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
屋檐下长了一棵青桐树,眼看他去年春天窜出来,夏天就伸到了阳台上,到了冬天居然已经和屋檐一般齐了。 光洁的身躯,干干净净的心形叶子,正如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散发着青春活力。
古语说,没有梧桐树,哪来凤凰鸟。 这梧桐树指的就是青桐。 可见这青桐树堪比美男子,连凤凰鸟都要青眼有加了,我又怎能不对他另眼相看呢? 每天上午,太阳撒在梧桐树梢上的时候,我在阳台上浇花,然后在小圆桌上铺了红黄格子的桌布,坐在实木椅子里喝茶。 而青桐的茂密树冠,正好隔开了马路的喧嚣,给了我一个小小的私人世界。
阳光明媚的早上,我会拉开窗帘,看着这满眼的绿色,放心地品味冬日的冷冽。有时会窝在床上再做个美梦,醒来就在他的面前梳妆打扮,如同对着画里的如意郎君,也好似对着儿时那一株梧桐,好似对着儿时的院落。它在四月开紫色的花串,云朵一样铺满了乡院,夏天带来清凉的绿荫,树干上的知了可捉来做成油炸的美味,秋天的落叶下藏着蟋蟀或者蚂蚁窝,冬天披挂一身洁白的雪裳,好不庄严又肃穆。。。在我的家乡,这绿色是夏天才有的呢,冬天的桐树只剩下干枯的枝桠,哪里会有这样暖心的绿叶郁郁葱葱呢?还有门前的三角梅从冬到夏,将玫红色的花枝借势挂在了忍冬树冠上,一株株的绣球,开满了整个阳台,又伸到了白色栏杆以外,活似调皮的小丫头,一溜水红花儿俏生生地探出头来,引得过往的行人驻足引颈。
倘若有心,瞩目的就不仅是这些红花,还会有这株梧桐树呢。红漆飞檐下俊朗的梧桐树冠,实乃可以入画的东方韵味。伴随着古筝倥偬作响,将高山流水自遥远的东方,植入眼前;时而流水潺潺,白云悠悠,时而竹影婆娑,风声瑟瑟。心中或许悲凉,或许迷茫,或许有淡淡的喜悦和惆怅,都丝丝入扣地印在了心型的叶子上。叶脉红色,那是血液的颜色,如同他在前世关山飞渡铁马冰河,刀伤无数也战功赫赫;今生今世幻化成树,不安心以树干为圆心,年轮年年绕圈生长,而以心脏的形状,以血色的浪漫,来证明他曾经的情深意重。终究,只能原地站立,纵有多少热血和爱恋,也都无法移动和企及。原来,这院中万千粉黛,都不入君法眼,梧桐的热血,只为凤凰而沸腾。他依旧以不屈的意志,前年被砍去树干,去年就又抽发新枝,不知不觉,今年出落得更加光洁修直,刚毅潇洒如磊落君子。
这棵梧桐树,其实并非我栽,地心原力使之破土而出,全然野生,却与我的院落浑然天成, 竟然也暗合了我对故园的一片赤诚。而我深知,与其思念,不如此地扎根,就如这梧桐树一般,天生地养野蛮生长,也把美丽和俊朗挥洒得肆意张扬。
昨夜不曾有梦,今夜就着梧桐月影,饮一杯清酒,想起故乡秋露渐浓,看到儿时的我在梧桐树下吃奶奶亲手做的月饼;想起少年时的作文,写着我家终于有了一个繁花似锦的小花园;而我眼前,就有这样一棵梧桐树,有这样一个花园四季鲜花常开,究竟何处是梦境,何处是家园,我已醉意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