清晨由于云雾遮盖,什么也不大清楚。这时,夕阳西斜,落日的余光,给鲁阿佩胡山披上了金色的外衣。我们又上到清晨云雾浓罩的山崖,山上美景,尽显眼前。时间过得真快!山岳国家公园的另外一座山——瑙鲁霍伊山(MT NGAUHOE),我们山尚未见真容。时间不等人,我们赶紧下山,向东奔跑。此时,白云一波接连一波地飞快奔驰。忽然,云雾之中,显现出一个山头,眨眼间,云雾飞过,又看不见了。汽车开到路旁,等待云雾过去。云团在飞,我们在等,等待蓝天再次出现。路旁草地上,有三个白人姑娘,相互追赶嬉闹。姑娘看着我们,点头笑笑,我们也向她们笑!忽然,好景来了!瑙鲁霍伊山山头,全然露出云雾,只有几丝白云围绕它飘动。我们抓紧机会,拍摄了山头。我们的心,还没有满足!我们还跑到瑙鲁霍伊山下的湖水旁边,拍摄云彩在湖水中的倒影。天空出现一片很小的火烧云。不久,太阳落山了。云彩的倒影没有出现在湖水里。

【文三】

月亮老太

萧蔚(悉尼)

有个澳洲小老太太常到我这里来抽血做心电图。第一次见到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她的姓——MOON,是“月亮”的意思,这是译意;如果译音,则应姓穆桂英的“穆”。

第二次见到她,对我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张脸,圆圆的,白白的,确实是像一轮明亮的皎月。

第三次她来,外面下着小雨,屋里没有别人,只有她和我。那轮明月照着我,她开口便问:“你是中国人吗?”在澳洲,我被这话问过一千次了,每次我都回答:“是,我是纯种中国人。”心里再附加一句“怎么着吧?!”以随时脱口回击那些居心不良的种族主义分子。面对着这盘明月,我也是那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了她。

紧接着,月亮老太像猫一样“喵”地叫了一声。我的反应不慢,琢磨出她是用中国话说了一句“你好”。惊奇之余,我也礼尚往来“你好,你好”地回拜了她。

她说,她正在学国语,问我是不是MANDARIN?(注:MANDARIN 是国语之意;而MANDARINE则是桔子的意思,两字发音相同)我回答说:“当然啦,你看我像是BANANA(香蕉)吗?”她听懂了我的幽默,哈哈大笑起来。她这一笑,我连她嘴里掉了后槽牙的大窟窿都看见了。她的后牙全掉光了,只有几个前门牙像栅栏排子似的站在嘴前边挡风。我再看她的下巴颏底下,稀稀拉拉地长着些长短不齐的小胡子。不是男人才有胡子吗?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她慢慢地止住了笑,我也赶紧收了声,再一想,学医时是这样说的:老年妇女体内雌激素水平会相对下降,而雄性激素会相对增多,女人长胡子是人特别老的象征。我偷眼看了一下心电图单子上的年龄,哇!她八十三啦!这月亮老太够意思,八十三岁还学外国话。

不过,我还是假装把她当成小姑娘一样地问道:“你学好国语后是想当女外交官,还是打算到中国去做买卖,当女商人?”她居然不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还挺一本正经认真地答道:“看吧,看我是哪块料了。”我真服她了!

澳洲老人比年轻人更爱开玩笑,不爱生气。她们不像中国的马列主义老太太那样,见了年轻人总是板上老脸,拿出一副老首长的尊严来,然后就是一通子地教训。我没听过澳洲老人抱怨有“代沟”的,人家会问:“那是什么玩艺儿,我怎么没见过?”

月亮老太又开口了:“我总是发不好国语里的四声,‘妈,麻,马,骂’,以后我打电话给你,和你学中国话好吗?记住,我姓‘月亮’,每个月我都满月一次,那个晚上,天上会有一张大圆脸,那就是我。”我又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想:您老人家那张脸可是天天都圆着呢。

我给月亮老太做好心电图,抽了血之后,她像穆桂英披战袍那样,利落地把雨衣往肩上一披,准备上路。

她恋恋不舍地把脚迈出大门,回头用国语说了声“再见”,她的背影消失在濛濛细雨之中。

【文讯】

澳纽华文作品精选英译本(2013年卷)征稿并征求赞助

海外华文创作(包括澳大利亚新西兰华文创作)是世界华文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受到越来越广泛深入的关注。但是,几乎所有这些华文作品主要还是以华文形式出版,从而使其传播主要局限于华人圈子,按奥克兰大学亚洲研究学院院长希拉里博士的话说,大部分海外华人作家是“神秘的一群”。我们认为这种状况是不太正常的。如何将优秀的海外华文作品翻译成英文,出版出来,介绍给更广泛的英文读者,我们觉得绝对是一件有意义的工作。我们也相信,这也是有历史意义的事情。为此,我们经过近半年的思考与探讨,决定从现在开始,面向澳大利亚新西兰华文作者,征集优秀的华文文学作品,并翻译成英文,正规出版发行。具体如下:

书名:

澳纽华文作品精选英译本(2013年卷)

征文形式:

题材不限。征文以小说为主。但同时也考虑诗歌、散文、游记等。

征文质量:

重在质量。这是您向英语世界展示自己作品的机会,作品发表与否不限(凡已发表的请注明出处)。

作者要求:

在澳大利亚新西兰居住、生活、学习过的华人。作者需同意其应征作品可由编委会选用、修改(不同意修改者请注明)、翻译、在新西兰《新华文苑》及澳洲华文刊物、网站上(无稿酬)发表、并编入本书(无稿酬,但会获赠样书一本,一本以上者按半价购买)。

字数:

每人代表作品5000字以下(中长篇请摘选精华部分),诗歌不超过100行。总字数达15万字即考虑集结出版。

入选后给予通知。

翻译:

将主要由编委会组织。同时欢迎鼓励作者自行翻译。更是欢迎爱好文学的英语专家和义工共同促进本项工作。

推介:

请相关大学学者专家撰写推介文章并向英文作者读者推广,同时推向英语社会图书馆、书店等。

赞助:

本选编翻译出版预算费较高,为此,我们特面向支持澳华文学的热心人士征求赞助。赞助者会在本活动的所有推介宣传活动中致谢,并在成书中专页致谢并作简略介绍。

截止日期:

自即日起到2013年5月底;或达到编委要求15万字。

新华笔会

澳纽华人作家作品精选英译本(2013年卷)编委会

顾问:

陈顺妍(悉尼大学教授,高行健作品英译者)

何与怀(澳华文学召集人)

萧虹(悉尼大学中文系讲师)

希拉里(奥克兰大学亚洲研究学院院长)

麦可(奥克兰大学亚洲研究学院副教授)

编委会成员:

艾斯,梅西大学讲师,《新华文苑》创办人、主编

田地,澳大利亚新洲华文作协会长,专业作家/剧作家

张海峰,奥克兰大学亚洲研究学院博士,《新华文苑》主编

黄惟群,澳大利亚专业作家/文学评论家

联系电邮:

(新西兰) xinhuabihui@gmail.com

(澳大利亚) philtian368@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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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文苑》2013年第1期 总第16期”》 有 1 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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