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歌嘹亮(纪念八一建军节中篇小说) 钟华 著

第一章 国庆军训

二十岁的蓝萍,身着87式夏常服,英姿飒爽,一双健硕粗壮的长腿,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从波音737不锈钢阶梯上走下来。她背着迷彩背囊,手里拖着银灰色行李箱,神情有点焦虑不安。

雾都重庆。九月初的秋老虎,湿热的雾气闷得人们性情大变。刚下飞机的蓝萍,深深地呼吸着四川盆地的热氧,头痛欲裂的晕机症状稍微减轻了一点。蓝萍看上去还是蛮精神的,很多走在她身旁的同机乘客都这么想。

中午十二点。前来机场迎接蓝萍的是成都军区营房部部长白相如大校和司机张孝峰上士。他们十一点半钟提前来到了机场出站口,准备迎接从南京远道而来的蓝萍中尉。

白处长是个有洁癖的人。他站在等候区,拽拽自己的手上戴的白手套,瞥了一眼手腕上的依波野战军表,表盘上的长指针,“十二点二十分”。白处长的司机,张孝峰上士,站在白处长身边,他一直盯着出站口上方的航班抵达时刻表看。

都说年轻人眼尖,张孝峰一眼就看到了从南京飞往重庆的3832航班已经落地的蓝色显示。小张很激动地把航班准时抵达的信息汇报给白处长。

小张汇报完毕后,他们一起在等候区的栏杆边,翘首眺望托运行李的区域,他们都很想第一眼看见未曾谋面的蓝萍中尉。小张从随身的军挎包里拿出一张A4纸张,上面打印着楷体字:迎接蓝萍中尉!

一身戎装,精神抖擞的蓝萍,下了飞机后又坐上机场巴士,与众位同机乘客们一起顺利地抵达机场出站口。机场大巴士门一开,旅客们都很兴奋,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从巴士上跳下来,蓝萍耐住性子稳稳当当地拖着行李箱走在最后面。

“白部长,我看见她了,是不是那位中尉女干部?”

“真的吗?已经到了?太好了,正好赶上一起吃午饭。”白部长抬起头顺着小张手指的方向望去。大腹便便笨重的身躯却纹丝未动。

“请问您是蓝萍中尉吗?”小张面带兴奋的表情,朝着向他们走来的蓝萍问道。

“我是啊。你们好。”蓝萍也一眼见到了人群中有两位身着87式橄榄绿军装的人。蓝萍看到了小张手里高举着迎接自己的信息,心里由衷地感激白部长和小张。她突然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坚强的女孩子,也有忍不住流眼泪的时候。

“孩子,终于等到你来重庆了。走,到红楼宾馆,我给你接风洗尘,看我给你露一手,我给做地道的重庆菜吃啊。孩子,到了重庆,你就放心吧,有你白叔叔在,有事就找我啊。”

“是,首长。”蓝萍快言快语地答道。“哎,不要叫啥首长啊,你就叫我白叔叔好了。我和李部长都是老关系老战友了。这次你能来重庆,都是李部长交待好的,你放心吧。”白处长爽快地跟蓝萍说。

“谢谢您,白叔叔。”蓝萍有礼貌地说。“人在外,靠朋友。你刚刚从南京过来,以后你需要什么帮忙的跟我说好了。”

白处长话音刚落,站在他身旁的小张朝着蓝萍打招呼。小张在营房部当兵三年,人很懂事,白处长刚刚帮他办理了转志愿兵的手续。小张人很勤快地接过蓝萍的行李箱,头前带路,领着白处长和蓝萍往停车场走去。

重庆天气三十度。蓝萍感到有点热,她忍不住摘下头上戴的军帽,顺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白处长回头看她时刚好看见这一幕。白处长赶紧从军装兜里掏出他自己的白手绢,递给蓝萍擦擦汗。蓝萍很是感激,她擦着汗,突然发现白叔叔很奇怪哦,这么热的天儿,他竟然戴着白手套,不愧是首长。

当蓝萍跟着白处长和小张,坐上军用桑塔纳后,她发现小张的车里面非常干净。蓝萍顾不上想太多,她一屁股坐在桑塔纳的后排座位上,静静地闭目休息。蓝萍不敢多说话,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这两周以来经历的事情太离谱了,她的心里还有隐隐约约的痛,痛的她恨不得找个房间睡下,不再去想它。

“蓝中尉啊,你饿了没有?我邀请你到我们的红楼宾馆啊吃个家常菜,我做个重庆水煮鱼。吃完午饭,我派小张再送你去三医大报到”白处长亲切的话语,蓝萍不得不睁开眼睛回答。“白叔叔,谢谢您,您真好。我怕耽误您午休,简单吃点就好。”

“小蓝,你来我这里,入乡随俗。再说了,你一上课,你想出来肯定出不来了。你们都是祖国的白衣使者,国防的栋梁之才,不能慢待啊。我身体三高,说不定还要麻烦你来给我看看病啊。”

蓝萍望着坐在前排白处长的后脑勺,她发现白处长的脖子很粗,心里暗想:可能有高血压?高血脂?高尿酸血症?糖尿病?蓝萍脑海里飞快地出现一组组相关疾病的病名和诊断方法。

有点临床经验的蓝萍,并没有随便乱说话。跟首长在一起,还是少说首长不爱听的话吧。

桑塔纳车窗外的风景,真的很美。蓝萍一时间看得出了神,完全忘掉了痛。记忆这东西,有时候很不可思议。

坐在前排认真开车的小张,从后视镜里偷偷滴瞄了蓝中尉一眼,他想:这个蓝中尉,人长得真漂亮啊。小张一边开着车,一边感到自己的心情超级好。

然而,小张并不清楚蓝萍为什么这么迟来学校报到念书?在小张的印象里,从今年八月底开始到九月初,总政总参总后勤部三总部各个首长们的子女和关系户,早已经陆陆续续地来到重庆各大军队院校报到上课了。现在是九月10日,快到九月中旬了,蓝萍姗姗来迟,真让人搞不懂啥情况。哎,管他呢,来了就好好招待好生伺候着呗!小张想到这里,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方向盘,继续认真地开车。桑塔纳平稳地驶向重庆嘉陵江畔的红楼宾馆。

蓝萍与白处长等人吃完午饭后,小张载着蓝萍去解放军第三医大二大队报到。蓝萍虽然有点累,但是她毕竟是经受过军校锻炼的干部学员。没有什么矫情和娇气,蓝萍顺利地报到后,告别司机小张,把行李箱子和军用背囊放到二大队四楼的行李仓库,她二话没说跟着李云教导员去了军训场地。

蓝萍是真的有点不适应重庆那里湿湿的炎热气候,南京的天气没有这么闷热。‘既来之,则安之’必须严格要求自己,蓝萍暗暗地给自己打气不能再搞特殊了。其实军校的训练和学习,蓝萍并不陌生,她有信心会尽快适应。在教导员的带领下,她很快地加入到了“迎国庆,踢正步”的训练当中。

然而,阅兵训练是相当的苦。初秋三伏天刚过,雾都重庆,骄阳似火,学员们头顶烈日,每一个人都认认真真地练习着“一步一栋,踢腿换臂”。蓝萍望着高高飘扬的国旗,她挺拔地站着军姿,与众多学员们练就了“一个钟头不倒,坐两个钟头不动”。

“哎呀,小林,你怎么啦。”蓝萍突然听见身边的一名学员瞬间滑倒在自己的脚边,郭秦队长和燕兴红区队长赶紧跑上前来,从一脸惊慌的蓝萍身边拖走昏迷的林玲。他们在树荫底下展开现场急救。队副李颖少尉取出凉白开,打湿毛巾后把湿毛巾敷在小林的额头上。

蓝萍无心看他们抢救,她用力撑着自己的精气神。她仿佛迷迷糊糊地听到教导员李云上校让学员们原地坐下休息的指令,她几乎撑不住了,她和排头兵张天硕挤在了一起,究竟自己是怎么坐在地上的,她已经不清楚了。

九班班长张天硕一下子慌了神,她赶紧给倒地的蓝萍点“人中”穴位急救。蓝萍的身边呼啦啦地瞬间围上来好几个女学员们,十一班班长张爱迪麻利地解开蓝萍的军用腰带,让蓝萍透透气。

骄阳似火,三十几度的湿热天气,来自北方的干部学员们确实是有些吃不消。大队长和教导员还没有下达收兵回营的命令,大家只能在原地继续站军姿,挑战体力极限的时候到了。

蓝萍在张天硕的急救下,几分钟后醒过神来,她睁开黑眼珠子四下瞧瞧,发现张班长抱着自己,竟是一张焦急万分的面庞。蓝萍轻轻推开张天硕的手,挪了挪绵绵的身子,很不舒服地坐起来。

“蓝萍你没事了?我快急死了!”张天硕大声地对蓝萍说。“哎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啊。”蓝萍弱弱地回复。她的双目还很清澈,可是眼泪汪汪地噙着,有点无奈的样子。

李云教导员跟郭秦大队长耳语了几句话,郭大队皱着眉头低头看到手腕上的军表:两点钟。他马上吹响了集合的哨声,通知学员们站军姿结束。郭大队汗流浃背,他简明扼要地跟学员们说:“大家辛苦了,为了迎接国庆大阅兵,今天的训练大家的表现都很突出,我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大家头顶烈日咬着牙站军姿的表现非常值得表扬。现在,整队回去休息半小时吧,然后准备上下午的课。”

二大队四个区队的区队长们,接到郭大队的命令后,各自带队高喊‘一二一,一二一’回到宿舍楼午休。

静静的树荫下,张天硕旁边突然闪过来一个影子,她一眼望去,那不是一区队四班的学生兵阿南吗? 她心想:这小子,这时候凑什么热闹,他跑过来想干什么?

“需要看急诊吗?我妈妈在西南医院急诊室当主任!”阿南说。

“有你什么事情,你快归队午休去,要不我让你们一区队丁宏旭区队长拿你是问啊。”张天硕冷不丁地吓唬他说。

“张班长,您看这都是啥情况了,您看这不是她晕倒了吗?她刚刚来啊,我看见她站军姿她可是一直是咬着嘴唇坚持下来的。”阿南边关心蓝萍边试着争辩道。

“张班长,你赶紧陪着蓝萍去卫生所看看,大家休息十分钟后回教室上自习课吧。明天继续练。”郭秦大队长一一交代完毕后,跟李云教导员继续处理几个棘手的军训问题。

张天硕整整蓝萍衣领上的歪领花,蓝萍自己试着扎好军用腰带,阿南慢慢地搀扶着蓝萍坐起来。看上去很虚弱的蓝萍,她用感谢的神情对着阿南说:“好兄弟,别惹事,快归队,班长在等你呢。我没事,等周末我一定跟你去看看专家。我的脚是陈旧性骨折,五年前参加济南军区大阅兵训练的时候踢正步太累了患上的,你不用担心,我来时带着狗皮膏药。”

阿南很年轻,刚满十八岁的年纪,他迅速地从地上跳将起来,他向张天硕和蓝萍告别后返回自己所在的班里。他的妈妈是西南医院非常著名的孙晓娟教授,他是1995年应届高中毕业生,他为了能够学习医学知识做一名合格的临床医生,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救死扶伤,他自发地填报了重庆第三军医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阿南的体内流淌着热血与不羁。他非常有爱心。可是在军队院校学习和生活,他必须遵守校纪和队规,不能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九九四年夏季,重庆歌乐山上的通讯学校里刚刚发生了一名女学员被暗杀的事件。郭大队已经接到了全军通报:务必管理好学员们的安全问题。对于教导这帮学生兵们让他们学会遵守纪律,是目前的头等大事。阿南没有跟班长区队长逐级打报告,忘乎所以一心帮助其他学员的这件事情,郭大队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想好了腹稿,准备在月底的总结会议上对阿南的自由散漫做一个典型的处理。年轻人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却被郭大队扼杀在摇篮里。在他严肃的目光里,有着严谨的不可违规逾越的原则性。

第三军医大学的广播站,小喇叭里准时地响起了悠扬的美妙歌声: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疆,
微风吹,吹得绿叶沙沙响罗喂,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小白杨,小白杨,
它长我也长,同我一起守边防……

军歌嘹亮。郁钧剑的歌声响彻在三医大的校园里。夏令时时钟指针指向两点半钟。临床医学系喝预防医学系各大队的学员们,开始了解剖课生物课生理课程等等的学习。每一位学员都试着从睡意里自拔出来,认真地跟着授课老师学习各门医学基础知识,争取扎扎实实地学好医学基础课。

近半个月的时间,学员们每天早上都要出早操练‘一步一栋’和‘一步两栋’,中午抓紧时间练军姿,晚上还要合练预演。郭大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着三四天都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郭秦,你别着急,着急也没有用。你听完把话说完啊。我是总后医高专毕业的,今天刚刚来报到的蓝萍中尉,她也是总后医高专的。我了解我们学校出来的学员,身体素质好,经受过严格的军训,我看这样吧,第一排的标兵,把陈彦少尉换下,换到第二排的第一名标兵,让蓝萍去补第一排的第二名排头兵,这样就更完美了。是不是?”李云教导员提醒说。

“是吗?我也认为头排标兵很重要。陈彦是从野战军部队医院出来的,从侧面看,右手腕老掉,她的正步踢得有点淌腿,看着没有劲儿。我昨天上主席台看了一下,不行啊。”郭大队有点失望地说。

“那我们晚上合练的时候换换试试?”李云问道。

“算来距离国庆阅兵的时间也不多了,只能试试啦。不过我要好好谢谢您教导员告诉我有关于蓝萍的消息。我只看到她是来自三十八野战军某医院的护士,我还没有详细看她的个人简历。”郭大队带着感激的语气跟教导员说。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都是为了国庆阅兵嘛,我相信她会胜任的。今天你看她来之后没有休息就跟着我直接参加站军姿的态度,这就能了解学员的精神面貌是什么样子的。有人说:‘野战军出来的,个个都不是孬种。’对不?”李云信心十足,她笑着说。

“我这就去改一下阅兵队列的排序。麻烦您告诉通信员小赵帮我买个胶卷,我要给阅兵方队拍照。方队排序定下来后,我们让学员方队一列一列地通过主席台,然后再集体合练通过主席台。”郭秦说。

“好的,你放心。”李云说完后,转身出了二大队队部,径直走到一楼队部值班室跟小赵交待买富士康胶卷。

晚间的学员方队合练,是在播放国歌乐曲声中进行的。三医大操场上,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庄严地伫立在主席台顶棚上空。

组织学院方队军训任务的是郭大队和刘志忠队副。集合队伍的是一区队长李鹏中尉。二大队一百二十八名学员,着装和军姿整齐划一,大家精神抖擞地站在大操场上,等候郭大队下达命令开始阅兵前的踢正步与散开集合等实战演练。

“众位同学们,这半个多月以来的军训踢正步和站军姿,大家辛苦了。今天晚上我们要开始第二阶段的阅兵合练。首先呢,需要告诉大家的是:军区首长们和院校领导们,坐车来到二大队面前问候学员们,当首长说‘同志们好’,你们回答‘首长好’;当首长说‘同志们辛苦了’,大家要记住回答:‘为人民服务’。记住了没有?”郭大队,高高的个头,目光敏锐地盯着每一个学员说道。

“其次是:阅兵方队走完全程后需要集合起来的时候,大家记住喊口号:‘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郭大队认认真真地照本宣科地通知学员们。

夜间的操场,四百米的跑道上,学员们认真仔细地聆听着郭大队的指示。“接下来,我们把参加阅兵方队的队列排序重新排开。刘副队长和我,今晚和大家一起把这三件重要的事情搞定。虽然晚上也不凉快,我希望大家打起精神来。”

刘副队长,穿着一件熨得平整的87式短袖军上衣和一条裤缝笔挺的军裤,腰间扎好了制式皮腰带,军姿严整地站在郭大队身旁待命。当接到郭大队的指示,他严肃地领命后,迅速带领一百二十八名学员排成两大队,一队男生和一队女生。

“第一阅兵方队,大家都有了,我念一下阅兵名单,被叫道的学员请出列。第一方队方队长李鹏。护旗手丁旭杰李鹏和范勇。第一排排头标兵周晓,第二名伍炳雄,第三名马文远,第四名程晓斌,第五名张志东,第六名刘斌,第七名陈强,第七名王彤,第八名汪楠,第九名谢智滨,第十名李军军,第十一名李明,第十二名郭栋。”刘队副念完第一方队第一排参加阅兵的学员名单,二大队的一些学员们长长地松了口气,有的学员偷偷地回顾刘队副念最后一名郭栋的名字,像极了同音字果冻,可能是渴了的缘故。

刘队副接着念到:“第二阅兵方队方队长燕兴红。第一排排头兵董洁,第二名蓝萍,第三名张天硕,第四名武战,第五名李欣霞,第六名马晓燕,第七名田蕊,第八名朴楚翔,第九名李丽,第十名周铮,第十一名唐梅,第十二名刘芳。请念到名字的学员们出列。排在各自阅兵方队的第一排。两个方队的第二排的排序基本上没有变化,陈彦同学到第二方队第二排。”

被念到名字的学员们,快速地挪动着小碎步,排在了两个方队的头排。军旗手丁旭杰站在两个方队的最前面,他试着抓起长杆红旗,使劲儿挥舞了几下,他把英俊的背影亮在了跑道上。

由于新来乍到,能把自己安排到头排第二名的重要位置上,蓝萍蓝萍很惊讶队领导的安排和信任,多么重要的阅兵任务啊!

相比之下,郭大队觉得第二阅兵方队的人员更改了一个,他真心希望新的排序能有更好的阅兵效果和优异成绩。

“好的,大家都安静,现在大家各自记住我刚刚所讲的问候语和集合口号。我们现场马上演练。我,今晚临时任阅兵首长啊。”郭大队一边命令道,一边走到主席台下面的草坪前方。郭大队精神焕发地整理好军装,然后迈着大步走到第一阅兵方队。

“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当他走到第二阅兵方队女生方队前方,郭大队隐约地发现黑压压的女生方队里面有人在交头接耳。郭大队忍住火气,大声地说: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郭大队问候完第二阅兵方队之后,大步流星地走过跑道,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主席台上。他继续下令:“一九九五年国庆阅兵仪式正式开始。护旗手就位。”

丁旭杰小心翼翼地握住早已经卷好的红旗和旗杆,李鹏和范勇挺拔地护卫在军旗周围。他们听见郭大队一声令下,三个学员一起庄严地护着旗帜,向着灯光明亮的主席台走去。他们各自有着良好的军人素质和顽强而坚定的意志,他们认真地引领着两个阅兵方队迈着整齐的制式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近阅兵主席台台下。快要走到主席台的时候,站在草坪上观看的刘队副,赶紧示意护旗手开始踢正步。

“正步走。”第一阅兵方队方队长李鹏,走在方队中发令道。

护旗手丁旭杰,高高地举起军旗旗杆的瞬间,李鹏扬起手中红旗的一角,丁旭杰全神贯注地把所有的精气神放到自己的右手和右手臂上,他双手把持着重重的旗杆,稳稳当当地踢着正步走进了郭大队所在的主席台台下。护旗手李鹏和范勇,一左一右护卫丁旭杰,英姿飒爽潇潇洒洒地走过了主席台。

第一阅兵方队走过来了。排头标兵周晓上尉,他聚精会神地迈着标准的75厘米正步步伐,他带领着全体男学员们喊着口号顺利地走过主席台。郭大队和站在台下的刘队副朝第一阅兵方队点了点头。

第二阅兵方队女生方队,排头兵董洁和方队长燕兴红引领着女生方队学员们也向郭大队的方向走来。雄赳赳,气昂昂,巾帼不让须眉,女学员们精神面貌良好,步伐整齐划一,脚着地换臂的姿势都是统一一致的。郭队长看着,瘦峭的两颊上露出了久违了的满意的笑容。

‘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李云听到郭大队的汇报后,她为学员们的努力感到骄傲,更为蓝萍过硬的军人素质而深感欣慰不已。

第二章 忆苦思甜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革命唱来,革命唱来,教诲我。唱的山摇地也动,唱的花开水欢乐。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只钢枪交给我,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二话未说为祖国,三呀么三,三军将士苦为乐,四海为家……嗨,战士的歌!”

排着整齐队伍站在食堂门口唱歌的一大队学员们,每个学员都表现出了严肃活泼可爱劲儿的一面。其实,每个人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没有多余的能量再哼唱什么军队革命歌曲。‘吃饭前唱支歌’这是三医大院校规定。管你是队干部还是学员,饭前必唱一首,唱完之后才能排队进食堂里打饭吃。

“立定。稍息,立正。二大队,都有了啊,我们唱‘打靶归来’。” 二大队值班员燕兴红区队长带领着一百二十八名学员一起高唱一曲。“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赢归,把赢归。风展红旗迎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米嗦拉米嗦,拉嗦米多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宏亮的歌声,一曲接着一曲,激昂的旋律,飘扬在食堂外面。站在食堂门口外面的郭秦大队长,看见二大队里的学员们精神抖擞地唱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等着一大队本科生们陆续走进食堂后,指示燕区队长赶快带队也进食堂打饭。郭秦心里明白这些学员们肯定都饿坏了。他自己的肚子也咕咕直叫。

燕兴红命令一区队一班二班学员分成两队走进食堂,三班四班学员跟上。二区队三区队和四区队学员们原地等候。

“燕兴红,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郭秦大队长站在食堂门前六级台阶上,望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绿军帽学员们,突然发话。

“是,大队长。”燕区队长连忙应声回答。

“燕子,你们四区队最近管制的很好嘛。”郭秦跟燕兴红说道,然后他一边看着拿着饭碗快步走进食堂的学员,一边回头悄悄地对燕兴红又说:“今天叫住你,是想让你跟我到咱们大队吃饭的地方蹲点儿。你什么也别问,晚上再细说啊。”郭秦神秘地告诉燕子。

“大队长,您回去吃饭吧,这点小事交给我。您放心,我知道咱们院里开始国庆整顿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应该没事的。我早已经开班长会议了,我把院里的通知发下去了,大家会认真对待的。反正该收敛的时刻到了。”
“燕区队长,我啥也不说了,你就跟着我走吧。第一第二区队都是男学员,三区队都是女干部学员,就你四区队又有干部学员还有地方学员。今天我在四区队吃饭的桌子边上找个位子椅子,你不瞎猜,我今天坐定了。”

“好的,好的,大队长,那把您吃饭的碗给我,我帮您排队打饭。”

“不用不用。今天我进食堂。”

“大队长,真的啊,您真的走到我们革命队伍里来啊?”

“军中无戏言。”

“是,遵命。大队长,那我们去小炒那边点个菜?

“废话少说。你带路吧。我好长时间都没有进食堂了。今天我不提前通知你们是对的。教导员那边还不信我这招灵呢!”

郭大队长咧咧着,他说完跟着燕兴红进了食堂。食堂里本来热热闹闹的,有的学员看到二大队的大队长来了,食堂里突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郭秦四下里看看,根本没有走到四区队学员们吃饭的方向,他迈开长腿穿过食堂小炒部,径直来到食堂后面刷碗池旁边。他心疼不已地看着食堂泔水桶里倾倒掉的剩菜剩饭,他顺手抓起一个还漂浮在桶里的白面大包子,感到十二分的震惊。他立刻回身朝着跟上前来看光景的燕兴红说:“你给我马上集合二大队全体学员,就在食堂刷碗池外面。赶快。”

看到学员们随意糟蹋粮食,郭秦心痛极了。他联想到了上一辈人没有粮食吃饱肚子的情景,也记起他自己小的时候没有白米面吃只好啃地瓜的往事。现在的学员怎么能够这样浪费呢?怪不得,教导员让我抓紧时间来看看找找问题所在在哪里,果不其然队里的不良风气是起源于这里。想到这里,郭秦气不打一出来,火冒三丈地对着排好队等着他下令的学员们吼道:“妈的披着军皮的杂皮,啷个晓得要珍惜粮食啊!”

燕兴红站在队伍最前面,一声不敢吭,乖乖地低着头听郭大队长发火。她身后的九班班长张天硕,一脸茫然地听着,心里暗暗地想:今天算是碰上枪眼了。怎么办?蓝萍站在张班长的身后,她大气不敢出,心里也在想:最近要整顿,难道说今天风紧?

郭队长生气地望着九班十班十一班十二班的学员们,朝燕区队长又说:“你给我把全部学员都召集过来,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天每个学员都不能空手走出这里。”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农民伯伯头顶烈日天天弓着腰身在田地里干活种粮食,炊事班炊事员们天天顿顿给你们做好饭菜,你们真的不知道感恩不知道珍惜,难道说你们不懂得饥饿的滋味?你们就真的忍心扔掉刚刚做好的包子?你们看看,为什么光吃包子里的鲜肉,为什么要扔掉包子皮?啊?今天,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每一个人都必须捡起一个包子皮,吃下去。吃不下去,吐了,你再吃,一直到吃完为止。听到没有?”郭队长说话的音量响彻在学员食堂里,几乎每一位学员都能听见郭队长的命令声。包括一大队的干部和学员。

这下子二大队的全体学员都傻了眼。有的学员还没有开始吃刚刚买好的饭菜,他们只好听从大队长的命令,很不情愿地排着队到泔水桶里捞剩包子皮。有的学员刚刚吃了几口肉和饭,看到那一桶桶里的被泔水泡发起来的包子皮感到恶心。但是,大家没有任何反抗的办法,只能照着郭队长说的去做。

今天的事件,没有人敢跑回去打小报告了。

刚从队部走出来准备进食堂吃饭的李云教导员,一迈进食堂里就觉得不对劲儿。人都到哪里去了?今天做帮厨的马副班长,人好像被吓傻了,她啥也不敢随便说,生怕大队长听见后拿她试问。李云教导员顺着小马指引的方向,她直奔食堂后面想看个究竟。

当教导员穿过一排队伍,好不容易挤到郭秦的身边,她望着怒发冲冠的大队长,又看看还在捞包子皮的学员们,她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云教导员,年长郭秦十岁,她今年四十岁了。李云经历过困苦年月,尝过没有饭吃饿肚子的滋味,她理解郭队长为什么发脾气。她还历历在目,自己小的时候,生活在济南军区大院里,早餐午餐晚餐都是吃大锅饭,几乎顿顿都是大白菜炖粉条,连个肉块肉末都看不见,能尝到油腥味儿就不错了。七八岁时,她经常饿着肚子上床睡觉,有时候偷吃母亲放在玻璃罐里的冰糖,还会被母亲骂馋鬼一个。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奶奶给的地瓜干打打牙祭垫垫肚子,否则漫漫长夜没有办法熬过来。

教导员怔在原地,与郭秦并肩站在一起。两位学员队领导干部的形象,在众多学员们的心里像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学员们乖乖地排着队慢慢地向泔水桶方向碎步挪动。大家的内心里面拒绝拿起包子皮,更甭提咽下去,大家纠结着,自己跟自己做思想工作。有的女干部学员,眼睛一闭心一横,抓起包子皮咬一口咽下去了事;有的地方学员眼泪汪汪地望着教导员,仿佛要教导员大队长开开恩放他们一马。可是,军令如山倒,谁也不例外,今天不吃就回不去宿舍。

轮到九班最后一名学员蓝萍,郭秦抬头看看她,示意她过去。蓝萍惊讶地望着队长和教导员,李云教导员也点点头让自己回宿舍。蓝萍心里非常感激队里领导们对自己的信任,她深深地鞠躬表示感谢。

排在蓝萍身后的十班十一班学员们继续向前,一个一个排着队轮着捞泡囊了的包子皮。大家不敢言语,心里都愁死了,几乎个个都在发誓以后不能再浪费粮食。

燕兴红手里端着给郭秦买的土豆烧牛肉和米饭,一声不坑地站着。难道说自己也要去捉个包子皮不成?郭秦看了一眼燕兴红和众多无辜的学员们,泔水桶里的包子皮下去了大半桶,郭队长的火气也已经没有了踪影,他心里悄然地软了下来。

郭队长郑重地跟李云教导员说:“今天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午休,下午还要上生理课。你看要不要这样吧,晚自习看新闻的时间我们再召开全体大会总结一下今天发生的浪费事件。”

“我看行,听你的。”李云教导员顺应着郭秦的话音说道。

“大家听好了,现在解散,回宿舍休息。没有捞到包子皮的学员你们也不要存有侥幸心里,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大家吃不了就要兜着走。目前食堂打饭制度刚刚改革了,大家不用吃大锅饭了,大家爱吃什么买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们珍惜农民伯伯和厨房炊事员们的辛苦劳作。长话短说,引以为戒,下不为例啊!”郭队长气消了之后,讲话水平很高,众多提心吊胆的学员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家轻松地端着自己的碗筷和饭菜陆陆续续地回宿舍吃饭午休。

望着学员们离开洗碗池泔水桶后,李云教导员佩服地拍了拍郭秦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夸赞他说:“咱们二大队,这样管,就对了。我们明年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生产救灾那会儿,我还小,家家户户都靠着国家给粮票吃饭肉票买肉过年啊,每个人的口粮也就二十多斤,都不够吃的。那年月儿,能吃上顿饺子包子,烧高香了,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割上几斤肉啊,红白喜事的时候也会有机会沾点油水和肉吃。现在,铺张浪费的现象太普遍了,这是社会一大通病。但是,在部队院校高墙内,竟然也出现类似的问题,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我们必须及时控制住歪风邪气,不让这些浪费粮食的问题影响学员们吃苦耐劳刻苦学习的劲头儿。今天你做得太棒了,赞一个。”李云带着赞赏的语气再一次表扬了郭秦。

“教导员同志,粮食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资啊。你说咱们军粮的米,都说是陈年米不好吃,人饿的时候啊管它是陈年米还是新米,不都是填饱肚子就行吗?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是啊,在粮食极其贫乏的年代,毛主席还叫到我们要‘备战备荒为人民’!”

“是的,珍惜粮食是我们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美德之一。这包子皮可不能说丢就丢掉的。不能造孽啊!”

“谢谢您英明的大队长,一粒米,千滴汗,粒粒粮食汗珠换啊。”

“时候不早了,这是燕子给您买的午饭,她刚才带队回去了,走得时候看你还在气头上,她不敢直接把这么好吃的饭菜递给你,怕你一巴掌打飞了。那可就把这件事乌龙了。”

“我有那么愚蠢?谢谢燕子给我打饭吃。谢谢教导员提醒我。”

“饮水要思源,吃饭当节俭。我们该拿这个话题好好教育教育那些整天嚷嚷着要减肥的女干部学员们。”

“教导员说的是。我赞成。接下来马上整顿。

李云教导员和郭秦大队长边说边离开食堂,一起回二大队队部吃午饭。两个人意见统一,把学员们出现的问题及时发现尽快处理,他们都希望队里的学员们认识到:“爱惜粮食,人人有责。”

二大队学员宿舍三楼四楼上,学员们都躺在行军床上午休。睡在下铺的张天硕,有点纳闷,她忍不住伸开大长腿,用脚趾头碰碰睡在上铺的蓝萍。蓝萍也睡不着,眼睛闭着,心里却在回想中午发生的一幕幕情景。

“亲爱的,睡了吗”

“没呢,睡不着。”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家乡的小吃?”

“亲爱的,你就知道吃。幸亏今天郭大队手下留情饶了我一次,要不我可惨了,中午吃得牛肉得吐出来不可。”

“啊,我不知道你没吃包子皮,反正我吃了一口,馕馕的,难吃死了。今晚我都不会再买馒头吃。”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哇塞,亲爱的,不愧是大文豪啊,出口成章!”

“哎哎哎,你们都醒醒不睡啊?咋回事儿?”睡在九班宿舍靠窗口的罗成娟忍不住也凑热闹打趣地说着。

“让蓝大文豪就今天的珍惜粮食写篇散文发表吧。”睡在罗成娟上铺的马芳突然嚷嚷着说。

“敢情你们都没有睡着啊?”蓝萍不好意思地嘘着声喃喃道。

“干脆起来了,不睡了。今晚郭大队要整顿,肯定上不了晚自习了,后天还有大内科的考试呢。还不清楚明天大内科李小英主任来不来辅导?”张天硕说完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开始翻看兜里的小笔记本复习功课。

“啊呀,亲们,还是养精蓄锐,睡吧。你们要是和张班长一样那么用功啊,咱们班肯定包拿前三名,你们信不信?”蓝萍睁眼看着张天硕,酸溜溜地嘲笑张班长用功的劲儿。

张班长知道蓝萍是无心说的话,不过蓝萍说拿前三名成绩,那倒是有可能的。“蓝萍拿第一,小罗第二,我得第三。”张班长笑着回复蓝萍。

“哎呀,那我呢?”马芳在一边听着怎么没她的排名啊,她一时竟着急起来。

“快睡吧。你们甭听班长她瞎说。肯定是张天硕第一名,连觉都不睡了,那么用功,老天长眼啊,明日是她金榜题名时。”蓝萍看着认真读书的张班长调侃着。

几位女生开开心心地说笑,张班长一声不吭地看着笔记本,蓝萍也知趣地躺在上铺看她自己的书,大家渐渐地安静下来。班里有了榜样的力量,是姐妹们的福气。

第三章 九•一二事件

一九九五年九月十六日傍晚,蓝萍接到一个意外的长途电话。蓝萍一个人跑到花园后面孤独的坐着。自己的人生,竟然做不了自己的主。李刚的父亲,是蓝萍未来的公公,北京军区后勤部李部长,他找到总参谋部的某位干部帮蓝萍继续上大学念书。怎么办?蓝萍愁眉紧缩,此刻她想给自己的父母打长途电话,下周即将奔赴重庆了……

“鹏纷纷而聚散,鸿冥冥而远翔。”蓝萍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李伯伯心疼自己最近受到了小李子的伤害,他哪里会急着让自己离开国际关系学院?蓝萍内心的一份正直和善良,让她决定先跟李逸飞部长通个电话。

蓝萍读过一位哲学家写的话:命运的真实意义是“朴素而快乐,远离逻辑和算计。”然而,有的人的命运,根本自己做不了主,尤其是干部家庭里的女孩子。

蓝萍来到学员通信站后,找到值班班长张丽,苦苦地哀求说:“张班长,我最近有紧急的事情,麻烦您帮插个长途外线接到北京军区总机好吗?”

“上周你通话的时候,你在外面,我看见你男朋友也在等你。”张丽说完,发现蓝萍愣在原地,她脸上的惊讶表情让张丽感到一丝不安。

“萍萍,你来吧,我已经把通信的金属线插到北京总机上了。”

“北京,北京,我是南京国际关系学院通讯员张丽,请接通北京军区李逸飞部长外线电话。麻烦你了,谢谢。”张丽一边对着接线话筒讲话,一边偷眼看着刚刚进了值班室的蓝萍。她心想:最近院里有人说代培队出事了?
“李伯伯,您好,我是萍萍啊。”蓝萍听到北京军区总机接通了李伯伯的电话后,她赶紧问候李部长说。

“是萍萍啊,你还好吗?”

蓝萍一听,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哗地淌了下来。她怕张丽看见自己哭了,赶紧从军装兜里掏出手绢擦擦鼻涕和眼泪。蓝萍好不容易忍住了心中的悲伤,她慢慢地对着话筒说道:“李伯伯,谢谢您对我这么好。我一定努力读书,争取成为一名好医生。”

“孩子啊,我一直都是在为你的梦想和愿望找关系想出路啊。这不,刚刚联系好了去三医大,你好好的啊,我就放心了。你和小李子的事情,你们院长告诉我了,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就不从中作梗了啊。”

九•一二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学院里的每一位老师们和学员们,几乎都已经知晓李刚和蓝萍前几天发生的打闹事件。

学员们大家众说纷纭,有怪蓝萍不好好安心学习偏偏要去喜欢谁谁谁,也有一部分了解实情的同寝室的战友们,她们都站出来为蓝萍打抱不平。“是小李把蓝萍抓住,把她的头撞向宿舍外的围墙上啊。蓝萍根本没有跟他吵闹啊。”班长周瑾忍不住跟队部里的于队长汇报说。“张政委啊,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李刚跑到女生干部宿舍,他发疯了一样地打碎了宿舍值班室窗户的玻璃。他不听我们值班员的制止,他说要见蓝萍。是蓝萍听到后出去解决的。可是,没有想到他会打她。我们都吓坏了……”

事件发生后,九月十六日上午十点,代培四大队的队领导们在会议室集合。他们坐在大队部里,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张政委整整自己的帽檐,顿了顿嗓,他审视了在座的大队领导们和一区队区队长李黎和六班班长周瑾。“蓝萍的情况我刚刚了解了。今天早上还接到了学院领导的电话,是说蓝萍下周离校去重庆第三军医大学进修学习。目前我们大队部党委决定:蓝萍同学因受伤停课休息一周,请你们帮她安排打饭和照顾。接下来的时间让她离校前写好九•一二事件的报告上交给我,我要向院领导们汇报。”

坐在张政委身边不远的林玲教导员接过张政委的话,她接着对在座的各位说:“蓝萍事件,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我们不能让受害者走后影响到我们四大队的精神面貌。我提议:要展开对他的调查。即便是有上级领导护着那也不能让他什么代价也不付出。”

“我的意见是:自从北京武警李佩瑶将军被警卫员暗杀事件之后,我院师生们都抓学业学习,那么遵守纪律方面还需要加强。今年是四大队学员们在校学习的第二年,大家学业上更进一步了,但是希望各区队队长和各班班长们,你们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班员。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你们各班都召开班务会,把所有学员们的精神面貌和思想意识以及行为态度都一一书面上报,你们班长们收集后上报给我。”张政委怒气难以平复地指示。

“王颖队副,你赶快集合各区队,我要点名。”张政委继续说道。

“是,张政委。”王颖上尉站起身领命。

“一区队队长刘娜,你去找二大队曹政委,把无法无天的李刚交代的材料要一份复印件回来给我。你现在就去,把带队集合的任务交给一班长做。”军令如山倒,张政委话音刚落,刘娜中尉笔直地站起来回应道:“是,刘娜听命,现在就去二大队去材料。”刘娜说完,推开身后的座椅离开队部径直去了二大队。

“张政委,您看是不是集合讲话的时候,我带小阮去检查学员宿舍的铺位等等。”坐在会议桌拐角的张楠轻声道。

“小张,你们去吧,我正想这事情呢!你们检查清楚个人生活用品不要有任何危险物品。你们要看看还有没有破损的地方赶紧去修啊。”“大家都去做份内的事情吧。周瑾留下。”张政委接着说道。

众位干部们纷纷离开四大队会议室后,张政委坐在椅子上,挪了挪坐疼了的屁股,神情严肃地中尉周瑾说:“你现在回宿舍看看蓝萍,让班员去给她买点吃的。”

“是,政委。”周瑾连忙应声道。她很紧张地坐在椅子的前缘,心里惦记着卧床不起的蓝萍。

“都是什么年龄了啊,发生后惊动了总部,你们啊,赶紧让她吃点东西给我写好汇报材料。下周她就走了,你们看好她,不许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你听见了没有,再出事。我那你是问。”张政委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发泄。

“政委,您放心,年真的别想太多了,蓝萍是我中专护校的同学,她跟我最近,有啥事情我都了解。她人非常坚强,不会有事情的。我来开会之前,去看过她的,我已经让班副陪着她。今天的早餐午餐都有人帮她去食堂打小炒!头上的伤是明天去院里卫生所换药,我给了她止疼片吃,蓝萍现在还在睡觉。”周瑾小心翼翼地汇报说。

“好的,你这样说我放心了。对了,院领导今天早上说是总部那边来电话通知的,听说是李刚的父亲要息事宁人?那不应该同意说走就走啊,应该走的人是他儿子,妈的,王八羔子龟儿子!”张政委终于忍不住放了粗话,当他下意识反应过来觉得不好意思,周瑾已经默默地低着头,二话没说就带上军帽出发了。

“张政委,您消消气,我给您倒杯水啊。”周瑾懂事地起身端过来暖瓶给政委倒杯水喝。她倒完水后,给张政委行了军礼离开了会议室。她一路默默地走着,心疼蓝萍的眼泪扑扑簌簌地滑落。那一年的秋,很是不太平。

白白的行军床上,蓝萍紧闭着双眼,头痛欲裂,她假装若无其事,几乎整整装了一天一夜。她眯着眼睛看着身边陪她的班副常英姐姐,心里很不个滋味,她很想振作起来,也很想出门去上课,可是她一挪肩膀和受伤的头,一股剧烈的痛感瞬间击垮了蓝萍。她几乎抬不起来自己的脑袋了。

“啊呀,妹妹,你醒了?”正坐在马扎上看书的常英发现蓝萍醒了,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常英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跟蓝讲萍说说话儿,陪她解解闷。

“英子姐,真心谢谢你们啊,多亏了有你们,我已经没事了。”蓝萍看上去还是很虚弱,她大大的眼睛里有一种无可奈何,也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

观察细致的常英深知蓝萍内心的苦楚,她不急着问蓝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希望一切令人伤心的往事都快快的烟消云散吧!但是常英忍不住地问蓝萍道:“好妹妹,你想去三医大啊?”

“英子姐,你啥都知道了啊!是的,我未来的公公,是他发话了。”蓝萍啥也不想多说。

“那你可是因祸得福啊,你要想开一点吧!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都是小李子不对。现在他可是众所周知了,臭名远扬!”

“英子姐,别那么说,那我不也是吗?”

“啊呀,我是为你打抱不平!你别生气啊,快喝点水啊!我不说了,我只是舍不得你走啊!再说了,你伤还没有好全呢……”常英心疼地对蓝萍说。“妹妹,一会玩儿我提前去食堂打饭,今天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

躺在床上军被子里的蓝萍,头疼得很紧,她根本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再说一句话,她伸出手握握跟自己说话的常英后,一声不吭地又装着睡过去了。脸上有点尴尬的常英,轻轻地帮蓝萍掖了掖被子角,她会意地轻手轻脚地出了宿舍门。她想赶紧给蓝萍买点爱吃小炒回锅肉片和米饭,再去小卖部买点大枣和奶粉给蓝萍养养身子。

蓝萍真的睡着了,她的梦里什么都没有,她的未来把握在李家手里。一个女孩子,去年刚刚顺利地从护校毕业,继续上英语本科,是多令人羡慕的美事啊。但是,她没有自己选择的自由!蓝萍想学临床做医生……

经历过李刚打人事件,李部长对自己的大儿子感到头疼极了。蓝萍是石化王向阳党委书记的干女儿,李家与蓝家能够联盟,两家的儿女们相识交男女朋友,幸亏了王书记啊!可是,现在怎么办?李部长焦头烂额,一夜未眠,他只能帮忙筹谋划策,找战友们帮忙把这两个孩子分别安排在不同院校继续进修学习。二十岁的好时光,不能耳鬓厮磨吵吵闹闹地耗费了。李部长委托总部的于参谋长帮忙找到总政干部部的领导,给这两个孩子们安排去重庆三医大和蚌埠坦克学院上学,让他们继续在部队院校摸爬滚打真干实学吧!

想要自由,你就要去努力争取!身在遥远他乡受伤未愈的蓝萍,她一心只想要自由,她不想再见到丑恶凶残的小李子!蓝萍不顾自己多么需要慰藉,她没有给自己的父母写信解释为什么临时改变攻读方向,她果断地决定要去重庆重新开始,她认为自己要有坚强的精神与鉴定的意志来面对刚刚发生的不幸……

当好友武战上尉问及蓝萍时,她静静地歪在枕头上说:“我不打算跟母亲说啊,写信只能报平安。小李子他在上海已经打过我一次,我的脸被他打肿了,我爸爸看见后问起时,他竟然撒谎说是我喝醉酒摔倒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都过去了,麻烦你帮我收拾收拾,我要走!”蓝萍好无力气地恳求道。武战在蓝萍匆忙而无力的答话里,似乎听出来蓝萍是希望避开与小李子的恩恩怨怨与是是非非,她一心要离开院校去重庆?

“妹妹啊,你先好好休息啊,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把你的内衣裤洗一洗,明天干了就马上帮你收拾行李箱。等区队长回来后,我帮你跟她说一下,要到库房钥匙后就去箱子装你的东西。”武战站起身,整了整军装,带上军帽后悄悄地离开宿舍,她大步流星地抱着蓝萍带血迹的衣服直奔楼下的洗衣房。没有武战的进一步询问,蓝萍紧张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蓝萍静下来了,那边学员四大队里更是鸦雀无声。所有的四大队的学员们全副武装正在礼堂里面紧急集合。

“报告大队长,一区队集合点名完毕,应到30名学员,实到30名学员。汇报完毕,请您指示。”临时带队的一区队一班班长李纳少尉面向于大队长报告说。

“礼毕,归队。”于大队长回了标准的军礼。

“报告大队长,二区队集合点名完毕,应到32名学员,实到32名学员,报告完毕,请您指示。值班员张欣。”二区队队长张欣中尉遥向于大队长致敬军礼。

“礼毕,归队。”于大队长神情严肃,站得笔直,他回答道。

“报告大队长,三区队集合点名完毕,应到30名学员,实到29名学员,一名临时生病未到。报告完毕,请您指示。”三区队八班班长周瑾上尉向于大队长汇报后行军礼等待他的西医部指示。

“好,归队。”于大队长说完后右脚跟向右转身四十五度,向身边不远处的张政委致敬。

“报告张政委,四大队整队集合完毕,应到学员92名,实到91名,一名临时生病请假。报告完毕,请指示。”于大队长洪亮醇厚的嗓音几乎响彻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学员们精神一震,挺拔的身姿站得更加笔直。

稍有一点发福的张政委回礼道:“辛苦了,礼毕。”他接着发话:“同学们,今天我们临时召开集会,是想让大家遵守校纪振作精神好好学习,不能松懈啊!你们都是来自各大军区部队的年轻干部,你们是祖国国防未来的栋梁之才,千万要牢记你们肩上的使命。”

站在张政委身后的队副林玲,表情非常严肃紧张,她的双眼直射在队里几对正在热恋中的学员身上,被盯到的张楠林志鹏马铃还有杨娟等,她们各自羞愧地低下了头,她们的军帽帽檐几乎挨着前一排学员的后背上。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目前学员对里有多少学员按时去参加早自习和晚自习?你们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了吗?从今天开始,大家务必填表报道,各个班的班长们你们会后到大队部领取报表,你们负责天每一位学员的自习学习时间,每周班务会统计好会后上报给于大队长和我。请你们好自为之……我今天的讲话就这一件事情,我不仅仅只抓你们的思想政治觉悟,还要督促你们走到正道上来。你们都是不对派来的精英干部,你们不是来谈恋爱过家家的。散会。”张政委严肃地说完后,与于大队长和林玲队副一起离开礼堂的讲台,各区队值班员区队长们分别带队返回宿舍。

所有的学员们大气不敢出一口。她们在区队长的带领下,一起扯着嗓门高喊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她们回到宿舍后,静默地各自想着心事。和蓝萍关系比较密切的学员们的心里七上八下,真是乱极了,她们都知道蓝萍要走了,却无能为力。

学员宿舍楼前的一湾平静的湖面,是雨花台里最安宁的一方港湾,那里有一株碧绿的荷,出污泥而不染,顶着毛毛细雨冒出了一朵嫩嫩的粉色荷包。

蓝萍的梦境破碎了,但是她对生活的理解与认识更加深了一层。不幸一次,人更成熟一级;磨难一次,对命运更读懂一些。荷包与荷花,含苞与绽放,时间决定了一切。

一周后的周一凌晨,常英四点钟醒了,她不敢再睡,掐掐自己的合谷穴柔柔太阳和百会,几分钟后精气神倍增。她床上军装裤和军上衣套上红领带,三下两下就叠好了洗的发了黄的军被。窗外的星光微闪,她摸着黑除了宿舍们,径直来到蓝萍的宿舍门18号。

蓝萍仿佛听到了门外好像有人。她一夜未能合眼,早早穿衣打扮停当等着。她打开宿舍门一看,是常英姐姐站在门外要送她去火车站。她拖着昨晚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箱,背起沉重的军用行囊,悄悄地走出宿舍门。她出门前还忘了一眼沉睡中的周瑾班长,心里又很多的不舍和愧疚之情。

当两个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曙光渐现,小车班值班员志愿兵刘晓明下了吉普车,来到蓝萍和常英面前,帮她们提行李上车。

正当刘司机准备载着常英和蓝萍出院门王火车站方向开去的时候,在国际关系学院高墙外一百米处,刘司机突然看见马路边上有人在跟自己招手。刘晓明急忙用左手调档从二挡调到空挡,并且用右脚踩住刹车。

蓝萍模模糊糊地看到好像是两位穿着军装的干部正朝向她们挥手示意,她定睛再仔细一瞧,啊呀,她们不是曹渊源馆长和薛梅阿姨嘛。“小刘,麻烦你赶紧停车,我下来跟曹馆长她们打个招呼啊。”蓝萍急忙跟刘晓明说。她打开吉普车后车门,双脚跳下车,直奔曹馆长和薛梅阿姨。

“萍萍,你受苦了啊。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有我和你曹叔叔呢,有什么事情要好好商量着来啊!”薛梅阿姨迎着飞奔过来的蓝萍急切地问道。

“萍萍,你没事吧,我跟你阿姨昨晚听说了,我们一夜没有合眼,可是不能去队里打扰大家,我们只能在这里送你一程。”曹馆长带着关心的口吻对蓝萍说。

“孩子啊,来,带上你梅姨给你亲手做的粽子。到重庆三医大后记得给个电话报个平安啊。”曹馆长连忙递上一兜热乎乎吃的,蓝萍早已经哭的像个泪人,她接过来的同时把头深深地埋在梅姨的怀里,她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怎么也不肯抬头看梅姨和曹馆长。

“啊呀,萍萍,你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好,记得戴帽子啊。”梅姨关心地提醒蓝萍。她温柔地抱着萍萍,轻轻地拍拍萍萍的后背,她希望蓝萍得到些许安慰。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常英,她也从吉普车后门跳出来,她接过曹馆长递过来的热粽子,跟哭的很伤心的蓝萍说:“快走吧。保重!”

“梅姨,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专心好好学习,没有珍惜代培的机会,我让你们担心了。”蓝萍眼泪汪汪地,依依不舍地从梅姨的怀里抬起头,她望着关切自己的曹馆长和薛梅阿姨说道。

“孩子啊,你是个好孩子,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你马上就去更好地大学读书,你是个幸运儿。千万千万记得要保护自己啊。”梅姨语重心长地对蓝萍交代说。

“梅姨,谢谢你们起这么早来送我,我们放假的时候各自回老家烟台再见啊!”蓝萍装着挤出点笑脸。

“好的,好的,孩子你多多保重啊,有啥事情打电话给我。三医大我那边有战友有领导,需要帮忙的时候就说啊。”曹馆长对蓝萍说。

“谢谢叔叔阿姨,我对不住你们了,去了重庆我一定会跟你们联系。我会努力学临床,争做想梅姨一样的好医生。梅姨,真的要感谢您,谢谢您帮我缝了美容针,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谢谢阿姨!”蓝萍握着薛梅医生的手,迟迟不愿意松开。

蓝萍望着曹馆长和薛梅医生慈祥如父母的神情,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努力攀登医学高峰,做一名合格的白求恩大夫。

坐在吉普车里的刘司机一看手腕上的手表指向凌晨五点钟,他赶紧招手示意常英和蓝萍快上车,已经快来不及赶火车了。

蓝萍跟曹馆长和薛梅医生道声再见,她下意识地回回头,看了看最后一眼,学院门前红旗高高飘扬,蓝萍心情沉重地快步返回到吉普车上,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她将迎着即将东升的太阳出发!

人生长河,蓝萍对前途很迷茫,但是她深深地懂得:一切都需要自己努力去争取! 生活没有一帆风顺,努力就是成功。

目送走蓝萍一行人,梅姨站在微微的晨风中,她紧紧地依偎着曹馆长,她禁不住跟丈夫说:“老曹啊,我怎么也看不好这一对儿,你说这蓝萍多有修养啊多懂礼貌的女孩,怎么会认识了总后勤部老李家的大儿子做媳妇?”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梅姨接着问曹馆长:“你说啊,你知道那么多的事情?现在怎么都不吭声?你以为我被蒙在鼓里啊,那萍萍受伤的时候是我正好值班时看见了,还是我帮她处理伤口做了很好的缝合。萍萍这丫头,她可不像你说的是什么柔弱公主啊,她不要我打麻醉药,她醒着的时候都跟我说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老薛啊,孩子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么清楚,只是听姚院长说过蓝萍和小李子是用了总后勤部那边的指标来上学的,那姚院长的小儿子和蓝萍还认识呢,听姚远说过上次一起吃晚饭后他们在打鸟,他发现蓝萍的枪法杠杠的。我觉得姚远喜欢萍萍,没成想怎么出了个小李子干这种伤天害理的缺德事。这么一闹,李部长那边只能帮萍萍转学。”曹院长轻轻地牵着薛医生的手,他想给老婆暖一暖手,也暖暖彼此的心。

“啊呀,姚远也多事,明明知道她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也不提前通知海军的小邵,这不小邵稀罕蓝萍他喜欢她就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了,蓝萍也没啥心眼儿,吃晚饭的时候她直接告诉李刚了,所以就发生了上周的打人事件。关键是李刚不仅仅是脾气急,他还缺根筋,你说他打了蓝萍,那他还会跟他好啊?”

“那都是孩子们的事情,你就别瞎操那份心了。”

“老曹,萍萍是个有家庭背景的孩子,绝对不是像小李子那样没有水准,着十几年来,上咱们家的领导们的孩子我可看得多了,萍萍跟次奥栗子根部不合适。她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那是上一辈家长们的安排,我只是替平平担心。你说钥匙日后两个人真的结婚生活,那萍萍妻奴是总是受苦挨打委屈自己?不行,我总觉得要跟姚院长爱人说说这事情,至关重要啊,决定了蓝萍一辈子的幸福。”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回烟台的时候,你找萍萍妈妈聊聊就好。别再院里找谁谈蓝萍的事情,很不光彩。再说了,老李那边也处理了小李子的事情,两个人都有转学了。跟咱们也没啥特殊关系。你就消停点儿吧。因为最近几天院里传出来,听说姚远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跟小李子差点动了枪。姚院长让张天峰参谋查院里教职员工干部们的家里有没有枪支,看样子是要严肃整顿了。你说的那位海军的邵逸飞,也是正在写检查,只要是跟蓝萍这件事情沾一点边儿的,统统都要写书面材料上报教务处李刚干事那里。我们还是能躲就躲吧。”

“是这样啊,老曹,怪不得你前几天一直在接电话,你也不说一声,我哪里知道院里这么大的动静?萍萍走了,慢慢就平安无事。”

“但是院里有一个说法是:李刚跟姚院长辩解说不是他主观意愿的过错,是萍萍她跟北京的一个叫李俊的营长电话联系密切,这是真正的导火索,才引发了此事件的发生。你啊,不能光看表面现象,萍萍长得漂亮人又好,喜欢他的人肯定有不少,那姚院长的小儿子也是马上要处理的。我担心院里可能会紧张一段时间,我们图书馆可能就会热闹起来了。好好享受安宁的时光吧,老薛同志!”

两位老干部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儿,清晨的旭阳徐徐升起,有温度的日子缓缓地随之而来,大地继续孕育着她的花草。家属院里的桂花应季而开……

代培四队队部办公室里,灯光彻夜地亮着,队干部们熬夜一起完成了给院里的“九.一六事件”汇报材料。于队长,站在窗边望着院墙里的美景,用力拧灭还冒着烟的烟屁股,他无奈地对张政委说:“老张,今天就算完成任务了?”

刚办完棘手的书写材料,张政委抿着热茶,一次拗口一小口底品尝着。他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冷不丁地拍了拍预对账的肩膀,他似笑非笑地说:“我看那二队的小李子,远不止我们能够想象的那么狂野。你瞧好吧,今天处理了他,可能明天他就会跑回北京继续撒野。你不信?咱们走着瞧……”

“张政委,真的啊,我怎么觉得小李子现在还在寝室乖乖地睡着呢。”于队长胸有成竹地说。在很多方面,于队长听从张政委的命令和指挥佩服他的出谋划策,今天还是第一次持反对意见。

代培二队的队部,24小时灯光通明。突然,队部门外响起了快速的跑步声和嚷嚷声,正在修改“九•一二”汇报材料的王政委一皱眉,坐在桌子对面的林一民队长赶紧起身走到队部门口查看。

“叮铃铃,叮铃铃。”队部的电话铃声同时响起。王政委就近起身接电话“喂,你好,代培二队。”

“你好,首长,我是通讯站的值班员,北京方面转来电话,请您接听。”国际关系学院通信站的值班员张笛上士在电话接线的另一头请示道。

“好的,请转过来。”王政委淡定地回应道。

“首长,您稍等”张笛赶紧把北京来电的接线插头准确而迅速地插入代培二队的专线插孔里。

王政委接电话的时候,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呢,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一位男性领导的指令。王政委只好一边仔细地听着,一边看着门口的动静。林一民队长好像在跟谁说些什么,王政委顾不上猜测。
“你好,是代培二队吗?我这边有为你那里的干部李刚中尉,这位同志今天早上闯入我营区要找我们营教导员。请问你部有李刚这位同志在编吗?我们刚刚接到警卫营鲁营长的命令制服了他,请您回复。”

王政委一听,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他赶紧放下手中紧握的圆珠笔,收回神对话筒回复说:“你好,首长同志,我部是有一名在编的干部学员李刚中尉。”

北京方面电话里继续说道:“谢谢首长的回复,明白。但是我营区目前暂时进入一级戒严状态,太平路46号院,方圆三公里内是洪学智将军驻地,我们不能有外来的军队干部干扰正常驻军保卫工作。请首长您在短时间内定夺。我营长和教导员等干部们希望李刚中尉立马停止不正当的入侵行为,否则我营部党支部将决定;临时管制扣押次干部学员。特此告知。”

王政手里拿着话筒,眼神示意林队长赶紧过来。林队长在门口跟文书缪云中士说完话后,回身发现王政委接电话时的脸色很难看,他急忙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王政委的身旁,他把耳朵靠近王政委的听筒,和王政委一起听电话里的指示。

“遵命,首长。请您务必看好李刚中尉,我们马上通知相关人员做好处理。请稍后。”

“林队长,李刚你看哪里去了?你给我好好听着啊,废话不说,他现在已经去了北京太平路46号院,你赶快给我查一下那里是什么单位。”王正伟神情严肃地命令道。

林队长一听就傻了眼,昨晚不是让缪云和赵德华看着他的吗?怎么两个人都看不住他?小李子,你可是上刀山下火海,你把浑身都劲儿用在训练中和学习上也好啊。林队长心里想着,嘴上赶紧应道:“是,王政委。太平路那边是海淀区,那边的驻军是卫戍区的部队。

我了解那里,我曾经在太平路26号院上过学,我毕业于后勤指挥学院。”

“那我们怎么办,我的林大队长?”

“老王,我比你更急,我现在就把陈光副队长叫过来,让他替我组织学员们出操。我直接去请示姚院长和顾政委,看看是不是需要我跑一趟去把李刚接回来,还是?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件事,可不是一件小小事情,应该上报。但是,林队长,小李子不是今天也要去买车票转学去蚌埠坦克学院上学的吗?”

“林队长,我看这样吧,直接打电话上报给姚院长,倾听指示。我们已经做到该做的事情,具体的意外事件,请你把事情统统上报。我们队里已经做出决定开除李刚中尉。我现在就起草材料。”

“遵命,王政委。我现在就汇报。”

“记得告诉姚院长我们安排的两个干部看管李刚。”王政委有点担心院领导们会认为自己失职,他特别提醒林队长说。

“是,请您放心。我现在就去办。”林队长听从命令,赶紧要院里专线电话直接街道姚院长的办公室。“报告姚院长,我是代培二队队长林一民,我队干部学员李刚中尉,他本应该于明日转院去蚌埠,可是他目前去了北京方面。我们大队刚刚接到太平路工程兵学院警卫营的长途电话,说他在那边被强行管制了,他们说让我们去接他归队处理。王政委和我想请示您,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请您指示。”

军线内部电话的另一头,姚院长听到有关于李刚最近的消息后,他长吁一口气,连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指示林队长说:“此通知连续违反校纪校规,开除吧。”

“是,姚院长。”林队长听命之后,放下电话,直接把话转告王政委。“姚院长同意您的决定,开除李刚。”

“那接下来怎么处理?你看是不是由我来通知李部长,让他自己决定指派人员直接去46号院接李刚回家?”

“对的,对的,王政委英明。”

“出了这种事情,你和我知道就好。目前千万不要声张把事情搞大。以我个人二十多年的军队服役经验来看,院外发生的事件,不归我们大队领导干部管辖范围的,应该是警告我们队干部做出书面检查,如果院党委任务是很严重的就是撤职。你我的小命,全看姚院长的了。希望这两天我们好好配合,一不能喝小酒,二乖乖地带领着学员们踢正步去……”

“好的,王政委。您所言极是,我这个做队长的,看不好一个干部学员,是我的一大失职。我应该好好检讨。我错了,不应该掉以轻心,我忘记他是38军特种兵出身的。嗨,这年头,我自己带的兵,也不听命令。”林队长摇摇沉闷的脑袋,一脸的无奈,他说完站起身来,跟王政委敬礼后除了队部大门,直接奔学院大操场跑去。

闪闪发光的帽徽和领花,印刻着金色的八一,在阳光下很夺目。林队长的全部心思都飞到了一步一栋,踢腿换臂的训练当中。

王政委唤来文书一起处理汇报材料,他让文书拿上赶紧去姚院长办公室,他生怕姚院长怪罪下来,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世上世事,莫不成于慈忍,败于忿躁;故君子以慈育德,以忍养情。”姚院长接到王政委的来电后,早饭也没有心思吃了,公务员郑国斌上士看着快要凉了的早饭,心里着急,却不敢打扰姚院长。

姚院长紧锁着眉头,双手交叉着不停地搓来搓去,他想要总机把电话接到北京那边,但是他有不能完全确定是否可行,总参谋部的上级领导们与总后勤部的干部们,都是互相有深厚交情的,得罪了谁都不行啊!

“忍者为上。”姚院长想到此,他果断地抓起军线长途电话,问总机帮他转到北京军区后勤部李部长办公室,他要直接跟李部长汇报今天发生的要事。他心知肚明,现在处理了小李子是杀鸡给猴看,必须稳住所有的学员们。可是领导那边,还得赶紧做好交代。目前只能通知李部长直接从46号院接走他的爱子。

第四章 党小组长

一九九六年春节正月十四。重庆沙坪坝新桥医院。二大队的干部们和学员干部们,军容严整地围坐在队部会议桌前开党支部会议。

长椭圆形的会议桌周围,端坐着十几位学员干部,大家看到大队长和教导员严肃的模样,都感到了一点异常的氛围。坐在李云教导员身边的干部学员党代表裴佳中尉,手里拿着一摞入党申请书和转正申请,她捋了捋齐耳短发,挺直了脊背,认认真真地开始念张天硕同志的入党申请书。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张天硕同志,一九七二年年出生于山东济南市。自从今年九月入校学习与任职以来,能够认真学习党建新理论,始终把加强自身的思想政治工作放在首位,能够不断加强政治理论和党章的自我学习,不断提高政治理论素质,尽职尽责的完成党交给的每一项任务。在入学后学习和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踏踏实实勤勤恳恳,时时刻刻以身作则,学习成绩突出,平时热爱劳动,关心班里的同学。特此请示二大队党支部同意我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合格的预备党员。此致,敬礼。二大队四区队九班班长张天硕。”

李云教导员和郭秦大队长等队干部们都看着裴佳中尉念张天硕同志的入党申请书内容。裴佳念完申请书之后,继续代表学员党支部发表意见:鉴于张天硕同志在校期间优秀的表现和诚恳的申请,我党小组全体干部学员党员和预备党员们,于上周六的党小组会议上集体通过张天硕同志的入党申请。特此证明,特此推荐。党小组长裴佳。”

李云教导员认真地听完张天硕的入党申请书后,她望着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张天硕说:“小张同志,来我队近一年的时间,我们都看到了她的个人表现突出,工作和学习成绩优良。我个人同意该同志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我党的一名优秀的新生力量。”

张天硕的脸红扑扑的,她赶紧站起身来,给李云教导员和郭秦大队长以及裴佳等人员致以崇高的军礼。郭秦大队长示意让张天硕坐下,接下来还有很多学员的入党申请需要一一通过。

学员党小组长裴佳平静了一会儿,她继续念下去:“入党转正申请书。尊敬的党支部领导及全体党员同志们:蓝萍自愿申请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转正。自一九九三年九月一日于总后勤部医学高等专科学校加入共产党组织成为一名预备党员以来,认真学习党的章程,时刻以党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自从今年九月底从南京国际关系学院转学来到三医大之后,积极向党小组长汇报自己的思想和态度。我的党小组长裴佳上尉,她伸出革命友谊之手对我倍加关怀经常鼓励我,并且培养和帮助我继续学习党章和党员的八大义务,使我坚定地想要加入我国中国共产党。我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因为懂得必须时刻以党章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的言行举止,我明白个人利益必须服从党和人民的利益。我会继续认真学习邓小平关于走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真正做到在政治上思想上以及行动上与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我殷切地希望党支部考虑我加入中国共产党,早日成为我党的一员。我将在军校学习期间,严格要求自己,做到言行一致,继续在医学领域勇攀高峰。特此申请。请党组织审查为盼。申请人:蓝萍。推荐人:党小组长裴佳。”

李云教导员细致地做着笔录。她听完干部学员蓝萍的入党转正申请后,突然非常严肃地在党支部会议上提议:“目前预备党员学员们的政治表现都很一般,尽管思想作风能力素质都还不错,我们党支部希望看到你们各自的工作和学习的成绩。有的同志还有一些存在的问题,与党章的要求还有较大的差距。”

教导员的话音刚落,郭秦大队长顿了顿嗓,他接着李云教导员的话题说道:“今天申请入党的几名学员,在业务学习和自我管理上,申请里面有没有提到各自存在的问题?你写的再好,也不如做出成绩来。党员必须带好头做好榜样,不断增强自身业务水平。好吧,根据我个人的观察和考证,我同意蓝萍同志转正。”

郭队长一边四下望了望,一边继续讲话:“我们二大队每半年才有一次申请入党的机会,请这几位申请人回去后自我真正反省,你们是否真正地做到了党章的要求?有则改正,无则加勉!我的话讲完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讲的?”

听了队领导们的发言后,坐在椅子上有点不自然的蓝萍中尉,迅速地站起身,态度诚恳地向李云教导员和郭秦大队长等干部们致敬。她虚心地表示日后一定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继续以身作则做好班集体的工作。

蓝萍话音刚落,党小组长裴佳中尉继续郑重地跟郭队长和李云教导员继续汇报说:“谢谢教导员和大队长的发言。我们每周末召开党小组会议,监督他们党章的学习和增强专业知识技能,积极将所学到的知识与学习生活实践相结合。感谢大队长和教导员参加会议。我的总结完毕。”

“好,谢谢党小组长裴佳同志的发言。我个人意见是:请三区队长陈彦少尉和马晓燕少尉需要重新修改今天递交上来的入党申请书。你们必须把各自存在的问题写上去,你们应该重视起来。请你们计划好如何在短时间内改掉你们各自的毛病。”李云教导员毫不留情面地对她们两个人说。

“针对张天硕和蓝萍两位学员入党和转正的问题,今天我必须表个态。你们都是军校毕业的,毕业后在北京军区野战集团军中心医院工作过两年,但是我感到目前你们各自对自己的要求还不是很严格,与我党党章里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有一定的距离。你们是干部学员,还没有起到良好的带头模范作用,尤其是蓝萍同志。”李云教导员非常严厉地说。

蓝萍低着头,她一声不吭。张天硕性格外向,她整整军帽,站起身很不好意思地对教导员和党小组长说:“教导员您说的太对了,我们要及时纠正自己的毛病。”

李云教导员再一次轻声地面对蓝萍说:“共产党员转正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你必须再写一份抓紧时间交上来。今年春天大家入党宣誓的时候,你也来吧。”

“真的,教导员,我真的可以转正了。我保证今后不再开小差吃小灶了。我会积极参与党支部每次会议,认真细致地学习党章内容,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

教导员微微地露出笑容,她话不多说,拎起桌上的文件夹告别众多学员们回家做午饭给她自己的双胞胎孩子们吃。

郭秦大队长也耐心地对蓝萍和张天硕说道:“你们这次确实要修改一下申请吧……尤其是你蓝萍,你必须老实交代不足之处,你把思想深处的想法都说出来写下来,这样有利于你能找到自己的不足,而且能够重视起来,尽快改正才是合格的党员啊!”

蓝萍听到此才微微抬起头,今天是第一次接受这么严厉的训话,她有些不自在。蓝萍虚心接受郭大队的批评指正,她低着头连连称是。她诚恳地说:“教导员和大队长对我这么器重,我已经认识道问题的严重性了。郭大队长,我听懂了,我是有一些小毛病,但是我从来都不会做违反纪律。至于英语老师和陈彦之间的故事,根本与我无关。我是从南京国际关系学院临时转学过来而已。我跟英语老师根本没有建立过任何私人关系。我保证自己说的是事实!”

郭大队认真地听着蓝萍讲话。蓝萍刚刚主动澄清了最近队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有人传言说她从南京过来是为了追求英语老师马建军!

裴佳一脸无奈地偷偷看着陈彦和蓝萍,她替这两个学员捏了一把汗。裴佳连想都不敢想若是大队长知道实情后,他将会怎么处理?

“好吧,你们都回去吧。”郭秦大队长很严厉地对蓝萍和张天硕说。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让蓝萍心惊胆战了。何况蓝萍这段时间却是表现很好,他也希望遵守规矩而且能干的蓝萍抓紧时间把握机会赶紧把党员转正的申请书修改后交上去。

裴佳看着再次低头不语的蓝萍,她实在是不忍心让妹妹受委屈。她合上文件夹后,也站起身来走到蓝萍身旁,弯着腰悄悄地耳语安慰蓝萍说:“好幸运啊,你们啊,今天差一点点……

“谢谢大队长!感谢党小组长的推荐。”张天硕说完小心翼翼地拉开座椅,然后悄悄地拉着蓝萍的小手,两个人一起轻诺脚步快速离开队部。

“你干嘛呢!反正都是要重写,你让我慢慢走好不好,我脚疼。”蓝萍说完话后忍不住蹲下来,脱下黑布鞋,揉揉自己的脚趾头。

“对不起萍萍,我是无心的,而且我相信你说的一切。你原谅我吧,我着急回去,我们赶紧重写。其实我们俩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啊,我们出去搓一顿!但是今晚还要去解剖教研室上晚自习看骨骼的标本啊!我今天值班带队一组的学员。”张班长边说着边蹲下来抱抱蓝萍。

“我全都忘记了,我在二组,今晚有急诊见习课,是不是要上到小夜十点?”蓝萍一脸焦急的模样,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不管多晚,咱们要保证不能出任何差错啊。你现在回宿舍吧,我去食堂打饭,我这里还有很多饭票。今晚你想吃什么小炒呢?我给你买啊!”

“天硕你真好,谢谢你啊。我吃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和一两米饭吧。我有一块五毛钱饭票。”

“好啦啦,真啰嗦,我请你吃饭!”张班长说完一溜烟儿跑开了,像跑一百米冲刺一样。

蓝萍望着天硕离去的背影,鼻子一酸,不争气的眼泪掉了下来。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个午后的宁静,终于等到了晚间熄灯号吹响的熟悉乐声。重庆的夜晚,夜色出奇的幽蓝沉静。蓝萍望着窗外的明月,饱受脚部疼痛的困扰,不能够安稳地入睡。

睡在蓝萍下铺的天硕,整队带队跑前跑后,她累了一整天,体力透支了,她忘记了跟萍萍道声晚安,轻轻地打着鼾声入了梦乡。

自由,只存在于束缚之中,没有堤岸,哪来江河……在军校里的纪念学习期间,学员们必须遵守纪律法规。蓝萍带着受伤的翅膀受折磨的身躯,她身后还有不少学员正经历着类似的事情。有的学员懂得隐藏如何应对,有的学员不会收敛横冲直撞,他们各自的命运就有了不同。

蓝萍猫在暖暖的被窝里,打开银色的铝制手电筒,一笔一划地重新写好入党转正申请书和检讨书。她想自己被陈彦冤枉一事,还是要澄清的。她心里暗想:怪不得最近军训的时候,有学员交头接耳,连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人正不怕影子歪,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管他们怎么说。只要跟对领导们汇报清楚就行了。

晚上正在队部值班的郭秦大队长,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近日来的出操与军训计划和评比记录。他回想起来:今天白天开党小组会议,在会议上,自己是不是说话语气太重了?蓝萍能受得了吗?那丫头,好像是受了委屈似的?郭秦想到此,站起身来,拿上手电筒,准备上三楼四楼学员宿舍去查房。他走到队部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今晚队部值班员是陈彦少尉。

“小陈,你值班啊。最近什么情况?听说你病了三天?好些了没有?不行,你就跟我上楼查房吧,查完房你就不用下楼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

“郭大队长,好的,我跟您去查房。”陈彦一个耳朵上戴着耳机,正在听美国乡村音乐,另一个耳朵听见郭秦的问话。她赶紧关掉正在播放的收音机,跟着郭秦出了一楼的队部大门,直接上了宿舍楼三楼去查房。

“小陈,我听你们区队长燕子汇报说,你已经没事了?在这里要认真学习不要乱搞师生关系。院里马上要整顿了,不能随随便便地,你要珍惜青春的大好时光,你要认清单位委培你们来三医大是为了啥?你们将来毕业后可是要为官兵为人民服务的啊。现在你要安下心来认真学习,扎扎实实地打好临床医学基础啊。年轻人。”

郭秦走在前边,陈彦紧跟其后,郭秦接着说:“教导员告诉我下周要做你们的思想政治工作,你是干部学员,要带好头,千万不要掉以轻心,队里还有二十名地方学员,他们都在看着你们呢?你和蓝萍都是来自野战部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要做好榜样。你看人家蓝萍,今天顺顺利利地入党转正了。你也要向她好好学习,放下感情的事情,争取明年下去实习之前也交上入党申请书啊。我觉得你也行!”

“是,大队长,我错了。我以后加倍努力学习遵守院里的规章制度。”陈彦小声地说。

“哎,这就对了。谁都有发愤图强的心啊!年轻人,过了一些坎儿就懂了,‘强扭的瓜儿不甜’,该干嘛干嘛去。”郭秦苦口婆心地教育陈彦。

在楼道里微弱的日光灯下,陈彦少尉的脸红了。她后悔自己去找蓝萍问马老师在国际关系学院的经历。那不是自己在找事吗,肯定是张天硕跟燕区队长说了自己喜欢马建军,要不他们怎么会都知晓?陈彦头脑里乱极了,她跟着郭秦大队长查完房后回到宿舍里,躺在行军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时候,陈彦才有了睡意。在陈彦的梦里,温柔的裴佳姐姐,仿佛在跟自己说话“君子无所争,做好你自己。”在裴佳站着的草地上,还有一只飞来又飞去的蜻蜓……

一九九六年五一假期。

通信员刘洋下士正在接军线电话。值班学员丁旭杰少尉坐在他旁边津津有味地看武侠小说《三侠演义》。

“我是二大队。是,首长。我们学院五一期间学员们都在准备军歌大合唱比赛,一律不许外出。不过我可以帮您通知蓝萍同学您来过电话问候了。请您五一节后的周末来接她好不好。”刘洋如实地对着电话话筒解释说。

军线电话的另一端,营房处白相如处长有点失望地回复说:“好,就这样吧,麻烦你通知蓝萍说白叔叔会派司机小赵给她送过去脐橙和她爱吃的米花糖等点心过节啊!”

“好的,首长,您放心吧。等小赵来时我上楼叫她下来拿。”刘洋很开心地说。他说完后挂了电话,回头跟身边的丁旭杰笑着说:“锅巴锅巴,哈哈哈,你姐又有人来送好吃的了。你还不赶快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记得见面分一点给我啊。”

丁旭杰听了笑了笑回答说:“那是蓝姐的福气。今早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她跟我说过今天哪里都不去,她们区队在组织唱歌练习。还是等她司机来的时候再说吧。我可不想去打扰她们女生练嗓子。”

“是啊,都在练歌准备大合唱比赛。我看,你说的对,我等司机来吧。你在这里值班盯着啊,我还有帮郭大队去打印比赛歌单的资料。”小刘站起身拿着军歌歌曲谱子和歌词资料,准备出门去图书馆。

“刘洋,你先别走啊,你给我看看都有什么歌曲?”丁旭杰听了赶紧拦住小刘说。

“是A组和B组两个歌单。昨晚,郭大队和李教导员熬夜定制了参赛的军歌曲目。你看吧。”

“太好了,刘洋,我听蓝萍说过有歌唱祖国和团结就是力量,是不是?”

“都有啊,那是必须的。”

“真不错,你看歌单上还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和打靶归来啊。太棒了。这歌单看着就很有气势!”

“那可不是吗?郭大队发话了,解放军军歌那是八路军进行曲改编的,很有意义的一首歌。”

“我怎么觉得大合唱的时候演唱‘歌唱祖国’更铿锵有力更有时代使命感?”

“我不懂啊,我们新兵连连长说过:唱军歌,要吼出来,就像唱‘打靶归来’,每次唱都吼得地动山摇,唱得好开心啊。”

“呵呵,小刘,你真行,真有你的,你说的对。以前我在郑州当兵的时候,带我的警卫排排长也是这么说的。”

“好咧,我走了啊。我赶紧去图书馆打印一百三十份歌单出来,中午开饭之前教给队领导。别耽误晚上唱歌合练。”

“你去吧,我值班盯着。”刘洋等丁旭杰说完后,快速地抱着歌单去图书馆打印。丁旭杰坐在木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武侠小说。

通信员前脚走,五班地方学员梁峰后脚到了值班室找丁班长。梁峰穿着迷彩短袖和短裤,手里端着水果盘子,三步并做两步,从宿舍楼二楼走到一楼值班室看望班长丁旭杰。

“班长,我来看你了。我刚刚听见四楼女生宿舍那边传来一阵阵歌声,很好听的。你也去听听啊。”梁峰兴奋地说道。

“你丫的,正事不干,老是把精力都用到别的地方。现在不要去打扰她们练歌,晚上不就能看见听见吗?你小子猴急啥?快过来,把橘子给我吃。”丁旭杰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梁峰递过来的水果盘。

“班长,我真的听见蓝萍在领唱啊。你不信?”

“算了,我先吃了橘子再说。”

“咦,班长,你快来看,那不是党小组长裴佳和三区队的陈彦吗?她们不唱歌,跑到花园里做甚?”梁峰看到她们在院子里的花园里说悄悄话而感到好奇,他忍不住拉着丁旭杰一起朝窗户外面观望。

春天来了,万物生长,春色盎然,春花盛放。裴佳上尉和陈彦少尉正坐在花园里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陈彦根本无心欣赏花园里美丽的景色,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裴佳看在眼里,急在心间。从那一方面谈,才能打开陈彦的话匣子?裴佳一筹莫展。

两个人坐在春日里阳光下,两个人的背晒得暖洋洋的。裴佳抬眼望着花园里盛放的娇艳花朵,心里舒畅了许多。陈彦却神情凝重,仿佛心有千千结。突然,裴佳看到花园里飞来一只虎头蜻蜓,她高兴地碰了碰沉默不语的陈彦说:“虎头蜻蜓!我最喜欢的就是虎头蜻蜓!”

陈彦抬头的一瞬间也看见了那只飞来的虎头蜻蜓,红彤彤的头,红黑色身体,透明的双翅膀,长长的黑尾巴,围绕着花园飞来飞去,漂亮极了。两个人按捺住兴奋,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慢慢地看着虎头蜻蜓,欣赏着春花绽放的大自然美景。“是啊,没想到您也喜欢。”陈彦淡淡地说。

“你知道吗?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每天交课外作业,你猜是什么作业?”裴佳顿了顿,接着说:“你肯定猜不到的。老师让我们放学后消灭苍蝇。我每天此案无念慈菴武斗拿着苍蝇拍和火柴盒,跑到我爸爸部队大院家属院宿舍楼后面找苍蝇。那时候,我玩心特别大,总是忘记消灭苍蝇。我经常追着飞来飞去的蜻蜓跑啊,有一天我竟然跑到大院前面的湖边看‘蜻蜓点水’。那时候的我啊,真是不懂事,天色黑了,妈妈找不到我,她打电话央求爸爸满院子找我,也没有找到。后来,妈妈急得哭了,邻居家的阿姨叔叔们她们都出动了,最后在湖边找到了我,我那时忘乎所以,还在湖边捉虎头蜻蜓。叔叔阿姨和妈妈一起发现我后,妈妈心疼地抱着我,我手里还握着虎头蜻蜓想给妈妈看,妈妈听到我解释的话后哭笑不得,连声怪罪我的不是。”裴佳回忆起小时候的趣事,一脸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美。

陈彦听着听着,也跟着笑了起来。陈彦少尉,青春期少女,两个人聊着聊着,陈彦的心结顺之也打开了。

“妹妹,我帮你把入党申请书重新修改修改。教导员说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去。我们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对的事情,她们是想让你通过学习党章而认清自己的不足。我们认识到自己是不足之处,才能有的放矢有针对性地去改正。教导员和大队长对我们每一位学员都非常关心,她们教育我们提醒我们,是为了我们将来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做出出格的错事。我们只要忍者地按照党的章程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我相信你很快就能顺利地加入到我们党小组,成为一名合格的优秀的党员。我们目前一步一步地走,你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你直爽的性格。但是,我们生活在大家庭里,过集体生活永远是要以大局为重,不能耍小家子气啊。”

“裴佳姐姐,谢谢您对我这么好,我明白了道理,就是说服不了自己的任性。”

“对了,你说的太对了,不能任性。任性是影响你进步的一个障碍。今天我们认识到这个问题了,以后改掉吧。蓝萍那边我了解了跟她没有关系,你也不用跟她过不去,她人很透明的,你跟她也聊聊天。你们都是野战部队出来的,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共同话题。”

“听说她是北京三十八集团军的,我是济南二十六野战军的。”

“我是从南京军区总医院来的。”

“佳佳姐姐,我觉得您盘起长发的时候,好像国母宋庆龄啊。呵呵,您别介意啊,我不是说您年纪比我大,是您的长相和气质,真的有国母的模样。

“好妹妹,郭大队说过:我们是国家栋梁,是白衣天使,在学校学习期间一定不能开小差谈恋爱啊,谨记啊!”

“佳佳姐姐,我错了,我不应该去找马老师,我只想跟他多一点了解而已,我并没有要谈恋爱。”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遵命,佳佳姐姐。我一定痛改前非。”

“那我们的谈话不要将给别人听啊,你记住回去马上修改入党申请书,对照党章把自己的不足之处一一列举出来,然后表现你坚定的决心和良好的作风,并且做好模范带头作用。人的名声,很重要。”

“我明白了,佳佳姐姐。太感谢您了。”

“不要谢。毛主席不是说过嘛‘丢掉幻想,准备奋斗’。”

“是,党小组长。我记住了。”

裴佳站起身,拍拍军裤上的沙子,陈彦也站起来跟着裴佳回二大队宿舍楼参加集体练歌。

花园里静悄悄,杜鹃花儿扬起了笑脸,蜻蜓们欢快地低空飞舞,一群蝴蝶们不知何时也加入了花季的盛宴。大自然的和谐美景,令人心情愉悦。

陈彦回到四楼宿舍里,她喝了一大缸子凉白开,然后静静地坐在桌子边,铺开洁白的信纸,平心静气,认认真真地重写入党申请书。心中本无结,何须再惹事。陈彦瞬间成熟了。

第五章 从一坛子泡菜谈起

从北碚温泉长途汽车站到沙坪坝新桥汽车站,整整三个小时的行车路程,车上的乘客们在晃晃荡荡的颠簸中几乎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正午时分刚过,长途汽车快要驶进重庆文化区沙坪坝,路上的车辆摩托车和行人们临时多了起来。被睡意绕上了脑袋壳的汽车司机,为了躲避一辆摩的一不小心将汽车方向盘往马路中央打了过去,梁峰突然被司机的一个急刹车给惊醒了。

“哎呦,我的娘啊。你这人怎么开的车啊。我的泡菜啊……这可是我一个月的菜啊!你说你这个人,哎,真实的。”身穿87式样绿军装的梁峰,一边嚷嚷着抱怨着,一边赶紧蹲下身来捡起掉在车上的萝卜泡菜。一股子熟悉的臭臭的萝卜泡菜味道,不一会儿便充满了整个车厢里。一个个仿佛似睡非睡的乘客们,冷不丁地被司机和梁峰给吓醒了,乘客中有几个热心肠的人们二话没说就起身走到梁峰的身边来帮忙捡泡菜。梁峰有些不好意思地连声感谢。老乡们蹲在车里仔细地从坛子碎片里捡出来很多站着沙子和灰尘的泡菜。一时间,只见车厢里你捡一块泡菜白萝卜,他也捡一块泡菜胡萝卜,梁峰看着大家在帮自己,他急中生智摘下头上戴的军帽递给乡亲们说:“麻烦大家把泡菜扔到这里好吗?

“帽子里装泡菜?真有你的,真亏了你能想出来啊?是啊,反正也是要洗,那就一块洗吧。”司机师傅听见有人建议梁峰后,他一边开着车,一边难为情地跟梁峰小声地说:“都怪我我没有看到前面的摩的啊,那个什么你的泡菜怎么办?下一站就是新桥医院,要不就拿水冲洗一下吧,对不住了兄弟啊。”司机师傅脸儿涨得通红地说道。

“对啊,小兄弟,你别急啊,泡菜坛子摔破了没有关系,那泡菜洗洗干净还是可以吃的。最好是能用葱姜蒜抄起来,肯定不会吃坏你的肚子。”车里的一位热心阿姨插话说道。

“好咧,好咧。算了,不怪你。我这就准备下车赶快找地儿洗洗泡菜,这可是我妈妈给我做好的我最爱吃的东西。麻烦大家了。我得赶快归队销假啊。”梁峰说着,一脸的无奈和伤心。

长途汽车里的乘客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司机师傅继续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开往新桥医院。车过西南医院和三医大校园时,乘客们都一言不眨地望着窗外的医院大楼和学校建筑等风景,紧紧地抱着军帽和泡菜的梁峰,他的心情瞬间有所好转起来。虽说是泡菜坛子破了,可是泡菜还在,权当是挪了个窝,回宿舍后放罐头瓶子里吧。梁峰不得不这样想。

梁峰顺利地返回到了二大队集体宿舍后,他第一时间直奔二大队队部报到销假。“报告,秦副队长。五班梁峰三点准时归队回来销假。”梁峰扯开洪亮的大嗓门报告说。

“呵,是梁峰啊,回来的正好,你们十八位学生兵现在都到齐了,一会儿教导员给你们开个会。就是有关于捐赠的问题。这不,马上就立冬了,你们地方来的学生兵都还没有棕垫子和新式的棉服,所以你们要跟教导员登记你们的军装号码。听到了没有,梁峰?”梁峰听见大队长跟自己说的话,他赶紧点点头。“咦?你这小子,你的军帽怎么窝搓成布袋子了?今天晚上还有全队集合点名呢!”秦副队长莫名其妙地看着学生兵梁峰问道。

“大队长啊,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啊。事情是这样的,我回来的路上太颠簸,我一不小心把妈妈给的泡菜坛子给打破了,这不我舍不得那些泡菜就用军帽给装上带回来吃。我马上就去细细帽子,趁太阳还没有落山,可能一会儿就能干。”

北碚籍的学生兵梁峰跟二大队大队长报到销假讲话的时候,五班班长恰巧走到队部外面,他正好听见了梁峰的话。五班班长丁旭杰中尉是入伍多年的老兵,当他听见梁峰的解释时,被吓了一跳,他深知军帽是不可以用来做任何事情的,除非是特殊的战争时期有用来做腹部外伤保护外漏的肠子包扎固定用。这可怎么办呢?万一队长正在气头上,给梁峰一个写书面检查?不会吧,可千万不要给什么处置啊。不行,我要进去帮帮他。想到此,丁班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迈进了队部办公室。“报告秦副队长,五班班长丁旭杰到。”丁旭杰拽拽军装挺直了胸膛,走进队部后面对着秦副队长给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是小丁啊,你来得正好,你们班的梁峰你带回去吧。一会儿四点钟教导员要给他们地方学生兵开捐赠会。你带他回去赶快洗洗帽子和泡菜啊。这孩子,很能吃苦啊。好学生一个!不错,不错!”

“啊,大队长,谢谢您开恩啊,我这就跟他回去帮他洗洗收拾收拾。您放心,一定不给五班丢脸。”

“说哪里去了。梁峰同学很机敏的。这都什么年月了,吃惯了港式烧腊重庆盖浇饭和四川火锅,我还真的忘不了咱们地道的四川泡菜的味道。这样吧,你们洗干净后,记得给我一点尝尝啊。我觉得最好是别浪费了,这两天能吃掉的话就赶快消灭掉,千万别放久了吃坏了肚子。梁峰啊,回头,到我这里领十块钱的饭菜票啊。你们学生兵要好还学习啊,别为了这点事总饿肚子没心思好好学习,你们能考上三医大,就要抓紧时间刻苦努力地钻研!你们回去吧。”

“是,大队长。我们一定不辜负您对我们学生兵的要求和期待,我一定克服困难好好学,争做咱们队的学霸。”

“好好好,快去快回啊。一会儿教导员会在这里等你们过来领捐赠物品。咱们学院军需处供给你们学生兵的物资,也是上级后勤部首长们的决定,这是很不容易得到的一批捐赠品。看来上面还是很重视你们地方学生兵的。”秦副队长边说边站起身来,目送着两个学员出了队部。秦副队长英俊的脸上洋溢着欣慰的模样,他兴奋地坐回到椅子上,认真地看着今晚的点名册和讲话稿子。95届这批学员们有的干部学员们军人素质很高,有的地方大学生也很要强,要不说四川娃儿,就是很能吃苦耐劳嘛!从这么一点点泡菜就能看透他们的内心是怎么样想的,他们这群娃儿,十八九岁的芳华,正是长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怎么能靠吃泡菜吃饱肚子呢?不行,今晚一定要给梁峰他们每个地方大学生再发十块钱饭菜票慰劳慰劳他们。无论是买点吃的,还是买点其他生活用品的,反正男学员女学员不都能买点他们各自需要的喜欢的东西吗?再者说了,干部学员们每个月都能领到60元的饭菜票和200多元的津贴,几乎每周末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而这十八位地方大学生却只能涮个麻辣烫吃个泡菜过周末。秦副队长想到做到,他拉开自己的办公抽屉,从自己的饭菜票盒子里抽出一打黄色的小纸票子,他认真地数了数,总共还有一百八十五元,他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儿。

正当秦副队长乐呵呵地坐在办公桌前,李教导员恰好走进来,她盯着秦副队长笑眯眯的样子感到很惊讶,她心中暗想:这黑脸包公,有谁啥时候看见他笑过?莫不是他远方的媳妇生了哦?李教导员心下一喜,脚下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她走近秦副队长的桌前,跟秦副队长喜笑颜开地说:“我说老秦啊,你这是喜事盈门啦?是不是嫂子要来了?哈哈哈小别胜新婚啊!听说嫂子快要生了?是不是下个月你就休假修那个什么产假伺候月子?”

“啊呀,托您的福啊,她前天就到了重庆,因为绵阳那边还是有些冷啊。我也担心她一个人没有人陪着说说话啥的,再者说了她快要生了,我害怕她过来迟了万一在绵阳那边医院生了,我就见不到娃儿出生的那一刻啊。”

“那嫂子是不是知道是男娃儿还是?”

“你这说的啥话儿啊,这都快21世纪了,我可不介意生男生女,反正能抱上我的宝贝就很满足了。只要我媳妇和宝宝安安全全就很知足啦!!!”

“对了,下个月就放寒假,嫂子来了,她喜欢吃那一口,你告诉我,我给她做几顿好吃的,好积蓄一些能量,希望嫂子能顺利地分娩啊。我虽然比你年轻几岁,可我是过来人,说不定嫂子跟我一样爱吃点泡菜啊,酸白菜汆白肉啊,什么歌乐山辣子鸡或者酒酿圆子川北凉粉?”

“你说的都对啊。她那个人啊,从来都不挑食,有个红糖三角或者麻辣菜就行,没有挑过啥吃的。我觉得你还是赶快好好看看咱们队的地方大学生捐赠的事情吧。我这边就不用你操心了。”

“对了,对了,我来就是要办理给地方学生兵捐赠棕垫和棉服的事情。你看啊,重庆这么潮湿,冬天很冷的,每次检查学员队学员们的床铺被子时,我都感到地方学员们他们自备的白褥子太薄了,还是咱们后勤供给有力,军需处的马干事办事有方法,他听完一说啊,他马上就写军用物资供给申请上报了。这次多亏了马干事啊。”

“好的,过春节找机会跟老马喝两杯替咱们学员们敬敬他。”秦副队长讲完后,收拾好饭菜票子,起身跟李教导员告别回家做饭吃。省下来的这些票子,给那些需要救济的地方学员们吧。秦大队长边想着心事边离开了队部。

回到宿舍,丁旭杰越想越后怕,他又不能当着其他学员的面儿说梁峰的不是。刚回到宿舍的梁峰,根本顾不上休息一会儿,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拿着一帽子的泡菜,急匆匆地出了宿舍门,径直往洗手间跑去。“他妈的,这小子,胆子大了,连我都不告诉一声就跑?我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呢!”丁班长心烦地把刚刚端起来的茶缸子又放回到桌子上,他也匆匆忙忙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不帮梁峰,那帮谁去?还不赶快抓紧时间洗洗帽子晾出去?晚上七点钟还要集合点名呢!他一会儿去领捐赠物品的时候,我得像个法子给帽子整干了。“对了,梁峰,你在这儿先洗着啊,我想起来了,我姐蓝萍她那里有小型吹风机,我现在就上五楼问她要去。”

年长不了几岁的丁旭杰,他去年就听说了学生兵梁峰家中的苦难,他为了省钱给得了爆震性耳聋听力障碍的爸爸治病,他从来不舍得买自己爱吃的肉片炒菜或者酸菜鱼。通常梁峰只借用饭桌上的酱油和辣椒面,吃早餐时拌到三两米饭里面,再挑出几筷子泡菜,这就是他的一顿饭。每天傍晚去食堂买晚餐的时候,丁班长经常看到别人都买点酱牛肉或者麻辣鱼片啥的配白米饭吃,而梁峰还是泡买三两白饭或者两个白面馒头就着几根萝卜泡菜下饭填饱肚子。偶尔跟队里聚餐的时候,梁峰也从来没有大吃大喝过,据他本人说:吃多了肉会拉肚子。以前丁旭杰是真的相信了梁峰说的话,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梁峰是为了攒钱给他父亲买助听器。

梁峰的父亲是个退伍老兵,老人家平时下地干点庄稼活,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只有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抿两口老白干,就爱听听收音机里的长篇评书联播和红军老歌曲‘洪湖水,浪大浪’,也爱听蒋大为蔡国庆殷秀梅等等军中歌唱家们演唱的歌曲。为了父亲能够听的见听清楚他最爱听的歌曲,梁峰早早地暗中狠下心来给自己定了一个不成文的标准:一天两顿饭,只花六毛钱。早晚各买三两米饭或馒头,外加自带的一点泡菜吃。梁峰从小听父亲说过部队里的新鲜事和打枪弄炮,他曾经幻想着自己长大以后到部队去当兵。高考那一年,梁峰本来答应了母亲高考第一志愿是考取四川大学英语系,但是他父亲私下里鼓励他要努力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想,如果能考上三医大,就不用老父亲请客送礼走后门托人送梁峰去成都军区当兵了。全家人考虑再三后,大家都同意梁峰把第一志愿填上第三军医大学,而不是鼎鼎有名的四川大学。梁峰是个有骨气的爱学习的好孩子,他经过寒窗苦读大半年复习功课顺利地参加了高考,以580分的高分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三医大。全家人得到梁峰考上了他想要去的大学,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加入了庆祝高考生的队伍,梁峰娘还踊跃地参加了镇上的庆功会,她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甭提心里有多舒坦了。老父亲躬着腰也跟着娘的身后,黑色的脸膛,一脸的皱纹,让人几乎看不清楚那是因高兴而展露出微笑的皱纹,还是因为岁月的磨砺生活的艰难给他蒙上的一层风霜。坐在庆功席上的梁峰,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爹和娘的脚步,生怕爹因听不清而有任何的闪失。那一刻,梁峰心里就决定要抓紧时间给老父亲买一个助听器,希望能够帮他早日恢复正常的生活质量。

“我说你啊,你也不看看菜几点你就随随便便地跑到女生寝室?废话少说,你又有何指示?”刚刚被人叫醒起床的蓝萍,及其不情愿地对着丁旭杰埋怨到。“你也不想想,你老姐值了一夜的班啊?我好不容易休息休息,你啊,别不是来给老姐送什么吃的不成?”

“萍萍姐,我就知道你馋泡菜这一口对不?你先听我说啊,我现在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吹风机好不好,一会儿我再给你送上来你爱吃的泡菜。”丁旭杰神秘地回话。

“咦,这是风从哪里吹过来啊,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泡菜了?快点说实话,什么情况,老实交代,我再借给你。”蓝萍一边说着,一边穿上了87式军装上衣。

“姐,不瞒您说啊,是这样的,你老弟啊他那个什么,他回家拿了些泡菜回来,但是不小心给摔坏了泡菜坛子,他只好把泡菜捡回来了。你看,咱们帮帮他,就把泡菜分分,赶紧消灭了算了,省得他再吃坏了肚子不能正常上课考试啊。你说呢?”丁旭杰一脸焦急的模样,让蓝萍不得不相信他此刻说的都是实情。

“啊,是这样的啊,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吧。你等着啊,我去去就来,我拿上吹风机和饭票,反正我减肥晚上不吃饭,我还有一大堆的饭票可以给他将就着用吧。”蓝萍说完赶紧回宿舍拿吹风机。她匆匆忙忙翻找饭票的声音,吵醒了下铺的张天硕,蓝萍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张班长说:“亲爱的,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急事,你帮我收拾收拾被窝啊。那个五班的梁峰,需要我的吹风机吹干军帽,他怕点名的时候干不了。”

“萍萍,你先别急着走,你拿那么多饭票干什么啊。”张天硕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机敏地问道。

“是梁峰的泡菜坛子碎了,他没了口粮和菜,接下来一个月怎么过?这不,我这里还有二十多块钱的饭票没有用呢,我这就给他送去。咱们的津贴和饭票下周马上就发下来,你不用担心我。”

“是这样啊,萍萍,你别急着走,我看看我这里还有多少饭票。”张天硕站起身走到衣柜前,利索地用钥匙扭开柜子门,扒拉开钱包,不一会儿就翻出来一打子黄色的饭票。她把所有的饭票迅速地递给了蓝萍,蓝萍接过来张班长的饭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表达感谢的话语。

坐在寝室另一边床铺上铺的罗琳,还没有等张天硕的话音落下,她紧跟着说道:“萍萍姐,别走啊,我也看看我钱包里剩下多少?”

正当蓝萍收集同寝室战友们的饭票时,丁旭杰站在女生宿舍门外等待的身影,被上楼找区队长燕兴红的李教导员看见了。丁班长不得不一五一十地向李教导员如实汇报梁峰同学的事情。李教导员得知了梁峰家里的特殊情况后,也同意大家捐出自己用不完的饭票,希望能帮助梁峰顺利地完成第二年的见习学业。“想来也是,毕竟学员们最后一个月要考五门考试课,有大内科大外科,妇科儿科和五官科。没有吃的,那可怎么行呢?”李教导员边想着,边自言自语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傍晚时分,彩霞满天。值班区队长燕兴红,督促众多学员们整理好军容,拿好各自的碗筷,迈开整齐的步伐向食堂前进。“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燕兴红卯足了劲带领着大家喊番号,排着大队伍走近食堂。燕区队长按部就班地整理好结束行进的队伍后,她望着眼前拿着碗筷的学员们,顿感万分的亲切。她深情地领唱着“战友之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兄弟姐妹……”

排队站在队伍中跟着高唱军歌的地方大学生们,有的因为刚刚从队部李教导员那里领了捐赠棉服和棕垫突然忍不住泪眼婆娑,有的因为区区十几块钱的饭票捐赠而感动得几乎泣不成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李教导员,赶快站到食堂的第四级台阶上,她激动地用双手挥舞着打着四二拍,引领着大家静静地用心用情把战友之歌顺利地唱完整。

这就是和平年代里院校的慷慨捐赠,这就是我军军中的战友情深。这所院校里,没有地方上所谓的高档保健品也没有高级营养品,可是在这方土地上,有着铁一般的校纪军规与军纪严明,也有亲人般的深情厚意与共度难关……

第六章 急诊室的故事

一九九六年九月。重庆沙坪坝新桥。三医大第二附属医院新桥医院急诊室普外科门诊。身着白大褂的外科医生郭志刚,正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西汉演义”,办公桌对面坐着见习学员蓝萍,梁峰和丁旭杰。三名见习学员正在翻看着诊断学里的查体内容。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声瞬间响起。郭医生急忙关掉收音机,接过蓝萍递过来的电话听筒。

“喂,你好,普外科郭医生吗,急诊这边检查床上有位病人腹痛很难受,麻烦您来看看确诊一下,如果需要急诊手术的话请您通知我。我是急诊值班护士窦忠梅啊。”

“好的,小窦,我们马上到。”郭医生立马挂了电话,带上听诊器,直奔急诊而去。梁峰和丁旭杰顾不上交头接耳,放下诊断书后跟上前去。医生,是靠技术与手艺吃饭的。能说会道磨破了嘴皮子不如做出成绩。郭医生是新桥医院非常有名的外科主刀医生。他经常给本科生研究生带教。今晚,急诊来了什么病人,他还不知道,但是他很想好好教教跟诊的两个学员。他匆匆忙忙地来到急诊治疗室,窦忠梅护士正给躺在床上的病人测血压。“小窦,我来了。怎么回事?”

“啊呀,郭医生,你快来,这个病人叽叽歪歪的就是不肯脱衣服露出胳膊测血压。我看他肚子疼得很,刚刚在地上打滚啊,我扶他上了观察床,但是他好像疼的不太正常。”郭医生明白窦护士有经验,他还是要自己亲自上手给病人摸摸腹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窦,你去给他拿一支两毫升的杜冷丁备用。让我来查查什么情况啊。”

急诊观察室内日光灯通明,观察床上躺着一位卷曲着身体双手抱胸的男性病人。

郭医生跟病人说:“你好,哪里不舒服啊,让医生看看好不好。”郭医生一边说一边走近病人的床旁,他搓热双手,拍拍病人的右肩膀,想让病人躺正了他要撩起病人的衣服做腹部飞触诊和听诊。

蓝萍认真地看着郭医生的检查,丁旭杰绕到郭医生的左边也仔细地盯着看,梁峰原地翘起脚尖看着。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真疼啊。”病人还是狗搂着身子,看上去他不愿意面朝上躺正。郭医生眉头一皱,看来这位病人有些行为异常,难道说是真的有那么痛吗?“是尿结石?是急腹症阑尾炎?”郭医生脑海里马上反映出几例相关的急性腹痛疾病的病名。可是,郭医生发现这位病人怎么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碰见过?不对啊,最近一个月自己根本就没有出过医院大门。

郭医生带着疑问,等候病人躺正。他一边简单地解释腹部触诊的方法和手法,一边轻轻地将病人的双腿摆正。正当郭医生继续撩起病人的上衣向探查摸腹的时候,病人又开始发出一连串的哎呦哎呦声。只见病人脸泛着青色,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卷曲的身体,就是不肯让郭医生碰到他。

“给病人做腹部前部和深部触诊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注意手指或手掌给腹部施加压力的轻重程度,通常对于急腹症的病人,医生要记住不能随便给病人止痛药吃和打止痛针,尤其是不能随便打解痉挛的654-2。”郭医生耐心地等着病人的疼痛劲儿过去,他继续对小丁和小梁说道:“急性阑尾炎的腹痛,是有局限性的压痛点,你们都学过诊断学了,你们还记得‘麦氏点’吧。”

梁峰抢着说道:“‘麦氏点’压痛和反跳痛。”

“郭医生,‘麦氏点’是在右髂前上棘和肚脐连线的右上三分之一处。”蓝萍跟着补充道。

“那你们看看这个病人的腹痛是在哪里?来,躺好了,我来摸摸看。”郭医生再一次让病人躺好,他希望病人疼痛过后能够配合自己的腹部触诊,尽快查出来有什么问题。如果是外科四大急腹症,还得连夜给这个病人做手术呢?郭医生边扶着病人边问诊,同时他把暖热的右手缓缓地放在病人的肚子上。“你叫什么名字啊,肚子哪里不舒服啊?今天吃什么了?拉肚子吗?”

一直吆喝肚子疼的病人,听到郭医生和蔼的问询口语,眼睛睁开后望了一眼朝自己讲话的郭医生,他仿佛很不情愿地哼了两声,啥也没有说。蓝萍,小梁和小丁看着病人的反应都觉得非常奇怪。郭医生也明显地觉得这个病人有些不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郭医生问道。“他叫黎明,是重庆北培区的。”窦护士说。她看到病人疼的不想说话,她帮黎明回答。

“从温泉那边过来可是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啊。你啷个能耐啊。你快点儿说啊,你哪里不舒服。”郭医生听说病人是从北培来到,他立马皇城当地口音跟病人交流。

“哎呦,给我打一针止痛嘛,我疼死了。你快点撒……”黎明终于开口说话了。

“腹部触诊时,我们先观察病人的腹型和腹部有没有静脉曲张,再用双手做腹部的浅部触诊。我们在做深部触诊的时候,可以学双手触诊法慢慢地顺时针从胃部中央向右滑向十二指肠,摸摸胆囊压痛区还有肝区,然后顺着小肠大肠结肠的方向做触诊。来,我们一起试试做这个病人的腹部触诊。”郭医生等病人愿意让他按压腹部的时候,他一边教授学生们学习触诊的知识,一边在黎明的肚皮上做示范。

“哎呀,哎呀,你干啥子你轻点撒,老子要打止疼针。”黎明不情愿地说,他被医生按着肚子不敢动弹。

“小梁,你过来摸摸他,做双合诊。”郭医生指示学生说。

“是,郭医生。”梁峰赶紧回答道。他和丁旭杰靠近黎明,照着郭医生的做法,先搓热双手,然后撩起黎明的上衣。慢慢地检查。当他照葫芦画瓢做完腹部触诊后,梁峰看郭医生没有吭声,他又试着继续给黎明做腹部的叩诊。
正当小梁轻轻地把右手的中指扣向左手的中指时,黎明猛地一个高从观察床上坐起来,吓了梁峰一大跳。站在梁峰身边的丁旭杰,也被惊住了。

“你干什么呢?还没有做完检查。”丁旭杰连忙跟黎明说。

“郭医生,我刚刚做了肝胆区的叩诊而已。”梁峰无奈地对郭医生说。他感到病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特殊,好像不想让自己给他做检查。

郭医生闻声站了起来,他和正在做病案记录的窦护士一起凑近前来,他们都想知道个究竟。病人黎明脸色依旧苍白,他二话没说,腾地站起来想跑。在他跑出观察室的一瞬间,医生护士和见习学员们都感到病人的肚子好像不疼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病人穿着钉了皮掌的尖头旧皮鞋下了观察床,绕过蓝萍和梁峰,一溜烟地跑出了急诊大楼。在他身后,郭医生拽住小梁的白大褂,示意他们不要去追这个病人。

“小窦,我觉得见过这个人,你呢?我还记得今年上半年我们有一次恰好对夜班值班的时候,这个人来过,你还记得不?”郭医生面对着一脸茫然和惊慌失措的窦护士说。

窦护士站在丁旭杰和梁峰的身后,她的腋下还夹着铝制银色的病例夹子,她听了郭医生的问话,仔细地想了想回答说:“好像是有一个叫李明的肾结石病人,他俩长得有点像,瘦瘦的,一来就吵着要打止疼针。那天碰巧你有急诊手术,你有一个急性阑尾炎的急诊病人,你看过李明并且开了杜冷丁之后,你去手术室了。”

郭医生听了,低头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奥,是的,那个病人李明就是这个黎明?好吧,这次没有让他得逞。以后我们都要吸取教训,小心对待这种吸毒的病人。你们回去看看外科四大急腹症吧。蓝萍,小梁和小丁,我们下次见。”郭医生摆摆手跟蓝萍,梁峰和丁旭杰道别。他一个人默默地走出观察室。灯光明亮的急诊大楼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背影。

并不是每一个医生,一辈子都能准确无误地治疗每一个病人。一名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有时候也会被意外的事件蒙蔽了双眼影响了做出正确的诊断和给予病人错误的治疗。

蓝萍,梁峰和丁旭杰三个人趁着月下的夜色,一起出了新桥医院回到了学员宿舍。

梁峰和丁旭杰回到三楼男生宿舍后,睡在梁峰上铺的丁旭杰,他也偷偷地猫在被窝里写日记。他把今晚的所见所闻一一记录下来。这年月,重庆吸毒的人有很多,连麻辣烫火锅里都放大麻给客人食用。在临床上遇到这种吸毒的病人,根本就不能给他打止疼针止疼。

当蓝萍回到女生宿舍后,她几乎睡意全无,洗漱完毕后跟下铺姐妹张天硕道声晚安,悄悄地在自己的被窝里打手电看外科书的内容。

夜已深,万籁俱寂。蓝萍今晚看到郭医生训练有素非常机警的带教,她想起了自己实习过工作过的地方。各个医院环境都很相似,每一名医生护士都很负责任很敬业。蓝萍想着想着,头沉沉地,她赶紧关上手电筒。明天一早六点钟还要出早操啊!雷打不动的必须起床去出操。蓝萍平躺在上铺上,她下意识地往四下瞧了瞧,宿舍里的姐妹们都睡着了。有的在吹气,有的打起小呼噜声,蓝萍下意识地掖了掖被子,安心的睡下了。

新桥医院急诊大楼里依然灯光通明。值夜班的窦护士坐在护士值班室,她还在忙着写交班记录。郭医生也在看解放军总医院肝胆外科黄志强主任写的‘肝门部胆管高位切开成形术。’他希望自己成为一名外科手术专家。他每天凌晨仰望漆黑的天空,静静地迎来黎明的光明。他十年如一日地在外科临床上辛劳工作,“四十而立”之年,发始白,人孤独,他却始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个努力工作和奋斗不懈的人,永远都会有收获的……

第七章 永恒的爱

一九九六年元旦。

红楼宾馆二楼。白相如上校亲自掌厨,他摘下白手套,套上厨师的白围裙,像模像样地做水煮鱼和歌乐山辣子鸡,他招待三总部首长的干部学员们一起到红楼宾馆庆祝元旦佳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离家久了,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三总部首长们的孩子,尽管她们山珍海味曾经品尝过,而今天她们却都盯着白处长亲自下厨露一手的大菜,八个人中有几个真的馋了。

“白叔叔,您辛苦了。快来做会儿一起吃啊。我们都等着您。”刚去大平医院实习回来的李磊中尉,坐在大圆桌边上大声招呼正在忙乎着做爆炒鳝鱼的白相如处长。

“对啊,白叔叔,快来吧,先喝两口小酒,吃几口川北凉粉凉拌菜和水煮鱼啊,您过一会儿再做也不迟。”西南医院见习生武战少尉坐在李磊的对面,她一边说一边跟对面的李磊打招呼。

“啊,你们吃啊,我还有几道菜马上炒好。”白处长端上来歌乐山辣子鸡,让众多干部学员们先尝尝鲜。他顾不上多说几句话,转身走到厨房里继续炒蒜苗白肉片和熘肝尖等等拿手好菜。

白处长的女儿白茉莉,眨着一双黑溜溜大眼睛,看看爸爸忙碌的样子,禁不住抿着嘴儿笑了。坐在她身边的男同学刘志强,盯着茉莉看,连看都不看桌上饭菜一眼。白茉莉瞥了刘志强一眼说:“你干嘛呢,快吃呀,司机小赵接的时候你不是说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哪敢动筷子啊。还是等叔叔来一起吃吧。”刘志强赶紧回复说。

坐在刘志强身边的李磊,也点点头表示一百个赞同。白茉莉看到大家都这么懂事,她自己突发奇想招呼大家转圈玩打猎的游戏。“我们来玩老虎,老虎,鸡。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啃棒子,棒子大老虎,打猎轮回游戏,好不好?

“好啊,好啊,好久没有玩打猎了。”蓝萍高兴地跟白茉莉举着筷子敲玻璃杯子玩打猎。

坐在蓝萍身边的张天硕,她跟那几个学员们都不熟悉,她觉得也没啥好玩的。她看着蓝萍快乐的模样,一声不言语,低着头去拿茶几上摆放的重庆日报和解放军报看看。

“来来来,孩子们,我的最后一道熘肝尖炒好了,我们来一起吃饭庆祝新年啊!”白处长几乎飞也似地菜盘子来到餐桌上。

白茉莉赶紧放下正擎在手中的筷子,起身接过父亲端上来的菜,轻轻地放到大圆桌上。

白处长清清嗓子,整理一下军装,跟在座的大家伙说:“大家端起手中的酒杯啊,新年快乐。”

“白叔叔,太感谢您啦。应该我们敬您一杯才是。”蓝萍中尉起身迎上白处长的号召,她领头举杯敬酒。看到蓝萍敬酒,张天硕也赶紧放下手中的解放军报站起身来向白处长敬酒。

“白叔叔,我是小张,萍萍的同学。我是济南军区106医院护士,是单位委培的。白叔叔,衷心地祝福您新年快乐!我先干为敬啊!”

“好,山东人爽快!来来来,我衷心地嘱咐你们啊,新年更上一层楼啊!”白处长兴奋地高举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爸爸,您坐下来吃点东西吧。”茉莉拽拽白处长的军装下摆处,她心疼爸爸忙活了一上午,想劝爸爸多吃点菜垫一垫肚子,省得一高兴就喝高了。

干了杯中酒的白处长,听见女儿温柔的话语,心里安慰极了,再累也值得。白处长放松地坐下后,茉莉用筷子给爸爸夹一段干煸鳝鱼,那是爸爸最喜欢吃得下酒菜。但是,茉莉不愿意白处长喝太多,所以她接着又给白处长端上了一杯茉莉花和绿茶。“爸爸,您今天太辛苦了,我给您我那个茶里加几颗冰糖,给您消消火解解乏啊!”

“这丫头,真好。你也吃啊,不用管我。来,爹爹给你来点水煮鱼鱼肉吃。越来越聪明啊!”白处长有一个月没有看见茉莉回红楼吃饭了,他心疼女儿在部队里吃大锅饭没油水,一筷子鱼肉,一筷子辣子鸡,看得大家都感受到了一丝甜蜜的幸福的感觉。茉莉脸儿红扑扑的,低着头吃着爸爸给的菜,心里甭提有多美了。

茉莉的幸福写在脸上,看得蓝萍心里酸酸的,张天硕也感觉有点想自己的父亲母亲了。大圆桌上一份祥和的氛围,参杂着一点思乡的情感,大家各自夹着爱吃的鱼和肉,各自想着心事。

坐在一旁低头吃菜的李磊和刘志强,等女生们敬完酒后,悄悄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仿佛心有灵犀,几乎同时站起身来,一起端起酒杯敬白叔叔喝一杯新年庆祝酒。

“啊呀,你们这些孩子啊,我老喽,喝不多啊,好吧,干了这一杯,我给你们唱歌啊!听我来一首三套车好不好?”白处长性格好,来者不拒,一仰脖又是一杯白酒下了肚。

茉莉看着老爸的爽快劲儿,开始有点担心他今晚是不是又吐酒。茉莉看了一眼李磊,对刘志强说:“小强,麻烦你上杯雪碧给我爸爸兑点酒。”

“好来。我马上叫服务员上雪碧。”刘志强起身找服务员去了。

李磊不好意思夹着一口蒜苗就着白米饭吃着。他一边吃一边偷眼望望白茉莉,生怕白茉莉生气。

白处长喝好吃好后,站起身去找卡拉OK话筒唱歌给众多孩子们听。他起身后,突然觉得今晚这白酒喝得有点太快了,于是,他指示司机小赵赶紧叫服务员提溜一箱子青岛啤酒来㳆一㳆稀释一下白酒的高浓度。一瓶五粮液,八个人分了,十几分钟而已,由于度数太高,白处长喝得太快,酒精有点上了头,他觉得很不舒服!他还是忍住了,拿着话筒看着电视里的字幕,坚持唱首歌给孩子们听听,他也好久没有过过瘾了。

坐在圆桌边上听歌的七个人,各自捉对窃窃私语着,有的跟茉莉说白叔叔唱得比郁钧剑唱得还好,有的直竖大拇哥夸白处长唱得太专业了。张天硕也怂恿蓝萍高歌一曲,蓝萍觉得怪不好意思在白叔叔面前班门弄斧。她的屁股有点坐麻了,于是她灵机一动,主动拉上张天硕的小手,来到了餐厅的一角,她引领着张天硕跳国标舞慢三慢四步。

正坐在大圆桌边上的五位学员们,都挣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人翩翩起舞。白处长正动情地唱着,看到蓝萍和张天硕在自己的身边跳起舞来,乐得心花怒放,所有的烦恼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今儿个老子就以红楼为家啦!管他妈的什么秀华要离婚,管他分什么家产,啥也不用解释,离就离,女儿归自己,她什么也拿不走。就这么定了……

大家在红楼宾馆二楼荷花厅里唱着跳着,甭提有多开心了。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八点半钟。白茉莉看着大家玩得很尽兴,她下意识地给司机小赵递眼色,让他抓紧时间跟爸爸说说送大家归队销假。

小赵吃饱了喝足了,正等着领导下令送孩子们回学校。当他看到白茉莉使眼色的时候,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八点半,时候不早了啊,他走到白处长身边耳语道:“首长,八点半了。你看我是不是送他们回去?请指示?”白处长今晚喝得很开心,他几乎忘记了时间,他还想让孩子们再多玩玩。可是,最近新年期间要注意安全问题,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影响学员们按时归队销假。白处长想到这里,很不情愿地跟小赵说:“那麻烦你把他们送回去啊。茉莉啊,回家看看你妈妈嘛?”

白茉莉听见爸爸在问话,她赶紧回答道:“爸爸,我还有几门口试要准备一下。我暂时这几周不回家。您替我问候妈妈好。”茉莉说完,起身收拾自己的绿挎包,准备跟着小赵走。

白处长似乎还有话要对女儿说,他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不说也罢了。他站起身跟大家说再见,并且目送着大家陆陆续续离开荷花厅。

送走了孩子们,白处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荷花厅的黑色皮沙发上不言语了。他头很疼,却懒得叫服务员给自己倒杯水喝,他顺势躺倒在沙发上休息休息。

窗外,嘉陵江畔,华灯初上,夜色很美。白处长却不想回自己的家,他一个人过得不是很好吗?白处长安静地躺着,头昏沉沉的,他的思绪飞到了遥远家乡,他想念自己的母亲了,不知道妈妈近日可好无恙?白处长回忆起来往事,一幕幕,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

“相如,娘就一个心愿:回乡探亲时把婚事办了吧!我和你爸都已经七十好几岁,你也三十多了啊, 该办正事不是?你们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我和你爸到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娘亲,儿子的事您就别操碎了心,我自有办法就是。下周我去趟邻村把秀华接回来成亲,这下子您 老人家可就不孤单了……爹走了两年了,我理解您太寂寞,我早该迎娶秀华了,我明白她等了我好几年。娘,我这不是忙着部队里的工作嘛……现在成都军区正在整顿!您老不要担心我这次休假回来一定把婚事办好再回部队啊!”

“还是我儿懂事。相如啊,娘就等着你这句话!说明了也好,相如,你的工作太忙啦,你能不能把秀华带走去部队里随军?我听说啊,随了军,给男人做个饭洗衣裳,还能怀个娃儿,那有多好啊!多幸福啊!”

“娘,别想那么多,天不早了,我们吃完饭去姨娘家去看看。”

“儿啊,你听娘一句话好不好?盛华家的表妹,心里一直念及着你,我知晓,你不用瞒着我!儿啊,你现在是什么级别的干部了?哪能找他们家的孩子过日子?再说你们是表兄妹关系,你们要注意点儿为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已经知道不能近亲结婚啊!”

“娘,我不是答应您了,都说好了不是吗?我只是去看看盛华姨娘和表妹,打声招呼啊就回来。” “这么回事啊,好吧,你多吃点饭哦,我再给你加个菜炒个土豆丝啊!”

“谢谢娘亲,您真疼我呀!” “相如,你好不容易回来两周探亲,你好自为之,千万不要让村里人知道你婚前还去过你表妹家啊……传出去多不好呀,你让人家怎么看新过⻔媳妇?你不了解乡下人嘴太碎,背后里议论纷纷,不能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消遣啊!”

“好的,娘,我吃饭了啊。您也吃点吧,明天再做土豆丝吧!” “你啊,就放不下你表妹?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有时候穿的衣服和毛衣都是你盛华姨娘亲手做的织好的。嗨,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相如,有两个女人都非你不嫁!你可要注意自己的隐私问题,婚姻很重要,爱情太幼稚,你还不懂这两件事情不可以混为一谈!”

“娘,我吃完了,我走了啊。”

“哎哎哎,相如,你别说走就走呀?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等回来再给啊,娘,我去去就回来。现在六点多钟了,天已经黑了,我怕那边雅兰在村头等我她会 害怕黑漆漆的。” 白相如用纸巾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唇,他把话说完之后,告别了娘亲,直奔上桥去找雅兰表妹说说话。

一脸无奈的相如娘,手扶在木框上,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一时无话可说。她回身进了屋子,把圆桌上的碗筷收拾到厨房里洗干净,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不言语。儿子大了,管不了啦,也拦不住,腿在儿子身上,就由他去吧!只是觉得近亲结婚万一生个残疾孩子,那多不好! 还是跟邻村村委会的会计秀华结合比较靠谱啊!相如娘想到这里,端起饭碗,往嘴里扒拉几口白米饭,就着一块咸菜疙瘩头片,吃了起来。饭早已经凉了,相如娘却吃得很甜,家中有喜了,人吃啥都能饱肚子! 村里人习惯称她叫相如娘,儿子争气考上了军校,现在是部队里年轻有为的干部。

相如娘名字叫盛敏,村里人几乎忘记了她的本家姓和名,直接称呼她是相如娘。她吃完了晚饭后,洗洗涮涮,收拾停当后发现香油瓶空了。于是,相如娘赶紧脱下蓝色布围裙,拿起菜篓子准备去村里小卖部买瓶香 油给儿子拌凉菜时用。

“相如娘,你这是去哪里呀?”

相如娘前脚刚刚迈出了门槛,真巧就碰到了来补裤子的阿东。“是阿东啊,我得出门买瓶香油,明早给你哥下面条吃的时候滴几滴,可香着呢!你来干嘛呢?相如不在家,他出去办事了。”相如娘说完就关上了街门,直接奔小卖部。身后传来阿东的声音说:“我坐这里给您看门啊!” 相如娘头也没回匆匆忙忙地赶路去小卖部买东西。

夜色阑珊,月光皎洁,相如大步流星地从村头走回了家。他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当他看到坐在门槛上的阿东时吓了一跳。“阿东,你来做甚?我明天早上准备去买结婚的东⻄,正好你来了,你 有时间带我到镇上看看吧,现在镇上建设工程项目太多,我哪里都不熟,我怕找不到。”

“哥,恭喜你啊,可喜可贺。我可没有你那福分呢……表妹她怎么说?”

“她没说啥!我答应她的事情以后会记得实现的。你可别小看我!” “哥,都啥时候了,狗眼看人低啊,我不是那种人!我是说你和秀华真的成了那表妹怎么办?你没有 回答我的问题!”

“阿东,你让我说啥呢?”

“那是你自己的事,人家雅兰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你怎么能说娶秀华呢?我看你结婚这事有点 问题!不是我说你,姨娘真的想要抱孙子心切,就不管你的幸福生活?”

“阿东,你别多虑了……你懂啥?” “我懂啥?难道我不懂你吗?你是爱雅兰表妹的不是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是不是?”

“阿东,小点声好不好?邻居隔墙有耳,你是不是没事找事?我娘在家,我们进门说。”

“姨娘去给你买香油去了。我跟你说一句话:要是雅兰有个闪失,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我丑话说在这里,你别辜负了表妹对你的一份爱心!”

“好的,阿东,我的好兄弟。我下周结婚后就回部队了……这样吧,雅兰刚刚听完我的话后答应等我,我会慢慢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娘年纪大了,想抱孙子,我们是亲戚,娘怕生的孩子不好,你懂 的,我也是不想让娘失望。”

“那好吧,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希望你真的说到做到啊。雅兰这些年等你可是有些痛苦啊她头发都白了不少。”

“大兄弟,你想想我舍得让她这样嘛?我这不是第一时间就去跟她解释一下吗?希望她体谅我的好,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我在部队里爬到处长位置一定回乡请她进城和我一起住。那时候娘亲也管不着了。”

“好吧,也苦了秀华。她是很不简单的女人,又能干又能说,手一份子嘴一份子,我觉得她可能配得上你。好好珍惜吧。”

“阿东,快回去吧,不管将来如何,我说话算数就是。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回家收拾一下就睡了。明天早上你带我去镇里啊。谢啦,兄弟。” 白相如告别阿东,推门进了家,插上门栓后径自回东厢屋睡觉去了。

阿东并没有察觉到白相如痛苦的内心情感,他内心深处在挣扎纠结中,没有人解得开他的情结。时间走得太快。一眨眼一周的时间飞逝了。阿东跑前跑后里里外外帮着白相如张罗着结婚一事。相如娘看着儿子终于迎娶秀华,她天天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

白相如要结婚的喜讯,这下子在村里炸开了锅,很多熟悉白相如的年轻人们,几乎个个咧开了嘴高兴地庆祝,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白相如纯粹是让妈妈抱上健康的孙子而结婚。亲朋好友们和街坊邻居的老人们,也都串门儿直夸相如懂事。听着那些赞赏和祝福的话语,相如娘心情舒畅极了。可怜的秀华,这几天坐在家里不出门,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耳根子发热,但是又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她用卷发器卷起额头上的刘海,小心翼翼地剪指甲刷指甲油,她试穿了婚庆的红色礼服,好像总是有不详预感。我这是怎么了?秀华轻轻地问自己。屋里安静极了,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秀华不甘寂寞地打开收音机听歌曲,她能消遣的也只有听歌了。哪里也去不成,感到有人戳戳点点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耐心等待几天,在耐心一点等白相如来接自己去邻村成亲吧!

秀华轻轻地唱着一剪梅,悠扬动听的歌声传到了阿东姐姐阿香的耳朵里。阿香洗完衣服,懒懒地站在阳光下,一声不吭地听着秀华唱歌,她心里说不来的滋味。阿香自从嫁人为母后,没有一天清闲过,她内心希望秀华能活出自己活得精彩!赶紧走出去吧,妹妹!阿香很想告诉秀华,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得,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嫁个好郎君白相如,如果相如表弟对她好一点那就行,假如差强人意,那就是秀华的命运了!说什么都不如嫁对人!

命运造化人啊!秀华嫁给白相如后,如愿以偿地随了军。她一走就是十几年,乡里的亲朋好友们和爱管闲事的人们,并不清楚秀华这么长的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奇特的事情?逢年过节的时候,关心秀华的人们,偶尔才从白相如娘的口中听来秀华生孩子的好消息,后来就没有了消息。秀华去了重庆,再也没有返回南京老家。

白处长目送走八名学员后,他吃饱了喝足了有点犯困。自己有家却家回不成了!老婆秀华大人‘河东狮吼’不让回去睡觉,非要他写什么检讨书,否则离婚。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白处长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红楼宾馆荷花厅里的沙发上,痛苦地想着想着心事。他忽然想起来家里的老母亲,该回家看看了。他哼着熟悉的故乡小调,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渐渐地入了梦乡。梦里白处长看见了亲爱的表妹雅兰,他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几岁,他悄然飞奔跑到表妹身旁,静静地拥抱着她,他想深切地感受与表妹爱的温暖和幸福的滋味。

世上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是白处长唯一的心愿。可是,白处长天天喝小酒,顿顿吃大鱼大肉,在半夜时分十二点突发脑中风,从沙发上掉到了地板地上,幸亏司机小赵早上去看望白处长,当他看到白处长瘫在地上爬不起来,这才意识道昨晚处长出事了。

小赵马上叫来了红楼宾馆服务员,赶快送大平医院急救中心急救。白处长看到小赵后,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默默地看着很多人抬着自己上了救护车,心中有无限感激之情。

大平医院的救护车在五分钟内急速驶进了红楼宾馆前门。救护车上的救护人员从车上跳下来,训练有素地查看白处长的瞳孔和血压以及呼吸情况。小赵跟在医护人员们的身后,他神情紧张地看着现场发生的一切。救护人员们检查完毕之后,跟小赵说白处长目前的情况不是很稳定,初步考虑是酒后脑中风,所以必须先去急诊输液,等病情稳定后再住院治疗一段时间看看。

小赵握着白处长冰凉的手,急得眼泪掉了下来。他开始后悔昨晚送走孩子们归队,竟然忘记回来看看白处长并且拉他回家睡觉。怎么办,先送白处长去急诊吧!不能再耽误他的病情!于是,小赵赶紧点头同意上送到大平医院急诊部抢救。

坐在急救车上,小赵依稀记得白处长明明说过不回家的。怪只怪自己疏忽大意,自己应该勤快点儿回头看看啊。小赵自我埋怨着,心急如焚地盼着赶快进急诊给白处长治疗。

小赵一边盼着,一边回忆起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处长是有些怪怪的。家不回不说,连脾气也变得暴躁。白处长的家事并不是没人知晓,小赵听白处长老乡刘国栋提过几句他与老家的表妹关系很好。但是两个人没有一起生活过。白处长尽管深爱着自己的表妹,他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秀华的事情。

白处长在脑外科ICU监护病房整整被治疗了一周,他的血氧饱和度只有百分之七十,差点被气管切开插呼吸机帮助解决脑供养不足等问题。小赵和营房处李波干事轮流陪床,一直陪到白处长被顺利地转入神经内科高干病房继续输液治疗。

当蓝萍从司机小赵口中得知白叔叔得了脑梗后,她很难过,她试着跟郭大队请假去大平看看白叔叔怎么样了。

她也深深地被白叔叔的爱情故事所打动。原来,不论是年龄大的人,还是年轻人,谁的心里都住着一位纯洁而温暖的爱人啊。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蓝萍坐在大平医院神经内科病房内,静静地守在白叔叔的病床边上,她轻声地说着话儿,盼着他能听到她唱的军歌军港之夜和打靶归来。蓝萍一直待到夕阳西下归队的时间,才依依不舍地告别白叔叔回校上晚自习。

蓝萍坐上小赵的桑塔纳,回忆着白叔叔唱歌时候洒脱的模样,她希望白叔叔早日康复。在回三医大的路上,司机小赵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播放音乐,蓝萍的耳边响起了杨钰莹和毛宁那甜蜜柔美的歌声“让我轻轻地告诉你,天上的星星在等待,分享你的寂寞,你的欢乐,还有什么不能说。让我慢慢地靠近你,伸出双手你还有我,给你我的欢笑,我的祝福,生命阳光最温暖……”

看着车窗外嘉陵江上美丽的夜景,蓝萍突然醒悟一个道理:人这一生啊,一定要敢爱敢恨。假如爱有天意,深爱的人一定会相守白头到老。革命前辈们为了他们的事业,为了新中国,为了很多蓝萍感到不理解的事情,老一辈人们选择了忍受忍痛割爱,他们各自痛苦的煎熬着,相爱的人们用尽了大半生的时间去思念一个真爱的人。蓝萍以前百思不得其解,却似乎从白叔叔的爱情故事中理解了白叔叔爱表妹的真谛!

爱是永恒的。白相如的爱已经住在雅兰的心里,终生都不曾改变……雅兰正坐在南京飞往重庆的航班上,她要飞到心爱的人的身边,她将用自己的爱心照顾相如的吃喝拉撒睡,她将永远留在相如的身边,从此两个人再也不分开了。

第八章 天涯同命鸟

一九九七年春节。三医大放寒假一个月。

蓝萍在成都双流机场坐上3861航班飞机返回家乡烟台。烟台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海滨城市。那里是蓝萍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土生土长的家乡。那里有最欢乐的童年时光,那里有她最亲近的亲戚和父母,那里有美味的海鲜新鲜的水果,那里还有她最心爱的干哥哥—国宏。

世间,走的最快的是时间,走的最欢快的是情侣的脚步。蓝萍,和即将出国的国宏哥哥相约在灯塔下见面。近来瘦弱的蓝萍,她孤独地一个人站在烟台山上,她俊美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不安的神情,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日记本子,里面写的是什么,人们无从得知。也许是她走路有点累了,她慢慢的蹲在灯塔下的礁石旁,任凭刺骨的海风吹拂她齐耳的自来卷儿,她耐心的等着哥哥的到来。

海上飞翔着可爱的海鸥,深邃的海平面给于人们非常宁静的感觉。而蓝萍此刻的心情却无法平静。她试着用冻僵了的手指打开自己的日记本,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悄然流逝。

她全神贯注的神情,在国宏的眼里她是非常美丽的,可是,作为哥哥,国宏不得不收回情感的奔涌,关闭渴望爱情的心窗,郑重地与蓝萍做出国的道别。

大海上空盘旋着的海鸥,也不知何时迷失了飞翔的轨迹。一身洁白的衬衫和一条蓝色牛仔裤,配上耐克高帮运动鞋,非常健美潇洒的国宏站在蓝萍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国宏心里想“她怎么瘦了?有半年没有见面,她好像是累瘦了许多。”

此刻,蓝萍丝毫没有察觉到哥哥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她看着看着自己的日记,酸楚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淌,打湿了羽绒服。日记本里有自己创作的小诗,也有自己写给自己励志的话语,还有摘抄的英文短诗等等。她想:现在是把这本日记本送给哥哥的时候了。哥哥马上就要离开烟台东渡日本,家人们送什么的都有,她自己没有主意送哥哥什么值钱的礼物,在她的心里只有这本日记的内容是最值钱的!

可是,文字的东西,谁会珍惜呢?那怎么办?送给他还是不送给他?一时间,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大海的浪花,一浪接着一浪地在海滩上翻滚冲击,蓝萍的心绪也在汹涌澎湃。海平面上空似乎起风了。天边的云团,一朵朵拱向遥远的天际。何时起了思念,又何时平息了思绪,没有人会知道,但是蓝萍深深的懂得一点:情感是瞬间的体验和幸福,而努力学习和工作是自己一生的理想选择方向。

如果,有那么一天,真的能够见到老战友老朋友的时候,当初的选择早已经被彼此释然为命运吧。此刻,海风很劲,蓝萍有些疲惫,她收起自己的日记本准备回家了。当她优雅转身的一霎那,她发现国宏哥哥就站在她身旁的礁石上,她情不自禁的嚷嚷到:“国宏,你啊终于来了。”她一步并作两步飞奔到国宏身边,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在国宏眼里是永远快乐的小天使。

“你好吗,萍萍,我刚来啊。”国宏自然地对蓝萍说。

“哥哥,你什么时候出发?我看能不能赶上送你去机场?”蓝萍急切的说,神情是百般无奈和恋恋不舍。

“我只是去留学两年而已,以后还会回来的啊。再说,你父亲办事处那边还有工作需要我去完成呢。不是像你想象的,别乱猜想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国宏说完看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蓝萍,一时间又不知继续说什么好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出国就不回来啦。都是我自己在异想天开?这里有点冷,我们去滨海大道散步吧!”

蓝萍说完,愉快地拉着国宏的手,就像儿时的那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纯洁无暇,他们沿着烟台山脚下的滨海大道走去。她仿佛在这散步的一段时光里又长大成熟了许多。

蓝萍突然学会了矜持,学会了沉默,也学会了隐藏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因为她发觉自己的秘密,有时只能自己跟自己分享,有时秘密讲出来就不再成为两个人的秘密。尤其是在爱情之中,她还是第一次感到茫然,正如脚下的流沙,轻轻地踩过去,真正陷进去的不是脚印,而是自己踩沙踏浪时的心情。

两个人,走在海滩上,牵着手慢慢的走着,仿佛一起走过了黄昏,也仿佛一起走过了人生的长河。一段人生中最纯情最无欲求的爱情,在还没有正式开始,已经被蓝萍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她选择了拥有国宏的亲情,选择了把爱的权利给了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好姐妹智利。那是非常难忘的一幕。蓝萍之所以不能把自己的日记本赠送给国宏,就是因为她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一件事。

1991年的春节,蓝萍放假回家时好姐妹智利来家里玩儿,正好碰到来蓝萍家里拜年的国宏,两个人的神情,是那么的不自然,看得蓝萍不知是自己哪里做的招待不周?还是自己准备好的糖果瓜子花生橘子特产他们不喜欢吃?总之,蓝萍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智利和国宏更是话没有说上两句,各自闷头不语。

为了打破难堪的僵局,蓝萍请出老爸和国宏聊天,她拉着智利的手来到自己的房间。“姐姐,咱们来看杂志吧。我这里有很多啊。”

“妹妹,我要去给老师们拜拜年”智利一脸真诚的对小妹说。“姐姐,好像你最近越来越漂亮了,瘦了许多。我们有近一年没有见面了啊。聊聊你最近什么情况?”蓝萍装作开心地调侃着。

“呵呵,你啊,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幽默?”智利也笑了,刚才在客厅里的一脸尴尬瞬间烟消云散。

“其实,没有什么不可以对你说的事情”智利顿了顿,接着说:“是这样的,上个礼拜,我家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条件非常好,可是唯一的不是很满意的就是他要出国学习,要等两年才能结婚。”智利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的看看房间的门。这时的蓝萍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不甘心的问道:“那你的那个男朋友,他是谁啊?别不是我们家的那个?”

蓝萍机灵的大眼睛不再咕噜噜的转着,它们全部盯住智利的一张漂亮却不张扬的小脸上。智利被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赶紧高兴地告诉好妹妹这个属于她自己的快乐。有时,一个人的快乐,与朋友一起分享,就会变成更多的快乐。智利毫不犹豫的一股脑地把心里话全部告诉了蓝萍。

本来还在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却一直想知道个究竟的蓝萍,仔细地听了智利姐姐的话后,她脸上丰富的表情,由由衷的欢喜突然变为难以理解的痛苦面貌。她一边听着故事,一边悄悄的低下了自己的头,一时间真的不知道怎样恭喜智利。虚情假意不真实的祝福,她觉得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她炙热的心瞬间凉透了,只为今天的这个没有提前彩排的相聚,只为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惊人消息。

“咦,你怎么了?”智利还沉浸在她自己的幸福爱情故事之中,她机敏的发现快乐的蓝萍怎么一点儿都没有什么祝福的话语啊?

“姐姐,你等等,我看你讲话口渴了吧,我给你端杯茶喝好吗?”蓝萍还没有等到智利的回应,立即从床边站起来,快速的走出自己的房间。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几乎窒息了,如果再不走出来,她想象不到自己会怎样表现。

“萍儿,你哥哥刚刚走了。他下午有政府团拜活动。你同学在,他可能不方便跟你打招呼吧。”妈妈告诉她说。

“啊,走了?”蓝萍感觉怪怪的一丝不舍的感觉绕上心头。“妈,我给智利倒点水喝啊。哥哥他没说会不会回来吃晚饭?”

“啊呀,可能是他身上穿的牛仔裤一年没洗,看这沙发套都被坐脏了。他啊,真懒!”妈妈自言自语的埋怨着,手里收拾着沙发套。皱皱巴巴的沙发布,在蓝萍的心里早已经被揉成了一团麻,目前最紧要的不是铺平沙发布,而是她要展平心间的褶皱。可是,国宏他人呢?她带着一腔难以表述的困惑,端上一杯茶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妹妹啊,你看我这呆了很久了,真不好意思啊。我喝了这杯水就回家。”坐在房间里的智利微笑着对蓝萍说道。

“没事,反正现在是放假啊,多玩会儿吧,晚上我们一起包饺子吃!”蓝萍送上茶水的同时,热情的留客。其实她心不在焉的坐下,而不再坐床边上挨着智利姐姐,她一屁股坐在书桌中央的椅子上。心灵与心灵之间的距离何时被拉开,朋友之间是有一些心灵感应的。

智利觉察到了什么,但是不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智利想:是不是她哥哥国宏走了,她不高兴了?

是的,蓝萍是处女座的女孩,向来是心里藏不住事情,一切情绪都反映在她的脸上。

智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是自己和男朋友国宏这件事影响到了蓝萍的情绪。世间的情感,谁会预料到怎样起波澜又会怎样平息?“还是走吧,回家吧!”智利最终没有喝下这杯温热的茶,她想还是趁姐妹之间友谊还留有一点温暖的时候,与蓝萍道声“再见”。

两个人,一起穿上各自的棉靴,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帽子下楼了。蓝萍挥着手向姐姐道别,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友谊的交流仿佛被冬季的严寒凝固,所有的无声祝福像天空飘舞的片片雪花,苍白而又壮观。那一年,最可爱的人和最真情的友谊,都在浪漫的时光里接受了考验。

世间有诸多沧桑和不如意,时间也许是一剂良药。它没有任何副作用,它会见证什么是真爱,它会磨砺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它也是人们最好的陪伴。人们在有限的时间里生活和工作,学习忘记一些不该继续记忆的事物和人物,是最适合年轻人的唯一可以疗伤的办法。

喜欢写作的蓝萍终于学会了自我治愈这一段伤痛。不是她不够爱,而是她懂得:爱,只是一个字眼,只是一种心灵的感受。爱一个人,给他自由才是真正的爱。所以,她写下了“初恋”,创作了爱情组诗“循环”、“本色”、“孤独者”等等散文诗。在她选择去北京总后勤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护理系继续进修学习时,找到了秉烛夜读下最好的方法发展自己的文学爱好,昔日所发生的事情也慢慢的随风飘远。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蓝萍翻开一本本日记一页页纸张,轻松地写下自己的感受和心声,与自己交流是成长必不可缺的一步。一天天一年年的时光,在青春弹指一挥间静静流淌,每一个人都长大了。

*初 恋(组诗 一)
当爱情真的来到时
不知所措的我
惊讶得连步子也不知咋迈
只知道爱是永恒的我
真想投入地仔细体会
又怕它匆匆离去
它像风来无踪,去无影
它像雷
让我似喜,似忧……

*本 色(组诗 二)
需要记住的是:
不需要学造作,
因为那是下等女人的卖弄;
也不需要学成熟,
因为那是上等女人的傲慢;
只有保持原来的那份纯真,
爱人会更容易接受。
这世界,
本色是真正的保护色!
*循 环(组诗 三)
风,
轻拂面庞,
柔柔地;
雨,
淋透我心,
慢慢地;
雪,
皑皑之中,
飘飘地……
风、雨、雪,在人生旅途上,
不免要与它们结伴同行;
只要你记住,
它们是永不停止,
而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
只要珍惜每一次的循环,
你会从三者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一九九七年的某一天,当蓝萍收到发表在后勤文艺上的散文诗时,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害羞着笑了。

一直到国宏去了日本北海道一个月后,他也没有收到蓝萍给他的杂志。忙碌于工作与学习的他,以为妹妹就是那个永远可爱的妹妹,在过去的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丝毫无从得知。女性情感上的细腻与温情,因为男人永远不会懂,他们永远不懂没有性欲的爱里会有真爱的存在。

爱一个人,就是想每天都能够见到他;爱一个人,就是他有了家庭有了妻儿,哪怕是只能远远的看着他都会有幸福的感觉。而蓝萍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往事不再尘封,而是把它们变成铅字印刷出来,作为自己人生初恋的一场经历。那里没有长长的泪水,只有长情的表白。

如果单纯地以为是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旺盛困扰的缘由,蓝萍很无奈地接受所发生的一切不如意。那一年的孤独者,孤独的感觉时常困扰着她。

青春太短暂!蓝萍爱上了黑漆漆的夜,她把自己托付给了宁静深邃而有无限魅力的夜晚。她继续写着她的情感诗篇……

*孤 独 者(组诗 一)

苦苦追求世间最美好的爱
却每次都败兴而归 又充满信心地走去
只知道寻觅”默契者”却不曾想到自己还没达到那个境界
人与人之间各有一道高墙
苦于它使人们的心无从相印 无从相知
更苦于不能如实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孤独使自己的眼光变得短浅
每每深夜 秉烛夜读时
精力充沛的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爱 夜
月空星光点点似蓝蓝的窗纱挂在天边
大地静悄悄似沉睡在地下的巨大宝盆
啊,夜
你不会抛弃我这个爱夜的人吧
虽然我是个孤独者

*爱 人(组诗 二)

你终于离我而去
远赴大洋彼岸的你
不顾自己心中的眷恋与自身的安危
固执地走了
没留下任何值得让别人思念你的物品
更没留下让我恋念你的感觉
我笑着,哭着,仿佛天地间唯我一人
我唱着,跳着,似乎在庆幸自己少了一个累赘
你的离去是那么的匆忙
又似那么的无奈 我觉得
难道那高墙依然立在我们俩人之间
我惘然,我无助,仿佛世界上唯我失意
我寂寞,我忧虑,分明又多了一份心事

*路(组诗 三)

脚下延伸着 路
一望无尽头
遥远的山峦仿佛与它交叉
蓝蓝的天空似乎与它拉手
一切尽收眼底 我俩
漫步走过无边无际的路
有月儿,风儿伴随
有花儿,鸟儿起舞
还有恋人同行
路啊路
你历经了坎坷终成大道
爱情呵
你又何尝没经风霜没受雪打呢
远处路消失了
我心里升起明月一轮

第九章 飞扬的青春

一九九七年六月,重庆的梅雨季节酷热难耐。学员们每天早上起床后必须冲个凉才能静下心来备战各科的考试。

蓝萍考完流行病学后,她想回三医大预防医学系找建安老师聊聊天。蓝萍硬着头皮,不得不来到二大队队部,她跟大队长郭秦请假回高滩岩去图书馆还书。她第一次跟郭大队撒了慌,因为她还完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直奔预防医学系拜访建安教授。

三医大预防医学系某教研室。建安教授倾慕学生蓝萍一事,无人知晓,可是建安教授从不轻易地对学生表露出感情。他安静地坐着,内心泛起了波澜,一时间竟不知从哪里聊起。蓝萍也静静地等着听建安老师讲他的经历和私人的事情。建安从中山大学博士生毕业后,曾经在西南医院传染科工作过几年。由于传染科的一位女病人在住院治疗期间,悄悄地向建安医师表达了她的爱意,但是一直没有建安医师的回复。那位女病人感到非常痛苦,她把对建安的爱慕之意偷偷地跟科里的护士长吴斌说了。没成想吴斌护士长正好是建安医师的爱人。可想而知,建安只好委曲求全,他选择了让自己的爱人放心,他离开了传染科,调至预防医学系当老师。

蓝萍好奇地听着,眨了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没敢发表任何话语。建安讲完之后,沉默了许久。蓝萍年轻有青春朝气,也有外向的性格,她没遮没拦地直接对建安教授表达了最近情感上的变化。自从一九九六年夏天建安教授到新桥医院授课后,他经常在课后帮学员们复习授课内容和课后考试答疑。专注于教学的建安,还没有注意到学员队里的几个女学员们对他的看法。蓝萍在情感上的变化,如果不跟建安教授讲出来,建安一直被蒙在鼓里。

七月十号,蓝萍等学员们都考完流行病学后,建安熬夜批改了一百二十八名学员的试卷。他发现二大队里有几个学员的答卷成绩非常优秀,尤其是蓝萍写的答卷。她的卷面字迹秀气而规整,蓝萍的答案也很正确,建安毫不犹豫地给了蓝萍九十八分。蓝萍拿到了二大队流行病学科目第一名的好成绩。

“建安老师,我很感激您耐心地教我怎么写统计学的公式和解题,如果不是您临场指点我的话,可能我就做错了。”蓝萍羞涩地低下了头,不敢看老师的眼睛。

蓝萍小声地继续说道:“张天硕您还记得嘛,她是我们九班班长啊,她的成绩是第二名。我们区队只有张天硕和我排在二十名以内。所以我来给您表示感谢。”

蓝萍看见建安教授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继续解释说:“郭大队长公布流行病学考试成绩的时候,有几个学员像张虹和陈静她们还不服气呢。我和天硕等前十名学员一起站在阶梯教室讲台前领奖,我们真的很开心很骄傲。谢谢老师您辅导我们复习重点考试内容啊。”

“张虹?我还记得她。在课后的时候,她还主动来找我问我考试题的内容。我告诉她两大统计学的考题。尽管只考了其中的一个,那也算是辅导帮助学生吧。”建安如实回忆说。

“她长得很漂亮,很像青青河边草里的电影演员。好多男兵都喜欢他。她是我们队的太阳花。是不是她说她喜欢您啊?她很外向性格的女孩子。”蓝萍似笑非笑吃着醋说。

“哈哈,那你是带刺的玫瑰花。你想哪里去了,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她是来问我考试的问题而已啊。我知道有的学员爱跟老师套近乎啊,考完了就没有影子了。”建安笑着回答。

“老师,您喜欢文学吗?您喜欢看什么书?我上个月去白叔叔那里吃饭的时候,他带我去了解放碑,哪里新建的新华书店好大啊,我在三楼买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主题的小说,还有几本世界名著‘简爱’和‘追忆似水年华’等等。我一个月的工资才280元钱啊,花了一半还多。”

“我也比较喜欢看世界名著,像‘似水年华’很好看,写得很有水平。但是我回家后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听听音乐啊,看看新闻联播,然后就继续写备课内容和每年的论文材料。总有干不完的事情。每天十二点多才睡。”

“那老师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我们每天熄灯早,九点多就睡下。我有时候值班,要带队出操。”

“你们很辛苦。”

“建安老师,您更辛苦啊,我们学生作息时间必须遵守啊,有时候我也跑到宿舍楼五楼去上自习,我经常写点诗歌和散文,但最近我准备英文翻译的考试,因为我下个月放暑假的时候要去南京国际关系学院参加英语函授本科的考试。”

“你这么努力学习英文?我听说去年南京国关分配过来三个英语老师?好像有一个马老师和我是有个楼道单元里的邻居。我见过他和他聊过天。”

“马老师,我也见过,我们队一位学员喜欢他。但是我们干部学员经常参加大会小会,教导员和大队长说我们都要提高自身素质严格要求自己,我们不敢逾越鸿沟谈恋爱啊!”

“是的,学员在学校学习第一,其他的是不能做。”

“那老师您呢?您知道也有喜欢您的吧?”

“蓝萍,你还太小,不太懂啊,过几年你考研回来再说。”

“谢谢老师的鼓励,我一定一定努力学习,争取考上您的流行病学研究生。可是,我是二大队的,是大专生啊。”

“没事的,你如果回单位后,真的想考我的研究生,我给你我的邮箱地址,还有我的私人BP机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真的。太感谢老师的信任啊。我加倍努力。”

“我的BP机经常开着,你记一下。512656988。你呼叫的时候记得让通信员打上你的名字‘萍’好吗?”

“好的,好的,太好了,那我去南京的时候让院里的总机给您发信息,这样我们可以经常留言联系。我和那边的总机班长认识,应该没有问题。或者我直接去图书馆馆长我老乡曹叔叔家里给您打军线长途电话啊。”

建安教授看着蓝萍可爱的模样,心里很是激动不已,年轻真好啊。办公桌上沏好的龙井,茶叶香气四溢。蓝萍端起一杯热茶,敬茶给建安教授。她柔声柔气地说道:“老师,我已经买了去南京的火车票啊,这次是去参加函授英语的翻译和口语的考试,计划内的不能变动,否则影响毕业。我以前在那儿只学过一年,因为我还是想学临床医疗,所以来了三医大。接下来还要继续学习两年函授,每年暑假要去复习和考几门英语相关课目。明年再去一次就能拿到函授本科的结业证了。”

大半个下午的好时光,两个人都忘记了时间,他们一直从两点钟聊到了下午五点多钟。他们又聊到最近的埃博拉病毒话题。蓝萍深深地被建安老师的学识渊博而感到由衷地佩服。

当蓝萍望着窗外金色的夕阳站露出她的光芒万丈时,她才意识到是时候该归队销假了。建安教授心里依依不舍,他默默地目送蓝萍出了教研室的大门。当建安回身回教研室的时候,他禁不住叹了口气,他以为这次畅谈只是与一个女学员聊聊天而已,没成想他刚送走蓝萍,自己就已经开始思念她了。

在回家属院的路上,建安老师摸着黑一个人孤独地走着。今天聊了很多往事,几乎唤醒了建安脑海里沉睡着的爱的感受。可是,如蓝萍所言:学员在学院里是不能谈恋爱的。‘老师是辛勤的园丁’,老师负责教书育人,学员负责学业有成!怎能不负责任地跟学生说爱就爱了?

家属院马路上很安静,建安教授几乎能够听见他自己‘嘭嘭’的心跳声。自己这是怎么了?请淡定啊!回家见到夫人怎么解释?难道说又要‘河东狮吼’?自己可承受不起夫人的悲伤之情!还是悄悄地收起没有可能性的爱吧。蓝萍只是学生而已。

建安一边走着一边哼起了最近流行的歌曲: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往事如风……’他一个人走着走着,唱着唱着,突然感到心似冰冻,他竟然被自己的歌声唱哭了。建安迟迟没有回家,他站在家属院乌江鱼头火锅饭店后面高高的山坡上,他此刻的心情,像极了漆黑的夜色,他沮丧到了极点。

蓝萍与建安教授的感受相左。她顺利地返回新桥医院,她觉得今天跟优秀的老师聊天收获很多。蓝萍的内心世界里萌生出仰望建安老师的念头。她很想有机会考回三医大读预防医学系流行病学的研究生,这也是今天下午建安老师给自己的唯一建议。

成长的艰难是对人生的种种考验。蓝萍没有跟建安老师多说自己的个人情况。她必须先回原单位医院工作,她是委培生,是必须遵守单位的规定毕业后准时回去上班,要把所学到的临床专业知识和技术为基层部队里的官兵们服务。蓝萍跟没有向建安教授透露出任何有关于她自己的恋爱未果一事。蓝萍心里有伤痛,却不敢说出口,她默默地隐藏着伤疤,不轻易让别人看到,更不能让建安老师知道。

蓝萍归队销假后,她顾不上吃晚饭,披上白大褂直接跟着张班长和马芳到急诊见习。蓝萍一路上,轻轻地哼着童安格的歌,心情舒畅,脚步轻盈。“你说,我想你,捉摸又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说,要远行,忽远又忽近,其实你。把自己……

“萍萍,你唱歌唱的真好。对了,听郭大队说今天三医大政治部部长生病住院了,他住在肝胆外科。他写得歌词可棒了,你还记得吗?去年你带咱们队全体学员学唱的那首歌“三医大,我的母校”,我记得你唱得可深情了。萍萍,你再唱一个给我们听听好不好?”张天硕拉着蓝萍的白大褂不撒手,她央求着蓝萍赶紧来一嗓亮出来来自母校的歌声。

“好啊,天硕,你听着。”蓝萍答应了张天硕的请求,她边走边唱着:“走遍了遥远的天南海北,走不出母亲的胸襟,三医大的情啊,三医大的爱……”

“好,唱的好。”一位有磁性的男声突然响起来,三个女生听了吓得花容失色,蓝萍也瞬间被凝住了神封住了喉。“谁?谁在讲话?”

“不要害怕,我是大内科的李小英。”

“啊,是您啊,李主任?您可把我们吓死了,魂都快飞了啊。”

“你们这是去哪里啊?我正好吃完饭出门去急诊看看查查房。大家一块走吧?”

“李主任,我是张天硕。她是刚刚在唱歌的蓝萍,那位是马芳。我们都是九班的学员,今晚轮到我们去急诊见习。”

“你们好,别拘束,蓝萍你继续唱啊,不好意思是我不对打断了你的歌声。真的很好听啊,我夫人林怡医生在新桥医院唱歌很出名的。我觉得蓝萍你唱的和她一样出色。”

“谢谢李老师的夸奖。”

“谢啥,一起去急诊吧。你们上周五正好大内科考完了,今晚碰巧可以跟着我好好学一下临床诊断的知识和技术。”

一行人说着话,三个学员跟着李小英主任走进新桥医院急诊大楼的内科诊室。蓝萍心里还一直担心着张天硕讲的政治部主任生病的事情。她悄悄地问李主任:“李老师,您知道政治部主任今天住院的事情?他是我山东老乡。听说住了肝胆外科?肝胆外科杨彤瀚主任也是我烟台老乡啊,我想见习内科之后找时间去看望他们。”

“啊,是吗?我跟你问问总机。你稍等。”

“新桥医院总机嘛?我是急诊李小英,请接肝胆外科。谢谢”

“李主任您好,请问您要肝胆外科医生值班室还是护士值班室?还是杨主任家?现在下班了。”

“是啊,请接肝胆外科医生值班室电话,有急事。”

“是,遵命,请您稍等。马上接通。”

“叮铃铃,叮铃铃。肝胆外科吗?我是三医大通信站值班员张丽,急诊李主任内线,请接电话。”

“您好,李主任,肝胆外科电话已经接通,请讲话。”

“谢谢张丽。”

“您好,我是值班医生柳江。请问您有什么急事交待?”

“你那边今天有学院政治部李主任在你科里住院治疗吗?”

“有这么回事,杨主任还在病房呢,他说今晚李主任能渡过危险期的话,明天就手术。如果今晚还是高烧不退的话,就给他上激素和抗生素双管齐下,否则李主任的胆囊绝对保不住了。”

“明白。麻烦你同志杨彤瀚主任,我现在在急诊大楼查房,有急事我随叫随到。大概过一个小时查完房我会马上过去看望杨主任和李主任。请你把话稍给他们啊。抗生素静脉滴注的时候注意点滴的滴数,高烧病人每分钟不能超过60滴,上激素壶入的时候给两支试试吧。希望这点建议能帮到李主任尽快退烧。急性胆囊炎,必须早点做手术啊,别耽误了病情。我听说李主任今年是第三次犯病了?他太辛苦了,老同志不容易啊。”

“是,李主任,我一定把话转达给杨主任做参考。谢谢您的会诊。我挂了,去马上去观察室汇报。”

“好的,辛苦你了,柳江医生。”

李小英主任说完后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拿着的话筒。站在他身旁的蓝萍,听得非常仔细,她一个字不漏地都听见了。蓝萍忍不住急忙跟李主任说:“李老师,带我去好不好?我想唱歌给他听。我相信我的歌声一定能让李主任高兴。”

“蓝萍,现在还不是探望的时候,这样吧,你们各自翻看内科自习啊,有病人就叫我或者交值班医生带你们看看学一学。我需要把急诊的病案查一查。”

“好的,李老师。”

“蓝萍,你过来。”蓝萍赶紧走到李小英主任身旁,帮着他把不锈钢病案夹子一个一个西欧那个病案车上抽出来,然后平放在办公桌上一一查阅。李小英主任很信任蓝萍,他打心眼里喜欢蓝萍的利索劲儿,怪不得最近院里传出来消息,各个科室都在物色一大队和二大队即将毕业留校的高材生。李主任盯着蓝萍看,看得蓝萍心里七上八下很不安,她朝着李主任笑了笑,李主任只好收回想法什么都没说,他继续翻看病案内容。其实,明年要去石家庄给学员们监考,李主任心里想以后还是有机会跟蓝萍聊聊天,只是表达一下他对她的好感仅此而已,并不是罗曼蒂克的那种爱恋。

军队院校培养出来的医生与教师,几乎各个都是非常懂礼貌尊重人的干部。医生在临床上总是跟各种各样的病人们打交道,偶尔也有精力跟身边喜欢的人交流一下自己的真实情感。像李主任这么懂得尊敬学员爱护学员的老师还有很多,蓝萍受到的类似礼遇,她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对自己表达的好感,她似乎也见怪不怪了。

在新桥医院见习的一整年时间,蓝萍和众多学员们姐妹兄弟们都收获了很多的宝贵临床经验。那一年的青春荷尔蒙的能量迸发,令众多优秀的专业人士深受感染。青春的活力,谁都拥有过,要看他们自己是怎样操控的,每一个人的命运正继续着神秘的运行。

第十章 八月桂花香

一九九七年七月二十日暑假。

二大队学员们都陆陆续续地返回他们各自的故乡度假。张天硕背起早已经打好的行李,她站在小车班门口等蓝萍郝燕杨晔等一行人坐车一起去朝天门火车站。蓝萍正在宿舍里跟班员马芳交代锁门等安全事情。四楼其他的宿舍里几乎空无一人,楼道里静寂无声。蓝萍准备坐火车回南京继续攻读英语函授本科。她匆匆忙忙地把棕垫下藏着的函授英语书,放到随身背的绿背包里。

“蓝萍姐,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去三楼队部把钥匙交给郭队长啊。好像他还要我去高滩岩把今年的总成绩报告单交上去。我没有时间去送你了,真不好意思啊。”

蓝萍一听,连忙对马芳说:“不用麻烦你送我。请你跟教务处季军干事打声招呼啊,就说我一个月后回来的时候再去拜访他。再见啊,假期愉快。”蓝萍说完后拖着黑色行李箱离开宿舍,快步下了楼,直奔新桥医院门口的小车班。

当蓝萍顺利与张天硕杨晔汇合后,小车班李班长启动212吉普车载着她们往朝天门开去。大家的心早已经飞回遥远的家乡。刚满十八岁的杨晔,用手轻轻地梳理着马尾辫,张天硕紧闭着双眼紧靠着蓝萍的右肩膀,各自想着心事。半个小时的车程一眨眼功夫到达了朝天门。码头上依旧热闹非凡,棒棒军们吆喝着调子正忙着拉货运货接活干。

蓝萍等提着各自的行李箱,大家谢过司机后一起到朝天门火车站检票。杨晔关切地问蓝萍:“呀,萍萍姐姐,这次你怎么坐火车啊,寒假的时候白叔叔不是接你去机场你坐飞机走的吗?”

“妹妹,我这次是去南京国际关系学院有英语科目的结业考试要完成。所以只好先坐火车去,等考完之后再做火车回家。这样就能省下钱。要不我还得跟爸爸妈妈要钱,我不想麻烦父母啊。”蓝萍看着可爱的杨晔说。

“叔叔阿姨她们会心疼你的?我觉得你这么辛苦用功读书,她们会很欣慰的啊。”杨晔很理解地回应道。

“天硕,我去第六站台南京方向。你们去郑州是第十站台,还在前面,你们继续往前走一段啊,我们一个月后不见不散,拜拜。”蓝萍紧紧地跟随着去第六站台的人流,她顺着惯性也往人群里挤去。

“保重啊,蓝萍,注意安全啊!”张天硕模模糊糊地听见蓝萍在跟自己道别,可是周围赶火车的人越来越多越拥挤,她只好送上祝福希望蓝萍一路平安。

顺利地赶到第六站台的蓝萍,不顾肩上的行囊沉重,她把行李箱放在站台上,从绿挎包里掏出BP机,她给营房部的白叔叔留言道别,让他放心自己已经顺利地到了火车站。然后,蓝萍又给远在南京要接她的梅姨留言说过一晚明天早上八点就能抵达南京。

碰巧的是,一名一大队的学员也正在站台等着准备上火车回南京度假。他有礼貌地跟刚刚收好通讯器的蓝萍打声招呼。“你好,中尉同志,我是林晓峰,一大队的。请问你是哪个大队的你去哪里?”

蓝萍看着林晓峰和颜悦色地说:“你好,我是二大队的蓝萍。我以前在南京读过书,现正好趁学校假期回去考试啊。我们一起上火车吧。”第六站台上人声嘈杂,蓝萍怕对方听不清,她试着靠近前一步说道。

“他好了,我也是回老家南京,我是南京通信大院出来的,在90医院旁边住。等你考完试有空来我家玩啊。不过现在南京可是很热啊,梅雨季节刚刚过去,又湿又热的。”

“是啊,但是没有办法啊。谁让我这么好学呢。哈哈哈。”蓝萍自我嘲讽道。

“没有想到你学完这边又要去另外一个火炉里继续学习考试。这年月,想你这么用工刻苦的女孩子不多见了。是不是你家有什么特殊关系啊,这么容易同时读到第二个本科?”林晓峰好奇地问道。

他这一问可倒好,问得蓝萍一时无话可答。蓝萍有些尴尬地在原地站着不动,一直等到全副武装的列车员下火车招呼乘客们排队检票上车。

林晓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说的话哪里出了差错?他抬着头看着蓝萍一言不发排在10号车厢外面检票,蓝萍把硬卧车票递给女列车员,等待检票打孔上车。林晓峰跟在蓝萍身后也检票上了车。蓝萍对号入座顺利地找到了12号。她把行李箱和背囊包放到卧铺对面行李架上,她摘下军帽潇洒地回了身,轻轻地坐回到12号下铺靠近餐桌的边上,根本没有理会紧随其后坐下的林晓峰。

“你渴了吗?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喝。”林晓峰提上暖壶,去了车厢的尽头找热水炉打水给蓝萍喝。他干渴的喉咙里,仿佛快要冒烟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喝上水,全部精力都放在赶火车了,造就忘记喝水这一回事。他想蓝萍肯定和他一样,尽管当过兵不怕苦,那也要为人民服务一把啊。何况还是来自同一个学校的大美女中尉同志。想着想着他走到了热水炉旁边,右手拔开暖壶塞后,拧开金色的水龙头,往暖壶里灌热水。

当林晓峰开开心心地提着满满一瓶爱心热水,轻手轻脚地走回10号车厢12号下铺时,他却发现蓝萍半躺在卧铺上和衣而卧。这时,列车员站在林晓峰的身后,轻声细语地说道:“大家都拿出车票验票了啊。上铺的中铺的,还有下铺的。”

“你好,这是我的12号下铺卧铺票。”蓝萍弱弱地睁开眼睛,她在卧铺上做起来,从衣兜里掏出粉红色卧铺车票,一只手递给列车员。站在列车员与蓝萍之间的林晓峰,赶紧侧身让开,让列车员接过蓝萍的车票。

“你好,这是我的中铺卧铺车票。”林晓峰等蓝萍与列车员换好票后,他从自己的87式军装上衣兜里掏出一张车票。

“好的,你们的票都换好了,可以休息了,一会儿列车正点出发。”

列车员换完票后,继续前往13号车厢走去。

“蓝萍同学,你醒了,我打好热水了,来我们喝点水吧。”林晓峰放下手里的暖壶,同时趁机打开了话匣子。

“啊呀,我们一大队今天还集会呢,都是让学员们注意暑假安全问题。这不,预防医学系有学员上个月上晚自习的时候,一个人偷着去了学校旁边的西南医院游泳,可惜不幸的是她水性不好竟然溺水身亡了。我们大队长很紧张地对我们全体学员说我们回老家一定一定不能出事啊。”

蓝萍很疲惫,很想睡下,却怕林晓峰不高兴。她听了林晓峰的话后说:“我们队长也有通报这件事情,还好吧,平时有训练游泳这一项的,希望大家暑假都平平安安的。”

“对了,你们队里是不是有个叫陈彦的少尉?她经常跑到我们队啊,我上周还在大坪医院见到她。我听说陈彦喜欢英语老师郑志鹏,那位去年刚从南京关系学院毕业分配到三医大的英语老师。陈彦她在我们阶梯教室听课,课后问老师英文歌曲啊,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陈彦?军训的时候我们俩是排头兵,她是第二排的我是第一排的。”蓝萍与陈彦交情不深,她们两个,一个是三区队的,一个是四区队的。陈彦有一段时间总是没话找话说追问蓝萍关于老师的情况。

“那你们二大队的学习风气怎么样?我听说你们队都是干部学员。我们都是应届高中毕业生考上的一本,我很喜欢三医大,虽然有点苦有些严厉。”

林晓峰敞开了心扉跟蓝萍聊天,他抿了一口热白开后继续说道:“我们都怕队长,其实是尊敬他。有时候即使是用尽了全力,我也达不到你们干部学员的军训水平和思想觉悟。”

“其实,尽力了就好。我觉得是这样的:即使我们试着做到了最好,也还是得不到想要的,毕竟大家都一样在努力啊。做一名合格的医生,要得就是好体格好思想啊。”蓝萍认真地对张晓峰说。

“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就能随便当个好医生的。就说每次见习的时候内科大查房,那一查就是两个钟头。你没有健康的体格哪里有体力坚持下来?动不动就晕血晕台?地方学员就是有不少这方面的毛病,太娇气太矫情……”蓝萍直言不讳地把自己对学生兵的看法说给林晓峰听。

“你别介意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所了解的几个女的学生兵。我个人觉得不能太离谱,要不来上三医大学医干嘛?解剖课经常有请假说生病不来的,见习时碰到急诊手术的就说来例假不上手术台。谁不晓得偷懒可以轻松点啊,可是真要是上了临床自己值班的时候,那怎么办?难道说病人躺在床上疼的直打滚,医生说对不起我不舒服做不了手术?那病人家属不生气才怪呢。”

林晓峰看到蓝萍话音里来了精气神,他非常兴奋地说:“是啊,是啊,你说的很对。我一开始不敢碰解剖室里的骨头器官啥的,吓死个人啊。有一天解剖室停电了,我的妈呀,大家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声哭闹声,一时间全都响起来。现在说说倒罢了,身临其境的时候真的是很吓人啊。对了,你们平时写文章发校报吗?我好像看到过你的名字和文章啊,有《重庆的夜色》,还有《重庆游记》对吧?”

蓝萍听了他的话后,心里美滋滋的,虽然对方并没有夸自己写的文章写得好。蓝萍对林晓峰笑着说道:“火车启动后,我给你看我以前写的文章啊,我发表到后勤文艺上了。”

“太好了,我也是文学爱好者。你真棒,蓝萍姐姐。我们到了南京之后,我给你留个军线电话,你考完后记得联系我啊。我请你去夫子庙吃小吃去。”

“好啊。我以前去过的,夫子庙的小吃可好吃了。我最喜欢吃桂花糖藕。现在是7月21日,过一周马上就到了八月,南京中山陵的桂花也开了吧,等我考完了我们再一起去玩啊!”

重庆始发到南京的火车终于“呜呜呜,酷土酷土酷土酷土”驶出第六站台。

蓝萍和林晓峰的对话,热热闹闹的。上铺中铺的乘客们都在休息。蓝萍轻手轻脚地从随身的绿挎包里掏出自己写的诗歌《重庆游记》递给了林晓峰看。然后她和衣躺在下铺上,轻轻地翻开王宗仁老师写的《藏羚羊跪拜》。林晓峰看到蓝萍聚精会神地看着后勤文艺杂志,他不敢再打扰蓝萍,他拿着蓝萍给他的文章后,一个高爬上中铺,趴在硬硬的铺位上开始阅读《重庆游记》。

渣滓洞的沉思
我是带着怎样复杂的心情迈入:
阴暗潮湿残破牢房里刑讯室里各式各样刑具
我沉痛地感叹:
革命者年轻的躯体曾经经受
精神与肉体的折磨
无疑是坚强与懦弱、坚定与动摇的对抗
我肃穆在革命烈士们遗照前感受
革命烈士们一颗颗爱国赤诚之心
我第一次深深地被震撼到
可悲的烈士遗孤可叹的伉俪情深
我不禁感慨着:
无数个热血青年为了一个共同的信念
抛头颅洒热血勇敢地在暗无天日牢狱中
顽强抗争到底—-青春无悔
蓝萍写于重庆沙坪坝高滩岩1995–10–20

“十八岁,二十岁,我参军到部队……”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在经受军校严格训练和医技培养的同时,在各自的心里一直有着执着的追求和单纯的向往。那一年,所有的辛酸苦辣和坎坷磨砺,全部被有心人记载在白纸上,留下特殊而美好的军校时光的点滴回忆。

经过一夜的奔波,顺利抵达南京火车站后,蓝萍兴奋地拖着箱子跟张晓峰道别。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重新温习英语并且参加考试。

接站的梅姨,穿着一件合身的蓝色白花染布旗袍,站在火车站出站口迎接蓝萍的到来。“萍萍,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梅姨看见蓝萍出站后,伸出右手招呼蓝萍说。

“梅姨,您好啊,啊呀,谢谢您来接我啊。”蓝萍看见梅姨之后喜笑颜开地说。

接上蓝萍后,梅姨让小车班司机载着她们回国际关系学院。八月初的南京,早上的天儿很热很热,车行驶在梧桐树树荫下,蓝萍坐在车里却感到很凉爽。久违的南京,记忆中美丽的桂花开了吗?梅姨右手握着蓝萍的左手,轻轻地安慰蓝萍道:“孩子啊,我知道以前委屈你啦,这次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带你出去玩一玩。你曹叔叔说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想吃什么你就说,好好安心复习考试。等你考完之后,我和母亲一起跟着你回烟台老家避避暑,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父亲帮帮忙跟火车站里面的领导打声招呼,我母亲年纪九十高龄了,走路不方便啊,需要找车进站台去接一下。你看看能不能提前打个长途电话跟你父母说说帮帮忙?”

梅姨的话,蓝萍小心地记下,她连忙回应道:“好的,梅姨,没有问题啊。上次李刚的父母来我家的时候,我爸爸找人进站台接啊,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啊。我晚上在您家里挂个地方线打长途电话给爸爸妈妈就好。您放心啊。”
“好,蓝萍,奶奶高龄好不容易同意今年回趟老家,亲戚们都想要给他老人家庆祝大寿。到时候邀请你们参加。”梅姨喜上眉梢地説。

“小张,麻烦你开车回院里,你把我放在门诊大楼,你再带蓝萍去学员宿舍楼3号楼。我这里有3号楼五楼501房间的钥匙。你们去了之后看看还需要什么就通知我,或者你带蓝萍去家属院的超市逛逛买点东西啊。”梅姨跟蓝萍说完话后又对司机认真交代。

蓝萍坐在后排座上很感激梅姨给自己安排妥当,要不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以前在南京读过书,却几乎没有出过学院大门。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招待所,妈妈还在等着自己去长途电话报平安呢。

蓝萍和梅姨坐在后排的车座上,两个人都望着窗外的风景,各自想着家事心事天下事。蓝萍还记得校友的母亲曾经说过第一句话:考试年啊,吃广寒糕,有历史的,一定会考试顺利步步高!蓝萍想着想着,肚子“咕噜咕噜”,她有点饿了,可是她不敢吭声。坐在她身边的梅姨正在闭目养神,蓝萍也装作累了的样子,头仰到后靠背上,无奈地抗拒饥饿的不舒服感觉。

“少给人添麻烦”。蓝萍一直记得母亲留给自己的心里话:自己能忍的事情就不要随便去麻烦别人。蓝萍只好默默地忍着不敢打扰梅姨说自己饿了。她心里想着桂花盛开时的娇艳和桂花糯米藕的香甜,近乎忘记了饥饿的感觉。蓝萍终于放松地仰着头睡着了。

一个人在世上,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有的人很珍惜美好的时光,就像孤独的蓝萍,连放暑假休假的时间她都不肯休息。蓝萍一个人正窝在湿热的五楼学生宿舍里,收拾好行李之后,她翻翻绿挎包里的钱包,计划着今儿中午吃什么好呢?她为了少花点钱来南京复习考试,把飞机票改成火车票,又从七月的十三级四档的工资里面抽出两百元钱来准备买国际关系学院食堂的饭票。钱包里剩下的零花钱总共不到两百五十元了。

蓝萍站在宿舍窗前,遥望着学院里熟悉的大操场,心里面又多了许多的惆怅。爸爸在上海工作,妈妈在老家上班,考完试回哪里?虽然自己并不缺钱花,可是总被母亲说钱都花在了路上。蓝萍想着想着,一时提不起精神头来安静地学习。

她多么希望今年年底工资再提高一档,十三级五档,那就能拿到六百元钱。她一边想着美事,一边磨蹭着,一会儿就晃到中午。蓝萍从背囊里拿出一袋方便面干啃,她不得不抓紧时间赶紧完成英文翻译稿件,再看看口语考试的要求内容,她准备下午去英语函授教室参加英文翻译口语科目的考试。

午觉肯定是睡不成了。蓝萍忍受着炎热的天气,一页一页地复习着翻译着。她偶尔休息时,站起身来眺望窗外,想家中父老乡亲,想握过手的建安老师,想遥远不可及的一切……

能忍受寂寞的人,早早晚晚能够成就自己。无论前途是否光明,蓝萍只懂得咬着牙坚持。也许,一个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第十一章 良师益友

临床实习的经历,令人终生难忘。

一九九七年八月。立秋后,蓝萍在南京考完英语后坐火车直奔天津。一路无惊无险,她顺利地带上行李来到了河北区小王庄254医院实习。到了解放军254中心医院后,蓝萍先去了医院医务部找赵建平干事报到拿到实习名额。蓝萍被安置在普外科实习。

蓝萍由于马不停蹄地从重庆离校直接转战南京国关考试,然后又到天津实习,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把全部的精力和体力全部都放在了考试上。她一路奔波,根本不会照顾自己的饮食与起居,大部分时间都是早上吃碗方便面,中午买个盒饭,晚上把中午吃剩下来的盒饭泡点热水就着榨菜和双汇火腿肠对付过去。

蓝萍去普外实习两周后,在某一天的早上去科室打扫卫生擦地板的时候,她突然跟值班护士说心里很不舒服,左肩膀子后背也疼。值班护士张萍听后,她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蓝萍,赶紧拉着蓝萍跑到心内科找值班医生李波博士做了个心电图。这一查倒好,果然查出来蓝萍是心脏早搏。

不幸之中万幸的是:蓝萍以前没有特殊的心脏病病史。这次查出来的结果是室上性心动过速。李波博士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口服维他命B1和谷维素。他让蓝萍在宿舍卧床休息两周。必要时口服异搏定。

蓝萍拿着李博士给做的心电图图谱,她和张萍一起回到了普外科值班室。蓝萍很伤心地趴在办公桌上,想哭却没有力气哭出来,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正当蓝萍伤心的时候,普外科的黄建斌主任大步流星地进了医生值班室。

“早啊,蓝萍医生。今天我们还有两台小手术啊。你给我当二助吧。今天科里总共有十四台手术,可能人手不够啊。”黄主任一边从病案车上拿出24床和26床的病历夹,一边交待手术的任务给蓝萍。他想培养培养蓝萍这帮子年轻的实习生怎样做一台成功的手术。

蓝萍听见黄主任发话了,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她重新振作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立马站起身回答道:“好的,黄主任,有事情请您吩咐我啊。”

“蓝医生,上周六上午的急诊手术,还幸亏有你在啊,你帮了我们大忙啊。整整六个小时的手术,我真的老了体力不行了,亏了有你帮我打了下手做了最后的腹部肌肉和皮肤缝合术。那天实在是缺人,只有两个医生。今天,我一定让你做二助,最后的关腹与缝合全部归你做啊。今年三医大来的实习生,真有几个值得好好培养起来做外科医生的。”黄主任信心十足地对蓝萍说道。

“谢谢黄主任的信任。我以前做过护士助产士,学过皮针肌肉针缝合手术的。但是其他的大型外科手术还真的没有做过啊。请黄老师多多指教栽培!”蓝萍谦虚地回答说。

值班护士张萍正好拿着护士交班记录本进了医生值班室。她看了看虚弱的蓝萍,又看了看正忙着准备两台手术资料的黄主任,她对黄主任说:“主任啊,您的12床手术病人高烧已经退了啊,静脉液体还输不输了?还有一瓶500毫升的葡萄糖和一瓶500毫升的葡萄糖盐。”

“再输两天就可以出院了。那小伙子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之后没啥大问题。”黄主任跟张萍护士说完招呼蓝萍跟他去手术室做手术。张萍护士赶紧拉拉蓝萍的白大褂衣襟,蓝萍下意识地回头小声地对张萍说:我没事的,黄主任刚刚说了今天都是小手术。”蓝萍轻巧地伴着鬼脸,跟着黄主任一溜烟地奔手术室准备开台。

张萍看着他们两个人都背影,很是无奈地回到了护士办公室。最近一周,普外科手术的病人越来越多。真是多事之秋啊!她不禁感叹道。张萍真心希望蓝萍跟着黄主任做好手术下得了手术台。她手头的输液工作还有很多,张萍推着治疗车上的液体一床一床地打吊针。

254中心医院手术室。外科手术间外面,黄主任正带着蓝萍医生在洗手池边上认真地反复洗手刷手和刷胳膊。蓝萍大气不敢出一口,她重复着黄主任做得动作,一丝不苟地做好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当两个人做好消毒后,穿上蓝色一次性消毒手术服。一起进了手术间看病人。蓝萍悄悄地站在黄主任的身旁,慢慢地戴好一次性消毒软胶手套,她举起两只纤细的小手,轻轻地跟黄主任示意准备完毕。只见黄主任慢步靠近手术台,病人在明亮的手术灯下似乎沉睡过去。

“黄主任,这位病人是八十五岁的老太太,胃癌晚期。”手术室护士田蕊轻声说道。

麻醉师坐在手术台前的塑料椅子上,他也跟黄主任汇报说:“黄主任,病人已经做好麻醉,呼吸机上好了。三腔输液管道已经开通好了。等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开始配合您手术。您开腹前通知我啊,我马上监测各项指标啊。”刘峰医生说道。

“一助苗医生,二助蓝医生,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开始。”

黄主任示意手术间里的普外科医生们,让他们赶紧打起精神来一起合作这一台有点挑战的胃癌晚期腹腔探查术。

“黄主任,一助在。”年轻精干的苗医生回答道。

“黄主任,二助蓝萍在。”蓝萍稍微有点紧张地回答说。

“麻醉师刘峰在。”坐在病人头部前边的刘医生也回答着。

“手术室值班护士田蕊在。”刘峰医生话音刚落,田护士紧跟着说。

“好的。现在开台。”黄主任一边下达手术开始的指示,一边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撩开铺在病人腹部上的手术洞巾。他接过田蕊护士递过来的消毒液,轻轻地在病人腹部做术前消毒。田蕊站在手术台的旁边,她训练有素地打开手术包,把手术刀止血钳腹腔大拉勾等等外科手术器械有序地一一排开来。蓝萍站在黄主任的身旁,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苗医生,又瞅瞅备器械的田护士,一颗紧张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

“田蕊,递给我手术刀。开始了。”黄主任慢悠悠地嘱咐田护士。

手术间墙上的时钟秒针指向了上午九点半钟。蓝萍紧紧地盯着黄主任拿着手术刀的右手,她想仔细地看黄主任如何开第一刀。黄主任是254中心医院普外科的第一把刀,蓝萍心想实习期间跟着黄主任实践外科手术怎么做,真是很幸运能够学到很多宝贵的手术技巧。

正当蓝萍想事情的时候,黄主任已经轻巧地切开了病人的腹部皮肤和皮下组织,苗医生赶紧用手边的消毒纱布按压止血,两个人配合得非常到位。蓝萍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做第二助手。她只好紧紧地盯着刚刚开腹的创面和一片红红的血迹。

“小田,腹腔拉勾。苗医生,你帮我把你那边的拉勾固定拉好。蓝医生,来,你也拉一把你那边的。”黄主任指示说。

“黄主任,病人的大网膜下面又有渗血。”苗医生一直在找被切割后出血的微细动脉和中小静脉。他却发现好像有一个出血的部位一直止不住血。他很快把情况反映给黄主任让他注意一下。

“蓝医生,你来接住,拉住这个止血钳别动啊,让我来看看。”

“好的。黄主任。”蓝萍紧张地一边应声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黄主任手里的止血钳。

“苗医生,你那边腹腔拉勾旁边在渗血多一点,其他的部位都还好。”

“小田,加压止血纱布。这个病人胃癌癌症晚期转移到腹腔里大网膜下了,现在应该结束探腹手术。”

“黄主任,病人血压平稳,心电图p波QRS波等都正常,呼吸正常,血氧饱和度90。”

“好的。关腹。”黄主任明确地命令道。

蓝萍听到后,心一紧,手一哆嗦,一不小心扯开了止血钳夹住的小动脉。只见一股鲜红的动脉血直冲手术灯喷射过去。“啊呀,黄主任,不好了。”

“没事,不要慌,继续加压止血,等几分钟找到出血的动脉用止血钳夹住再结扎止血。”黄主任眼急手快,赶紧拿过小田递过来的另一块纱布直接放到大网膜处加压止血。

“黄主任,您别动啊,您眼镜上有病人的血迹。”田护士眼尖地看到黄主任的眼睛上被溅上了几滴血。

苗医生一声不吭快速地做持钳打结法给病人止血。他把病人腹部左边的几个出血明显的部位都打好了外科止血结后,主动帮愣在台上的蓝萍做腹部另一边的止血任务。
蓝萍站在黄主任身旁,一时间头脑空白。她很依赖地想听黄主任指示,可是黄主任根本没有说话,他用左手小心地把加压纱布挪开,用右手里的腹腔拉勾向腹腔里探了探,他快速找到了刚刚被蓝萍拉断的小动脉。田护士马上把外科缝合针线不锈钢盘子递给黄主任。

“蓝医生,麻烦你固定一下腹腔拉勾,不要使劲啊。”黄主任命令蓝萍道。

“是,黄主任。”蓝萍头上微微冒汗,她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拉住黄主任的腹腔拉勾,丝毫不敢再动一下。她好像是被吓住了。

蓝萍认真地盯着手术台上做关腹的黄主任和苗医生的一招一式缝合手术,大气不敢出一声。田护士下意识地朝着蓝萍笑了笑,意思是有黄主任在台上应该没大事发生的。她让蓝萍不要太紧张。蓝萍的心里七上八下,她静静地站着看着,不敢再随便乱动,生怕再出错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正聚精会神地做关腹手术的黄主任,他顾不上埋怨实习生蓝萍,他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寻找到了被拉断的动脉后,长吁一口气,他用止血钳快速夹住还在渗血的动脉,一助苗医生赶快帮黄主任做外科打结止血。慌了神后的蓝萍,看到他们利利索索地处理好了出血的动脉,她终于能够静下来,她想这次真的太感谢黄主任帮自己紧急解决了出血问题。光靠自己是真的做不好这台关腹手术。

黄主任做完最后一步腹腔内的缝合后,田护士拿着一块消毒纱布轻轻地给黄主任冒着汗的额头擦了擦汗。蓝萍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很不好意思地站在手术台上跟黄主任说:“黄主任,剩下的交给我来做吧,我做皮下皮肤缝合。”

“好啊,苗医生,你带蓝医生继续做。我下来看看病人的情况。”

“是,我一定将功补过。您放心吧。”

黄主任下了手术台,走到麻醉师身旁,他盯着病人的心电图看着,麻醉师告诉他病人情况很稳定,黄主任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看来,这台腹腔探查手术有惊无险。希望年轻医生能够跟着自己学到一些在临床手术实践过程中遇到紧急情况如何做恰当的处理。这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黄主任站在手术间门边上,一边看着手术台上正在忙碌做缝合的三个人,一边心想:最近听说蓝萍忙着读书背书要去北京参加考研。怎么帮她呢?科里五个换药治疗室,有一个不经常用到,干脆腾出来让她复习用吧。哎,目前,能上台做手术的女实习生还真没几个!这女孩子家,手脚挺麻利的,人很懂事很敬业很稳当,通过这台手术就能看出来诗歌可以培养的好苗子。黄主任想到这里,他抬眼一看苗医生已经走下了手术台,蓝萍还在台上收拾用过的带着血的加压纱布,她还在清点手术器械和皮针等。田护士也在整理手术包和医用手术垃圾。可是,黄主任紧紧地盯着蓝萍看,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呢?

“小苗,手术完成了。你跟麻醉师监测完后把病人送回病房吧。”

“好的,黄主任。”精干的苗医生,脱下手术的一次性手套,走到麻醉师旁边看着心电图和呼吸机等仪器的运行。他准备等麻醉师撤下病人的呼吸机后再和他一起撤台出手术室回普外科病房。

“是,黄主任。手术完成。”摘下口罩的麻醉师微微露出一点笑脸说道。

“今天就是探查一下,谈不上做什么手术。今天晚上我来请你们吃饭啊。”黄主任半开玩笑地说。

“黄主任,我可能去不了,我要去南开大学上英语补习班。”蓝萍在一旁忍不住插话说。

“我知道了,蓝萍。明天回科室去帮你腾出一个不用的治疗室,你住进去吧。冲刺几个月。丫头。”黄主任心疼地对蓝萍说。

“黄主任,谢谢您啊。您别总是出去吃饭喝酒啊。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趁国庆节假期好好在家里和师母一起吃个饭吧。”蓝萍好心地提醒黄主任。她刚到科室不久就听说了黄主任的吃喝风不好,而且听说医院体检时黄主任还有点肝脏问题。

手术结束后,黄主任还有第二台手术。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与蓝萍交待。第二台手术,他一直做到中午两点才下班回家吃饭。但是他答应蓝萍的事情,他心里惦记着,他准备明天就去安排此事。

手术后的第二天,是国庆节假期的第一天。普外医生值班室里静悄悄。一大清早就按时起床的蓝萍,匆匆忙忙地拎着她自己的不锈钢饭盒和一大堆复习考研的书籍和资料,风风火火地朝着普外科病房奔去。

蓝萍一边赶路一边感觉很不舒服。由于昨晚上完课回小白楼时已经很晚了,蓝萍躺在床上还翻看着英语单词本,她竟然忘记关掉床头上的台灯,一不小心把肩膀上的皮肤烫伤了。此刻的蓝萍,心急火燎地想到普外科上点烫伤的药膏,希望肩上的伤痛赶快减轻一些,因为后半夜蓝萍疼得几乎睡不着。

“咦,这不是蓝医生吗?怎么这么早?”

“黄主任啊,早上好。今天是假日啊,您怎么来了,我帮您看看术后病人就行了,我一会儿给您汇报啊。”

“蓝萍,那我们一起去查房吧。你去拿病历夹,把昨天的一台二台术后情况记录到病案里。”黄主任步步生风,他走得很快,蓝萍有点吃力地跟着。黄主任一回头,突然发现蓝萍穿的军装上衣右肩膀高出了一块,好像是里面塞了一块东西?

黄主任忍不住关心地问蓝萍:“丫头,昨晚去上课上得怎么样?你的精神头可不如刚来的时候了。是不是累了?有啥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啊。”

“谢谢您,黄主任,我只是不小心把肩膀烫着了。”

“正好我在,快来快来,我到换药室给你上药膏。”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普外科值夜班的张萍护士恰好交完班下班了,她走出普外科的大门,刚好碰到走进科室的黄主任和蓝萍。她跟黄主任打了声招呼后,又望了望蓝萍说:“萍萍,你怎么样了。已经两周了,李波博士说你该去查查心电图了。”

“张萍姐姐,谢谢你提醒我,过了节就去心内科看看。我可能已经没事了。”蓝萍紧张地回答说。

“啊,小张,你说啥?蓝萍怎么了。怎么回事呢?”黄主任一听紧皱着眉头问道。

“黄主任,没啥,我就是没有休息好。前段时间我考试太累了。又马不停蹄地来实习,我心脏跳的太快了。是早搏。”

“丫头,我看得出来你身体好像是有问题啊。这样吧,你先去换药室等我。我交待值班医生查查房。”

“好的,黄主任,谢谢您。我马上就去。”蓝萍跟黄主任说完,与张萍护士道别后直奔换药室。当她步入换药室的那一刻,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悄悄地流淌,热乎乎的,她不敢说出口的苦,今天彻彻底底暴露出来。蓝萍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坐在换药室里偷偷地抹着眼泪,近一个月来的所有的苦与累,随着泪如雨下全部倾泻出来。在这一年的实习工作中,打动他人人心的不止是蓝萍的眼泪,还有她那关心他人善解人意的善良。

与众多科室主任男医生们一样,也喜欢和美女套近乎的黄主任,快速处理完科里的事物后,他径直从医生办公室走到换药室,他准备给蓝萍看看烫伤的情况。他隐隐约约地预料到蓝萍肯定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黄主任自己唯一能帮助蓝萍的是在外科领域带这个学生认真学习与实践外科手术技术。他也只能再提供一个小小的场所让这名学生梦想成真。

黄主任人很热心,在254医院里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黄主任家里的阿姨生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他一回家就把全部精力放到了孩子们身上。有关于科里的事情,黄主任通常都是在科里解决或者是到外面饭店里吃顿饭聊聊天处理好。他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知道拐弯抹角,也从来不去阿谀奉承拍马屁找关系走后门去送礼,他的性格像极了革命老红军。对于实习生蓝萍,黄主任心里感到这孩子为什么总是有话难以说出口,他觉得自己必须主动去帮助她拉她一把。

黄主任推门进入换药室后,找出消毒器械包带上消毒手套,快速地给蓝萍上药。“蓝医生,你疼得话就叫啊,没事的。”

“黄主任,我不疼,我能忍住。”蓝萍终于等来了黄主任给自己亲自上药,她微笑地对黄主任说。

“丫头,你真行,啥也不说了,你晚上来家里吃饭啊。我让你阿姨多做几个小菜给你过个节庆祝一下。高兴点吗,是不是。你们来实习,都吃到什么天津小吃啊?”黄主任一边给蓝萍的肩膀上药,一边关心地问道。

事实上,蓝萍除了出医院大门买个盒饭之外,她还没有跑到哪里去买东西。百货商场门朝哪个方向开她都不清楚,再者说,天天晚上要去天津大学上政治课和南开大学上英语课,她哪里有时间去吃什么特色小吃啊。“黄主任,我喜欢天津,我从小在烟台海边长大的,我爱吃这里的海鲜小鱼盒饭。”

“丫头,你爱吃鱼?那我让你阿姨去买两条加吉鱼或者黄花鱼做给你吃啊!”

“太好了,我最爱吃黄花鱼啊,小时候我奶奶还给我插加吉鱼头呢。!”

黄主任轻巧地慢慢给蓝萍上药,他看着可爱的女学生开心的露出笑脸来,心里也很高兴。这才是一个女孩子家应该有的快乐模样啊。这丫头上药时一声都没有吭,真能吃苦!不简单啊。黄主任心里想着,手里的纱布放在她的肩膀上更轻了。黄主任上完药之后发现蓝萍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察觉到了蓝萍的能量正在恢复中。黄主任稍稍安心许多,他很想知道和了解蓝萍最近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她身心疲惫处处受到创伤。他在隐约间仿佛听到了蓝萍的心声,她只想安静下来认真复习考研究生。

蓝萍心里很感激黄主任的治疗。她的眼神更加清澈地望着换药室的玻璃窗户,她的未来像窗外的骄阳明媚而灿烂,她仿佛看见了光明的前途。

也许,每一个人都有过曾经的类似的苦和痛。人们在别人的脸上看不到痛苦的表情,也看不到幸福的笑容,却并不代表这个人她不幸福不快乐。

第十二章 歌唱祖国

“有些熟人,认识一辈子了,感受并不深;有的朋友,只要一接触,仿佛已经认识一辈子了;大概这叫缘分。”

一九九七年国庆节前夕。二五四医院宣传处组织全院医生们护士们‘迎国庆,唱军歌’比赛活动。宣传处王长海干事和医务处文斌干事协商邀请来院里实习的学员们也参加活动热闹热闹。

文斌干事接到任务后,第二天中午下了班,她风风火火地往医院药厂天使力旁边的学员宿舍楼跑。文斌干事想跟三医大带队的区队长燕兴红聊聊有关于此次比赛活动的内容和要求。文干事刚刚进了宿舍楼,迎面碰见下楼去食堂打饭的李鹏和林志强。

“文干事,您好啊,您需要找人,我帮您去找。”李鹏懂事地说。

“你好,我来找燕兴红。最近有活动,我通知她赶紧抓紧时间组织起来唱歌去。”文干事认真地对李鹏说。

“燕区队长啊,她好像昨天再耳鼻喉科值班,刚刚我看见她看完耳鼻喉门诊后出了院门,她可能回家了。她家在272医院。”李鹏如实汇报说。“哎呀,那怎么办?麻烦你帮我看看还有谁能带队拉歌或者领唱啥的?我记得你是学员队一区队队长嘛?我现在顾不上打电话告诉王长海,请你通知下去,今天晚上全体实习学员务必在医院小礼堂集合,时间是七点钟,好不好?李鹏,你来集合组织一下吧。”文干事温柔地咨询李鹏的态度。

“好的,文干事您放心,我叫上全体实习学员一起去唱歌。我们队有一位会唱歌的蓝萍同学,她也许在的,不过我地现在去找找看,因为她最近在忙着考研究生,她每周去南开大学上两次英语课和政治课。要不,您先去吃饭,我一会儿见到蓝萍后马上给您打电话汇报。”李鹏端着饭碗着急地说。

“好的,好的,谢谢你李鹏。我等你回信。最好是把李丽也叫过来一起带头练歌。”文干事提醒道。

“李丽啊,她上周被六分部调去太原第五分部参加后勤演习的解说任务。蓝萍留下了,大家都知道她要考研,实在是分不开身。据说,六分部领导听说了她没有去,还要坚持调她去参加后勤保障的现场解说,因为是给张万年副主席做贴身解说员。”李鹏解释道。

“是吗?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呢。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走了,麻烦你晚上的时候一定记得和蓝萍一起带队去礼堂啊!拜托!”文干事低头看着手表,时候不早了,要回家做饭。下午处里还有很多棘手的医案需要和刘处长商谈解决呢。文干事匆匆忙忙地告别了李鹏和林志强,回身出了宿舍楼直奔家属院。

当天晚上七点钟。李鹏约好蓝萍一起带队,她们带着四十名实习学员排着整齐的两列队伍,准时来到了小礼堂门前。蓝萍话不多说,等李鹏下达了‘迎国庆,唱军歌’比赛的任务后,带领着三十八名学员们开始高唱她们早已熟悉不过的军歌‘歌唱祖国’。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唱!”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蓝萍认真地高抬双臂打着四拍的谱子指挥学员们唱歌。众多学员们能脱稿合唱,她为此感到无比的骄傲。悄悄步入小礼堂的文斌干事听到大家字正腔圆地齐声高唱着歌儿,心里非常高兴,她感到这批九五届的实习学员军人素质过硬,军歌也唱的这么好。她静静的站在队伍的后面,开心地欣赏着大家的高歌一曲。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我们勤劳,我们勇敢,独立自由是我们的理想。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今天的解放。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李鹏站在小礼堂的讲台上,望着刚刚来迟的文干事,他朝文干事点点头,继续看蓝萍指挥大家唱歌。

蓝萍认真地指挥着,胳膊真有点酸儿,好久没有为演唱军队歌曲做指挥了。她内心很感激黄主任上周把自己的烫伤伤口处理地很及时,现在已经不疼,还有点痒痒的感觉。蓝萍等大家一起唱完歌唱祖国后,她觉得唱的不错,但是有几个地方还需要改进。

“大家唱的很好。《歌唱祖国》凝结了爱国之声、人民之心、民族之魂。‘五星红旗’,‘五’和‘红’,一降一扬;‘迎’和‘飘’,一扬一平;大家记住啊,字字顿开,头一句必须唱出气势来。现在我抓紧时间带大家过一遍啊。”蓝萍说完后,又高举双臂开始打拍子。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预备唱。”

小礼堂里,文斌干事和李鹏,一后一前,站在原地都听得几乎入了迷。文干事很感谢蓝萍能在关键时刻,放下她考研的事情,前来帮忙练歌。其实,她还不清楚蓝萍肩膀被烫伤的事情。她打心眼里喜欢蓝萍的性格和作风。

蓝萍带着大家练完‘歌唱祖国’之后,接着指挥大家练习‘打靶归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风展红旗迎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米索拉米索,拉到米多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歌声飞到北京去,毛主席听了心欢喜,夸咱的歌声唱得好,夸咱的枪法属第一……”

文斌干事听到大家唱完‘打靶归来’后,她感到是时候让同学们原地休息休息。“学员们大家好,今晚我听到大家练歌了,唱的真好,大家唱出了新中国的最棒的歌曲,也唱出了我军官兵的气势。谢谢你,蓝萍,辛苦了啊。”文干事一边说一边向蓝萍表示敬意。

“接下来,我跟大家交待一下我院‘迎国庆,唱军歌’比赛的歌曲曲目。参加歌咏比赛的单位必须从所列的曲目表中挑选三首歌参加此次合唱比赛。我个人以为,大家刚刚合唱的两首歌都唱的非常好,我不知道提议对不对啊,我们的第三首歌曲一定要选出一首适合年轻人的军歌。不是说什么流行元素啊,我的意思是大家要选一首军歌嘹亮气势磅礴的歌曲。”

“时间不早了,我不耽误大家练歌啊,现在我念一下歌曲曲目单,请蓝萍和李鹏定夺。‘中国解放军军歌’,‘红色娘子军军歌’,‘我爱你中国’,‘万泉河水清又清’,‘东方红’,春天的故事’,梦驼铃’‘1234歌’,‘小白杨’,‘红梅赞’,‘说句心里话’等等六十多首歌曲。这是我昨天晚上从一百首里选出来的。因为有的老医生们老护士们都已经选定好了歌曲,像‘浏阳河’,‘北京的金山上’‘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等老一辈流行的军歌!你们再商量看看,最后一首可以多练练啊。我现在回去处理点急诊棘手的事情。明天晚上还在这儿集体练歌啊,还有三天的时间。不见不散。”文干事讲完话后,跟大家伙告别,回到医院急诊大楼。

李鹏从讲台上三步并做两步走下来,跟蓝萍商量说:“文干事给的歌单,我看看,我觉得唱首我们以前参加比赛的熟悉的好。你说呢?”

李鹏问过蓝萍,抬起头来听听大家的意见。学员队伍里一阵阵交头接耳的响声,大家都在商量着唱哪一首歌比较能赢歌咏比赛。蓝萍跟李鹏小声地说:我看啊,我们是不能唱赢这场比赛的。咱们小年轻的,初来乍到,不能让老同志输了啊,她们也付出很多时间和精力努力练歌啊。我们唱‘1234歌’好不好。”

“你想的真周到。不清楚大家愿不愿意。我问问啊。”

“大家都有了啊,我们一起练一遍‘1234歌’。预备唱。”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学员队伍里突然发生了唱歌唱不下去的趋势。蓝萍敏锐地感受到了大家不愿意唱这首轻快的歌曲参加比赛。

“大家都有了啊,‘一棵呀,小白杨,预备唱。”蓝萍赶紧选了一首郁钧剑上校的拿手好歌让大家伙儿练一下。

李鹏看着蓝萍有信心的姣好面容,他笑了笑,然后跟着学员们一起吼着。蓝萍一瞥眼,看到李鹏合作的模样,暗自庆幸他的配合到位。众多学员们非常开心地练歌,一点都不觉得累,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小礼堂里面美妙的歌声响彻整个礼堂。

这时,站在小礼堂外面的燕兴红,刚刚从家里返回医院,她准时归队。而当她看到礼堂里的情景时,她正在吃李鹏的醋。这次李鹏的暧昧之情,燕子无论如何也不肯在原谅李鹏了。她按捺住自己的火爆脾气,大气不敢出一声,谁让自己今天中午回家了呢?要不是文干事打电话通知自己明天继续带队练歌,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李鹏和蓝萍,这两个人正沉浸在教实习学员们练歌的激情氛围中,她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燕子的存在。这两个人都是来自38集团军坦克六师的干部学员。在单位工作期间,他们彼此并不认识。李鹏在房山坦克二十二团卫生队工作,而蓝萍高护毕业之后回单位在妇产科工作了一年多后,被单位领导做为重点培养的医务尖兵,派她去了南京国际关系学院进修英语。自从两个人到了第三军医大学之后,李教导员曾经派这两个干部学员一起做过几次联欢会的主持人,她们配合得很默契,两个人主持的春节联欢晚会和五一国际劳动节晚会,受到了学员队二大队干部们的表扬,学员们也都非常喜欢两个人主持节目时候的幽默和机智。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姐妹兄弟。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着崇高的友谊,把我们建设一个钢铁集体,钢铁集体……”

十二班学员刘娜不知何时发现了站在练歌队伍后面的燕兴红,她兴奋地小声传递给站在身边的周宇彤。“彤彤,你快看啊,燕区队长回来了。可有好戏看了。”

“别瞎说,就你乱咬舌根子,那些歌茶余饭后的话题,不该你讲的不要乱讲。没人拿你当傻子。”周宇彤很不高兴地小声说。

“同学们,大家今晚辛苦了啊,都练得非常好。我个人觉得今晚练的这五六首歌啊都很好,哪一首选出来都不错。现在我们解散回宿舍吧。对了,燕子区队长回来了,您还有什么要吩咐要指示的,请讲。”李鹏也看见了刚刚进来的燕子,他高兴地跟大家伙宣布解散,同时还不忘跟燕兴红台阶下。

燕兴红心里真被李鹏的举动给气坏了,她却忍住了不敢当着学员们的面儿随便发火。她暗自想着过一会解散后,看我怎么收拾你李鹏,今晚我跟你不算完。“大家唱的太好了,听得我嗓子也痒痒了。好吧,今晚先到此为止,我们明晚不见不散啊。最后,谢谢你,蓝萍姐帮大家伙重新复习这些熟悉的军歌!”

蓝萍站在原地,被燕子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连忙摇摇手,不做声地站着。她预感着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小礼堂外面的夜色浓重,给今晚歌咏比赛练习拉开了序幕。那是一幕深邃的经历和挑战,那是一幕熟悉的神秘和浪漫,只有当事人身在其中能解其意。

第十三章 榜样的力量

一九九七年六月二十日。二大队李云教导员正在大队部值班。二大队的全体学员们由郭大队带队去学院礼堂听报告,‘黎家三院士事迹汇报与表彰大会’。

黎家三院士之一,黎鳌院士在第三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西南医院工作。他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就开始从事烧伤学研究,奠定了我国烧伤学的基础,他亲手创办了西南医院烧伤中心,那是中国第一个烧伤病房。人们尊他为中国烧伤学界的泰斗。

黎家三院士之二,黎介寿院士, 是“亚洲小肠移植的鼻祖”。他为了做试验,黎介寿和试验对象———猪泡了整整4年,甚至春节晚上都跟猪住在一起,观察小肠移植试验手术后的效果,人称“猪爷爷”。直到1994年3月12日,黎介寿在第三附属医院大平医院才成功进行了亚洲第一例人体小肠移植手术,打破了亚洲小肠移植零的记录。

黎家三院士之三,也是三兄弟中最小的黎磊石,开始研究肾脏病时已49岁。1994年,黎磊石研究出一秒钟快速肾穿刺法,已成功完成两万多例。从此,黎磊石开启了中国肾脏病研究的一个个里程碑。

听了黎家三院士的事迹汇报大会之后,临床医学系和预防医学系的学员们都佩服黎氏三兄弟为现代医学攻克了很多难题而作出的贡献和奉献。‘一个认真工作和奋斗的人,他永远都不会老的。’蓝萍听完振奋人心的报告后激动万分。熄灯号吹过之后,她躺在上铺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不切实际浮想联翩。一直折腾到晚上十点多钟,她实在是睡不着觉,她蹑手蹑脚地披衣下楼找李云教导员聊聊天。

学员们马上就要下去实习了,李云教导员在值班室收拾学员们的档案袋,她没有想到都这么晚了还有学员来找她谈心。蓝萍悄悄地走进值班室跟通信员小张打招呼,然后小声地问教导员说:“教导员啊,这么晚了,您在忙吗?不好意思啊,我,我,我很想留校实习,却不清楚可不可以呢?我以前是学护士做护士工作,现在听了黎氏三兄弟的报告后,我很犹豫不决也很矛盾啊。”

“是你啊,蓝萍,咱们一个学校毕业的,你不用担心,你是单位委培的重点培养对象,肯定是哪里来回哪里去。不信,你问问季军干事。”

“教导员,我说实话啊,我来三医大学习临床医疗,关键是因为自一九九五年以后总后定的不能护改医了,我才不得不先学英语再上临床医疗。我想做一名肝胆外科医生。”

蓝萍心里明白自己是单位委培的,毕业之后必须先回原单位工作几年,然后才可以调动或者转业。针对目前举棋不定的情况,蓝萍从教导员的话音里听出来,她必须回坦克六师师医院。她很想再问问看看有没有其他可以变通的办法,可是李云教导员低着头正忙着学员的档案文件,蓝萍只好先把话咽到肚子里,等以后有机会再说。新桥医院肝胆外科主任杨彤瀚教授,也曾经问过蓝萍是否愿意留校到新桥医院做外科医生,这样的话蓝萍可以跟着杨主任学怎么做肝胆外科的精微手术。蓝萍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轻手轻脚地上楼准备休息。

“蓝萍,你怎么到队部去了?教导员还在不在?”李鹏穿着迷彩背心和短裤,脚踩黑色塑料拖鞋,正从三楼男生宿舍往一楼走着。

“啊,这么巧,你也没有睡?我刚刚找教导员聊聊实习和毕业的事情。可能我不得不回去。那你呢?你能留校嘛?是不是我们都得听命回去?我不想回,你说怎么办呢?”

“蓝萍,你家有关系,看看能不能毕业后调过来工作?我只有这么一招了。最近我父亲来信问我实习和毕业的事情,他希望我回六师二十二团工作一年后再帮我调回保定252医院,我爸爸在那里是院长。他担心我下团后耽误了所学的知识和技术,所以还是先毕业后调动。”

“对了,蓝萍,我上个月接过六师李刚问候你的电话啊。你们是什么关系?”

蓝萍一只脚站在上二楼的楼梯上,另一只脚踩在一楼的水泥地上,她很难为情地低着头,是回答还是隐瞒?蓝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沉默,让李鹏感到蓝萍很神秘。“哟,沉默是金啊!”

李鹏继续解释说:“我不是给你们瞎传话啊。他电话里的内容是等你去了天津254医院,他将和他的父母从北京赶过去陪你一起到塘沽吃海鲜。你那天晚上去新桥急诊见习去了,我找不到你,所以刚刚才想起来。你好像不高兴听到这些?”

“啊,没事,我那天见习完大内科后,跟着李小英主任去肝胆外科病房看望生病的宣传部部长。肝胆外科杨主任是我烟台老乡,我听杨主任讲了很多有关于当外科医生的事情。我有点动心了。”

“蓝萍,你真行。我听说你去年解剖课上主动跟教员一起从地下的池子里拖出解剖课件尸体和部分器官,虽然我以前在白求恩医学院学习时也看过解剖的东西,但是我也不敢下手。”

“那怕啥啊,不就是一具死尸嘛。再报考军校之前,我的理想是学法医。”

“啊,不可小瞧我们蓝大文豪啊。我以为你是咱们师医院的护士,哪里知道你的志向很远大啊!我们必须回单位十事实,谁都不能更改。回去后再想办法还是有机会的。你再想一下看看有什么野路子帮到你成就你啊。我是没有办法,乖乖地听党的话,跟着党走吧,我的蓝大文豪。”

“你最近又发表什么诗歌文章了?我听丁旭杰说:后勤文艺上有你写的几篇诗歌散文?我还在校报上看到你的散文呢。”

蓝萍听了,话锋急转,主动翻开手里拿着的日记本给李鹏看自己最近写的诗歌:战友心语。

周日午后,细雨飘遥的窗外
战友的双眼充满忧虑,步履匆匆
与我倾诉,与我探讨
如何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
我仿佛也想拾起往日的梦想
走向积极的人生旅途
我读你的诗歌
在书里淌过人生长河
看那笔触新颖细腻的诗雨
轻轻地打湿我的眼眶
原来我也是诗歌的孩子

善待苦痛

诗人泰戈尔说过–
没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练
就没有可以锻造出天堂的力量
没有流过血的手指
就无法弹出世间绝唱
没有暴风雨中的拼搏
就没有豪迈的飞翔……
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向你倾诉
你却从未嘲笑离弃
总会以独特而温柔的方式给予尊重
它温暖着我紧绷的神经
它抚慰了我脆弱的心灵
独享的苦痛随激励的语言
悄悄然消逝在晚风中
感谢朋友一路相伴真心相待
与意志坚定追求卓越的你相知
我领悟到善待苦痛
保持精神世界健康的重要性
我理解了坚持不懈
只有坚持才能成就理想梦想
我学会了沉稳大气
静观其变坚定信念不言放弃
我体会到忍耐宽容
伴随爱心迎接天边雨后彩虹
喜好养成习惯 习惯造就命运
看似简单的事情
却只有把简单的事情坚持做到底的人
才能日积月累地创造出奇迹
每一个人都有创造自己命运的能力
所有历经千辛万苦的苦痛
在我们不畏艰险不惧压力始终如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付出的代价里
终将成就独具一格魅力十足的自己
收获伤痕累累多彩多姿的人生
当我们都老了的时候
回回首追忆一切的一切瞬间释然
因为所有所谓的苦与痛
都是一段段成长历程中遇到挫折的感受
朋友啊,就让我们一起善待苦痛
有与没有 或多与或少

李鹏欣赏了蓝萍写得几首诗歌后,他认真地帮蓝萍分析一下目前队里主抓的见习任务和学科考试的事情,他发自内心地鼓励蓝萍去参加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党的生日’诗朗诵比赛。

“谢谢你,李鹏,我最近没有时间准备去参加诗朗诵啊,你知道我是很喜欢做广播员做诗朗诵,但是我答应杨彤瀚主任了,七月一日那天会去他那里拜访他。我的精力有限。上次参加演讲,我没准备充足没有拿到预期的名次,我有点怯场了。大家肯定都在笑话我吧?”

“蓝萍,你想哪里去了?谁会那么坏?大家都很喜欢你的随机应变啊。你举例说明的滑冰冠军叶乔波膝盖受伤后还坚持训练,最终参加了冬奥会,并且拿到了中国国家速滑队在冬奥会上的第一枚铜牌。你讲的太好了,我很佩服你,真的。”

“一个人的一生,只能做一件事,要做就把它做好,做的圆满。我那天站在演讲台上,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我忘记了几段话,卡壳了,只看到台下有人在议论纷纷,我就啥也不想,我镇定住自己不能慌了神,我照着准备好的几个例子接着演讲的话题,我讲了自己熟悉的,所以还好吧最终拿了第二名。”

“对了,你去肝胆外科的话,咱们师部医院根本没有那个科,也没有先进的手术技术和设备,你要想好了啊再行动。听说李刚的父亲已经调到北京军区后勤部当部长,你还是找他们想办法把你调到军区总医院肝胆外科?”

蓝萍这次真的沉默不语了。她看似非常憔悴地上了楼,李鹏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目送蓝萍上楼,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也听不见她的脚步声,李鹏才放下心来到队部跟教导员一起完成一区队学员们的档案资料。

无论是天空下着怎样的雨滴,无论前进的道路有怎样的坎坷,无论不是秋风悲扫,还是雨落空阶,蓝萍的命运早已注定了,她要一个人,在医学的道路上寂寞地行走。但是她并不想哀求谁能够帮她实现当外科医生的梦想,因为蓝萍以为“当一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就是自己最想要做的事业”。有了黎氏三兄弟和杨主任等的榜样作用,蓝萍继续日复一日地到急诊见习,争取做好她份内的每一份临床工作。

那一年,李鹏说的“沉默是金”,影响了蓝萍一生……她回到上铺后,依然彻夜难眠,蓝萍只好打开手电筒,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下此刻的感受和愿望。

选择
那是一个雨润烟浓的夜晚
我颤抖的心扉
接受春雨的洗礼
我知道:
人生总该有选择
人生总该有坚持
我理解:
选择绿色,是我的梦想
选择白色,是我的追求
我带着一生的梦想和和最求
在人生道路的某一交叉口
留下默默奉献医学孤独的身影

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晚七点整。初夏的夜晚,偶然飘来的晚风还带着太阳的火热气,刚刚吃完晚饭的人们个个穿着短衣短裙,在屋外乘凉消暑。沙坪坝高滩岩。三医大学院里的大礼堂里,预防医学系系主任冯云大校,穿着发黄的87式夏常服,头戴绿军帽,与放射队大队长柳山少校和周晓明教导员一起,他们英姿飒爽地站在主席台前的右侧,观看放射队和预防队的两百四十名学员们共同高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学员领唱是预防医学系的陈铭,合唱指挥是放射队吕健飞。他们默契地配合着。陈铭高高的个头,英俊潇洒地一展歌喉,开始缓缓地领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共产党辛劳为民族,共产党他一心救中国,他指给了人民解放的道路,他领导中国走向光明。他坚持抗战八年多,他改善了人民生活,他建设了敌后根据地,他实行了民主好处多……”

晚上七点十分。临床医学系一大队大队长郑国斌上校,军容严整地带领全体学员迈着整齐的制式步伐,排队陆陆续续地走进大礼堂。一大队教导员汪涵上校亲自担任今晚的合唱指挥员。当她面带微笑地站到礼堂左侧前方,她面对着一大队全体学员严肃地指示说:“今晚请大家都拿出各自的精气神啊,我们来一首“我的祖国”。请大家注意啊,领唱的女声独唱,有一种深情的感觉从始至终贯穿整首歌,大家合唱的部分依然要唱出情感的调子。今天不许吼歌,要用情去唱啊!好,都有了啊。稍息,立正。大家跟着领唱好好试一嗓练一把,马上要比赛了。”

“一条大河波浪宽,唱。”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学员们非常认真地跟着领唱的于红梅轻柔而深情地合唱。

三医大第一附属医院西南医院,普外科烧伤中心的全体医务人员也步入了礼堂,在右后方就位坐下。他们的合唱指挥员是文职吕萍护士,领唱是高焕云护士长。当她们高歌“今天是你的生日”也加入了合唱练习的歌声氛围中。为了庆祝党的生日,今晚的礼堂里热闹极了。

郭秦大队长和李云教导员带领着二大队的学员们,六点五十分左右,他们早早地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到了礼堂,落座后,王艺主动带头拉歌。她带着学员们先是唱了一首欢快的‘打靶归来’,然后指挥学员们开始跟一大队学员们拉歌。

“一大队呀嘛,好嗨,来一个呀么好嗨,一大队的歌声满天飞,咿呀咿呀好,来一个呀么好嗨。”

一大队郑国斌大队长,他正眼看着二大队的王艺少尉首先挑战自己的队伍。他赶紧站起身来指挥一大队的学员们唱一首‘战友之歌’。然后,郑大队拉歌指向二大队的学员们:“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大方。”郑大队一边拉歌,一边还挥舞着手势,掌声起,掌声落,掌声一高一低交错,整个礼堂里的所有参赛地干部们学员们和医护人员们,听到郑大队有趣的打拍子的声音,大家伙儿都乐开了怀。

正点。七点三十分。三医大报幕员准时站在了主席台上。宣传科余光中干事和刘啸干事,两个人一左一右并排站在台上,手拿着报幕稿子和节目内容,他们一前一后地把今晚参加庆祝‘党的生日’参赛曲目报给礼堂里的每一个人。

二大队此次参赛的节目是文艺兵刘娜的独舞“浏阳河”,文艺兵王艺的女高音独唱“血染的风采”。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二大队的蓝萍准备的诗歌朗诵‘我爱你中国’最终没有被选上参赛。

今天是庆祝党的生日,礼堂里热闹非凡,参赛曲目一个接着一个表演进行中。一大队二大队以及预防医学系的学员们,都津津有味地观看演出。李云教导员正坐在第十排蓝萍的身旁。她悄悄地跟蓝萍说:“以大局为重,服从组织安排。还有下一次呢。”

蓝萍一时羞红了脸,啥也没有回答,继续观看节目。她的心也是够能承受事情的。张天硕坐在蓝萍的另一侧,轻轻地碰了碰蓝萍的胳膊肘,示意她别在意教导员说的话。以后还不知道啥时候再见面呢。马上就要下去实习了,大家心知肚明,没有以后了。“萍萍,你看他们唱得多好啊,西南医院的那位领唱我见过的,是护士长,你还记得吗?你去看脚趾头陈旧性骨折时,她亲自给你打过封闭针。”

蓝萍用右手指头扶了扶四百多度的近视眼镜,直起身子向前探了探,她仔细地看着舞台上正在演唱的高焕云护士长,仿佛认出她正是帮自己打封闭针的那位温柔的护士。“我知道了。”蓝萍弱弱地回复说。

“我看你别多心,以后下去实习的时候,你参赛机会多得去了。”

“天硕,我没事儿。快看节目吧。”李云教导员听见了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讲话,她也俯下身来对蓝萍又说:“你看裴佳的小品不是也没有上嘛?再过半个月,大家就要下去实习了,咱们队马上要开一个欢送晚会啊。到时候,你们文艺骨干一起出节目来表演啊。今天参不参赛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们朝前看!别气馁!”

“教导员,您放心啊。燕子区队长昨天已经通知我们了,让我们提前准备表演一下,我和裴佳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给你们看。先不告诉你们是什么。”蓝萍高兴地汇报说。

“啊,你听说了我们要开晚会?那你准备什么节目呢?需要我出资帮忙准备啥你就跟我说啊。最后一次看你们自编自演的晚会,我一定要献出我的一点爱心才是。说实话,我真的有点舍不得你们走啊。”

“教导员。‘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走之前,一定一定准备好一台别看生面的晚会呈现给您欣赏。可以给您透漏一点好消息啊,目前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我已经收集到十几个节目啦。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有变魔术的,还有您喜欢的河南豫剧”谁说女子不如男”。

“听到你的话,我真高兴啊。你们真的辛苦了。白天上课,晚上见习,还要抽空准备演节目,年轻真好!我可是老喽,我坐着好好地欣赏一台即将上演的大戏吧。”

“哈哈哈,教导员,您年轻着呢,比台上唱歌的高护士长年轻漂亮多了。”

“对了,张天硕,看完今晚的比赛后回去的时候,姐的跟燕子说提醒两个仓库保管员临走之前把他们保管的库房钥匙准时交上来啊。上周队部开会时我竟然忘得死死的。嗨,醉经事情太多了,我忙的头昏脑涨经常忘记重要的事情。”

“好的,教导员,您放心,我是您的贴心小秘。恁交代得事情我一定记得办好。您看节目吧,放轻松一点。过两周我们走了,您放长假好好休息休息。”

“天硕的嘴巴真甜。好的,好的,今晚只干一件事情,看节目!”李云教导员跟蓝萍和张天硕讲完话后,坐正了身体,很快地被台上正在唱大合唱的洪亮歌声吸引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听着欣赏着。

“高高的白桦林里,有我的青春在流浪……”教导员的心里也有很多的歌儿想要唱出来。她也想响给二大队的学员们听听她的歌喉和心声。

教导员的眼睛突然酸楚起来,一股的神圣的使命感和崇高感油然而生。她想要在欢送晚会上告诉全体学员们:她有多么地舍不得学员们走出校门!她又有多么地希望学员们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到临床上实践所学的医学知识和临床技术。

你最深的东西是什么?你最有质感的生命属于哪一段日子?李云教导员告诉学员们的一句话:“无论你走到祖国山川的哪个城市安家落户,都不要忘记自己肩上的神圣使命,要牢记争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

第十四章 兴华

七月初。一个周六的早晨,太阳当头照,军体教研室主任孔庆和大校,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自己的军体教研室里,他想继续练习书法。只见他双腿站桩,右手悬腕,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中指紧握一支粗一号的狼毫,他在铺开的宣纸面前,凝神静气地书写“心经”。

刚刚在操场周边拔完草,正在弯着腰收拾草堆的张天硕看到孔主任进了军体大楼后,她赶紧招呼身边还在干活的马芳,让她去操场的另一头找蓝萍姐姐去。马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很听话地赶快跑到蓝萍的身旁,气喘吁吁地对萍萍说:“萍姐,张班长找你哪。你快去看看啥情况?”

“又是天硕,我这儿活还没有干完,一会再说吧。”

“姐,你的片区草我来拔我帮你收拾。”

“啊呀,妹妹,真是要刮目相看了,你啥时候这么懂事了。谢谢你啊。我去去就回。”

蓝萍说完后,抓起自己的军帽,顾不上戴,直奔张天硕待的地方跑来。“天硕,你有何贵干?天硕,你的记忆里超好。是的,那次大阅兵的时候,孔主任夸咱们踢正步踢得带劲提出了巾帼英雄的气势来。他说我们不简单,他要亲笔写书法送给我们。”

“是啊,我记得是有这么一句话。那我们现在去不去?反正最后一次做大扫除啦。我这边都差不多干完了,你那边就让马芳帮你吧啊。”

“好的,天硕,我们现在就去。我正想跟孔主任道别呢。我是军事地形学的课代表,还要去看看张教员在不在,一并谢了吧。”

于是,两个人商量好了去军体大楼。她们带着快乐的心情,迈着矫健的步伐,一起进了军体大楼,跟值班员打声招呼后直接奔二楼的孔主任办公室。两个人都很熟悉军体大楼里的环境,她们都很喜欢黄山迎客松的国画墙,尤其是蓝萍更欣赏孔主任写的书法和画的梅花。蓝萍觉得孔主任虽然很严厉,但是他浓眉大眼里精神矍铄的样子,非常像个常胜将军。

听说孔主任参加过全军大比武和军体三项比赛,他曾经获得过90年的军体三项比赛的冠军奖牌。蓝萍的父亲也曾经在68年获得过这项赛事的冠军。所以蓝萍在得知后的第一时间跑到孔主任身边小声汇报说:“孔主任您真棒,您的过得奖项,我父亲也得过的。你们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啊!我也喜欢射击打靶和长跑越野赛呢。以前我上初中的时候还得过市里铅球和标枪的第一名呢。”

听到有学员跟自己讲自己曾经光彩的一面时,孔主任微笑着回复蓝萍说:“你这个丫头啊,等你们二大队射击比赛的时候,我一定要到现场看你打枪。你要是环环击中靶子的十环,我就给你写嘉奖的证书。你说好不好?你叫什么名字啊?”蓝萍一听孔主任问道自己的名字,她脸一红地小声说:“我是二大队的蓝萍,从38军来的。”孔主任一听是从38军来的,叫蓝萍?上一次是谁跟我讲过的有一个新学员素质不错,手榴弹愣是扔了四十米远,比男学员都棒。原来说的就是眼前的胖丫头蓝萍?孔主任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胖丫头,好奇地问道:“你就是那个扔手榴弹得了第二名的蓝萍?太好了,真是很高兴见到你啦。快快快,有空到我教研室坐坐,我们正好缺一个当军事地形学的课代表呢,还有啊,我还想给你写幅字送给你啊。”

蓝萍一边头前走着,一边高兴地回忆起孔主任跟自己亲口讲过的话。“报告,孔主任。可以进去吗?”两个人一起亮起来女高音有礼貌地打报告。

“谁啊?这么早?进来吧。”

“早上好,孔主任,是我们啊。蓝萍来跟您道别了。”

“您好,孔主任,我是张天硕,二大队方队的头排兵,蓝萍的好朋友。”

“原来是你们啊,小老乡啊,快,快进来,和我一起喝口茶吧。最近天儿太热了,我在家里也待不住就来办公室写点东西。对了,蓝萍,我还说给你写一幅字呢。你看我忙的还没有动笔。今天你们是来巧了,我上个月啊正好去解放碑新开的新华书店,迈了很多大幅的宣纸,质量很不错的。”孔主任边说话边另铺开一张宣纸,他再次凝神打腹稿,准备给蓝萍这丫头写一幅‘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艳抹总相宜’吧。孔主任想好了之后,当着蓝萍和张天硕的面儿,展开右臂,沾好墨汁,沉肘悬腕,挥毫泼墨,一气呵成。

孔主任送书法给蓝萍,蓝萍连想都没有想过他会写这么大气的书法赠送给自己,蓝萍看着孔主任写好后,喜上眉梢,心情舒畅,一扫前日的晦暗心情。

孔主任写好一幅字后,把它递给蓝萍看。蓝萍如获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接过孔主任递过来的书法,开心地和张天硕一起欣赏起来。孔主任接着又拿出来一张带金箔的大宣纸,足足有八尺。孔主任想了想之后,从笔筒里挑选出来一只最粗的狼毫毛笔,他要写给蓝萍一幅能够让她珍藏一辈子的书法宝墨。孔主任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写字台上的宣纸,他十二分地专注,只见他潇洒地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超级大字,蓝萍和张天硕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书法。“兴华”!

“太棒了,谢谢您,孔主任。真不好意思,我们空着手就来了,我太不懂事啊。”

“丫头,你们是军中未来的栋梁之才,我从你们踢正步的架势和气势上看到了我军的力量之源。我为九五届学员队里能有你们两个优秀的排头兵演练示范给其他的学员们做表率做榜样,我心里很是激动很为你们感到无比的骄傲啊!小老乡们,离开大学校园下了部队以后,你们要继续以身作则做出点成绩来啊!我看好你们!你们走之前,找个时间,到我家吃水饺喝两杯好不好?”

“谢谢您孔主任的鼓励和邀请,我们现在有一门外科考试还没有考完,等考完了我们一定找您和几盅庆祝一下啊。上次我们运动会得了奖您给我们庆祝,我都喝大了。真不好意思再喝酒丢人现眼啊。我们一定能够记住您的教诲:下去去实习的时候要继续严格要求自己,我们会加倍努力的。您放心。”

“对了,丫头,你分配到哪里实习?我记得你是王牌军38军的出来的干部学员?那你回原来的军里的医院工作还是下部队去师医院工作?你到了基层部队啊,可能还得吃一些苦头啊,据说基层部队和医院都比较缺医少药的,你要坚定信念坚定不移地给我坚持住,不能受苦受难了就要求往外调动啊。我知道很多院校的领导们的子女啊,他们受不了委屈也不愿意受苦,就要求调回来当教员或者转业到地方当什么公务员。你知道么,这是临阵脱逃,仗打不好,就要跑……”

“是的,孔主任。我是回38军的师医院外科工作。我男朋友已经通知我了,李鹏跟我是同一个单位过来近些学习的。我们肯定牢记您的嘱咐和院校的规章制度遵守军纪,我们要发扬咱们三医大的优良传统争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合格的军医。我的好姐妹张天硕她分到郑州153医院实习一年,我被分到天津254医院实习一年。我们上周六通知下来了。然后这周和下周需要里里外外收拾收拾,方方面面都要做到不留死角再走。等学校放完暑假后,新的一批学员们来时才能继续大扫除来拔杂草!”蓝萍忍不住接着解释说:“马上准备下去实习,我们的时间很紧迫,所以今天这么冒然地来打扰您练书法啊,您别生气。”

“是啊,我听说了,往年也是这时候下通知去实习的。你们郭大队公布实习地点实习医院后队里有什么反映?大家都能接受吧。那二十名地方学员怎么样?下去后可是真要吃苦头喽!”

“孔主任,请您放心吧,四个实习地点,每个都分配了五名地方学员。我们九班是马芳同学,她家是郑州的,还有丁旭杰也是郑州的,都分不回去。我们大队长办事公私分明,所有的干部学员也一样要听组织的安排。分配到哪里,就到哪里干好本职工作。”蓝萍斩钉截铁地回复说。她说话时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毅力。

站在蓝萍身边的张天硕,低头看看手腕上的依波表,赶紧催促蓝萍说:“我们得马上归队了。库房管理员今天早上八点钟要交钥匙给教导员。上周教导员让我通知她们。我看我们现在回去吧。”张天硕跟蓝萍说完,双腿立正,右臂上抬,给孔主任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做告别。“谢谢您,孔主任。我一定谨记您刚刚对我们说的话。我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一名三医大的学子。”

“谢谢您,孔主任。我都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好了。军礼!”蓝萍梗咽着,几乎说不出来话。她郑重地随着张天硕也给孔主任行军礼告别。

孔主任站在办公桌前,面带笑容,庄严地回军礼。在孔主任的眼里,她们还都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大孩子啊。马上奔赴各地去实习了,还不知道前方的路有多难有多么艰险。社会是个大环境,军队院校毕竟还太小了,丫头们太单纯了。将来肯定会有苦头吃的。假如说有点关系网的话,说不定她们都会平平安安地顺利找到喜欢的郎君结婚生子。如果全靠她们自己啊,说不好啊,这世界,说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的风气。但愿这些单纯的丫头们严格要求自己,千万不能随波逐流改变自己的本色啊!孔主任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他深深地为她们担心,他也希望这两个干部学员顺利地完成实习任务,安全地回到原来的医院单位,早些找到适合她们专长的工作岗位,稳定下来后成家立业,这就是女医生们很好的结局了。

蓝萍这丫头,尤其让人爱怜让人担心。无论是从认真地踢正步来说,还是实践军事地形学知识,孔主任觉得蓝萍倒是块很好的教员材料。可惜的是上次跟蓝萍聊天的时候听她简单地介绍过她必须从哪来回哪去。当听说蓝萍要回北京的某部队医院工作时,孔主任深深地感到些许遗憾,他很不情愿地摇了摇头,暗自叹气,仿佛是失去了一块可以好好培养的好料子。

每一届的学员队里,总能跳出来几个军事素质很优秀的学员,孔主任每一年都关注着新来的一大队二大队和预防医学系的学员们,如果一旦被孔主任看好之后,他的军事教研室里其他的教员们会在给学员们上军体课的时候,给出一系列的军体体能素质考核成绩和军事地形学课程考试成绩的的综合评估,然后跟孔主任及时汇报各队被选拔的尖子学员个人成绩。二大队女干部学员中,蓝萍的军事素质是数一数二的,还有其他来自济南军区的陈彦和张天硕等等。在孔主任的计划里,今年能选出来一名女学员留校任教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因为接下来还有女学员们的武装越野项目和游泳考核,往届的女学员们只能跑五公里武装越野,在游泳方面还缺乏一个很好的女教官来进行现场指导和监督训练。不过孔主任觉得为了避免发生男教官与女学员之间的一系列危险近身接触,还是尽快选个女教官比较实际一点。重庆通讯学院每年也能毕业分配过来几个女教官,可是都被其他教研室给抢走了,也许是因为军体教研室的教学和训练比较辛苦吧,几乎没有女教官主动请缨去军体教研室工作,所以孔主任只能在自家的自留地里选拔精英苗子来做重点培养对象。可惜,刚刚看中的蓝萍,竟然是来自38军王牌军的军官,他不得不赶紧另想对策,看看下一个选拔对象又会是谁呢?

“遗憾就遗憾吧,又能怎样呢?这世界,离了谁都能转,不是吗?” 孔主任眺望着军体大楼外面的操场,绿油油的草坪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枯萎落叶和生活垃圾。四百米大操场的四周,亭亭玉立的大树,修长的身躯和拉长的树影,给了孔主任很多很多的能量和遐想。

他仰面长叹道:“呵,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年轻一代的军官们,他们各自有他们的施展才华的天地,无须老翁我替他们操心的。其实我送给蓝萍的‘兴华’也就是振兴我中华之邦!也许蓝萍聪明绝顶,她会理解我的用意何在的。她还是个有点任性的孩子,慢慢地闯荡吧,前方的路无论有多艰难,只要有了坚强的毅力,有多少困难都会想办法克服的。虽说部队内部环境并不简单,也经常会有一些为了当官提拔请客送礼的事情发生。那些与首长们没有一丁点关系的女兵们,军校毕业后一到基层部队肯定会遇到一些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难题,虽然难以解决,只有积极去适应它,就一定能创造出来优异工作成绩的。嗨,男兵女兵一旦毕业了出了院校,就像脱了缰的马儿,自由驰骋吧!

其实,在军中呆久了,再有能力的人也有疲惫的时候,再有才华的干部也有不被人待见的理由。辛辛苦苦将一个军体教研室操办起来的孔主任,今年已经升上来大校军衔,他高兴之余,也不得不替自己想好退路。过几年就要退休了,转业后也不可能继续留校任教,自己去向何方都成了实实在在的棘手的问题,哪里还有闲心情去操心别人的事情呢?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官,根本没有往歪处想过,不像有的干部整天就知道攀高枝送厚礼,不是联系总参谋部的首长,就是联络总政治部的领导,自己难不成转业后回老家降三级到当地文化部当个公务员啥的?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还是安静地一笔一划地写大字吧’。孔主任想到此,他下意识地看看了手腕上的军表,立马转身回到办公桌前,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渐渐地安下心来,静静地一笔一划,书写笔墨中的人生。

树林的挺拔,绿草的细嫩,一切尽收眼底。这都是大自然的魅力所在。人生不也需要有点挺拔向上的力量吗?每个人的一生都将会从单纯幼稚走向成熟老练,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十五章 欢送晚会

一九九七年七月十六日晚上七点。二大队的干部们和即将离校区实习的学员们,正在宿舍楼五楼活动室集合队伍,在郭大队的亲自组织下举行隆重的欢送晚会。

“好,全体都有了,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现在我们一起唱国歌啊。”郭秦大队长军容严整英姿潇洒地站在队伍的前方,他气势昂扬地带领所有的学员们高唱国歌。二大队的学员们,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沉重,这次晚会上的合唱,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跟着大队长高歌一曲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预备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全体一百二十多名学员们跟着郭大队长唱完国歌后,李云教导员热情地走到队伍前方开始讲话。她跟众多学员们一起回顾了在校两年期间,从一九九五年九月至一九九七年七月,大家伙儿从思想上政治上与党中央保持高度的一致,在学习中刻苦耐劳认真钻研,在日常生活里能够做到严格律己不违反校纪队规。在这两年的时光里,有一部分学员光荣地加入了共产党顺利地转正,还有一部分学员经过我做了思想上的教育工作,他们及时认识到自身存在的问题并且改正了学习态度,所以我衷心地向大家配合我的工作表示非常的感谢。我希望大家下去实习的一年里,一定戒骄戒躁,继续奋发图强,多跟带教老师学习临床诊断和治疗的经验。你们都是我军未来的白求恩大夫!我的话讲完了。最后我预祝今晚的欢送晚会成功举办,给大家都留下最美好的回忆。“李教导员讲完话后,她满意地向学员们点点头,并且示意大家原地坐下看节目。教导员和郭大队一起走到活动室的侧边坐下来,他们把舞台转交给两位主持人,让年轻人继续主持今晚的欢送晚会。

一区队区队长李鹏,兴高采烈地与四区队的蓝萍并肩站在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他们年轻有为,英姿飒爽,生机勃勃。

“亲爱的队干部们,亲爱的各位学员们,大家晚上好。今天的晚会是一场非常特殊的欢送晚会。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很珍惜在校的这两年学习基础课和见习临床课时间,我们从中收获了很多很多宝贵的知识和经验。大家即将离开熟悉的校园,即将踏上新的实习工作岗位,我们首先一起来共同感谢我们二大队的郭大队长和李教导员吧。我,李鹏;我,蓝萍;我们代表全体学员们向你们致以崇高的敬礼!敬礼!”

两人合作默契,一起转向两位令人尊敬的队干部,一起同时抬起右臂膀,瞬间折返向上45度角,两个人的右手五指并拢致军礼以示谢意。这时,二大队活动室里掌声雷动,大家伙儿都使劲地拍着巴掌,教导员和大队长都感动不已,郭大队的眼角湿润了,而李云教导员却情感热烈,早已热泪盈眶。

李鹏和蓝萍,手捧欢送晚会的节目单,忍住了刚刚被调动起来的情感不能太激动。蓝萍深深地呼吸着,还是李鹏控制的到位。李鹏生意洪亮地念着节目单上的第一个演出的节目:女声独唱:烛光里的妈妈,演唱者:四区队裴佳同学。

裴佳站在活动室的侧边红色幕布的后面,她早已经整理好妆容。当她听到李鹏报幕让自己登台表演时,她赶快从幕后走到大家伙儿的面前,她微笑着接过李鹏递过来的主持话筒,清了清嗓子,深情地清唱‘烛光里的妈妈’。

“妈妈,我想对您说,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您笑,眼里却点点泪花
噢妈妈 烛光里的妈妈,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噢妈妈 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
噢妈妈 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
噢妈妈 烛光里的妈妈,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
妈妈呀,孩儿已长大,不愿牵着您的衣襟,走过春秋冬夏……

裴佳刚一亮嗓,活动室里突然安静下来。谁不想念自己的母亲?学员们的心,被她的歌声深深地打动了。她的歌还没有唱完呢,有几个地方学员忍不住了,眼泪婆娑,泣不成声。 蓝萍等裴佳唱完后离开舞台,她快步登场,照着节目单念道:其奈的同学们,今晚的第二个节目是:罗成焕刘斌梁峰等地方学员表演霹雳舞,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掌声有请。蓝萍的话音刚落,只见从台下幕后跑出来三个身着便装虎虎生气的小伙子。他们边唱边跳,热情奔放。“周末午夜别徘徊,快到苹果乐园来,欢迎流浪的小孩。不要在一旁发呆,一起大声呼喊,向寂寞午夜说byebye。音乐星光,样样都浪漫;烦恼忧愁,都与我无关,这是我们的舞台……

蓝萍下到幕后,第一时间跟李鹏竖起她的大拇指,仿佛是在夸赞李鹏让他们上得很及时,很快分散了大家的伤感之情。李鹏看着蓝萍回到幕后,他来不及回话交流,就准备继续上台念下一个节目的名字。他密切地观察着三个人在台上的霹雳劲舞,羡慕三个大男孩的勇气和活力。他不是没有,却早已经被部队的制式管理磨灭了青春朝气。

梁峰等人表演完霹雳舞后,李鹏继续念节目单上的名字。“接下来,欢送晚会的第三个节目,四区队区队长燕兴红演唱:“康定情歌”。

四区队的学员们,听见燕兴红独唱‘康定情歌’,大家高兴极了。燕兴红一上台,大家就开始起劲地鼓掌。燕兴红头一次脸红扑扑地站在同学们面前唱歌。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快速地接过李鹏递过来的话筒,轻柔地开唱。

“跑马溜淄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淄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留溜的她哟;
月亮湾弯,看上淄溜的她哟。
一来溜溜的看上,人才淄溜的好哟;二来溜溜的看上,会当溜淄的家哟;
月亮湾弯,会当溜淄的家哟。

李云教导员和郭大队,坐在一起兴高采烈地欣赏着大家伙一展才艺,他们今晚都非常兴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策划组织此次晚会节目表演的裴佳,她想得非常周到。毕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定要请队干部们来参与来表演一个两个节目才好。

燕兴红深情地唱完‘康定情歌’后,蓝萍走到台上接着报幕:今晚的第四个节目,学员队邀请郭大队长上台高歌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大家掌声有请郭大队闪亮登场。

郭大队听到蓝萍念自己的名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李云教导员大大方方地拉起郭大队,让他到台上亮一嗓让学员们叫声好留下个念想。郭大队不得已,只好很不自然地一边笑一边走,他登了台之后,郭大队根本就不怯场,唱歌本来就是他人生的另一个爱好。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博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显身手。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郭大队他那浑厚的男高音唱出来的歌,台下的学员们都听得兴奋不已,他们觉得大队长唱得比刘欢唱的还有味道。学员们听完一段主歌后热情地鼓起掌声。他继续唱第二段:“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博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显身手。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郭大队唱完歌后,李鹏接着又主动邀请队干部李云教导员上台演唱她的拿手好戏–河南豫剧“谁说女子不如男”。

李云教导员没有扭扭捏捏,这时候她怎能拒绝学员们的热情邀请呢?只见教导员快步登台,她开心地接过李鹏手里的话筒,面对台下的学员们鞠了一躬,对大家盛情邀请表示由衷的感谢。教导员不慌不忙地酝酿豫剧入戏的情感,她望着台下众多学员们期盼听戏的眼神,她想:今晚一定要唱好这台戏。她慢慢地拿起话筒,表情很戏剧化,“刘大哥讲的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将士们才能有这吃和穿。你要不相信哪,请往这身上看:咱们的鞋和袜,还有衣和衫,这千针万线都是她们连哪……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儿不如儿男!

李云刚刚用河南本地方言清唱完毕一曲‘谁说女子不如男’坐在椅子上的郭大队开始带头嚷嚷说:“教导员,唱的太好了。大家说,对不对?同学们,要不要让教导员再来一个啊?”

教导员惊讶地看着郭大队,她继续唱还是不唱呢?真有点下不来台啊,郭队长,你也太牛啦。已经登台站在教导员身边的蓝萍,微笑地对教导员说:“教导员,那我们给郭队长一个面子吧,我们一起合唱“甜蜜蜜”,大家说,好不好。台上台下都一起合唱吧!郭队长,您也唱啊,太开心啦!”

蓝萍热情洋溢地与李云教导员肩并肩地合唱着邓丽君的歌儿:“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甜蜜笑得多甜蜜,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

时间走得最快的是时间。蓝萍和教导员她们那甜美的歌喉,美丽的容颜和愉悦的心情,让活动室里所有的人员在欢乐而友好的气氛里度过一段难得的美好时光。

李鹏面带专业的微笑,他站在台上继续报幕说:“今晚星光灿烂,让我们好好放松紧绷的神经和疲惫的身躯,好好欣赏我们队唯一的独舞舞神的倩影吧。接下来,今晚的第六个节目是:“让我们荡起双桨”。表演者八班班长刘娜同学。有请舞神闪亮登场。

刘娜身穿洁白的纱裙,阿娜多姿,她脚上穿着粉红色的芭蕾舞鞋。她轻轻地踮着脚尖迈着芭蕾步子,体态轻盈地登上了小舞台。刘娜的身姿吸引了学员们的双眼,他们都聚精会神地观看她表演的独舞。刘娜和蓝萍,早在八九年在济南军区卫校她们就在一起读中专,两个人都是“ 六四暴乱”那一年的特招兵。刘娜是文艺兵,蓝萍是体育兵。

李鹏看到刘娜飘飘然地坐在地上荡起双桨,他的心也飞翔了遥远的家乡,他想家了。观赏舞蹈的很多学员们也都有共同的感受,有点学员甚至在交头接耳谈论马上下医院实习的事情,也有一部分学员在聊能不能回家的问题。李鹏连日来学习工作和其他杂事缠身,他忙得精力和体力不济,有些不在状态。还是站在他身旁的蓝萍眼尖,一眼看出来李鹏的样子不太对劲。蓝萍早已经看过很多次刘娜跳的芭蕾舞蹈,她赶紧用胳膊肘碰碰李鹏说:“我盯着,你先去喝点水啊。做那边休息一下。”

李鹏听了,很是感激,他连忙解释说:我只是有点想家了,刚刚走神了,刚好让你看见。接下来是你演唱的节目?我觉得你们啊,都是文艺兵,你说你是体育兵,打死我都不信!哈哈。”

等刘娜顺利地完成独舞后,李鹏走到台上,跟学员们神秘地说:同学们,现在让我们有请,英语课代表蓝萍和二区队区队长丁旭杰一起合唱一首大家熟悉的英文歌曲:“yesterday once more”。请两位闪亮登场。

蓝萍和丁旭杰,一前一后,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一起走到舞台上清唱“yesterday once more”。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smile.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and not so long ago. How I wondered where they’d gone. But they’re back again, just like a long-lost friend. All the songs I loved so well. Every sha-la-la-la, every wo-wo still shines. Everyshing-a-ling -a-ling, that they re starting to sing, so fine……”

两个人的深情演唱和双目对视,台下的学员们激情四射,学员大队的队干部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干涉什么。不过,蓝萍和丁旭杰的的确确长的非常好听,郭队长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蓝萍的偏见已经烟消云散了……

“今晚的最后一个节目,女高音独唱:“走进新时代”。,表演者:王艺。蓝萍和丁旭杰表演完毕后,李鹏继续报幕。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王艺,慢慢地登上了舞台,她拿着蓝萍给她的话筒,还能感触到蓝萍手心里的温度,她瞬间有了更大的勇气站在这个舞台上为大家伙儿演唱最后一支歌。王艺深情地望了望同学们,她轻轻地用右手捋了捋耳边的齐耳短发,温柔地唱响第一句歌词: “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学员们听得入了迷一样,一阵阵地鼓掌喝彩,心里直夸王艺唱的真棒!不愧是三医大‘九六届’和‘九七届’歌唱大赛金奖获得者。

“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啊,我们意气风发走进那新时代。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开创未来。”

随着王艺的歌声悠扬地飘到窗外,消失无影踪后,欢送晚会在祥和的气氛中拉上了完美的帷幕。还在兴奋状态中的学员们,有的主动和大队长教导员合影留念,有的学员不停地写留言册,还有的馋猫子嚷嚷着要出去吃吃喝喝。

重庆的夜晚,繁星点点,很美很浪漫。有的学员诗意地畅想着自己仿佛就是那飘摇的风筝,即将完成使命回到母亲的怀抱。蓝萍和丁旭杰,悄悄地站在二大队五楼阳台上的东南角,她们正在聊去各地实习的事情。蓝萍看上去有点憔悴,但是她像个大姐姐似的主动对小丁说:“你放心吧,我会帮忙照顾马芳妹妹的。”

丁旭杰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他望着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夜空,轻轻地叹了口气对蓝萍说:“我们一年后不见不散。”

“到时候,我们在中国第一大庄石家庄不见不散啊。”

“蓝萍姐姐,我还欠你一顿火锅。每次出去吃饭,你总是抢着买单,我知道你是照顾我的饭票不够吃。我心里明白你对我的好。可是,我们各自都要回原来的单位,不清楚将来能怎样?我心里很烦。”

“小丁,你别想太多了,人生的路长着呢!我也不敢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明年毕业后肯定不能说调走就调走,还是要踏踏实实地在基层单位工作几年。我们都不小了,儿女情长的事情也见怪不怪了,我想你和马芳很合适,你听我一句话。我个人问题还不晓得怎么解决,你不要等我。”

“姐,我听你的。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我喜欢你,所以让你自己做选择。”

“我知道了,好兄弟。我是独生女,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我也很喜欢你。目前我不能说任何不公平的话,请你也理解我。”

“我听李鹏说过你在六师那边有男朋友,我忍了两年了,我不想让你再次受到他的伤害。” “啊,李鹏跟你说过啥?别听他的话。我没有跟任何人有男女朋友关系。即便是有人说过是我的男朋友,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是绝对不爱他不喜欢他的。”

蓝萍面对丁旭杰,认真地跟他解释说:“我在南京国关经历过的事情,这里谁都不知道。我个人的感情问题,由不得自己作主。都是父母介绍认识的。将来能发展到什么程度,我真地不好说。我这个月底先去南京参加英语函授本科的毕业考试,然后回北京见他。也可能我父母来接我去南京,然后回上海我爸爸单位度假。我真地不想见他。”

“蓝萍姐,你真不容易啊。真心佩服你。我还记得头一年内务检查的时候,我在你的棕垫子下面发现了你的单词本。我很好奇,但是我没有跟队领导说,我又偷偷地给你塞了回去。”

“谢谢你,好兄弟,我真的担心队长会把我的单词本收走,上次我的椅垫子都被他扔到窗外去了。郭大队长太厉害了。我怕极了。不过,他也有可爱的时候。所以说,我和李刚的私人关系不能轻易说散就散,你慢慢会明白的。你还太年轻。”

不管你将来能走到天涯海角的哪个城市,还是你飞到了海外他乡的某一块绿洲,你曾经付出的所有,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人生珍贵的一段经历。

第十六章 旭日东升

“忙碌了一天,让心情转个弯吧。”匆匆忙忙地奔赴到约会地点的李鹏,开心地跟心爱的燕子说道。

“讨厌。”燕兴红站在大操场的一棵大树下,她红着脸回答。

“讨人喜欢,百看不厌。”李鹏死皮赖脸地凑上一张英俊的笑脸。

“啊呀,那边好像有人。你怎么换个衣服这么慢啊。马上要熄灯了。我还得赶快回去吹哨子呢。”燕兴红着急了。

“我都忘了,今天是你值班。你这样,我带着BP机,我帮你呼叫你们付区队长,九班班长张天硕,她肯定会帮你吹哨子。”李鹏灵机一动说。

“麻烦你啊。啊呀,那边好像是咱们队的其他学员也来了。”燕子一边说着,一边趴在李鹏厚实的肩膀上探着头,往他身后不远处瞧了瞧。 “我已经跟总机说完了。她成功呼叫小张了。”李鹏说。

“嘘,嘘。我看见了,是你们区队的张俊和陈光。咦,他们俩怎么光着膀子?”燕子神情紧张地问李鹏。

“啊呀,那俩小子,昨天吵架今天好了,他们班长丁旭杰跟我汇报了,我知道他们是因为一个烟屁股的事情干上了。你别担心,应该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来,好好让我抱抱你,一会儿回宿舍睡个好觉。”李鹏嬉皮笑脸地紧紧抱着燕子的杨柳细腰,丝毫不肯松开。

“对了,亲爱地,听教导员和大队长说明天可以自由活动?我们去哪里玩呢?”燕兴红轻轻地问。

李鹏回头望了望燕子说的那两个人跑远的影子,他终于放下心来继续抱着燕子。他想了想说:“我们去新桥医院后面的上桥吃乌江鱼头火锅好不好?”

“你就知道吃。我想去一趟新建的解放碑那边看看。你说行不行?我听蓝萍说了,上个月她去那边的图书馆买了很多书,二战的蓝色自行车,似水年华,简爱等等,所以我想去看看逛一逛。好不好?”。燕兴红撒着娇恳求道。
“明天有人约我去打网球。燕子,我先打球一个小时,然后集合去食堂打饭吃完早餐再出发,好不?”李鹏商量着说。

“好。那我们现在回去吧,我还有一点事儿要安排。蓝萍说去成都,我想让她跟郭大队打个报告,等队长同意后再出发也不迟。”燕兴红如实告诉李鹏。

“她跟谁一起去?丁旭杰?还是?”李鹏不禁好奇地问。

“她说是她一个人去。她想去成都望江公园和寺庙看看,也不旺来过四川一回。她说自从去年她白叔叔生病后,她没有出过远门,这一年了,每个节假日她都在队里值班。我看也是,大队长肯定能同意。不过,谁知道呢?队长对她严格要求,上个月还批评梁峰送她玫瑰花呢。”燕兴红愤然地替蓝萍打抱不平。

“你们好姐妹,当然看不惯队干部的管理方式,其实那是大队长在抓典型。最后一个月了,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的。”李鹏替郭大队解释说。

燕兴红不情愿地从李鹏怀里挣脱出来,她能感觉到李鹏的下半身一直热热的硬挺着。她笑不言声,她温柔地拉着李鹏的手,轻轻地说:“好啦啦,不说她了,我们该归队了。”

李鹏听燕子说完,低头看了一下腕上的依波表,指针已经指向腕上十点钟。他心说不好,赶紧和燕兴红分头跑回二大队宿舍楼。

李鹏飞毛腿似的很快跑回宿舍楼三楼。他突然看见丁旭杰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眉头一皱,无心地问小丁:“你这是去干啥啊,还不嫌累啊!”

丁旭杰正准备下楼到队部值班室去值班。李鹏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他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区队长李鹏。他赶紧回答说:“李区,你回来啦。刚才吹熄灯号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你呢。嘿嘿嘿。”

“你嘿嘿嘿个啥?早晚会有机会玩消失。对了,郭大队在吗?我听说蓝萍要请假去成都,他同意了没有?”

“好像是有这么件事情。你紧张啥呢?我还想去呢!明天是在校的最后一个周日了,你和燕子去哪里享受享受?”

“啊呀,我问你正事呢。我是怕关键时刻郭大队又那个什么?我不说了,反正你懂得……”

“李区,我懂,我懂,我能不懂你说的话嘛。我也是担心她,你说她去哪里不好?偏要去寺庙烧香拜佛!”

“正好我想去队部值班室拿值班日志回来补上值班内容。那我们一起去值班室看看啥情况吧。你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啊。熬过了这几年就轻松喽。”

“我靠,李区,你想的太美了,下去实习时还要熬小夜大夜呢。”两个干部学员一边说话,一边往宿舍楼一楼走去。他们身后的三楼男生宿舍里,几乎没有学员正儿八经地躺着睡觉。有的学员听收音机里的BBC,有的学员在听美国乡村音乐,还有的在打着手电筒看武打小说。四楼的女生宿舍里,也是类似的情况,有的在聊天,有的在轻声哼歌,还有个别的挤在一张床上谈天说地就是不想睡觉。

周日的晨曦,刚刚破晓,蓝萍蹑手蹑脚地背上行囊跑下楼,她来到新桥医院的大门口,打个摩的,一个人坐在摩托车后面出发了。一个人上路的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决定。蓝萍不愿意打扰任何人,自己已经成长了,终于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摩托车司机拉着蓝萍顺利地抵达了朝天门。她给了司机五块钱,不好意思地连声说谢谢,司机也没有言语,都知道当兵的没有钱,一脸的穷酸样儿。其实,蓝萍是想留着钱备着意外的时候派上用场。
在朝天门总站坐上了去成都的长途公共汽车,蓝萍放眼望去,远方一望无垠的地平线上,一轮旭日东升,太阳带着柔和的金色的光环,缓缓地升腾起来。蓝萍此刻的心情也缓缓地改善了。

幸亏昨晚郭大队来电说同意自己远行。蓝萍内心深处充满了多郭大队的感激之情。不知何时许,郭队长对自己的看法有所改变了。蓝萍自从去年到了新桥医院后自愿资助院外的一位卖花椒的老奶奶,她去老奶奶家租了一间房,租期一年,可是蓝萍却从来没有在那里过夜。也许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是谁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郭大队,郭大队得知后大怒,哪里来的学员敢如此胆大出去租房子?当郭大队背着还被蒙在鼓里的蓝萍,他去老奶奶家里去调查才知道,蓝萍只是在周末的时候去老奶奶家里与老奶奶聊会天,给老奶奶一点钱,她再看会儿书就回部队了。郭队长听老奶奶的解释后,一时不能决断是处理蓝萍还是表彰她的举动?最终,二大队的全体干部们决定不上报给学校院党委处理蓝萍在外租房的事件。但是,郭大队对蓝萍脸不是脸,皮不是皮的,经常找茬拿蓝萍说事儿。

蓝萍此次能踏上去成都的汽车,真的是烧了高香祈求来的?其实,是今年春节后,教务处季军干事下新桥医院做学员调查时,郭大队汇报了这件事。季军干事一听,是蓝萍又惹事生非了,他赶紧跟郭大队长解释说,针对有的干部学员,只要不发生出了格的事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季军干事帮郭大队长分析了蓝萍转学后的学业成绩和积极参加各项组织活动,季军干事个人认为她还是很优秀的干部学员。郭大队沉默了。

“将心比心。”谁家中没有老母亲呢?蓝萍自己捐资照顾孤寡老人,本是一件好事,并且值得表扬,但是郭大队如实地跟季军干事说:“我觉得吧,这件事情不足以表扬,不值得提倡。大家应该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工作上,不应该跑到校外医院外面做助人为乐。不过,蓝萍的确没有什么错,就是个人看法,她是不应该选择那种方式去帮助老人家。三医大明令禁止不可以在外租房。以前有学员谈恋爱时候出去住旅馆就被开除过。

季军干事几乎说不过较真的郭大队。他低头看看手表,快五点钟了。他临走之前,留给郭大队一段话:“三总部首长们的孩子,来到三医大后就跟普通学员一样,如果真的犯了错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教务处干部们都支持你!更何况,蓝萍只是上面营房部的关系户而已,你自己做决定吧。不过,要学着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还要到一大队去看看那边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尽快处理。我走了啊。”

郭大队起身送走了季军后,转身坐下,沉思片刻,突然头疼剧烈,感到晕眩。恰好经过队部准备出门去游泳的蓝萍和张天硕,她们刚好看到了郭大队坐在办公室里不舒服的模样。蓝萍以前学过高护,她在北京120中心实习过几个月,当她看到此情景,怎能不伸手救治大队长呢?于是,蓝萍推门而入,张天硕紧跟其后,两个人二话不说,赶紧一边叫着郭大队的名字,一边扶着郭大队躺倒在水泥地上。蓝萍看到他脸色煞白,一摸他的脉搏,竟然是室早二联律。是不是大队长最近老是值班带队太辛苦?还是有其他的问题造成现在的心脏不适症状?蓝萍心想:不能乱了方寸,赶紧让张天硕去打电话问新桥医院总机叫救护车来抢救大队长。

张天硕打电话的时候,蓝萍仔细地看着郭大队的脸色和嘴唇的颜色,他的嘴唇有点紫绀,蓝萍第一反应就是大队长肯定有缺氧的情况。啊呀呀,这可怎么办?蓝苹毕竟经受过严格的急救训练,她有条不紊利索地解开郭大队的领口,解开他的军用腰带,把他的头轻轻地侧向一边仰伸10度,然后做嘴对嘴呼吸两次,再用双手叠按在他的胸前胸骨中下段做胸外心脏按压15次。

张天硕心急如焚地跪在地上,着急地看着蓝萍给郭大队做急救。这时,值班区队长燕兴红准点到队部值班,当她进了队部,看到此情此景,也赶快帮忙做急救。

不一会儿,新桥医院急救中心的救护车驶来。救护车上跳将下来两名急救人员来抢救大队长。一名专业的医务人员带上一台心电图监测仪,要给郭大队做临时心电图。蓝萍看到有人来参加抢救时,很欣慰地从地上站起来,她让到了一边,看着两名急救人员现场操作监测心电图和吸氧。站在蓝萍身边的张天硕和燕兴红,大气不敢出,都紧张地盯着心电图仪上的三排跳动的指针和心电图纸上的P波QRS波和ST段等波形的不同变化。

蓝萍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她生怕错过了一个重要的波形变化。当其中一名急救人员做好全程心电图时,她正拿着圆规测量ST段在V1.V2.V3.V4.V5的下降波幅是不是超过了0.5。然后急救人员将做正确的心电图报告,报给另外一个急救医生看后再做进一步的用药处理。

“好像是心肌缺血,不是心肌梗塞。”蓝萍读了心电图后初步判断说。

“你说的对,心前区心肌缺血,还有病毒性心肌炎的典型波幅。”

“这位干部今晚一定要去急诊中心观察一晚,也许明天要做心内科专家会诊后再住院做针对性的治疗。”

“啊,郭队长这样严重啊。那麻烦你们把我们郭队长赶紧送到新桥医院急诊中心急救吧。我这就去通知于副队长下周替他值班带队。”燕兴红急忙说。

“那你们看好氧气袋啊,我们去车上拿担架抬他上车。”急救人员嘱咐说。

“蓝萍,麻烦你了,我还得值班,暂时过不去。我明天一定去看望郭大队。”燕兴红跟一直忙着照顾郭队长的蓝萍说。

“好的,燕区,你放心。我和蓝萍先一起去,后半夜还需要叫上一两名男生帮忙。你说呢?”张天硕话不多,关键时刻总是能说到点子上。她的话刚刚出口,蓝萍在一旁高兴地嚷嚷着:“大队长,你终于醒了啊。您可是吓坏我们啦。”

“郭大队,您醒了啊,我是燕兴红啊。现在叫了救护车马上送您去西南医院看看,大家就放心了!”燕兴红激动地跟郭队长解释说。

“不,不用了,不用麻烦大家了。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老是恶心。今天可能是颈椎也有点不舒服。”郭队长明镜儿似的很了解他自己的身体。

“郭队长,我是蓝萍,你得听医生的话,我刚刚也看了您的心电图,使心肌缺血还有病毒性心肌炎。您太辛苦了,为我们操劳过度累着了。您还是听医生的话啊,住院后好好治疗治疗。我可以陪床的。”蓝萍小声地跟郭大队解释说。

“好了,时间不能再拖了。我们出发吧。”两个急救医生不再听众多学员们啰里啰唆的话,他们双手架起担架上的郭大队,大步流星地出了二大队队部值班室。

燕兴红赶紧侧身让出路来,蓝萍和张天硕紧紧地跟在急救人员身后上了急救车去了急诊中心。

新桥医院急诊大楼。急诊内科值班的医生,正好是大内科主任李小英教授。他正坐在椅子上修改即将发表到中华医学杂志上的几篇医学论文。当他听见急救车停在急诊外面,他赶紧从内科走到观察室,他想看看此刻来急诊的病人。

“是李主任您在啊。真是太好了。”蓝萍一下车就看见了站在急诊外面的李主任。

“你们怎么到了?发生什么事情?”李主任一边跟蓝萍她们打招呼,一边询问那两个急救医生。

“李主任,是二大队郭队长晕倒休克了。不过他目前生命体征都是正常的,只是心电图显示是:病毒性心肌炎和心肌缺血。看来他不是脱水,而是累的休克了,要观察一晚上,明天住院。”急救医生连忙解释说。

“是这样啊。先把郭队长抬到观察室,我来听一下会诊看看,最好是马上收住院治疗。你们叫窦护士马上给他建立静脉输液管道,葡萄糖一瓶, 葡萄糖盐一瓶,各五百毫升,两瓶一共一千毫升。继续吸氧一小时,先保护好他的大脑和心肌不要受损。” 李主任敬业地吩咐医生们赶快行动。

站在李主任身边认真听讲的实习生们和蓝萍张天硕等人,都听得仔仔细细,有的实习生飞快地把李主任的治疗方案记录到笔记本中,以备日后需要用到的时候找出来做参考。郭队长躺在担架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没有人知道是苦是酸还是辣?他趁李主任还在跟医生们实习生们交待治疗方案时,仔细瞧了瞧身边的蓝萍和张天硕,他暗自庆幸:好在还有自己队里的学员在身旁照顾自己。郭大队累了,已经顾不上跟蓝萍等人说什么,他一句话也不多说,试着闭上了酸胀不舒服的双眼,双手放在肚子上,静静地睡着了。

一个月后,郭队长经过李主任等医生们对他的精心治疗,他很快地恢复了以往的健康水平,顺利地出院了。经历过此事后,郭队长对救他的蓝萍刮目相看,不总是盯着蓝萍的小毛病找事了。

蓝萍一个人,很顺利地抵达了成都长途汽车站。她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去寺庙的公共汽车。她临时决定先不去望江公园了,只去寺庙看一下拜拜佛就马上回重庆。她心里有点担心郭队长还会拿自己做文章,还是乖乖地早些归队吧,不要惹事生非,当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人都是有感情的!蓝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经历过救治郭大队后,自己的前途无限光明!郭队长早已经与天津254医院医务处的高冀处长通过电话打好了招呼,请他务必照顾一下新到的实习学员蓝萍。

人这一辈子啊,哪里总会一帆风顺!有时候,咬咬牙,忍一忍,告诉自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人们用真心和爱心去爱护别人打动别人,能不能换来别人对自己的好意,那就听天由命吧!

第十七章 飘摇的风筝

人生如雾蒙后的早上,一旦逐散迷雾,人生便变得真实。生命在晨曦中,有一种明亮和温暖的感觉。

陈彦,站在蓝天白云下面,她偶尔想像着自己仿佛是那一朵云彩,却不清楚流云将会去何处安身;偶尔把自己想像成被贴在信封上右上角的一枚邮票,那就寄回遥远的乌鲁木齐父亲的身旁吧。思念亲人的体验,实在是不怎么好受。陈彦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地从宿舍阳台走进房间,默默地收拾一床的物品。在军校里,想找个能说心里话的闺蜜,不太容易,陈彦把一肚子的苦衷藏了起来。一个人坐在床铺边上,一边听着walkman里播放的流行歌曲,一边把重要的随身物品往旅行箱里塞。

“陈班长,你在吗?”一个柔和的女生的声音在宿舍门外亮了一嗓。

“谁啊,我在啊。请进。”

“陈班长,我是张天硕啊。我进来了。我想跟您要库房的钥匙。我和蓝萍还有其他四区队的学员们,有一些没及时扔掉的生活垃圾要打扫干净。”

“张班长,快来,快来坐会儿吧,再有几天就要离开二大队了。我有点舍不得你们呢。对了,你们是去郑州实习?还是天津?”

“陈彦,我去郑州一五三中心医院实习,蓝萍去天津二五四。你呢?好像你也去郑州?”

“太好了,你和我都在一个医院实习啊。我还不会干临床,请多多指教请多多关照。”

“哎呀,你客气个啥?据我所了解,有好几个干部学员班长都分在郑州实习,有丁旭杰,有任泉,有你啊……”

“来,天硕,我做过通讯站班长。说真心话,我很想听你聊聊你的护士工作经历啊。现在见习我只看了一些简单的病历,我害怕下去实习单独值班的时候,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

“亲,哪里会让你一个人值班啊, 有带教医生的,每个科室都有安排好的。最起码的是住院医生,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可能会跟着主治医生或者科室副主任医师实习。下了科室,你记得勤快一点就好,她们让你干啥就干啥呗。”

“啊,是吗?”

“对啊。你看就像昨天晚上,都晚上十点多了,来了急诊,是位昏迷不醒的老人家,他家里人说他是高龄有病长期卧床不起,突然发生了昏迷不省人事,家里人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拉老人家到医院抢救。她们哪里会想到老人家身体状况早已经很差了。我和蓝萍检查老人家才发想他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其实,老人家在上救护车之前早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急诊值班医生刚好是经验丰富的郭毅医生,他看到病人和病人家属后,二话没说,赶紧推病人去观察室继续抢救。你知道吗?里面还在抢救呢,没成想那老人家的家人们就在急诊大楼外面开始嚎哭。郭医生尝试着抢救了十几分钟,他累的满头大汗,他抢救无效后对我们说;老人家又受苦了,胸骨被我不小心压断了。外面的家属,她们是在做样子呢,早该送医院住院治疗才是。你们赶紧通知她们别哭闹了,赶快去地下室办手续,你们和家属一起把老人家送太平间。亲,太平间啊,你老姐我头一遭进。”

“啊,你越说我怎么越害怕?天硕姐,您别继续往下说了。”

“有蓝萍在,我就不怕了。你知道吗,今天早上吃油条的时候,她还说吓得魂飞魄散呢。她和我,我们两个人纯粹都是头一次赶上抢救不过来的病人,然而又碰上了严肃的郭医生,也不顾及我们是女生,他压根不会想到我们会害怕。你说,是不是姓郭的都那么雷厉风行!”

“嘿嘿,姐,那是让你俩碰巧遇见了。我没有听任何学员说过去太平间这回事。不过,都过去了不是吗?昨晚你们是收获多多。”

“你还说呢,我是真心佩服蓝萍,她愣是熬夜给郭医生写了一首短诗,今早送给他了。你猜郭医生接过油条和短诗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你猜猜看你蓝姐如何写诗来感谢他呢?”

“天硕,你别卖关子了,我可猜不出来蓝萍会怎么写他啊。”

“萍萍她并没有直接表达郭医生厉害,反正我看了之后我认为萍萍有一手能治郭医生。我还记得短诗其中的几句,我背给你听啊。诗的题目是:请你温柔。暴雨孕育彩虹,寒风吹来暖流,大自然用苦难解释着如何温柔。在岁月的缝隙里摸索着攀援,没谁会卡在紧要关头,当千方百计无济于事的时候,请你温柔……”

“真是蓝萍这么写的?”

“是的,谁还这么有才编给你听啊。”

“萍萍姐写得确实很棒。怪不得马老师喜欢她。”

“你小样的。都过去两年了,现在是啥年月了,你还念念不忘啊。既然你打开了窗户说亮话,那你不要怪我张天硕爱打抱不平!你啊,陈彦,我不是说你,你的小报告可是害了蓝萍啊。你知道吗?人家萍萍容易吗?天天早上出完操就背诵英文字典,晚上咱们熄灯睡了,她呢,猫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继续学英语。马老师喜欢她,我觉得是对的。要我下辈子投生个男胎,我也追求萍萍,你信不?”

“天硕,你扯远了,我可对她没有怨恨之心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今天你来要钥匙,我给你,麻烦你直接交给燕兴红区队长吧。”

“好啊,谢谢。我这个人是直性子,有啥说啥,谁也不偏向。你军训的事情,你也不能怪萍萍,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她踢正步确实踢得比你标准。萍萍不愧是济南军区大阅兵时的优秀训练尖兵!人家是拿过集体三等功的你知道吗?”

“天硕,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有关于蓝姐的成绩,我知道了,我也很佩服她。今年,你看我不是也主动和她聊天说事情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矛盾了,你放心。”

“我们都是革命战友嘛。你这样说,我真的很开心。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内地,他来自边疆,我们都是人民子弟!”张天硕兴高采烈地唱起了战友之歌,陈彦也跟着哼,寝室里的其他几名学员们也跟着唱着,一片祥和凝聚的气氛,弥漫在学员们的心间。

张班长走了。陈彦安静下来,她仔细地翻看着日记本里摘抄下来的精美文章和警示短句。“一个人想要驯服不完美的自己,梦想是唯一可以拿来使用的武器。—斯蒂芬•金”党陈彦看到此句话时,她大脑里的敏锐与洞察力被突然调动起来,她慎密思考着,她不敢再懒惰。

也许,张班长说的很对,自己以前是错怪了蓝萍的。但是,蓝萍明明承认过了她也喜欢马老师,而且当时她还说过在南京她们就认识的还在一起跳舞唱歌呢。都怪自己听到后头脑发热吃醋,接下来怎会让蓝萍有好果子吃?
看来,蓝萍是个没有什么心眼的人。她当时入校迟了几周时间,她也不清楚陈彦已经约过马老师去家属院看电影吃麻辣烫跳舞唱卡拉。陈彦心里清清楚楚地记得,正是蓝萍到了学员队的第二周周末,她主动再约马老师的时候,马老师已经约上从南京远道而来重庆的蓝萍,她们俩去家属院乌江鱼头火锅店里涮火锅了。再后来的事情,陈彦几乎跟疯了似得,她三番五次地到家属院堵马老师,她想跟马老师好好谈谈。然而,马老师并没有让她如愿以偿。陈彦为此情绪低落,她对马老师的不近人情感到非常失望。当有一天,陈彦去西南医院看病拿抑郁药吃,在医院门口碰巧遇到了骑自行车的马老师,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马老师骑着自行车后面还驮着另外一个英语老师许晴。陈彦站在烈日下,望着望着她们一起远去的身影,她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陈彦人聪明又精干,她在认清了人性,认清了环境之后,她主动配合郭大队和李教导员分配下来的各项工作,同时认真学习各门医学专业知识,在二大队里的名声越来越好起来。然而,她内心一直解不开的结,今天由张天硕张班长帮忙解开了。她看开了世间一切情感方面的事情,她只为两年前稚嫩无趣的自己而感到日渐羞愧无地自容。

陈彦收拾好床铺上的行囊后,一看手腕上的手表,已接近午餐时间。她想起来今天是她当值带队,她急忙从橱柜上拿了自己的碗筷,叫上另外几个学员们一起下楼去食堂打饭。陈彦站在宿舍楼四楼,她使劲地吹响午餐打饭的哨声,招呼出来一群群脸上洋溢着欢乐笑容的学员们。大家高高兴兴地经过她的身边,她们三两并排热热闹闹地走到二大队一楼的外面,大家一起集合去食堂打饭。

队部值班室,李云教导员正在伏案写汇报材料上报学院。值班室的门,吱嘎一声,被某位学员轻轻地推开了,李教导员很不情愿地抬头看看。“您好,教导员,请问可不可以打个电话啊?”刚刚进门的蓝萍小声地弱弱地问道。
“是你啊,萍萍,又怎么啦?你进来打吧。我在忙着写东西,我什么都听不见。”

“谢谢教导员,我知识跟妈妈同个电话。因为马上下去实习啊,我的时间很紧迫,我要先去南京参加英语考试,然后去天津实习。我可能回不去了,我必须跟妈妈说一下,让她不要太担心我啊。”

“是这样啊。萍萍,你也太辛苦了。我上次跟郭大队说了,幸亏你眼尖手快救了郭队长啊,他还没有来得及跟你当面表示感谢呢。”

“教导员,谢谢您夸我。不过,我想:无论是哪个学员看到,她们都能跟我一样帮队长的。”

“你啊,真的是不计前嫌。”

“教导员,他对我那是严格要求啊。其实,没啥的。我不怨他那么严厉对待我。我的小毛病好多啊,我喜欢看的书太多了,还有写得日记,能不能让郭大队还我啊!”

“不知该怎么帮你,我说的也不算啊。郭大队出院后,对谁都一个样子。你只能去试试问他要回来吧。我可不敢打保票。”

“如果郭大队想保留我的日记本做留念的礼物,我很开心啊。就送给他了,我不要了。”

“好吧,你酷爱住进时间打电话吧。一会儿去食堂去晚了就没有饭了。”

“谢谢您,教导员。我这就要院总机转地方长途,我只跟妈妈说两句就好,不打扰您写材料啊。”蓝萍说完,拿起话筒接医院总机转地方线长途电话,她要跟母亲讲去南京继续考试的事情。暑假即将来到,众多学员们即将返回各自的家乡休假一个月蓝萍却是一只飘摇在异乡的风筝,摇摇荡荡地,向着她既定的目标飞去。风筝的另一头,是牵肠挂肚的母亲,蓝萍的妈妈日夜祈祷着女儿能顺顺利利地完成各项学业,回到家乡母亲的怀抱玩几天,吃上几顿可口的饭菜和海鲜大餐,然后再北上天津去医院实习。

风筝的线,始终攥在母亲的手里。不管蓝萍到了哪一座大火炉城市,母亲都要找到几位亲朋好友们去看一眼吃尽了苦头却毫无怨言的假小子蓝萍。那是母亲溶溶的情,深深的爱,直到永远……

第十八章 红霞漫天

二大队的全体学员们都以为:郭秦大队长是集真性情与冷酷于一体的军人。这两种东西在他身上都有极致的体现。郭大队‘公是公,私是私,爱憎分明’。无论是参加武装越野比赛,还是在半夜吹响紧急拉练哨声,他都首当其冲地给大家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的作用。在众多男生学员们的内心深处感到:郭队长真是帅呆了酷毙了。而女生学员们大部分也感受到了郭队长英俊健硕英勇果断的阳刚一面。

在即将踏上回家的旅程前一天傍晚时分,郭队长军姿严整,精神抖擞地站在宿舍楼外面,他最后一次集合全体二大队的学员们讲话。郭队长手里捧着几本书,拿着一大包药,看得大家禁不住猜测郭大队长这又是在演哪一出戏?

郭队长本是一个很幽默的男同志,这些年来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已经被培养成了一名非常干练老练的大队长。他不放过最后一次集合的机会,继续板着脸装严肃,想尽办法镇住手底下一百多号人员。

“同学们,大家都有了啊,稍息,立正。报数……”

“一,二,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报告郭队长,一区队实到三十四名学员。”一区队李鹏报告说。

“报告郭队长,二区队实到三十二名学员。”二区队丁旭杰报告说。

“报告郭队长,三区队实到三十二名学员。”三区队陈彦报告说。

“报告郭队长,四区队实到三十名学员。”四区队燕兴红报告说。

“今晚,二大队实到一百二十八名学员。好的,谢谢大家都到齐了。”郭队长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晚集合队伍,不是我心血来潮再看大家一眼啊,我们认真一点。主要是大家即将离校,学院考虑到大家需要加服一次‘抗疟药’,所以呢,我不得已集合大家到这里再口服一次药物。就那么两片啊,我想你们一定能干脆利落地完成任务。”郭大队说完,把手里拿着的抗疟药一一发给学员的手中。站在学员队前方的李云教导员叫来值班员任泉和通讯员小赵,从队部拿出两大袋子一次性纸杯,给每一个学员递上一个纸杯,然后倒上一点温热的开水,让学员们赶快当着队干部的面儿服下去两片抗疟药。

这次服药,近乎完美,没有意外。

此刻,二大队门前彩霞满天,金色光芒洒在了郭大队李教导员和学员们的身上。大家瞬间像是被披上了金色的褛衣,一时的美景令人一生难忘。

“大家都看到了啊……我们大家历经两年多艰苦卓绝的军训和学习,今天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三医大的优秀学子们,明日就可以离开校园去实习了。在大家临走之前啊,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的,跟大家说说。”郭队长说着说着,突然鼻子一酸,几乎说不出话来。

学员队伍里,也有人开始随着他的讲话梗咽着,有的女学员竟然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来。教导员一看郭队长这么坚强的人今天也控制不住了激动起来,她低着头也默默地掉眼泪。郭队长毕竟是有经验的干部。他很想就此忍住眼眶里打转转泪花,继续对学员们讲他要讲的话,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任凭泪水从眼角缓缓地流下来。

“都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同学们,我们真的都很不容易啊。我手里这几本书和日记本啊,准备现在发给她们的主人。我从你们的日常生活里能够看到大家的美好而光明的前途!我为你们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尽管我曾经对器重的个别人过于严厉了,但是你们懂得嘛,我是百分之一百打心眼里为了你们好。我也是从你们学员身份走过来的啊,我懂得你们内心的煎熬,我明白你们经历的苦难,我希望你们以坚定的信念和顽强拼搏的精神,继续实践最后一年的实习工作。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和魄力,你们都能行!” 郭队长的讲话振奋人心,学员们听了士气大振,个个脸上充满了信心和憧憬。

“现在请蓝萍同学取回书籍和日记本。如果蓝萍同学愿意的话,请你到队伍前面给大家念上一段你写的进藏学员,可以吗?”郭队长直言不讳地问蓝萍,他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让蓝萍给大家朗诵诗歌。

进藏学员
别了,我的朋友
在大家都为自己的前程而四处奔走的时候
在责任与使命双重重任在肩的时刻
我看到了:你选择进藏去驻军医院工作
我们告别:那火红的荣誉肩章
我含泪的视线里,有理想与现实交汇的一扇大门
我前进的道路竟是如此的艰难
我终于发现了领路的人,却又失去了
你的抉择:我们要为理想和信念而奋斗
今夜星光灿烂,校园出奇的安静
人们在过去与未来之间飘荡和畅想
你却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援藏的队伍里
你伟岸的身影走进了我忧伤的心田
我心头也有一方神圣的净土
我想说我也要去高原上做一名人民的军医
你执着地走了,我却终于看清楚了
你头顶上广阔的天空,它清澈碧蓝
静如大自然里的一幅最美的画面……
二大队学员蓝萍。

蓝萍刚刚读完她自己写的短诗后,二大队的学员们都热情地鼓掌。郭队长面带微笑,郑重地对站在自己身旁的蓝萍说:“说句真心话,你写得很好。对不起,耽误你发表了。我会尽快通知通信员复印,明天一早交给宣传处王干事,希望在你们下去实习的时候能看到三医大的第三季度新校报上你的散文诗歌。”

“真的?谢谢郭队长。”蓝萍听了,兴奋地高高举起自己的日记本,朝着学员们挥舞她的日记本。

李云教导员也很高兴地地祝贺蓝萍能够写出她的心声和愿望。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七月炎夏季节,临床医学系一大队和预防医学系三大队,一起在学员礼堂举行援藏驻军请愿大会,二大队和四大队五大队六大队的全校学员们几乎都有去参加现场了。蓝萍的有感而发,是真实的感人写照。她能写出来这么感人的散文,教导员心里也非常地感动。因为所有的经历过毕业分配的干部们都知道,援藏请愿是一回事,而进藏去了驻军医院工作以后又是另一码子事情。每一位进藏的学员几乎都是学员队的学生干部,党小组长,区队长和班长们,自愿领缨奔赴藏区工作。他们的军人素质和精神状态,并不是一般的学员能够比拟的。

蓝萍对此很是遗憾。她一不能参加三医大的统一分配,二不能留校留在三所中心医院当医生,她只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任何人也不能走后门走关系的。蓝萍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咨询过教务处季军干事,问过了新桥医院杨彤瀚主任,都没有办法帮她留校或者去新桥医院当一名外科医生。她只好暗自下定决心,回北京军区工作几年再说吧。也许考上研究生后还能回三医大!

郭大队看看天色已近吃晚饭的时间。他命令大家解散吧,大家都赶快回去换衣服准备,过十分钟后集合去食堂。晚上六点半在食堂里举行一场送别晚宴。他眼神很神秘地笑着跟大家说:“今晚,大家可要悠着点儿,不要在最后一刻喝高了惹事啊。”

听了大队长如此调侃说话,学员们都觉得队长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很像个大哥哥一样,令人瞬间轻松多了。

二大队集合进了食堂后,学员们眼前一亮。大家都被眼前悬挂出来的彩带和彩灯而感到生活竟是如此的五彩斑斓!今天中午食堂还是一如往日普普通通的模样,大圆桌被炊事员们铺上粉色的桌布,椅子也被套上了粉色的布套,每一个圆桌的上方都飘着五彩的气球,圆桌的正中央摆满了啤酒和可乐,还有十几个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色瓷缸子。怎么刚过了几个小时就完全变了样子?每个人心里都打个问号。

当大家落座后,郭队长首先站起身来跟大家表示衷心地祝贺。然后李云教导员也献上她对大家伙希望的话语。她们外表上的幽默和喜庆,其实她们都各自付出了很多很多鲜为人知的努力。她们此刻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些许担忧,但是她们提前商量好了,不能表露出来一丁点蛛丝马迹。

李云教导员是最受女生学员们爱戴的队干部。她晚上也回不了家,她必须坐在晚宴桌前接受大家的致敬和敬酒。教导员几杯酒下肚后,娇美的脸庞上红扑扑的,比学员们的红肩章还要出彩。‘女干部用温柔的气势和柔嫩的肩膀与男干部们一起顶起了二大队的半边天。’燕兴红曾经在她发表的文章里如实地描述队干部们做出的领导工作。

李鹏和燕兴红两个人,等队干部们庆贺大家之后,她们俩带头开始第一轮的祝酒。郭大队看到两个人走近前来敬酒,他只浅浅地泯一小口,不敢一高兴就仰脖一饮而尽。他语重心长地跟李鹏说:“辛苦你啦,李鹏,你是我这两年多任职期间的得力干将啊。我今天只表示一下啊,等明年你们毕业的时候,我再和你好好喝。”

李鹏赶紧接话说道:“谢谢大队长栽培,我会继续发扬光大把实习的管理工作做好。”

“郭队长,我也敬您一杯好不好?”燕兴红接着李鹏的话儿说。

郭队长严肃地板着脸跟燕兴红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甜了。这个毛病你必须得改改。”

李鹏和燕兴红听了,哈哈哈大笑起来,近桌的其他学员们听见了也跟着乐呵呵地笑开了怀。机灵鬼儿任泉,端着白瓷缸子,早已经按耐不住,准备前去敬酒。他扯扯丁旭杰的军装下摆,示意两个人一起作伴去敬酒。丁旭杰正低着头夹了一筷子端上来的红烧肉吃,肉在口中还没有嚼烂咽下去呢,他顾不上答话,慢慢地嚼着喷香可口的肉站起身,跟着任泉来到郭队长的桌前敬酒。“郭队长,教导员,我们来跟你们敬酒啦。非常感谢祝你们这两年对我们的教育和培养,我们心里很感激。谢谢。我们先干为敬!”任泉带着丁旭杰一起干了这一杯。

“哎呦,怎么说干就干啊。酒干倘卖无……”多队长还没有来得及吃两口凉拌菜,就被任泉和丁旭杰敬酒一杯。“来,来,来,你们来的正好,我们这桌上没有那么多能吃的大小伙子,正好过来坐着吃几口再走啊。你们这酒敬得太快了。不行啊,我和你们教导员还空着肚子呢。”

丁旭杰赶紧解释说:“队长,教导员,我们先干为敬,你们感情深舔一舔就行。”

“呵呵,哪里学来的?真有你的小丁,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来,这杯你和任泉的敬酒,我和教导员一定干了!来,教导员,你也举起杯,必须干喽!啤酒喝了上几趟厕所就行了,对不对?”郭队长突然酒兴大发,露出了他本来豪爽的面貌。

“大队长,你可悠着点儿啊,我替您盯着学员们,我就喝一小口啊。谢谢你小任,谢谢你小丁,你们都是咱们队的好干部学员。你们辛苦了,干了这杯酒,你们多吃点儿啊!”

“好的,教导员,我也该敬你一杯酒啊。同学们,这一杯是敬给我们亲爱的李云教导员的。是她含辛茹苦地日复一日地细心教导大家啊,来,你们都举起手中的杯子啊,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酒!”郭队长一边热情洋溢地说着敬酒词,一边爽快地举杯一饮而尽。站在他身边的任泉,赶紧又帮他倒上一杯啤酒。丁旭杰使劲瞥了一眼任泉,他敬完教导员后离席而去。任泉站在那里有点尴尬,他连忙扶着郭大队坐下。郭大队根本不用任泉扶着,他连声说:“我没事没事。就这点小酒,还不够㳆一㳆的。”

任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后,二区队地方学员代表梁峰站起身来,兴致很高地大声请示道:“尊敬的大队长和教导员,今天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我谨此代表二十名地方学员,恭敬地敬你们一杯感恩的酒!一是,感谢你们的严格要求,让我们懂得了怎样遵守校纪队规,使得我们地方学员很快地融入到了大军营环境中;二是,感恩你们批评教育和做思想工作,让每一位地方学员都感到了你们有爱心有耐心地教诲,我们内心都和敬佩各位队干部嗦付出的一起努力。我们即将踏上实习的路,我们会继续加倍努力赶上干部学员,为人民救死扶伤,争取做一名合格的好医生,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报销祖国,报答你们的培育之恩。在此,我们一并表示衷心地感谢。这杯酒,我干了,你们随意啊。”梁峰说完,端着瓷缸也是一饮而尽。

郭大队和教导员看着梁峰的表现,啥也不用说了,那就干吧。于是,两位队干部连这干了好几杯,喝得郭队长兴致高涨。李云教导员一看情况不妙,赶紧给郭大队夹菜吃。她看郭队长低头吃菜的空间,赶紧示意三区队和四区队的两位区队长暂时缓一缓,先不要过来敬酒。郭大队刚生病出院没有多长时间,学员们不能让他这么随便喝啊。

张天硕端起的白瓷缸,她还擎着,一时不好轻易地去敬酒啦。蓝萍坐在张天硕的身旁,轻轻地给她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吃,天硕会意地放下手中的酒,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肉,爽极了,比喝酒还爽。

郭大队的耳边,不知何时传来一阵阵轻轻的水声,他的脑神经仿佛有点脆弱地衰弱下来。他很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儿。教导员一看这架式,心知肚明,她觉得郭大队肯定是胃里没有食物直接喝酒就体力不支了。这帮子学员们,真的不知道体谅郭大队啊,嗨,没办法,也不能怪她们不懂事。这样吧,让郭队长回宿舍睡一会儿。于是,教导员叫来丁旭杰梁峰和任泉,让她们赶紧抬着大队长回去休息,派一个学员在他身边盯着,如果有意外吐酒的情况酒赶紧叫人。

燕兴红走到李鹏身边,本想拉他去大操场上散散步,没成想李鹏跟教导员说:“拿我回去看着大队长吧,我了解他。一会儿他可能需要喝点水补点液体酒不晕了。”

李鹏跟燕子说待会儿见后,他踉踉跄跄地背着郭大队,丁旭杰和任泉一边一个紧张地手扶着他怕他从李鹏的后背上掉下来。梁峰拿起郭大队的BP机和大哥大手机,三步并做两步地跟在这几个人的身后,一起回到了二大队宿舍楼的值班室。

到了队部后,李鹏轻轻地放下郭大队,丁旭杰拉开军用被子,给郭大队盖上。两个人都想要留下,任泉轻声的问:“拿我们给你们去那点吃的喝的好不好?”

“哥们,你们快回去吃吧,这里有我们来那个个人看着,没问题。等你们吃完了,给我们带几瓶啤酒就行,天儿热,也不想吃。反正我是吃不下去。你呢,小丁?”

“不用拿饭回来。明天就走了。我也吃不下。就要一瓶百事可乐吧。谢谢哥们。你丫的今晚太着急灌郭大队了。这下好了,不用你灌,他就先睡着了。我看啊,郭大队是病体还未完全康复呢!”丁旭杰时候认真分析说。
“是啊,真对不起他,我们要好好照顾他一晚。明天我是晚上的火车回山西,我明天一早就来照顾他。”任泉不放心地说。

人生有多种考验,酒精考验是其中的一种。有许多年轻干部不知轻重不知其中的深浅妄自实践,在离校之前郭大队长又给大家上了一堂活生生的教育课。不能多喝酒。会喝也不行。

第十九章 老师是一条无声的大河

晨光里,嘉陵江的江水静静地流淌,没有人看见过欢快的水花在翻滚,只有忙碌的车来车往。

老师,就像是这条无声无息的江水,默默无闻地无私奉献她们的光和热。她们是受人尊敬的授课老师,她们也是有着高超医术救死扶伤的医生,她们还是关爱青年学子们的叔叔阿姨。与亲爱的老师们一一告别,是很多三医大学子们感到非常伤心的事情,可是一起经历过的岁月点滴引导着学子们很愿意送上几句最后的祝福,哪怕只是见最后一次面,仅此而已。对老师的崇敬之情涌上心头的那一刻,学员们都几乎会忘乎所以,很想和老师拥抱在一起。

昏睡了一夜的天硕和蓝萍,她们也不例外。早上起床号吹醒了两个上下铺姐们,两个人就开始商讨今天是先去预防医学系刘主任呢?还是先去新桥医院跟肝胆外科杨主任告别?毫无疑问,宿舍里早已经只剩下了她们俩了。其他学员们早早地去学院外面吃早餐了。天硕脸上充满了兴奋的模样,她忍不住想调侃一番。正当她换上了迷彩训练服准备拉上蓝萍出门去新桥的那一刻,8号宿舍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阿姨,您怎么来了。快点快点,蓝萍,你杨叔叔和阿姨来了。”张天硕看见杨彤翰主任和曲志红阿姨后高兴地对着洗手间方向嚷嚷。

蓝萍刚好冲完凉儿换好了迷彩服,她听到天硕的喊声后一个箭步从洗手间里跃出来,开心滴跑到杨主任和曲阿姨跟前打招呼:“曲阿姨杨叔叔,你们怎么来了啊,我和天硕正想去新桥看看你们再吃个饭啥的。”

“你这个喜庆丫头啊,我们正好要来西南医院看看儿子杨宗林啊,顺路拐了个弯先来你们这里看看也好。我们看见你们都好好的就放心了。你们这一走啊,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有机会碰上。”杨彤翰主任的话充满了留恋。蓝萍和张天硕听了,心里禁不住很伤感。

杨主任平素话儿不多,人干练雅静,爱好写书法和拉二胡,他总是给学员们和科室工作人员们一种和蔼亲切的感受。“孩子啊,你们这一次是下去实习了,真正踏上社会了啊,所有的方方面面里里外外都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啊。”曲阿姨心情有点沉重地提醒说。

“阿姨,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您别担心我们啊,再说了,是在咱们部队中心医院工作啊,应该会很顺利的。”蓝萍真诚地解释说。

“对啊对啊,杨叔叔曲阿姨,你们别担心啊,她去254,我也是,我们会互相关照彼此的。你们放心吧。”张天硕说话时天真的模样,曲阿姨看了忍不住拢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抱着。

杨主任意味悠长地关照蓝萍说:“254那边有我的学生,你去了之后万一遇到什么事儿马上给我打军线长途啊,我让那边的教授们关照你一下。我记得那边泌尿科主任还没有退休,我今晚回家的时候给他联系看看啊。但是,你们实习就要勤于练手,千万别当玩儿一样浪费了大好时光。”

“是,杨叔叔。”天硕和蓝萍异口同声地回答说。两个人可爱的模样,两位老人家看了很高兴。

大热天儿,知了高高地落在树上鸣叫着重庆这所大火炉的高温炎热,也提醒着人们要注意防暑防病。杨主任和曲阿姨顾不上落座多聊一会儿,她们想赶紧抓紧时间去趟西南医院看看儿子杨宗林医生。曲阿姨在临走之前回身告别的时候,好像还有心里话想要跟蓝萍说,可是她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杨主任仿佛看出了老伴儿的心思,他推了推老伴儿,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儿子还小啊,萍儿这不要走了,要是还有缘分她们会自己继续联系的不是吗?你别瞎操心!”

机敏的天硕听懂了杨主任和曲阿姨的对话,心想:难道是想跟蓝萍提亲?这不马上就要下实习点实习了,别多事了好不好?蓝萍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最近的事情太多太杂,忙得她自己几乎忘记了杨宗林还在等自己回话这件事。“阿姨,叔叔,我们一起走吧。我和天硕也出院门,我们去预防医学系看看刘主任。”蓝萍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尤其是面对两位老人家。蓝萍她自己喜欢的是刘建平,而不是杨宗林,更不是原来单位领导的孩子那个谁谁谁。

四个人一行,尽量寻觅着有树荫的地儿走着,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却又有一点复杂的情感掺杂在其中。当蓝萍和张天硕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杨主任和曲阿姨之后,两个人沿着三医大院外的院墙边儿慢慢地走着。一路上,偶尔看见以前熟识的一大队的学员们,偶尔也看见了骑着自行车的英语老师,两个人看着看着,心情起伏不定,心底里升起了赶紧去实习的渴望。校园里校园外,很多很多熟悉的景儿和人儿,两个人一一记在心间,相约日后考研的时候再一起回来上课一起吃麻辣火锅。

当蓝萍步子刚踏进预防医学系主任办公室,天硕扯扯她的迷彩服衣角,悄悄地跟她说:“亲爱的,我先去一下孙教员那里,一会儿我再过来。你要记得你想约刘老师中午吃鱼头火锅啊。千万别忘了啊。”张天硕说完后,冲着一脸茫然的蓝萍扮了个鬼脸,悄然离去。

“报告。”蓝萍只好一个人站在主任办公室外面打报告进门。

“请进。”刘建平听到门外有人打报告,赶紧应声道。

“是我啊,刘老师。”

“啊呦,我的课代表同志,你来了。快请坐。”

“刘老师您好。我来是跟您告别的。”蓝萍开门见山地说道。“刘老师,本来张班长也来了,她刚说要去见孙教员。”

“好的,没事,小孙在办公室。你们今天有空啊,听说你们马上要离校去实习点报道?我正想给你打电话说走之前一起吃个饭啊。我没有什么送给你的,但是我有话儿想跟你说。我中午的时间很空,家里没有人,我们可以出去吃个饭。”

“好啊,那就我们两个人?”

“虽然军校里有很多的规矩,今天我也不管什么限制了,还是跟你说清楚为好。我不知道你下去实习后会怎么样,我只能说我会找机会开会议的时候去看望你。天津离北京不算远,回头我坐火车或者长途汽车去,欢不欢迎我啊?”

第一次听刘老师实实在在地讲话,蓝萍还是头一遭。从以前的支支吾吾到现在的清清楚楚,蓝萍看出了刘老师态度360度的改变。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能在天津再见面吗?

刘建平站起身,坚定地再次对蓝萍说:“我会想办法的。”

“萍萍,相信我,我目前走不开,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你也知道院校里面纪律严明,我不能请假送你去天津,我准备九月去北京开第三届世界消化大会,到时候我一定能成行去天津看你。”

“好的,刘老师,我等您。”

“咱们当兵的,该遵守的一定要遵守,放假的时候你可要好好开心玩一玩。”

“刘老师,我放暑假的时候还要去南京上课,我这是第二年的函授英语课,我以后想报考您的研究生啊。”

“萍萍,真的吗?我当然欢迎你报考啊。可是,可是我还没有确定将来的去留问题。我有可能转业去华西医科大做流行病研究课题。以前我做过流行病的临床医生,有很多想要攻克的难题我想利用我目前的学术水平抓紧时间再退休之前做好课题研究,争取做出点创新来,给我们军队预防医学流行病学做出一点点自己的贡献。”

蓝萍敬重地看着刘老师,一言不发,身上感觉轻松了许多。她被老师的敬业精神所感动,她悄悄地收起自己的情感流露,把自己的一点点小小心愿藏了起来。其实,谁没有情感,谁不是热血的人儿呢?

刘建平脑海里涌现出一幕幕临床工作的熟悉画面。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刘建平正在西南医院传染科病房值班。他正在和值班护士核对新住院病人的各项生命指标并且认真地一一记录到病历里面。当时的新入院病人是肺结核伴有右侧胸腔积液。刘建平看过病人张强之后,立即进行超声心动图检查,因为他给病人做心脏听诊和叩诊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张强的心脏有点问题。连夜进行检查后,正如刘医生的诊断,张强患有主肺动脉扩张和主动脉瓣重度返流。鉴于张强的病情令人不容乐观,患者家属也要求在西南医院做最好的治疗,刘建平拿到超声报告后赶紧拨打西南医院心内科电话,请心内科值班医生和朱熹主任做心脏方面的会诊。

经过朱熹主任等心脏内科专家们的会诊之后,朱熹主任建议给张强急性强心利尿治疗。由于张强的蛙腹肚子浮肿的很厉害,可想而知病人的右胸胸腔积液也很多。刘建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是一位为病人负责任的临床主治医生,他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整日整夜地不能卧床休息只能半坐卧位半躺着。经过前半夜的强心利尿治疗后,病人体内的水,被不断地排了出来,病人的尿量也逐渐增多,足足排出了2000多毫升。看着张强的病情有所好转,刘建平带上值班护士张继红,两个人一起试着给病人做右侧胸腔穿刺抽胸水。当两个人大汗淋漓地帮病人顺利地抽出来1000毫升胸腔积液的时候,病人张强终于能够呼吸顺畅,瞬间人精神了许多,他试着慢慢地摇床躺平,按照刘医生和张护士的嘱咐安静卧床休息。

病人的呼吸困难解决了,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两点多钟,值大夜班的护士刘明静赶紧热好了夜班饭给两个人吃。刘建平看着张继红在湖里病案交接班记录本子上写下来病人总共排出了3000毫升,他肩上的重担仿佛被卸载下来,他顿时放松了。解决了病人的呼吸困难问题,其他的也能迎刃而解,刘建平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那一夜,他睡在医生值班室的床上,睡的很踏实很香甜。跟着刘医生一起抢救张强的张继红,她一个人躺在护士值班室的床上却没有睡着。张继红是传染科有名的爱心天使漂亮护士,她一直单身,有很多人忙前忙后的帮她找合适的对象。可是张继红总是以正在复习考护理研究生没有时间相亲为主要的理由,拒绝了她们的热心肠和帮助。张继红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子,她自己喜欢谁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只中意科里的刘建平医生。可是当她听说刘医生即将去广州读博士的时候,她真的急红了眼,她试着跟科里的马剑云护士长调班,她很想在跟刘建平对班的时候与他倾述衷肠。

事与愿违,刘建平的爱人已经顺利考上了广州中医药大学的博士,刘建平也在等广州中山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去广州上学这件事情,他觉得只有院方领导们知悉,再就是科室里的林松海主任和马建云护士长知道。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张继红也知晓这件事情。

两个人完成值班后的第二天清晨,刘建平起床后洗漱完毕后坐在值班室准备交接班病例的记录,他意外地发现护士张继红站在值班室外张望着什么。“小张,有事吗?进来说啊。”

“刘医生,我可以进来吗?”张继红说着话儿小心翼翼地推开医生值班室走了进去。“刘医生,我在等考护理研究生的消息,请问您怎么样呢?冒昧地问一下您的通知书来了吗?”

“小张,我也在等啊,但是我夫人李蕾的已经收到了,她在家正准备去广州的行李呢,这几天我们可能都会很忙。”

“是嘛,太好了,恭喜恭喜李博士哦。”

“啊,她是还要照顾儿子啊,所以家里的重担都在她一个人的肩上,我也没有时间去照顾他们。这次我如果考上了中山大学的博士,我们三口人必须迁移到广州住几年。其实,我很喜欢重庆,还真有点舍不得走的感觉,尤其是舍不得离开咱们这么好的科室工作人员们。”

“刘医生,我,我,说实话我也舍不得您走。”

刘建平似乎从张继红支支吾吾的言语里听出来点什么话外音。刘建平不能挑明了她们之间的隐约的爱慕之情,他不愿伤了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的心啊!于是,刘医生轻轻地对张继红说:“没有规矩,难成方圆。下班了,你快回家吧。我也该去交接班看看那么多的病人们啊。”

刘建平望着张继红委屈地远去的背影,心想:这姑娘,是个好女孩,祝福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啊。

“建平,你什么时候才回家?”一个熟悉的尖锐的声音从值班室门外突然亮起来,刘建平听到后心头一紧,难道是李蕾来了?她这时候来科里干嘛呢?医生值班室的窗外,云层很低,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重庆的酸雨接着哩哩啦啦地下了起来。李蕾不顾传染科里的工作人员们正陆陆续续地来上班,她气冲冲地走近医生值班室,脾气骤然像暴雨一样倾洒到刘建平的身上。“什么时候了啊,你怎么还待在科里?难道说跟美人聊天比你的美好前程还重要吗?快跟我回去吧,你的入学通知书到了。我们还得跟医务处申请领工资去上学。这么多大事情你总是不管不顾的,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呢?”

正在认真听夫人训话的刘医生,当他听清楚是自己也时到了录取通知书时,他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刘建平直勾勾地地盯着火冒三丈正在气头上的李蕾,他抿着嘴儿傻傻的笑了。他这一笑倒好,惹得老婆李蕾更生气了。可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蕾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大丈夫绝对没有坏心眼,最多也只是个有贼心没有贼胆的男人。李蕾虽然觉得张继红对自己的丈夫有点柔情蜜意,但是她并没有扑捉到一丝丈夫出轨的证据。不过,李蕾深知自己的丈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前几年,刘建平在临床做住院医生的时候,曾经就有病人为了爱他而闹过自杀的紧急危急事件。

当然,一码归一码,自己的丈夫这次并没有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儿,李蕾站在医生值班室外面是听得真真切切,张继红也没有轻浮地表达出来爱慕之情。“得饶人处且饶人。”夫妻搭伴过日子嘛,李蕾趁科里走廊上有越来越多的医护工作者,她赶紧自己找个台阶下,她临走之前甩给刘建平一句冷冰冰的话:“下不为例,否则我要告到院领导那里开除你。”

这时的刘建平主任,颇像一根孤零零的木桩,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木讷地望着流行病教研室的窗外发愣。他几乎忽略了蓝萍的存在。蓝萍的脸儿红扑扑地,她看着刘老师在想着心事,她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待着。荒唐虽说谈不上,可是两个人之间的这份情感,被注定了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浪漫爱情故事。

两个月之后,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尽管因为接触少了,不过谁也没有忘了谁。这一切全是因为刘建平老师在学术上的有所建树,深深地吸引着蓝萍,日益增加的敬佩之意多于往日的爱慕之情。其实,学生与老师之间的关系,多年以后才明了,最好的莫过于刘建平和蓝萍之间的这种平静的交流。喜欢过,深深地爱过,却永不伤害对方,也许只有这样两个人才能有各自的发展和创业。

蓝萍难以忘怀自己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的那一天中午,不想惹出“桃色事件”给彼此蒙羞,蓝萍伤心地告别了刘建平主任。她出了预防医学系的大门,一眼瞧见李平副主任正骑着黑色的摩托车准备下班回家属院。蓝萍顾不上叫张天硕一起回二大队宿舍,她三步并做两步追上李平副主任的摩托车,并且满脸信心十足地跟李平副主任请示说:“李主任,给我一个机会开摩托车载着您回家属院吧。”

“你?蓝中尉,你这个丫头片子?你也敢骑摩托车?”李平副主任好奇地问道。

“我是国关毕业出来的,学过的。”

“你这丫头,这,这像什么?”

不知是性情勇猛还是情绪失控,蓝萍不顾李平副主任的疑问,她一只手接过空把,一条大长腿瞬间撩过摩托车座,蓝萍身着迷彩裤稳稳当当地坐到了摩托车上。“丫头,我不坐了,你一个人别惹事啊,你骑一圈就回来啊,我在原地等你。哎呀呀,你这丫头,你没毛病吧?犯病了吗?”李平说着说着,不自主地抬头望了望预防医学系大楼二楼刘主任办公室的绿色窗户。果然不出李平预料,刘建平正站在窗户里面呆呆地看着窗外正在发生的一切。
蓝萍从小到大本来话就不多,此刻只见她咬着嘴唇,心情复杂地瞅瞅前方的学院办公大楼,默默地烘烘摩托车的加油把,头也不回地像前方疾驶而去。

刘建平了解蓝萍从十五岁就开始入伍摸爬滚打,近十年来经历了三所军校的学习与成长,但是他并不了解蓝萍究竟会什么不会什么啊。他为自己喜欢爱慕的女孩子揪着心。但是当他记起来李蕾对自己的严要求,他不得不赶紧收起想要出门帮蓝萍的意愿,他只好闷声闷气地坐回椅子上,一声不吭地挨过这一复杂而紧迫的时刻。万一萍萍骑摩托车摔伤了怎么办?万一被院校领导们下班时看见了怎么办?这个蓝萍,真是个令人感到不可理喻的女大学生。

当一个男人起了大爱大恨的情感之后,他就懂得了对爱情的诠释。只有放手,才有前途。

老师,是一条无声的大河。刘建平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地发誓:让这个有勇有谋有才华的女孩子,靠她自己的努力考上流行病学研究生,希望通过自己对她的栽培和培养,日后能够为我军医疗事业培养出一位优秀的医疗研究人员。

第二十章 军令如山倒

时光如驹过隙,一晃就从初夏入了三伏天。学员们忍着酷暑难耐,不是坚持天天泡图书馆复习毕业考试内容,要么就是猫在各自实习的科室里捧着大内科大外科看书,大家都盼着赶紧考完各科毕业考试,就可以赶快回老家放暑假玩了。

在小白楼后面,天使力药厂旁边,是医院传染科病房。临时顶替于红军医生值班的刘琳,正坐在传染科医生办公室里,一个人望着窗外,她托着香腮呆呆地坐着。在同一个科室实习的南开大学研究生,李湘,披着齐肩长发抱着一摞病历夹满满地走进医生办公室。刘琳看着李湘漂亮的一头长发,心生欢喜之情,很是羡慕不已。她禁不住主动跟李湘打招呼说:“这是哪位高材生大美女啊?快来快来,走几步表演表演啊!”

“妹妹,又是你啊,我们对班?昨天你不是刚刚值过班吗?怎么今天又来啊?听说你们下周就去石家庄白求恩医科学校参加毕业考试?”

“是啊,正是快考试要走了啊,刘威老师让我替他一会儿,他去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啊呀,也就是欺负你们这些军校生!我才不愿意帮他呢!前天晚上我下了班去图书馆还书时还看见他们几个人做黄面包车出去喝酒潇洒呢。”

“我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还有十天就离开这里了。我知道你说的出去应酬,哪个医生不去嘛?其实部队医院的医生和地方的医生都一样啊。”

“好了不提他们的事情就是了,其实我个人倒觉得他们应该意识到自己的医疗水平有待于提高才是。我们南开医疗学术氛围浓厚,大家不仅仅是拼的是主治医师以及教授的职称,关键是有学术氛围,他们倡导的是救死扶伤的同时经常与外界增进学术交流和探讨怎样提高医疗水平,在这里我所看到的却是医生素质不够很是差强人意。不过我看到的不见得就是真的,我说的不对之处啊你别外传啊!我看啊我们实习学生还是没事去泡图书馆吧。”
默默地看着李湘说心里话的刘琳,低着头想着心事。此刻,传染科科室窗外的天空,彩霞满天,粉红的彩霞映照下的小白楼映入眼帘,粉盈盈的伫立在医院的一角,令人遐想无限。刘琳心里郁闷无聊,她突发奇想约李湘出门散步。正好想要去图书馆的李湘,她感到这是刘琳第一次邀请自己散步,她脸上露出微笑,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刘琳的邀请。李湘赶紧一边应允马上就去,一边放下手里的病历夹子,按照病历夹上的床号号码分别一一放回病历架子上。“李湘,你们南开大学是不是有考研的英语班?我们宿舍的蓝萍姐姐她去年年底好像去过天津大学参加了英语考研班的学习。”

刘琳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找话说。李湘放好了病历夹,非常利索地脱下来白大褂,转身将白大褂挂到了医生值班室的里屋墙上。她轻轻地扭开水龙头,一边打肥皂一边洗手。李湘仔细地想了想说:“好像有吧!我考研的时候去过天津大学那边,一墙之隔嘛。我们南开考研吧,都是本校的应届毕业学生,参加考研班复习的不多,大部分人只是买点考试的复习资料,听说是老师们的心血之作,所以都很认真地做试题!再者就是报班要花钱啊,没有几个大学生能负担得起!”

“我不知道蓝萍她家里是不是很富裕,反正她报班学习后还去了北京海淀区的一所大学参加考研呢。暂时还不晓得成绩如何?不过,我真心佩服她真能坐得住,她是跟你一样天天泡图书馆的。你们是我学习的好榜样!”

“哎呀,这年月了,啥榜样不榜样的,能学点东西也挺好的不是吗?每次在临床上自己做事情的时候,我就感觉学的不够用的啊。传染科的事情还好说一些,我在神经内科实习的时候,王俊凯主任那可真是有学术水平的学科带头人啊!他带领下的医生查房那才叫大查房,你不了解啊,这座医院除了普外科手术水平厉害,其次就属神经内科和心内科了。”

“是的,我上个月刚刚从大内科转出来,确实是不一般的。我以前在305中央警卫局医院做护士的时候,在神经内科做过一年,科里的医生们确实是个个医术高超还非常敬业。每次大查房,没有两三个小时是下不来的,我每次站在她们身后,腿肚子都觉得在转筋!”

“她们查神经反射的技术很过硬。我很佩服她们!在去神经内科之前,我总是以为自己适合做外科手术医生,没成想我竟然对神经内科感兴趣了。就是不知道将来回南开大学毕业分配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分配结果,这让我很是着急。”

“李湘姐,没事的,其实分配到哪里都一样,只要我们加倍努力工作,总之是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机会的。我想:即便是一开始没有分配到你想去的科室,也许以后有机会也能到你想要去的科室啊。现在别太紧张焦虑啊。来吧,我们到石头亭后面的花园里荡秋千去。” 刘琳年轻可爱,她轻轻地拉着李湘的手,两个人开心地奔着后花园而去。

上午九点钟。医院后院实习生们住的小白楼外,突然出现了医务处干事王岚上尉匆匆忙忙的身影。只见王干事一脸焦急的神情,她迈步跑进小白楼里的时候,赶巧当天的值班员于海洋刚好去了洗手间解大手,一时间小白楼里四周静悄悄的,似乎是实习生们都去各自的科室上班了。王干事好像有急事,她二话没说,便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小白楼二楼去找二大队实习生蓝萍。

“蓝萍同学在吗?”王干事不好意思挨个敲门,生怕影响到刚下夜班休息的实习生们。 上一次王干事来小白楼时还闹了个笑话,她以为她要找的总后医高专学员刘芳队长住在三楼301室,她径直上了三楼敲开301的宿舍门,竟然发现实习生田蕊和室友正在吃美味的桃酥。王干事这次可是小心翼翼地在二楼走廊上轻声呼唤着蓝萍的名字,以免再次敲错门。

“来了,来了。”一声清脆而嘹亮的女声,从二楼走廊上的某一个宿舍里响彻。蓝萍并不晓得是医务处王岚干事来找她有急事公干,她顾不上换下刚刚穿上身的发白的牛仔裤,一个健步就飞身出了宿舍门。当蓝萍站在二楼走廊上定睛一瞧,原来是王岚干事啊,这不正是上班的时刻,她怎么这个时间来找自己呢?

“啊哟,蓝萍啊,你在休息啊?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我跟你说啊,今天一早刚刚接到六分部首长的军线电话,他说啊五分部六分部目前正在参与军区野战大比武,他们紧急调动有经验的演习现场解说员各就各位,马上就要全副武装出发去太原。蓝中尉,你快去准备一下啊。”王岚干事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她几乎顾不上再跟蓝萍解释解释,她继续督促着蓝萍说:“六分部的宣传干事九点半就开车在医院门口接你去火车站,据说啊你们二大队还有一位学员叫李湘的,你也抓紧时间去传染科找找她,叫上她一起坐车去火车站啊。这次大比武啊,演习活动非常正式,据说预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连军区政委司令员都去了,可能下一步还要请张万年司令员亲临演习现场观看呢!可是,他们认为现场需要一位能够解说演习实况的解说员啊。蓝中尉,这次任务就麻烦你和李湘去看看试一试吧。预祝你们参演成功啊。”王干事说完这一番话后,她看着身穿牛仔裤的蓝萍,怎么看也瞧不出来她能有什么特殊专长来。要不是今天问过了二大队带队的实习队长王鹏,她还真被蒙在了鼓里啥也不知道呢。

蓝萍站在原地,一脸的惊讶,她好像不太想去。可是,军人的天职就是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命令。蓝萍昨夜刚刚值夜班,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她正想去天津金刚桥旁边的旧货市场内挑选一件自己喜欢的一款牛仔服,来搭配自己身上穿的这条紧绷的牛仔裤。浑圆的臀部,被紧紧地裹在牛仔布里,蓝萍一时不好意思显摆给王干事欣赏一下她的丰满的身材。蓝萍有点害羞地回复道:“遵命,王干事。我这就换衣服啊,马上去传染科叫李湘回来打行军背囊出发。”

“辛苦你们了。等你们完成任务回来后,我再请你们吃天津小吃去,好不好。”

“好的啊,谢谢王干事。我可能还得带上考研书啊,不知道那边演习需要多久的时间?不管怎么说,先去了再看看怎么安排吧。”

“对了,蓝萍,那你去天津大学上英语考研补习课怎么办?是不是能问那边学校退钱给你?”

“王干事,谢谢你提醒我,我再问问讲课的谢老师啊,她说过有问题可以临时安排去她家补习的。我到了太原之后,再想办法打电话或者写封信问清楚。如果实在是上不了,那也没有啥子办法啊。”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争取顺利完成领导给你的重任啊。没想到,你们这一批实习生里有你这么优秀的学员啊。平时我对你不太了解啊,希望以后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及时通知我,我会想办法给你批假,预祝你考研也顺顺利利的。”王岚干事说完之后,跟蓝萍道别,她手头还有很多棘手的医院里的杂事琐事要处理,王干事放心地回医务处办公去了。

一头雾水的蓝萍,匆匆忙忙地回宿舍换下一身牛仔便装,她手脚麻利地换上87式夏常服后,快速登上军用制式皮鞋,来不及画上任何的妆容,她心急火燎地跑到小白楼外的传染科找李湘。碰巧李湘和刘琳已经荡完秋千,恰好准备回科室里继续一天的工作。眼尖的蓝萍,瞧见她们两个人的身影,她赶紧追上李湘,拉上李湘纤细的小手急促地说道:“李湘啊,有急事,你跟我马上回宿舍收拾行军背囊,我们要立马奔赴太原参加演习任务。暂时顾不上多说了,我们一会儿上火车站再解释给你听啊。”

“啊,萍萍,你说的是紧急任务?那你先等我跟刘琳说句话啊。”李湘一脸茫然地接过话后,转身跟身边的刘琳交代说:“刘琳,麻烦你回科里跟刘威医生解释一下啊我现在要跟蓝萍去火车站去太原参加演习。你快回去吧,就说我暂时哦不能实习啊。拜托你了。”李湘跟刘说话的当儿,蓝萍的脑子里飞速地转着,她几乎听不见李湘在跟茉莉说什么,她一心想着:这次去了太原,那她自己怎么复习考研?

“好的,好的,你放心吧,李湘。我现在就去跟刘医生汇报。” 刘琳很干脆地接过李湘交代的话,转身就奔传染科方向走去。

李湘和蓝萍,两个人一起快步朝向小白楼跑,她们几乎没有聊天的时间,两个人分别跑回各自的宿舍收拾各自的军装军鞋军用物资装进各自的行军背囊里。早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待两位临时解说员的六分部宣传干事韩林上尉,正一脸焦急地坐在吉普车里等待着她们的到来。小王庄的街道,总是熙熙攘攘的,除了医院大门门口不让停车以外,整条街道几乎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动车面包车,还有拉着快餐车的三轮车。当蓝萍和李湘背着各自打好的行军背囊,他们一路小跑地来到了韩林干事的吉普车前。蓝萍望着吉普车旁边不远的快餐车,肚子禁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报告,蓝萍到了。”

“报告,李湘到了。”

坐在吉普车里的韩林干事,他远远地看见了快速跑到跟前的两名挂着红色学员肩章的女学员,他赶紧招呼司机小赵下车帮着两个人拿行李上车。“你们好。我是韩林,很高兴认识你们。现在时间紧急,我们上了车再说啊。”韩干事,眼睛里闪着矍铄的光芒,脸上还有一丝兴奋的笑容,他客气地招呼两个人赶紧上车坐好,大家一起往天津火车站出发了。

紧挨着蓝萍坐下的李湘,猛然间回过头去,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注视着医院大门上空高高飘扬着的五星红旗,她禁不住悄然泪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蓝萍,她将李湘揽到怀里,经历的紧急事务多了,她哭不出来,她只是有点饿了。司机小赵稳稳当当地开着吉普车驶出了医院大门,蓝萍禁不住也回头望望小王庄的热闹劲儿,一时间想不出跟韩干事说什么.大家都静静地坐在车上准备听韩干事交代任务。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谁也未能预料到将是怎样的一回事。

李湘脸上的脂粉,被热泪轻轻地滑过,不一会儿便留下了痕迹。紧挨着蓝萍的胳膊,似乎有点麻木,李湘只好抬起身坐正,她一言不发,静静回视蓝萍,她想在蓝萍的眼睛里看到些鼓励的光。片刻间,蓝萍微笑着的神情,让李湘细细地体会到了:一不怕苦,二不怕饿。蓝萍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早已经让她感到无助,而蓝萍眼睛里那坚定的目光和脸上露出来的笑容,却又让李湘重拾冲锋陷阵不怕难的勇气。

开往太原的火车启程了,“呜呜呜”的声音更是催人伤感不已。韩干事站在第六站台上,挥舞着送行的手,他心里忐忑不安。把人送走了,关键是她们两个新兵蛋子能顺利地完成这次这么重要的演习任务吗?韩干事并不晓得李湘和蓝萍都是上尉军衔,他也不懂得豫剧里唱的那句“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分量,他以为不久之后就能在这里接回蓝萍和李湘。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次解说任务要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看稿子背诵和配合现场演习解说。送走了两位学员,韩干事转过身去,肩上的担子却一直未能令人感到轻松一些。他离开火车站站台的背影,很长很长,像一杆子长矛,一直陪着他走到消失……

十一月初。一场从内蒙刮过来的沙尘暴吹得天空不再有蓝色的模样。

太原第五分部野战部队的现代化军事演习现场。来自各分部各地的解说员们,正围坐在为演习而临时搭建起来的军用帐篷里,已经熟记硬背记下来全部解说内容的李湘和蓝萍,久久地痴坐在一起。没有人晓得来那两个人各自在想什么,难怪医院的王干事根本都看不出蓝萍李湘能解说。脚前脚后来到五分部演习现场的黄彬护士,个头高高的,人瘦得很像国际名模,实在是个漂亮的军装架子。黄彬走近蓝萍跟前,阵阵清香飘进了蓝萍的鼻子里面。蓝萍朝着黄彬笑了笑,很自然地推一推李湘,示意李湘往长椅的另一头坐着去,她本人也欠身挪了挪坐热乎了的屁股蛋,看得出来蓝萍还是很喜欢黄彬的加入。本来,谁去当演习现场的解说员,有形的竞争是很激烈的,而无形中,那十几个临时被派上战场的护士医生实习生学员们,私下里有时候捉对窃窃私语,有时候暗地里拉帮结派,也有时候各自看各自的笑话。说白了,亚历山大,大家的抗压能力并不是很强。关键时刻,领导选拔出来的看好的并不是背的滚瓜烂熟的,而是现场应变能力强的。这不,朱玲刚刚被派去了兵器展览帐篷里去解说那一部分的内容,接下来,掌管解说任务的马处长还要继续选拔为指战官兵解说的人员,天晓得谁能被选中。

军绿色的帐篷外,灰蒙蒙的天空下,几乎看不清一颗小草。看着太阳隐退,天光收尽,星辰一颗一颗即将布满夜空。马处长叼着中华牌过滤嘴香烟,狠劲地吸着,仿佛是恨不得赶紧吸干了它拉倒。坐在马处长身边的秘书张文革中尉,眼睛一个劲儿地瞟着坐在对面长椅上的黄彬蓝萍和李湘,难不成马处长还在纠结究竟是选哪一位美女参战?整整一周的解说背诵和朗诵训练,毛处长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每一位解说员的解说水平和现场的应变能力。虽说李湘的普通话说得最标准,可是蓝萍解说的也不错,而且现场临时沟通和应变能力都好。难就难在了黄彬身上,军区总医院派来的,黄彬是文艺兵出身,个头高挑,人长的很俊,解说的很到位,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有点羞涩。野战演习,动枪动炮的,如果派黄彬上演习现场,那保不齐她会被吓得尿裤子啊。如果派李湘呢?稍稍个头矮了点,其他的没有啥毛病。怎么办呢?

正当马处长弹烟灰的时候,张文革秘书眼尖手快,他赶紧把不锈钢烟灰缸往马处长那边推了推。马处长顺势干脆掐灭了快要燃到头的过滤嘴香烟,他紧皱的眉头,也稍微地松开了。马处长站起身,看着帐篷里的大家伙儿,定睛注视着近前儿的蓝萍说道:“蓝萍同志,这次演习现场解说任务,你有没有信心去参加啊?”

马处长要派蓝萍去演习现场做解说?坐着的张秘书,猛然抬起头来盯着肩宽膀圆的马处长讲话,他暗地里在想:为什么马处长不派自己人上啊,军区总医院的黄彬很好啊。听见马处长公布自己的名字去执行解说任务的蓝萍,她赶紧站起身来,拽了拽皱巴巴的迷彩服上衣,紧了紧制式腰带,认认真真地朝向发布命令的马处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是,首长。蓝萍领命。”

早已经舒展开眉头的马处长,伫立在原地,他望着眼前的这位有朝气的年轻女兵,脑海里闪现着蓝萍的入伍简历:出身,贫农。1989年加入共青团。199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95年转正。目前是重庆第三军医大学临床医学实习学员。职务:上尉军衔。十四级五档。未婚。马处长希望能够顺利地选拔好的解说员去参加此次重要的演习解说任务,不光光是为了给北京军区后勤部争荣誉,也是为了给学员们她们自己添光彩啊!

蓝萍站起来领任务去执行的时候,一直坐在她身边的黄彬和李湘,她们一致赞同毛处长的正确选拔。她们望着蓝萍离去的背影,心里面也在默默的祈祷着接下来的解说任务的安排。在军区各大部里,干事们参谋们都听说过:宣传处的马处长,历来看人是与众不同的。其实,身材好有什么用呀,一生孩子,全统一了。他的口头禅,有时候惹得好几个女干事女参谋们都想找时间跟他理论理论。可是,马处长每次委派的选拔的人员,无论是参加大活动还是小任务,都是能够出色地完成他交付的任务。

不动声色的张秘书,一边记着马处长下达的选拔解说员命令,一边继续瞅着黄彬和其他的漂亮解说员看。一个个水蜜桃般的脸庞,人见人爱的女兵们,还有那一头头乌黑的长发,惹得张秘书很想靠近她们,细细地嗅一嗅洗发香波的香味儿。马处长不作声响地站在原地,他看了看正在作记录的张秘书,轻声地问道:“小张啊,你看是不是安排李湘和张媛媛去后勤展览厅做解说员啊。对了,还有黄彬和姚远。”

“啊呀,马处,还是您来做决定吧。我哪里能做安排啊,这么重要的任务,我可不敢替您做出决定啊。您可饶了我吧。”张秘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似地回应道。

“好吧,就这么定了,你带上黄彬护士实习学员李湘和在校学员姚远与张媛媛,现在就准备准备去后勤展厅做好‘江主席总要求’的解说任务。过几天,我和张秘书去验收,看看你们这一组怎么样。是骡子是马,现在是该拉出来溜一溜的时候啦。来,张秘书,你让刘刚上士马上待她们四个人去后勤展厅做准备吧。”马处长说完后,一屁股坐到长椅上,他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盒红色的中华牌香烟,他很想抽一支香烟来犒劳犒劳自己的重大决定。

张秘书赶紧接过马处长的命令,他站起身来对着帐篷外面站岗的刘刚上士说:“小刘,你进来。马处长说了麻烦你带解说员们去后勤展厅各就各位展开解说训练。” 张秘书话音刚落,刘刚走进了帐篷,他凝视着马处长和张秘书,他认真地说:“请领导放心。现在就出发去后勤展厅。”

张秘书不懂马处长为什么派四个解说员去后勤展厅,那边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解说员。而演习现场解说员倒是需要有一个能够做临时替补的以备急需。可是,精明的马处长不会没有想到这一关键点吧?马处长看着沉思中默默不作声的张秘书,他笑了笑,心里有了下文。

“小张啊,你知道吗?演习两个小时,领导们肯定看得还不过瘾啊,你想一想看啊,后勤展厅那边安排多一点是不是能满足领导们啊,再者说了,文字上图片上的进一步解说,领导们看了听了之后,肯定会加深了我们后勤保障有力的印象。你看看,放两组解说员,展厅一次能进二十几位领导,他们一共是五十多位啊,是不是安排两组轮流解说好呢?绝对不会耽误领导们急切渴盼看展览听解说的心情!”马处长若有所思地微笑着对张秘书说道。

“马处,您这招真是高明啊。我看绝对正确啊。原来我还以为演习现场那边还需要人手呢?这么多美女都有特长,马处行您慧眼识英才,您分配得好啊。佩服!”

“小张啊,你知道的,背,是基本功,而随机应变,可是要靠经验的啊!我看过蓝萍的个人简历,她十五岁参军,参加过1990年的大阅兵和济南军区的军事演习,还是三医大学校的广播员,二大队的节目主持人。希望这次任务她能够胜任啊。其实,我比谁都紧张啊,我不能举棋不定,只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秉承的这个习惯,也是读兵书学兵法总结出来的经验。就这样吧,张秘书,我们现在就带剩下的几位解说员们去五分部演习现场,看看那边作战帐篷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对了,蓝萍的个人履历显示她曾经在南京国际关系学院学过英语语言研究专业的,她也当过三医大的英语课代表,但是时间很紧急,我担心安排不过来。我看啊,具体安排谁去高地作战的双语解说,我们现场再试试找找看看吧。”

“是,马处长。由于作战参谋的解说稿件一直还没有送过来,我们的解说员未能开始熟悉高地作战解说的内容。我心里也非常着急啊。那话不多说了,我们出发吧。”张秘书说完,赶紧合上手头写的记录本子,他招呼着余下的几位解说员王艳丽林荣和谢晓兰一起跟着马处长去高地作战帐篷区的沙盘演示现场。

第二十一章 那一年,我们风华正茂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 绿色军营教会我。唱得山摇地也动,唱得花开水欢乐。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个钢枪交给我;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二话没说为祖国;三呀么三,三军将士苦为乐;
四海为家。嗨 嗨嗨,哪里有我 哪里有我,哪里就有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战士的歌。”

时光已近这一年年底的腊月。全副武装排队吃早餐的官兵们唱完“一二三四歌”之后,陆陆续续有秩序地走进五分部第二食堂买饭就餐。

“来一杯雀巢咖啡吧,姚姚。一会儿,我们就整装待发。”刚刚吃完早餐回到帐篷里休息的蓝萍嘴里哈着一股热气说道。

“好啦啦,萍萍,你真有情调啊,还来杯雀巢?我看你是不是又想家了?你不是说想要回家看看你老爸身体怎么样啦?”坐在帐篷里叠军被的黄彬护士问蓝萍。

蓝萍听到拖着南京腔的黄彬跟自己搭话说,以为黄彬是真的很关心自己的事情,于是蓝萍放下一杯热气腾腾的雀巢咖啡,双腿盘坐在自己的睡袋上,一边整理军被四角里的褶子,一边面带微笑地跟黄彬解释说:“谢谢你黄护士,我是完成这次任务之后,肯定第一时间回家看看老爸,然后回天津继续实习啊。其实,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啊,我将要参加1998年考研。”

“哎哟,萍萍,考研可是件大事情。那你父亲他老人家有谁照顾呢?这两件事情都很重要啊。”姚远手捧着热乎乎的雀巢咖啡,善意地跟蓝萍说。

“没事的,我会处理好。谢谢你们的关心啊。这次任务据说很重要也很关键,是我们北京军区的一件重大演习任务。马处长说中央军委领导人可能会莅临现场的。”蓝萍认真地跟姚远和黄彬说。蓝萍说完之后,低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军表,时针刚好指向‘八点钟’。蓝萍赶紧站起身,一边快速地整理着装和军容,她一边提醒说:“我们赶紧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去演习现场吧。”

正品着热咖啡的姚远和整理军被的黄彬,听到蓝萍稍带急促的话语,她们马上意识到演习解说任务马上就要拉开序幕。风华正茂的女军人们,放下了一切儿女情长和想做的事情,脚踏实地全心全意地为军队演习任务做奋斗做出她们的奉献。

从小喜欢唱歌的黄彬,听到了帐篷外面官兵们唱的军歌,她也跟着笑声哼唱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这边唱来这边唱来那边和。唱给蓝天和大地,唱给妈妈和祖国。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条大路多宽阔……”

“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二面春风拂面过;三呀么三,三山五岳任我走;四海为家。”姚远一边端着咖啡一边轻声合唱着一二三四歌。

“嗨 嗨嗨,哪里有我,哪里有我,哪里就有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战士的歌。”参与合唱令人顿然兴致高昂,蓝萍也毫不逊色地一展她的歌喉。一时间,这座角落里的军绿色野战帐篷里充满了欢快而有朝气的气氛。隔壁的17号帐篷里顿时齐刷刷地蹦出来七八号女学员们,她们一起站在自己的帐篷外面认真地欣赏着18号帐篷里传出来的军歌声。一群嘻嘻哈哈的女兵们,瞬间被那熟悉的歌声鼓舞着,每一个人俊秀的脸庞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脸冻得通红的高地作战参谋王二虎上尉,他仿佛有很重要的急事要办。只见王参谋身着87式样黄色迷彩服,急匆匆地从16号帐篷的侧边,迅速地越过17号,来到了18号。王参谋人到声到:“你们好啊,今天是谁去解说高地沙地抢救处理特殊伤口啊?”

刚刚唱完歌的黄彬定睛一瞧,这不是作战参谋王二虎吗?今年年初还在总医院急诊见过的,他目前看上去精气神还不错。黄彬赶紧打住还想继续唱歌的愿望,积极地主动跟王二虎上尉打招呼:“您好啊,最近好吗?”

姚远和蓝萍站在原地一声没吭,正准备聆听王参谋下达今日解说任务。王二虎顾不上跟黄彬聊天,他盯着黄彬看了看,只是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子。王二虎严肃而焦急地跟黄彬蓝萍和姚远说:“林参谋长刚刚下达指示让我带上18号帐篷里的解说员马上到108高地实战演练沙盘区域进行作战演练和解说配合。请问你们谁是被内定的解说员啊?”

刚刚唱完气势高昂的军歌,情绪有些低落的姚远,慢慢地把手里的雀巢咖啡递给站在她身旁的蓝萍,她快步走到王二虎跟前,轻轻地对王参谋说:“我是姚远。林处长我们还都不认识呢,前几天是马处长讲过的,好像是派我和张彬一起去的。她在隔壁的十七号帐篷。”

“好的,谢谢你姚远,我们这就叫上张彬一起去高地作战帐篷。”王二虎干脆利索地转身走出了18号,三步并作两步地到达17号。

“大家好啊。”王参谋望着眼前站着的一排女兵们,他声音洪亮地跟大家问候。站在王二虎面前的女解说员们,有的在寒风里哆哆嗦嗦地缩着脖子跺着脚,有的脸庞红扑扑的一脸的期待,有的挤在一起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

“同志们,大家都吃过早餐了吧?我是王二虎,是这里的作战参谋。请问谁是张彬,今天我要带上张彬和姚远马上去沙盘作战现场。”王二虎说话的功夫,仔细地瞧了瞧眼前这一排漂亮的军花们。

梳着两条小辫儿的张彬听到王参谋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啥也没想,迅速地挪步站了出来。“报告,王参谋,我是天津坦克一师的张彬。”还没等张彬的话音落下,王参谋仿佛听见了异样的声音,他不禁皱了皱眉头,炯炯有神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刚说完话的张彬。坦克部队来的,不错不错啊。但是声音好像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报告王参谋,我来这里有点水土不服,加上这几天用嗓过度,昨晚嘴馋多吃了点麻辣的水煮鱼,今天起床后就发觉嗓子不对劲。不好意思啊,您千万别误会,我休息休息多喝点水就好。”在坦克部队服役多年的张彬中尉,她深知此次参加军事任务很特殊也很重要,她敏感地觉得王参谋已经对自己的嗓音有了些许的疑虑。但是张彬的军人素质和落落大方的性格,以及诚实地及时汇报情况,令王二虎上尉有点刮目相看。不愧是坦克部队出来的素质过硬啊。王参谋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他决定还是带上17号帐篷的张彬,和18号帐篷的姚远作伴一起去作战演练现场做好解说任务。

王参谋放慢了音速,非常关心张彬,他细致地对张彬嘱咐道:“你记得带上热水瓶啊。”本来王参谋是单身干部,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年轻漂亮的女干部,他几乎对张彬有点心疼的感觉。不过,他暂时没有时间细想应该怎样关心张彬,他只是表达了他的好意。张彬站在帐篷外面,尽管天气很冷,那一刻,当她听见王参谋提醒自己带上暖水瓶时,张彬心里暖暖的,几乎感觉不到寒风的凛冽。

“好了,请大家准备好了出发吧,各就各位啊。”王参谋说完后,转身向演练区域走去。紧紧地跟在王二虎身后的张彬和姚远,几乎要一路小跑才勉强能跟得上王参谋前行的步伐。

呆呆地站在17号和18号帐篷外面的女解说员们,各自整理好军装和妆容,由蓝萍编队分两个解说小组,大家抬头挺胸大跨步地向演习现场迈进。队伍中的女精英们,其中唯一感到落落寡欢的,是从繁重的医护工作中解脱出来的黄彬。她的手脚冰凉,走出帐篷之前,她披上了军大衣御寒。黄彬暗地里偷瞧着其他解说员们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跟她一样穿军大衣啊。自己的身体不好,科室里的护士们和寝室的室友,都买了很多好吃的往自己的行军迷彩背囊里塞。黄彬的背包里有的是压缩饼干和牛肉干,还有北京果脯,这几天她竟然没有一丝精神去翻找。今晨,若不是萍萍冲了一杯咖啡给自己喝,恐怕是挨不了这么寒冷的温度。可是,萍萍给自己的雀巢咖啡,黄彬也只是抿了一小口而已。此刻,黄彬的胃里几乎没有一丁点食物。她弱弱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心里想着心事,说实话,黄彬真的是有点想家了。

演习实战现场。从保定飞来参加演习的直升机大队,正在太原的空中盘旋,等待作战参谋长林天鹰大校的作战指令。已经完成现场军需运输油料补给的军需大队的指战员们,有条不紊地按照林参谋长的命令,顺利地结束了原地调头的任务,正陆陆续续地一一撤出演习现场。一辆接着一辆的装甲车辆,由坦克部队临战指挥官周子墨上校的指挥下,提前三分钟驶入待战区域。当周队长一接到林参谋长的驶入演习现场指令后,坦克装甲车辆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时间演习现场黄沙漫天飞。

威武剽悍的林参谋长,赶紧用手里的望远镜细细查看台下的演练战况。演习现场沙尘飞扬,几乎看不清台下的装甲车辆的轨迹,但是还能模模糊糊地辨认出来车辆的行进方向。此时,有现场解说员就好办了。林参谋长正念叨着解说员都跑哪里去了?何时才能到位啊?

“报告,首长。蓝萍就位。”匆匆忙忙赶来演习现场的蓝萍,她带着两队解说员分别到演练帐篷里各就各位后,她快速地跑到首长观看台上。蓝萍有点气喘吁吁,她不敢大声向首长讲话。

正盼着解说员就位的林参谋长,听见有人跟自己讲话时,他一边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一边回身望了望。林参谋长模糊地看到了一位高个子穿迷彩服的女解说员后,便命令身边的张放参谋赶快带女解说员去台下解说员位置就位,快速进入解说状态。

太原演习现场,地势低平,沙石很多。坦克装甲车驶过首长观赏台前的时候,现场的作战参谋们几乎看不清眼前的壮观景象,他们只能手拿军用对讲机跟林参谋长对话。站在观赏台上的林天鹰大校,手握着军用秒表,时针指向了‘九点十分’。林参谋长一看演习时刻表,这个时间正是下达命令让直升机大队飞入太原演习上空的时间。林参谋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几分钟前就已经听到了飞机盘旋在天空中的阵阵轰鸣声,他在兴奋之余,心里激动不已,很感谢直升机大队的刘明辉大队长的及时配合。林参谋长顾不上天寒地冻手脚冰凉,他紧握着手中的军用对讲机,仰面大声地对着天空呼叫:“02,02,请在九点十分进入演习指定领空区域完成后勤物资援助演习任务。指示完毕。林天鹰。”

“01,01,02明白,02明白,九点十分进入我军领空进行后勤物资援助。刘明辉。”接到林参谋长指令的刘大队长,亲自拉动引擎引航。一阵阵螺旋桨的轰鸣声振聋悦耳,一架架新式迷彩直升飞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飞越演习现场的领空地带。刘大队长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与激情,终于等到自己可以领飞的一天了。他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自己珍爱的直升飞机,心情愉悦地跟身旁的副驾驶史云翔少校笑了笑,说:“小史啊,你可看好了,下次正式演习的时候,你可是要坐到我今天坐的这个主驾驶位置领飞的。虽说‘姜是老的辣’不假,可是你们是后起之秀,是我军的蓝天精英,未来的优秀将才。一定要把你们带出来,我才放心地退休转业啊。下周看你们的啦!我看好你啊!”刘大队长一边跟副驾驶说着贴心的话语,一边快速用大拇指按下引擎上的按钮,顺利地将紧急救援粮食和罐头以及装备物资一一投放到演习指定的区域。刘大队长的直升飞机后面,紧紧跟随的是第二驾由李志刚少校驾驶的145迷彩直升飞机,第三驾是由田浩上尉驾驶操作的148迷彩直升机,第四驾由刚刚从解放军空军学院毕业的王明权中尉,以及第五驾和第六驾迷彩直升飞机都安全地将紧急救援物资准确无误地投放到指定的工兵营驻扎区域内。

“02,02,预祝你们此次任务顺利完成。”林参谋长边讲话边盯着天空中,一架又一架的军绿色直升机盘旋着飞抵首长观赏台上空。瞬间兴奋的神情洋溢在林参谋长的脸庞上。坐在他身旁的首长们和作战参谋们也很高兴地观看这次实况演练。

作为演习现场的解说员,蓝萍突然感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莫名压力。从未接触过演习训练的蓝萍,对于近代我国大型战役的书读得很多,她在电影电视里也看到很多类似的场景,但毕竟是亲临现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演习,她只顾着看演习了,几乎忘记了对照演习解说稿件内容解说。正在蓝萍不知道该如何如何配合演习做解说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一位身穿迷彩服的参谋发话了:“你好,我是郑国斌参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保定部队的,我们一起做解说。”

“啊,是吗?你好,郑参谋。我是三医大的蓝萍,也是野战部队出来的。”蓝萍接话说到。蓝萍仔细地瞧了瞧身边的郑参谋,刚才一点儿都没有看见身旁有一位参谋坐着,她正瞅着前方演练实况呢,压根儿就没有看见这么一个大活人何时跑了过来和自己做解说。其实,有个伴儿一起解说也是好的,这么重大的军事解说任务,怎么能只安排给一个女兵做?蓝萍暗想:“感谢首长们的合理安排,这下子可有人帮帮忙提醒自己该解说那一部分了。万一漏掉了那一段,或者没有跟上演习的速度,讲多了也不好。”

“蓝同志,这些演习对我们而言是很熟悉的,对你来说可能很有挑战性的,不过,我就坐在这里,我会帮你把把关。来吧,刚刚林参谋长指令的:九点十分。直升机大队执行的后勤物资救援任务。你看啊,接下来的是:九点十五分。装甲车辆驶出演习现场。再就是:九点二十分:军需油料管道疏通与补给。时间二十分钟。就跟前一个车辆原地调头类似,我们要一段一段轮换着来讲解。你先别着急,我一直盯在这里,你先预习预习啊。一会儿沙尘散了,我们可以试试油料管道疏通与补给,好吗?”郑参谋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看稿子一脸认真劲儿的蓝萍,心下想着一定好好帮帮这个小丫头顺顺稿子,希望合作成功。

入伍十年光景的郑参谋,真是有点小看了默默不作声的蓝萍。他并不了解为什么马处长推荐蓝萍来到演习现场帮忙解说。不管怎样,那是马处长他们首长们的事情。如果,有一次机会来让郑参谋做选择的话,他宁愿到野战部队里通讯营里面选拔几个普通话讲得好也懂得战役战术装甲车辆等等演习内容的通讯班长和通讯兵。临时委派一名医务工作者前来参加这么重要的野外演习任务,也就是马处长想的出来啊,哈哈,看看那么帐篷里沙盘作战解说说道那两名小同志啊,真没啥可说了,一个嗓子不好声音不清脆,一个不在状态完全进入不了情况。谁知道眼前的这位姑娘呢,听口音是山东来的吧,真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女兵,模样还不如上一次来的胸脯丰满的于丽丽。

正当郑参谋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直憋着尿不好意思上厕所的蓝萍,实在是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她真的坐不住了。当她起身去找厕所的当儿,郑参谋一脸鬼笑地冲着蓝萍的背影暗自欣赏着:嘿嘿,这姑娘,背影还不赖呢,丰满的圆圆的屁股,蛮有味道的。

“你这个臭小子,还坐在这里干嘛?你的搭档呢?就是那个刚刚到达大高个姑娘,她跑哪里去啦?别不是吓得屁滚尿流了?”林参谋长趁着装甲车辆驶出演习场地的档儿,他匆忙间从首长观赏台上跑下来,准备找到解说员们让他们一起练练解说稿子里的油料管道疏通和补给的内容。没成想,那位新来的女解说员早已经没了踪影。“他妈的,娘西皮,这丫头给我跑哪儿去了?”林参谋长正想发火的时候,蓝萍一路小跑地跑回演习现场,她恰好迎面碰上站在解说桌子前面的一位首长。

“林参谋长,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啊。蓝萍她回来了。”郑参谋赶紧站起身来打个圆场。

“呵,是你啊。你是不是那个参加江主席吴句话总要求解说的那位领队啊?对了,你叫啥来着?对了,蓝队长。哎呦,真是马处长有眼力啊,真的帮上了大忙啊。来来来,蓝同志,快来快来,你跟小郑赶紧熟悉一下稿子啊,我得回台上指挥去啊。”林参谋长话音刚落,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返回到首长观赏台上。

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回答的蓝萍,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刚刚的那位首长是?“啊呀,蓝同志,那是咱们军区有名的林大参谋长。原来你曾经参加过更重大的解说任务啊。快回来坐啊,我们通一通稿子内容。”郑参谋听了林参谋长的一席话之后,他对蓝萍刮目相看。

两个人肩并肩地坐在解说员席上,一段话一段话,一页一页地通一通稿子。他们仅仅用了十分钟就把所有的内容顺利地完整地过了一遍通顺下来。做解说员,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一件事情。高压下的特殊环境,解说员们需要把提前准备好的解说稿件内容,对上演习现场的每一个执行任务的队伍,配合指战官兵们所做出来的一步一栋,进行完整细致的解说工作。对于蓝萍而言,最大的乐趣还不仅仅是能够讲解出来让首长们都能够听清楚听明白,她更想要近距离接触这些车辆和装备。蓝萍深知要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认认真真地完成上级交给的重担和任务。若不是上一任演习现场解说员于丽丽是患有抑郁症,她不得已只能回医院治疗与休整,哪里会有这次机会让蓝萍来参加演习啊。蓝萍暗下决心,一定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务,不辜负大家对自己的信任!

演习场地外,有一片相当辽阔的草地,春天的季节里,一望无际绿油油的。而冬日里,在蓝萍眼前展现的却是一望无垠的土黄色的荒草地。蓝萍想着想着走了神,她在想:如果今年严寒的天气能够盼到雪花漫天,岂不是很像‘林海雪原’的景象?如果说下雪了,那就快要过年了,我终于可以回家啦啊。

正瞅着蓝萍想着心事的郑参谋,手擎着稿子一言不发,他也不想打断蓝萍的出神。郑参谋心下好笑,不禁自言自语道:“把稿子捋顺,解说完了就回家喽。”

郑参谋的一句话,一下子把蓝萍说醒了。蓝萍不自然地整了整过肩的马尾长发,继续端坐在解说桌子后边认真看稿子。郑参谋反而不好意思地凑近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明天是不是要准时八点半就到现场?我住在五分部的5号帐篷,你有啥事情需要我帮你的就来找我。”仔细阅稿子的蓝萍,她心想郑参谋真是个好心人啊,知道我们来太原人生地不熟的。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紧急办理,就是觉得很无聊,如果有本书看看也好啊。来了快两周了,整天念稿子背稿子,挺没劲的。可是,目前还不熟悉郑参谋是何许人也,暂时就先忍忍吧。忍过了这周时间,下周就正式演习了。再有一周多的时间就可以回家喽。

这时,蓝萍和郑参谋同时听到了首长观赏台上响起了林参谋长大声发令的声音。林参谋长远眺着前方的演习场地,对着手中的军用对讲机说:“03,03,我是01,我是01,请进入演习现场完成油料管道疏通与补给任务。林天鹰。”

“01,01,收到任务,马上出发。于福。”油料部部长于福上校亲自上阵坐镇,他顶着寒风凛冽,全神贯注地对着演习现场中央的首长观赏台讲话。于是,于福上校手下的全部指战官兵们统统精神抖擞地启动了大型油料运输车辆,一辆接一辆地有秩序地驶进演习现场。

两位解说员赶快停下交头接耳的话题,训练有素地马上投入到解说当中。“前方驶来的是我军区后勤部军需油料处管辖的油料运输车队。”郑参谋一边手指着讲稿里面的解说内容,一边对着话筒扩音器认真地解说。

“某某军区后勤部军需油料处近年来物资战备精良,油料输送与补给保障有力,收到了我军高级首长们的一致称赞。现在他们正在完成演习现场的油料输送与补给任务。”蓝萍一字一句地流利地解说着。首长观赏台上的林天鹰参谋长,他听到了声音洪亮的郑参谋和蓝萍的解说,很高兴地点点头,其他各大分部和各大军区的首长们也首肯这两位解说员解说的很到位。

紧紧张张的演习任务,一直演到正中午时分。太原的日头啊,暖洋洋地照射在演习现场上。大部分参演的大部队指战员官兵们已经顺利地完成演习,都陆陆续续地回到各自的单位帐篷里休整片刻。最后一批完成演习任务的工兵营官兵们暂时在原地休息。还有一部分身穿迷彩服的高级参谋工作人员,正围绕在林参谋长身边,窃窃私语讨论着演习中的一些不足之处。蓝萍仔细地端详着几位高级作战英雄们的魁梧身姿,她悄悄地站起身,跟身旁的郑参谋道别,她准备回帐篷里吃点午餐休息休息。

郑参谋再次望着蓝萍离去的背影,宽大的迷彩服里有一副健康健硕的身躯,那迷彩帽子里肯定还有一颗有趣的头脑……当兵的女孩子,真的很美很有智慧!

第二十二章 相信自己

有句俗话说:“平静的湖面,练不出精悍的水手。”

太原演习期间,黄彬的焦虑症犯了。此刻。她孤独地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医院急诊室的观察床上暗自垂泪。可怜的女孩子家,几乎整整一个上午都来不及喝上一口热水解解渴,更甭提能够按时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急诊室的张芳护士,头顶着一级护师的护士帽,帽子后边别着一个黑色的头夹子,黄彬眼睛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张芳的脸庞,她很想跟护士要杯水喝,可是她虚弱得几乎讲不出话来。还是张芳护士有经验,她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治疗车,准备给黄彬执行医生刚刚开好的遗嘱:给黄同志做静脉输液补充葡萄糖和葡萄糖盐水。望着护士推过来的治疗车上的瓶瓶罐罐,黄彬心里一紧,手脚更加冰冷。眼前的葡萄糖液体,那可是救命的液体。治疗车上还有不锈钢器皿里盛放着一次性输液器和消毒酒精棉花棒,黄彬看着看着,眼前一晕眩,她突然昏了过去。

完成一上午的演习解说任务的张彬等人,在大家回到各自的临时驻扎的帐篷后,都听说了黄彬住院的惊人消息。大家一边洗洗涮涮,一边窃窃私语,几乎忘记了饥肠辘辘的感觉。一时间,17号和18号帐篷里,像炸开了锅一样
,大家都禁不住互相交头接耳讨论此事。与此同时,得知黄彬生病的蓝萍,她并不相信此消息是否是真实可靠的,她不太确定自己的战友怎么就会这么弱不禁风?也许是黄彬考虑的事情太复杂了?或许是黄彬她太介意是自己与她在竞争演习现场的解说任务?

“我丝毫没有与她竞争的意愿啊!”蓝萍暗自想着这档子恼人的事情,心情自然好不起来。此次任务临时带队的柳芳上尉,此时也是沉默不语,她离蓝萍最近,只隔了一个行军床的距离,可是彼此心与心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近。怎麽办,是不是要和蓝萍讲一下一起去看看黄彬?柳芳的想法,也是蓝萍此刻正在思考的问题。争取一下试试。柳芳趁帐篷里的解说员们都在准备着自己的饭碗和筷子去打饭吃,她轻轻地挪步到蓝萍的行军床边,小心翼翼地跟蓝萍说:“萍萍,你饿吗?要不咱俩去打点午饭再一起去医院看看黄彬,你说怎么样?”

柳芳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到也只有蓝萍能够听的见,但是柳芳边整军装边偷眼瞧着身体另一边坐着的其他战友,她生怕在这特殊的时刻,自己的行为和举动会扰乱工作计划,影响大家下午的解说进程。坐在行军床上休息的蓝萍,一脸的无助,她有些累了,很想很想眯一会儿,哪怕是睡几分钟就好。当她听见队长柳芳的话之后,她赶紧站起来,装作精神抖擞的模样,连忙跟柳芳点点头,表示同意一起去看看黄彬。

急呼呼准备跑到16号帐篷去请示事假的柳芳,她不管18号帐篷里的其他战友们怎么想怎么看,她紧紧地拉着蓝萍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18号帐篷。紧紧跟随柳芳出门的蓝萍,双腿往前迈步子走,眼睛却不自然地往身后瞅,她瞅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帐篷边上的张彬。张彬也正在望着她们两个人急迫出门的小动作,竟然站了起来,仿佛是知晓蓝萍跟着柳芳要干什麽去。

她真是个机灵鬼儿。蓝萍突然感到一阵欣喜,那我是不是让张彬帮自己去打点饭呢?蓝萍赶紧怒了怒自己的小嘴,朝张彬使眼色让她拿上自己的碗打饭。张彬意识到蓝萍好像有事情要托自己帮帮忙,正式打饭吃饭的时间啊,看来是她要我帮她去打饭?张彬心眼多的很,她赶快冲着帐篷出口处点了点头,想让蓝萍放心地走吧。

“报告,马处长,我是柳芳。请问我能进去吗?有急事请示。”柳芳焦急地等在16号帐篷外面。蓝萍也站在日头下面紧皱着眉头瞧着16号帐篷到底有没有首长在?

“进来进来,柳芳同志啊,马处长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啊,他嗓子哑了,我刚刚陪他去卫生所打了一针激素。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讲吧。”16号帐篷里日光灯通明,柳芳听见刘秘书跟自己讲话的内容,禁不住心里一惊,什么?马处长也生病了?这是什么事儿啊?两天不见,马处长就病倒了不成?难道说咱们军人就这么虚弱?

蓝萍看着头前停下脚步的柳芳在沉思的模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最近压力大,大家都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不过睡一觉就能歇息过来。可是,眼前的事件,令柳芳和蓝萍都不敢相信各自的耳朵听到的是真的,但是毛处长真的是哑了。柳芳愣着神,不知道下一步子该不该继续往16号帐篷里迈进。还是蓝萍有经验,她轻轻地拉了一把柳芳,示意还是一起进去看看马处长为妙。柳芳不得不先收起火爆的急性格,暂时先不提去看黄彬这件事情,她很无奈地地与蓝萍肩并肩地进了16号帐篷里面。

“报告,马处长,是我蓝萍啊,我们来看望您啦,您要不要多喝点温水润润嗓子啊?我给您倒杯水好不好?明天您需要打针的话,卫生队那边我熟悉的,我陪您去吧。明天正好林参谋长他们演习人员休整机动一天,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解说任务。而且郑参谋他说过如果急需解说员的话他会临时去现场的。所以,我想我有时间陪陪您。”蓝萍话音刚落,刘秘书赶紧搬过来两根木头板凳扎子,他麻利地打开一个给柳芳,把另外一个递给了蓝萍。刘秘书转身走到马处长的行军床前,扶住了刚刚探身想坐起来的马处长,刘秘书细心地把新枕头慢慢地塞到马处长的腰背部,他想让马处长坐着舒服些。这些天紧张的高负荷的实战演练,几乎每一个参战的人员都很疲惫不堪。关键是,马处长几乎每夜写稿子修改稿子要熬夜,连帐篷里的通信员也跟着陪着熬夜。有时候根本没有宵夜吃,两个人只好挨着饿忍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叫来刘秘书赶紧去五分部外面的小卖部买点啥吃的填饱肚子。有时候马处长还熬得住,可是通信员年轻熬不住就睡着了,这不昨晚着了凉了,今晨回到五分部工兵营休息几天,刘秘书只能临时顶替照顾一下生病的马处长。如果真的像蓝萍说的那样,她能来陪着马处长去卫生队打针,刘秘书认为这可是最佳人选啊。

与蓝萍并肩站在一起的柳芳,仔细地听着蓝萍跟马处长讲话,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其中是啥滋味,她定了定神,小心地拽了拽迷彩服的后边,很不自然地低下头。她并没有想到刘秘书竟然在偷偷地看她的异样。

柳芳的沉默,蓝萍的积极,刘秘书一眼就观察到两个人之间肯定有猫腻有事情。看在马处长生病的份上,一向稳重慎言的刘秘书,迟迟不发话,静默地站在马处长的行军床畔守着。此刻,马处长需要安静地休息,刘秘书实在不愿意让蓝萍再继续表达什么,他神情凝重的样子,像一位有威严的高级首长,蓝萍和柳芳也瞧见了刘秘书沉默不语的样子,她们意识到现在首长需要安静修养才是。于是,知趣的柳芳悄悄地碰碰蓝萍的胳膊肘,示意蓝萍快停下来先回帐篷,等明天再提一起去探望黄彬一事。接到柳芳善意的提示后,傻乎乎的蓝萍立刻意识到该走了,她立马收住了想跟首长说话的势头,装作微笑地对正在闭目养神的马处长请示说:“首长,我们这就回去了,您好好休息啊,明天一早我们再来陪您去卫生队看病。”

“谢谢你们啊,我先睡会儿。明天再议。”疲惫的马处长,耐住性子没有对前来探望自己的解说员们发火。正午时分,帐篷里暖和多了,一宿未眠的马处长此刻是真的困了。他想放松下来能睡个浑沌觉解解乏。刘秘书看到此景,赶紧蹲下来给马处长掖好被角,生怕首长被冻着。刘秘书回过头来,递眼色让两位解说员到帐篷外面商议。

柳芳轻声地告别想要眯一觉的马处长,她迈开两条大长腿,大大方方地带着蓝萍快步走出16号帐篷。柳芳出了帐篷之后,试着用嘴哈着热气,给自己的双手暖一暖。还没有回过神的蓝萍,站在柳芳身旁,焦急地目光还留在16号帐篷里。刘秘书安顿好马处长后,只身走出帐篷。他还想问问柳芳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啊呀,谢谢您,刘秘书,我们解说员队的黄彬她今天不舒服正在医院急诊观察治疗,我们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我们很想请假去看看她,所以麻烦您看看能不能批准我们出去一个小时。”

“啊,黄护士病了?那你们快去快回。批假两个小时。”

“太感谢您刘秘书。我和蓝萍这就去看看她,也许她正需要我们陪陪她,今天早上到现在,她可是滴水未尽。”

“别啰嗦了。快去吧。我派小车班的罗班长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谢谢刘秘书。太好了,我们赶紧去买点吃的给她。”

刘秘书一脸严肃地告别柳芳和蓝萍,回身回16号帐篷照顾马处长去了。蓝萍心下一喜,脸上洋溢着希望神情。当女解说员们坐上了罗班长开的吉普车,她们恨不得飞也似的飞到医院看望生病中的黄彬。

医院急诊大楼里到处都是人,几乎人满为患。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走着的。柳芳眼前晃着数不清的人影子,她觉得满目都是人,上哪里去找黄彬待的观察室啊?还是蓝萍对医院情况比较熟悉,她了解医院急诊内部的设施安置,观察室一般是在医生和护士办公室的旁边,紧挨着治疗室。于是,蓝萍二话为说,带领着一脸迷茫状的柳芳直奔医护办公室打探一下。

正在准备给病人们输液的护士林芝,左手刚刚拍开一个安泡往葡萄糖液瓶子塞里注射,她人很机灵,双眼贼尖,她一边扔掉手里的空安泡,一边随口问道:“哎,哎,你们找谁啊,怎么这么随便就到治疗室来啊。”

听到口气强硬的护士在问自己,蓝萍赶紧停下匆忙的脚步回复说:“您好,护士,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了,我们是来找解说员黄彬的。请问您今天值班有没有见过她?”

“噢,黄护士?你们是找参加演习的黄彬吗?那你们算是问对了人啊,来吧,跟我走,正好我要给她换液体。这是她今天的第二瓶葡萄糖盐水和能量合剂。”

“谢谢您,护士,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那我们这就跟着您一起去。”

“哎呦,你们这些解说员啊,身体素质有点差,上个月来过一位的,也是很漂亮的女干部,但是她有抑郁的症状很不配合我们的治疗,后来上送到军区总医院住院治疗了。这次来的,如果不配合的话,好像也得转走。正好你们来的及时,请你们好好看着她,千万要配合我们的治疗,头一瓶里加了镇静剂,这一瓶给她补充能量。只要输得进去,绝对会很快地恢复好。怕就怕娇气,你们可得帮帮她,这么弱的身子骨,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谁知道能不能继续参加演习?”

“好的好的,护士,谢谢您的提醒,我是解说队的队长柳芳,今天我们就是来看一下她的具体情况,我们看过之后,马上报告上级领导派人来陪床陪护好不好。”

“对啊,真是要好好感谢您啊,护士。若不是领导同意我们来看看,我们都快要急死了。一会儿见到黄彬,我们一定一定转告她好好配合医生给的治疗方案。”

“不过,你们不要埋怨她什么,在她比较脆弱的关键时刻,你们安慰她让她休息好是最重要的。”

两个解说员一边认真地听着护士委婉而富有爱心的话语,一边迈着小碎步跟着护士,三个人一起来到了急诊的第二观察室。正躺在观察床上休息的黄彬,脸儿煞白煞白的。柳芳放眼望去,看到黄彬虚弱的模样,心下酸楚,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站在床边的蓝萍,赶快从自己的迷彩裤里掏出一方棉布花手绢,快速地递给了柳芳擦擦泪水,省得让黄彬看到了会更加痛苦。

柳芳放下手中的一兜子脐橙,慢慢地接过蓝萍递来的棉手帕,她一点一点地擦干脸上的泪水。蓝萍也不忍心多看病床上躺着的黄彬,不舍得叫醒她。护士林芝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治疗盘上的500毫升的输液瓶,趁着黄彬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她抓紧时间给黄彬换液体。这可是救命的葡萄糖和药物啊!希望眼前的这位解说员听话一些,不要再像上次的一样拒绝输液,甚至歇斯底里地大闹急诊室。

柳芳看到护士顺利地换了液体之后,她试着深呼吸几下,又定了定神,她突然想起来应该马上呼叫刘秘书,跟刘秘书汇报一下黄彬目前的状况与病情。黄彬身边不能没有人看护啊,虽说有值班护士在,但是也不会24小时不离身。万一黄彬输完液体要上厕所出了什么差错呢?别看柳芳人高马大性格粗旷,她人却胆大心细。柳芳悄悄地低头跟蓝萍耳语着:“萍萍,你也没有吃饭,我看这样吧,不如你先回去跟刘秘书说一下她的近况,我暂时留下照顾照顾黄彬。我想听听刘秘书的意见,暂时不要安排咱们的解说员来,如果他明天能把通信员单小英上士派过来帮帮忙替替我就行。这样我们都能保住体力和实力不错过每一次演习的解说任务。你看这样安排行吗?”

“好的啊,队长,我这里有BB机,现在就去医生办公室打电话呼叫刘秘书。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啊。”

“好,麻烦你了,萍萍,幸亏你出门带着BB机。快去快回啊!”

虚弱的黄彬,仿佛听见了熟悉的话音,她微微地睁开了双眼,在明亮的日光灯下,黄彬看清了眼前说话的人竟然是解说员蓝萍和柳芳。黄彬很想使劲硬撑着坐起来,可是自己哪里还有能量坐起身来跟她们打招呼啊。她很想很想告诉蓝萍自己几乎憋不住了要解小手,她很想很想留住蓝萍别走陪陪自己,哪怕是几分钟也好。

“护士,护士。你看黄彬她醒了。”柳芳送走蓝萍后,回身一瞧黄彬睁开了双眼在看着自己,她兴奋得不得了。

推着治疗车正准备离开观察室的林芝护士,她扭头一瞧,果不其然,正如柳芳所说的一样,黄彬正瞪着大眼睛在看着林芝和治疗车上的医疗物品。林芝对柳芳交代说:“注意别动着她输液的地方啊。我这就去给她拿些温水喝。我再拿个尿壶和几个呕吐袋给她备用。

黄彬听着护士说的话,她终于安心下来。本来以为自己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任务后,抓紧时间回老家看望老妈一眼,而自己现在的状况,几乎没有机会喝口庆功的酒,何来机会回家探亲?黄彬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微笑地向来看自己的柳芳示意坐一会儿吧。

“妹妹,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可把我们都吓坏了。你感觉怎么样啦?”柳芳关心地问道。

“姐,我忍不住了,我想尿尿……”一脸可怜相的黄彬,此时顾不上害臊了。

“好的,来了,来了。”林芝飞快地从外面走廊闪进观察室。林芝护士左手的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瓷尿盆,她右手握着一张消毒过的油布着治疗单。“不怕,不怕啊,我来了。一般啊,输到第二瓶第三瓶,肯定会有尿意的。我们看你状况还好,就没有临时插尿管,现在要靠你自己坐起来解决排尿问题。坚强一点儿啊。来,我来扶着你的后背,你输液的手别动,慢慢地挪着身子坐起来。”

坐在床上解小手,对于黄彬而言,还真是二十年来头一遭。黄彬还记得自己几年前在济南军区医院实习的时候,曾经帮助过卧床不起的病人导尿。此刻,虽然自己并没有那么狼狈,却也不太好意思坐在床上解手。可是憋尿的感觉很不舒服,黄彬终于忍着头晕脑胀,在林芝和柳芳的帮助下费劲地坐起来,抬起浑圆的屁股,支撑着虚弱的身子骨,顺利地解了一把尿。

使出了浑身力量的黄彬,解完手后再一次瘫在了病床上。绿豆大般的汗珠子,顺着黄彬的两侧额头发迹线处滴落下来。柳芳看着看着,心疼地帮黄彬沾沾汗珠子。打完电话及时返回观察室,蓝萍见此状况,她灵机一动,想起在三医大学过的针灸穴位:合谷和内关。蓝萍赶紧走近病床前,在黄彬的小手上找合适的穴位按压。蓝萍一边按压着合谷和内关,一边观察着黄彬的脸色。当她看着黄彬脸色稍微转红,而且不再呲牙裂嘴感觉到很痛的时候,蓝萍这才放下心来。

医院急诊这边,蓝萍一五一十地把黄彬输液治疗的情况及时通知了刘秘书。秘书处那边,也在第一时间把马处长生病的消息上报了后勤部。后勤部把这两名干部的情况马上通知到了司令部。后勤部直接下令委派五分部抓紧时间安排卫生队派出一名卫生员于繁荣上士去医院急诊陪护。但是,司令部那边迟迟不见首长下达命令,马处长与黄彬,他们各自的去与留的问题,还是个谜。

再过72小时,太原演习即将正式开始。不是所有的临时出现问题的军队干部就不能再上战场。毛泽东曾经说过:“在一定条件下,坏的东西可以引出好的结果,好的东西也可以引出坏的结果。”原来毛主席早有警句箴言来指导我们近代的战将们在临战之时,切记临场换兵换将,稳定军心很重要。

第二十三章 迷彩绿里的军人本色

周日清晨的一缕阳光,悄悄地透过迷彩布制的窗户,一束束刺眼的阳光瞬间射进军用帐篷里。

18号帐篷里。女解说员们懒洋洋地躺在行军床上,有的已经醒了在听收音机,有的还在朦胧不清睡眼惺忪状态,根本不想起床,有的索性干脆把头埋进了暖和的被窝里面,与外界的一切杂音隔绝。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咪嗦拉咪嗦,拉嗦咪哆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聆听着欢快的军歌,心情很好的张彬,披衣坐起,对着身旁的盖小单小声说:“这歌真的太好听啦。振奋人心啊!”

盖小单轻轻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帽,很不情愿地也坐起身来,一把抓过来脚底叠放着的迷彩服上衣,迅速地披好。“我说你啊,歌当然是总政治部文工团合唱团唱得好好听,你呢,文艺兵出身的啊,是不表演一下你的特长来跳支舞给大家欣赏欣赏?”

“哎呀,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故意显摆的,收音机里的歌儿是随机播放的。没我啥事啊!不过,早晨起来压压腿跳跳舞倒是个不错的好主意!好久没有跳了!”

“我看你啊,还是消停一下好好休息吧……”

“萍萍也会跳舞。等下周完成演习任务后,咱们自发组织一个女兵歌舞晚会,你说呢,好不好?”

“那首长们知道了可保不齐要收拾你们的。你以为啊……”

“上次17号帐篷里她们唱歌跳舞真的很好听很好看,刘秘书来过看过的,不是说过我们下一次组织起来一起唱歌跳舞吗?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

“哎呦呦,我的好妹妹,这都啥时候了……这样吧,你练你的,我先洗漱去,一会儿去打饭吃!”

“你就知道吃吃吃,我今天早上不饿不去了,一会儿等蓝萍醒了,我得跟她聊聊黄彬到底怎么样呢?”

“彬彬,我在呢。黄彬她输液后好多了,今天下午就出院。吃过午饭就去接她回来休息。明天她还有解说任务。”蓝萍其实早就醒了,她喜欢赖在行军床里再懒一会儿,所以迟迟没有起身跟战友们打招呼。当她听见了张彬跟盖小单都对话时,忍不住搭话了。

“萍萍你可是醒了,太好了,我都不清楚昨晚你啥时候回来的呢?”张彬赶紧起身,快步流星地凑到蓝萍的床上。怕被张彬挤到,蓝萍赶快挪了挪身子和双腿,留了一块地方给张彬坐。有些吃醋的盖小单,一声不吭地下地去帐篷外面解手和洗漱。

此刻,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蓝萍很喜欢听着歌曲跟战友聊天,但是又怕影响其他人休息。于是,她朝张彬努努嘴,示意我们出去说话。张彬明白隔墙有耳,她回身找了一件军大衣披上,跟着蓝萍走出帐篷。

18号帐篷离临时挖好的洗手间最近,咫尺之遥而已。两个人来到这里洗脸解手,三分钟内搞定。她们都是当兵近十年训练有素的女干部。唯一让人觉得受不了的就是:野外拉练和演习保障的时候,女兵们最怕的是上厕所。不说坑里有很多肮脏之物,她们最害怕看见白色的爬行动物一躬一躬地爬上来。肥硕而笨拙的‘蛆’们,不约而同地向坑外面爬行,让女兵们花容失色,不敢久待。真正如厕超过三分钟的女兵,少之甚少,通常一分钟解决如厕问题。

“萍萍姐,你们昨天看过黄彬了,她还好吗?听说有精神问题的自杀的多!”

蓝萍一怔,急忙对好妹妹说:“彬彬,你想哪里去了?这几个星期集训解说是亚历山大,谁都有点情绪化。过几天任务完成后就回去了,她有家人有男朋友陪着,多出门逛逛走走,肯定会没事的。对了,听你说你喜欢打靶归来?我也喜欢唱这首歌,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我还是合唱队员呢!那首歌不知道是谁写的吗?我告诉你啊:是王宝泉1960年创作的。他是根据一位叫牛宝源真人真事改编的。他随部队到大连海滨,他在靶场看见一队戴着大红花的战士,扛着枪拿着靶牌,唱着《我是一个兵》,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夕阳下。刹那间,这动人的图景引发了牛宝源的创作灵感,写下了打靶归来的诗歌。

“啊,是这样的啊!太棒了,谢谢你萍萍,你在诗歌文学方面学到很多。”

“以后有时间我再跟你多聊聊。现在我们赶紧去打饭吃,下午还要去接黄彬回来。等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再唱歌跳舞欢庆胜利,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并不是非要看你跳舞,别误会。你快去吃饭,我还有几件衣服要洗一下。不过,黄彬两天不在我有些真想她了。你跟她带个好啊!就说回来后我陪她玩。”

“如果你不忙的话,麻烦您顺便帮她晒晒被子?谢谢你啊!”

“好啊,你的也交给我吧!放心去吧!”张彬说完后跟蓝萍微笑着摆摆手说再见,她回到18号帐篷去取迷彩军装外套
,一回身赶巧迎面碰上了刚刚迈步进帐篷的刘秘书。“您好,刘秘,您起得好早呀!蓝姐去打饭了她一会儿就去医院急诊接黄彬回来。”

披着厚厚实实的军大衣,皱着浓眉的刘秘书,正低着头想着找蓝萍交代一下接黄彬归队一事。当他一听蓝萍已经走了,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个兵丫头,真能个的,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算了,还是返回去照顾马处长吃点东西吧!刘秘书轻轻地拍拍张彬柔软的胳膊,小声地回答:“没事没事,我只想转达马处长的话,告诉她们注意安全能顺利回来就好。”

刘秘书说完后转身大步流星朝五分部第二食堂走去。他在转身瞬间突然闻到了一股悠悠的女人香味,他说不上来那是某种香水的味道?还是女人身上特殊的体味。一个月了,没有亲近过女人的男人,怎么能对这种特殊的香味不敏感呢?他平时忙得熬夜写稿子改稿子,根本没有时间自慰消遣,几乎都忘了自己是个正当壮年的有正常欲望的男人。他临时的异常的兴奋,没有人敏感地觉察到,军大衣里面隐藏的某种秘密,只有当事人能体验得到晨间勃起的愉悦与幸福。刘秘书霎那间几乎迈不动腿了,他防范花了一分钟时间待在原地搭帐篷。若不是担心影响女解说员们休息,若不是害怕被这些女兵们发现细节,刘秘书真想赶快找个角落快速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瞬间的擦肩而过,竟然令人如此无可奈何。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刘秘书只好狠狠地叹口气,恨自己的不争气。刘秘书只给单纯的张彬留下了一个沉默而高大的背影。张彬站在帐篷门口,纳闷地愣了半天也理不出任何头绪来。

时光过隙,正在太原参加演习的官兵们,起床后抓紧时间洗洗军装晒晒军被整整床铺,时间一晃就到了周日的下午。

躺在驻军医院急诊观察室里面的黄彬,她默然地盯着来给她做心电图监测的金燕护士,心里有点不是个滋味。脸上神情自作轻松状的柳芳,一脸疲惫地看着金燕的复杂操作,她轻轻地安慰黄彬说:“检查完心电图再看看神经反射以及血氧饱和度,如果没事你就可以出院了。”

病房里心电图仪发出的信号声,令黄彬时而感到些许的紧张。她听到柳芳温柔的话语后,无奈地仰望着病房的窗户,头一次任人宰割的感觉,任凭护士打开胸罩贴上冰凉的胸导磁贴。有点害羞的黄彬,很介意有人趁做心电图检查的时候偷窥她丰满的双乳,此刻她根本不想再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白色病床上了。

“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黄彬的命运把握在她自己的手里,她要顽强地支撑着完成任务。

站在黄彬面前操作心电图仪的护士金燕,一边盯着心电图仪里打印出来的心电图纸,一边手脚麻利地用圆规测量心前区V1至V5导联上QRS波形图的幅度。

“除了ST段有点低之外,你的心电图都正常。可能你只是需要休息。我这就把心电图结果给值班医生看看。”金燕对黄彬和柳芳说。“如果今天下午顺利出院,你回去后多喝点红糖水,有条件就多吃点鸡肉多喝点鸡汤补补。女孩子真的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你太瘦了!”金燕护士心疼地说。

参加演习之前,黄彬每周上三个大夜班和三个小夜班,只休息一天。她几乎没有时间回家做饭吃,天天住在医院护士值班室里,甭提自己做点什么好吃的犒劳自己了,顿顿吃食堂或者夜班饭,只能果腹而已根本没有什么营养可言。金燕护士的一句话,黄彬不得不悄然揭去脸上的一抹轻柔的面纱,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掉眼泪了。柳芳看了,实在是不忍心再劝说她,她一把搂住虚弱无力的黄彬,“呜呜呜”地跟着掉眼泪。

刚从外面进来的蓝萍,一看病床上两个姐妹们哭成了一团,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床栏边上。一时间蓝萍也说不出来安慰的话语,她默默无语地陪着姐妹们,大家一起等待着医生和护士的出院通知。

五分部卫生队那边,通信员张啸林班长陪着瘖哑的毛处长又去打了一针激素。马处长坐在卫生队治疗室的木椅子上,眼睛深邃有神,他望着窗外不言语,他不喜欢看卫生员给自己打针。男子汉大丈夫,又有啥可怕的呢?不就是又挨一针嘛。

马处长紧紧地皱着眉头,忍着胳膊上的阵痛,他心里想着等演习完后,组织个庆功宴,唱起歌来跳起舞,让大家伙儿都彻底地放松下来!

“马处,针打完了,您在这里休息休息吧!”值班卫生员小付温和地对马处长说。

“啊,这就完了吗?我还没啥感觉呢!嘿嘿嘿!谢谢你啊,小付同志。”马处长低声告诉小付说。这几天他天天喝温热的蜂蜜水,彻底改掉了以往喝茶吸烟如命的坏习惯。这还要感谢蓝萍给自己的一瓶蜂蜜,天晓得这兵丫头从哪里搞到手的。

看到马处长已经恢复能说话的样子,卫生员小付和通信员张啸林,围在首长旁边,他们都很高兴能看到马处长又说起来笑话给大家伙听。

虽说这世界离开谁都自转,可是这次演习真是离不开秘书处的干部们和解说员们。目前所有的演习准备工作就序,我生只待明日演习现场有英雄用武之地!马处长一心只想杀往战场一战论英雄!他并没有在乎注射激素有副作用,若不是蓝萍建议医生再开两支能量合剂输两瓶葡萄糖液体、他哪里能恢复得如此之快?马处长平时话不多,其实是他当了处长之后习惯了少说多做,但是他还是想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想办法送蓝萍一台手提电脑。马处长听说了蓝萍参加完此次演习后还要回北京参加考研,他觉得这丫头真的有点与众不同。听说她是某位首长未来的儿媳妇?也有人小道消息说已经不是了?具体情况究竟如何,马处长并不介意,反正这件宝贵的礼物,肯定会帮这个丫头很好地发挥她爱学习的长处!

生活中总是充满着不同的变数!人们并不知晓自己勇敢迈进的步伐究竟能有多少收获。有责任心的医生,一心想着如何救人;聪明的人,不计较一切后果。很多事情总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好的命运也总是会眷顾那些时刻有准备的人。

第二十四章 我是一个兵

都说部队很锻炼人。

冬日里的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时针指向六点钟。‘嘀嘀嗒嘀嗒’。起床号吹响了。熟悉的军号声,响彻在驻扎帐篷区域的上空,那是官兵们熟悉的号角,那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各个军用帐篷里,上到大校级别的首长们,小到刚入伍一两年的新兵蛋子,不管男兵们还是女兵们,都迅速地起身穿衣打理背囊收拾妥当准备今天的正式实战演习。

“如果不去当解说员,肯定也是去参加演习保障救治和护理生病和受伤的指战官兵们。”黄彬护士忍住生理期月经期的不适,她和帐篷里众多的姐妹们一样,收敛起来女孩子们的娇弱模样,展露出来一种顽强的准备参战的状态。跟着黄彬走出18号帐篷的盖小单和张彬,心里还一直嘀咕着:她能行吗?这么弱的身子骨,哪里来的精气神啊?

走在黄彬前面的蓝萍,她时不时地回回头,望了望战友们是不是都已经收拾好军容开始出发了。‘只要你是块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怕的就是像扶不起来的阿斗,只剩一副美人胚子,却什么也干不了。我们女兵,一定要坚持拼到底,我们拼的是女军人过硬的素质,拼的就是精气神。’蓝萍念念不忘1989年刚刚考上军校的时候,教导员于军站在军校大礼堂里跟学员们讲话的内容。十年时间,蓝萍依旧记得于军教导员的教诲。她一边头前走着,一边仔细看看身后的黄彬,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敬意之情。‘谁说女子不如男?’

上午八点。‘太原演习’正式启动。

演习总指挥林参谋长,他匆忙用过早餐后,提早半个小时来到了演习现场勘查现况。他和几个高级参谋们一起全副武装,他们顶着凛冽的寒风站在首长观赏台下,大家伙儿不约而同地从军大衣兜里淘出各自的军用对讲机,各自调试着对讲的调频与音量。“此次演练把部队拉到我们熟悉的太原地域,来模拟高原作战,对指挥员、兵种之间协同是一次新型的严峻考验。”

林参谋长一边跟身边的参谋们讲话,一边提醒大家说:“此次演习,我们要一定保证不要有任何人员伤亡与意外事故的发生。我们将给首长们汇报此次军演的战果与经验总结,同时也将后勤保障与直升机大队携手作战等内容加入进来,希望军区首长们能够完全放心我军保障与供给的实力。”

“报告,总指挥,113师师长命我赶来跟您请示:108高地沙盘区作战描图作业区的男解说员昨晚突发高烧今晨卧床不起,请示林参谋长临时更换一个解说员。高地作战参谋刘刚。”

“娘西皮,又是108沙盘的解说员出问题。”林参谋长手里有很多事情要紧急处理,他连想都没有想,皱着一双浓眉直接对刘刚指示道:“你给我听好了,去找马处长。直接让他派兵去108沙盘。让马处长直接跟我对讲。”

刘刚接到林参谋长的指令后,从演习现场跑到马处长住的16号帐篷请示马处长换个解说员解说。“报告,首长。我是113师高地作战参谋刘刚。沙盘区男解说员周日早上洗凉水澡后晚上发高烧了,今早爬不起来,请示林参谋长说赶紧换一个。”

正准备带上刘秘书去演习现场的马处长,他刚刚在喝一杯温温的蜂蜜水,当他听到刘参谋的话后,马处长一惊,差一点被蜂蜜水呛着。“他看过医生了没有?有没有严重的病情?要确保人身安全啊。”

“谢谢马处长的关心。已经看过医生了。是重感冒。现在吃了银翘解毒片重感灵,但是不管用。”

“关键时刻掉链子。都是些和平年代里的没用的新兵蛋子。嗨,这样吧,黄彬刚刚恢复了已经能够去108沙盘做解说。我临时派蓝萍穿插着去做解说吧。你先回去,告诉你们师长不要紧张不要担心,我马上派蓝萍去。现在我跟林参谋长也汇报一下。这种临场生病的事情是意外的是不可以抗拒的,但是我们会调动其他解说员的去替补。你们都放心吧!”

接过马处长指令的刘刚参谋,快速离开16号帐篷,前往108沙盘作业区布置新的命令。

“刘秘书啊,你赶紧去演习现场跟蓝萍说一下:第一部分那几个机动车辆原地调头和油料管道运输等演练活动大概半小时时间的解说,暂时让男解说员他一个人讲。把蓝萍临时调过去做黄彬的搭档,争取在半小时内完成沙盘作战的解说。”

“是,马处。我马上去通知蓝萍。您在这里好好休息啊。”

“我没事。不行,刘秘书,你等我一下,我在这里干等着没用啊。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演习现场参加临场指挥,以免其他解说员出现意外问题。你我对演习稿子都很熟悉,不行我们上。我就不信解决不了难题。”马处长有着丰富的各种演习经验,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些不详的征兆。马处长几乎没有时间再细琢磨了,他赶紧带上刘秘书争取早一点抵达现场给那些解说员们打打气。

“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太原演习现场正播放着振奋人心的一首首军歌。蓝萍试着平静下来自己的激动之心,此时她和男解说员两个人并肩坐在演习解说台边上。她拿着演习稿子仔细地看着,一句一句地跟另一位解说员对稿。

一个真正有所作为的人,应该是宠辱不惊,既能在顺境中前进,也能在挫折中奋起。马处长是这样的军人,黄彬是这样的军人,蓝萍也是这样的一类人。他们都明白:当遇到挫折时,要敢于面对现实,迎接挑战。当机遇来临时,要勇于抓住机遇,发展自己。

“蓝萍啊。你暂时到113时108高地沙盘作战区域做解说。这边想让刘秘书和曹参谋盯着,你半小时完成那边的解说任务之后赶快返回,继续做演习第二阶段的解说好不好。关键时刻你得给我上,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啊。就靠你啦。”马处长话音刚落,手疾眼快的刘秘书,他赶紧把手里的沙盘作战中英文解说稿子递给了蓝萍。

“沙盘作战的解说稿子。我有看过黄彬的,应该没有问题的。放心吧,马处长。我在国际关系学院学过英语翻译的,我可以临时做英语解说。”蓝萍听到马处长指派的新任务后顿时来了精神。

“好,我相信你能行。小蓝,你快去快回啊。上午九点半你给我按这点准时回来。有更重要的直升机大队空降后勤保障军用救援物资的解说,你一定要和男解说员一起配合他们的空投。这次演习,我军将成功实施空投增加物资短缺和供给欠佳的战时急需。这是我军多年以来急需解决的后勤支援问题。”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临战领命的蓝萍,一脸毅然与坚韧的神情,她的信心鼓舞了身旁的另一名男解说员,他们用坚定的眼神暗自鼓励着对方。马处长神情凝重地站在寒冷的风沙中,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蓝萍离开演习现场往108沙盘区域跑去。马处长突然头昏脑胀,人几乎站不稳。站在 他身旁的刘秘书赶紧抱住正向前扑倒的马处长,慢慢地让马处长在解说台前的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上午九点十分。演习总指挥林参谋长站在演习场上正前方,向正在待命驶入演习现场的油料运输作业车发布了正式演练的命令。解说员洪亮而又磁性的声音响彻在演习现场。“军区后勤部油料运输专业比武演习表演现在开始。”李治国副总指挥,眼疾手快地挥手致意,他快速地分派油料大队的运输车一辆接着一辆地驶入演习现场。

太原演习现场瞬间再次黄沙漫天飞。分分钟的光景,油料运输车顺利地各就各位。油料大队长张国冰上校用手里的对讲机,对着演习指挥台急切而大声地呼叫:“01,01,02就位,02就位。请指示。”

“02,02,我是01,我是01。按照原定计划快速展开实战演练。”林参谋长毅然决然地命令道。

“太原演习演练不仅是为了提高我军新一代指挥员的组织指挥水平和真实作战水平,也是为了发挥我军的步坦空协同作战能力。”解说员认真地按照马处长写的演习文稿念着,眼里还噙着一滴滴泪花。但是演习现场沙尘很大噪音也很大,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解说员的情绪变化。他自己很尴尬地解说着,生怕出一点差错。他眼巴巴地盼着蓝萍也赶紧回到解说员席位上,能跟自己一起进入解说状态。刘秘书一边督促解说员解说,一边在解说空档的间隙,眼睛瞧着坐在解说台椅子上的马处长,心里酸酸的,他盼着:马处长啊,你快快醒过来吧。刘秘书真不忍心就让马处长睡在演习现场,他趁蓝萍完成沙盘作战解说后回到解说台,他赶紧扶起马处长到卫生队看看他的病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虚弱的马处长,晕晕乎乎地抬起头,轻抚身旁的刘秘书稍安毋躁,千万不要惊动了正在指挥的林参谋长和正在观看演习汇报的各级首长们。马处长正想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下子瞥见了李治国上校正朝着自己待的方向望着。与此同时,马处长的耳朵里突然响起了装甲车辆碾压过去的熟悉声音,他望了望正前方演习的区域,忍不住小声地问道:“这解说到哪里啦?怎么还不见蓝萍回来解说呢?”

心急如焚的刘秘书,很想直接回答问话,可是他总觉得还是先给马处长找杯热水喝。于是,刘秘书腑下身来,安慰马处长说:“首长啊,您先别急啊,我给您去去热水杯您喝点水啊。捎带着把蓝上尉接回来。那边沙盘作战英文解说应该是没有什么挑战性的问题,她是肯定能胜任的。”

以前上班的时候,通信员每天送来一两份军报,在帮马处长沏茶,有时候沏好一缸子上好的碧螺春,马处长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品着碧螺春,一待就是一上午,不带挪窝的。现在倒好,能喝上一杯白开水都成了奢侈。马处长稍稍抬起沉重的头部,试着挺直自己僵硬的腰杆子,却发现几乎直不起腰。他不敢影响旁边正在解说的参谋,他慢慢地试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挪向主席台后边的位置。马处长从军大衣兜里掏出一个军用对讲机,他悄悄地试着呼叫副总指挥李治国上校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了。这次演习,马处长认为:在全军官兵们齐心协力合作下,一定能创造出令人骄傲的战绩,并且收获宝贵的经验,这是和平年代期间我军后勤部难得的一次实战演练机会。‘最高荣誉的背后总是有很多很多的不被人知的付出和代价。’李治国上校站在演习现场,当他得知马处长没事了的时候,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刚刚他偶尔往解说员这边瞧的时候,恰巧看见马处长不舒服坐下来,他以为是老马同志临战前见不得高压下紧张的真实演习,他最初判断是老马高血压病又犯了。“千万不要发生什么脑血管意外啊。”李治国上校想。于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跟身边的榆林参谋交代好,让榆林马上呼叫卫生队派人来演习现场拉走带病上战场的马处长。这家伙,真实不要命啊,写稿子该稿子,天天熬夜到天亮,太不珍惜那副老身子骨了。李副参谋长一边抱怨马处长不爱惜身体,一边继续观测监督演习现场的进度与安全问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军事战略战术实施期间,不可以掉以轻心,稍有一点异样的征兆,指挥官们都要有警惕心和责任心及早介入进行紧急处理,才能防患于未然。就像医疗方面一样,看病人做手术都要小心翼翼地对待与处理。

太原演习顺利地进行着。上午九点半。来自军区各大部的高级将官们,正站在首长观赏台上聚精会神地放眼望去,台下的演习现场热闹非凡。观赏台上方,一阵阵直升机轰鸣声向演习的区域扩散开来。“直升机大队空投后勤紧急救援物资,顺利地投放到制定的工兵营驻扎营区内。”女解说员清脆的声音,恰到好处地配合到位。蓝萍认真地解说着刚刚驾驶直升飞机飞抵现场,准备实施空投救援物资的壮观实况内容。

只见,一架架迷彩直升飞机,在直升机大队长的带领下,稳稳地盘旋在演习现场上空45度角,训练有素地将一箱箱,一包包,一袋袋的紧急救援物资准确无误地投放到工兵营驻扎区域。那是多么珍贵的能够救命的救援物资啊。军区将官们一边看着壮观的空投场景,一边禁不住赞叹着。这些宝贵的医疗卫生用品棉被棉服罐头食品压缩饼干等,在中越边境之战时,是多么需要这些物资啊。军区司令部王明远少将忍不住自言自语道。那个年月打仗,美军有睡袋有棉服也有吃的,而我国的志愿军队伍还有后去参战的38军39军40军42军等等众多官兵们,哪里有那么保暖的军用物资和营养罐头吃啊,只有薄薄的棉衣和当地的父老乡亲们冒着生命的危险给他们送去的炒面为主食。那时候,有个煮熟的土豆吃都是美食和奢望。那些坚强的军人们,是什么样的毅力能克服了饥饿和冰冻等万难,终于打赢了跨过三八线,打过鸭绿江等等中越之战。

沉甸甸的心情,灰蒙蒙的上空,令人情绪跌落到历史最低点。此刻,太原的天空,突然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地倾泻下来一阵阵洁白的雪花。考验官兵们的时候到了。演习现场的官兵们,无暇顾及随风飘落下来的雪花,他们秉承我军吃苦耐劳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优良传统,无畏气候的严寒和演习的严峻挑战,他们在总指挥官的指挥下,按照原定预演的演习内容继续按部就班地忙忙碌碌着。

第二十五章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在飘

十二月六日,太原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一整夜的雪,覆盖了太原整个广阔的土地。

“由于恶劣雪天气候,我命令你部大队伍以最快的速度迁往五分部2号仓库安营扎寨,一直到此次演习任务结束。” 临时接到军区司令部命令的林参谋长和李副参谋长,两个人正躺在2号帐篷的行军床上。当他们听到对讲机里发出的刺刺啦啦地声音后,两个人一机灵,不约而同地从行军床上坐了起来。

林参谋长披衣坐起来,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军表,时针正好指向早晨六点钟。李治国望着窗外白雪皑皑的景象,心里一直嘀咕着,咋会这么巧碰上了雪天,反正已经成功地完成了演习任务,再过几天就可以打包回京了。挪啥挪啊,多穿件棉袄,多盖条毛毯不就解决问题了?

“老李啊,你想啥呢?我猜你啊,你肯定是愿意待在原地不动是上策,我说的对不?”林参谋长笑着跟李治国说。

“哎呀,知我者,非你莫属啊。老林同志,上级首长下达的命令,我想肯定是为了全体参演官兵们的安全问题。昨天他们不是说吗,成功地完成了演习任务之后,要注意大部队的休整和供给问题。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千万不能在演习后出事情。你看啊,昨天晚上的庆功宴上,老首长们喝酒都是抿一小口,以往他们都是大杯大杯的喝啊,大口大口地吃肉的。”

“这年月啊,流行那个啥‘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首长们能够喝一小口,那已经够给面子的啦。再者说,他们连夜赶回各自的单位,本来就不能酗酒。万一喝大了半道上出了啥问题,你担待的了啊?”

“你看你,老林,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不是发发牢骚吗?我本意是说昨晚喝得不过瘾,其实没有关系啊,我们哥俩回京之后再找个时间喝三杯解解馋啊!”

“你这样说就对了。你知道么,去年军区内蒙拉练,曾经出过事的。这次首长们很警惕,生怕再出事。”

“我好像听说了是38军后勤部武部长的前任柳智斌上校一高兴喝多了,他出了食堂门从台阶上摔倒了,竟然把脑袋摔坏了。听说摔了个脑血栓,目前还在252医院住院康复理疗呢。大半年过去了,还没有好起来。看来38军后勤部临时换将换上了武部长来参加太原演习是对的。”

“你啊,你啥都门儿清,啥都逃不过你的耳朵。那你说谁还敢干几杯三两三的酒呢?”

“好吧,老林,还是赶快下达搬迁的命令吧。我们哥俩只能再找机会喝个一醉方休啦。其实,出了问题,刹住坏的风气,这是好事。你说对不对?就像前几年的大拉练,喝酒划拳找女兵来跳舞唱歌,不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吗?你看,哪次演习之后不出点小插曲的?这次啊,你我可是要认真地管理好各自的部队,别再出任何棘手的问题。”

“对了,老李,你说那个秘书处的老马,他是不是得赶紧安排他去医院看看病啊。昨天我看见他不舒服,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好像老马以前得过那个什么心肌缺血?别不是因为连夜写稿子改稿子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是啊,你提醒的对。我现在马上就去看看老马同志。这家伙最近几周总是蔫蔫的,可能不是犯了大烟瘾就是生病了。我这里一包没抽的中南海,这就拿去慰问慰问他。老马啊,那可是只抽烟红塔山的,我看他不一定爱搭理我。”

“老李,你啊,你太了解老马啦。我这里还有一包大中华。你赶紧拿去给他过过烟瘾吧。快去快回,一会儿吃了饭咱们就搬迁到二号仓库里休整几天。”林参谋长边说着话儿,边从军大衣兜里掏出一包红色包装的还没开封的中华牌过滤嘴香烟。那可是林参谋长的最爱。接过老林递过来的中华香烟,李治国上校赶紧揣兜里,像收到了一个宝贝似地。林参谋长望着李治国离开帐篷的背影,肩上沉重的担子仿佛又卸掉了一个。老林怔怔地望着帐篷外面厚厚的积雪,呆呆地愣神,他有些想念那几百里之遥的家了。想念中的八十岁老母亲,一定地颤颤巍巍地裹着小脚站在窗前,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盼啊盼,等啊等,一心念叨着自己的大儿子凯旋归来的时候,能回来看看老妈,再温热一壶黄酒,摆满一盘金钩海米和油炸花生米,来跟老妈喝上几盅,聊聊儿子奔赴演习期间都经历了啥事?林参谋长一想到此情此景,眼框里顿时沁满了思念的泪花,六尺顶天立地大男儿,在老母亲面前永远是个娃儿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俗话是这么说,可是对于那些上过前线打过硬仗的英雄们而言,偶尔掉一次眼泪,也许是一种情绪的宣泄。16号帐篷那边,正在整理随身物件的马处长,当他接过李治国上校递给他的两盒香烟时,他瞬间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好。“还是老林和你队伍是知根知底比较了解我啊。”马处长禁不住感慨地说道。马处长哆嗦着冰凉的双手,扯开香烟的盒子,抽出一根过滤嘴香烟,刘秘书恰到好处地递上打火机,马处长惬意地点燃香烟,狠狠地猛吸了两口。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来此次演习的众多场景。总体而言,演习非常成功,也很有挑战性。刘秘书盯着马处长一言不发的样子,他轻轻地拿着一个红富士苹果递给站在帐篷里不作声的李治国上校。

“谢谢你,小刘。今天我来啊,是来通知你们赶紧收拾好了搬到2号仓库那里休整。首长们认为恶劣的气候环境,要好好保护我们的新生代官兵们,既要成功地完成演习任务,还要防止冻伤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好的好的,谢谢你,老李啊。我这就让刘秘书去各个帐篷下达林参谋长的命令。”

“报告首长,18号帐篷的解说员黄彬来请假。”16号帐篷外面的通信员请示说。

马处长正享受着中华牌香烟,他眼睛盯着空中的眼圈,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帐篷外的通信员说:“叫她进来吧。正好李副参谋长在,有什么急事就直接跟首长请示吧。”马处长的话音刚落,黄彬和蓝萍一脸焦急状从帐篷外面走了进来。

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状态的黄彬,打眼看上去很是憔悴。因为刚刚结束了沙盘作战描图内容的解说,黄彬感到很疲惫很累。沙盘作战的敌人是美军,解说员必须正确翻译来自敌军的通讯内容,配合作战参谋的每一个描图步骤来说明作战的数据将画在哪里,不懂点英文绝对是跟不上作战进程的。要不是好姐妹蓝萍能及时顶上,黄彬真不知道光她一个人解说是否能够完成沙盘作战的解说任务。既然已经顺利地完成了解说,那是不是可以现在就请假回京看望生病中的老爸呢?帐篷里的姐妹们都很开心,有的喝茶有的吃苹果,她们喜欢捉对聊天,有说有笑的。而黄彬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如坐针毡,她是在是忍不住了,她想跑到马处长那里请假试试,看看能不能早几天离开太原。坐在黄彬身边的蓝萍,也察觉到了黄彬好像有心事有急事。蓝萍紧跟着黄彬,脚前脚后地来到马处长的16号帐篷。两个人根本没想到:有两位首长坐在帐篷里。是讲还是不讲?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帐篷外面。

黄彬胆子小,蓝萍却不怕。虽说是‘干一行,爱一行’,可是自己还有考研究生计划还没有实现呢。如果完成了实习任务可以回去的话,岂不是争取到了宝贵的复习时间吗?就差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复习了,需要跨马加鞭啊!蓝萍一边想着请假,一边用小手拽了拽黄彬的军大衣,她示意两个人作伴壮个胆儿,一起进帐篷请假。黄彬很聪明,她会意地点点头,硬着头皮低着头进了16号帐篷里面。

“咦,怎么是你们俩啊?”马处长定睛一瞧,门外冷不丁地一下子冒出两个美女兵丫头。只见高高瘦瘦的黄彬,和丰满喜庆的蓝萍,一前一后地进了帐篷。“首长好。”黄彬和蓝萍异口同声地问候道。

“丫头啊,啥事儿请假啊。恭喜你们顶住了万难克服了自身生病的意外情况,顺利地完成了解说任务。应该给你们各自记一功。立集体三等功好不好?”李治国上校还没有等马处长发话,他直截了当地发表了他自己的意见。

“报告李副参谋长。我们不知道您在这里啊。我们是来请事假的。马处长,您同意我们回京吗。我是回京考研,她是回京照顾手术的父亲。都比较紧急的。烦请首长们开开恩准假吧。”蓝萍可怜巴巴地说。黄彬站在蓝萍旁边,也眼巴巴地望着首长们。

“你们刚完成了演习,应该可以回部队的。不过我要再请示一下总指挥。你们稍等片刻。”李治国上校严肃地回复道。

生怕兵丫头们感到尴尬,笑面虎刘秘书赶紧又拿了两个大红苹果递到两位女解说员的手中。蓝萍并不推诿,她接过来后吃着香甜的苹果,她更想家了。黄护士傻傻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凉凉的红富士,静候着佳音。马处长示意刘秘书搬椅子给她们坐下。一个是孝子,要回京看望父亲;一个是英才,要回京继续考研。马处长默不作声地继续吸着香烟,双眼上下打量着这两个解说员。没几分钟光景,李副参谋长手里的对讲机里传来了林参谋长肯定的同意的话语,16号帐篷里面传出来兴高采烈的欢呼声。蓝萍忘乎所以地对李副参谋长和马处长说:“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终于解放了。”黄彬受了蓝萍的感染,也兴奋起来,她轻轻地摸了一下脖子上戴的金项链,面带微笑地对马处长说:“谢谢首长的关心和照顾,我这次收获很多。以后有任务我们还参加。”

“你这丫头啊,成熟的很噢。对啊,以后我们继续合作啊。”马处长一边掐灭了烟头,一边吩咐刘秘书说:“小刘,你去看看食堂还有没有小炒,给她们做的吃的,吃完了就派车送她们上路去太原火车站。”

“老马啊,你安排吧,我走了,那边林参谋长还等着我处理其他的事情呢。你也别忘了午饭后趁天气回暖的时候赶紧搬到2号仓库啊。让那些参演的后勤官们再坚持坚持几天,等今晚工兵团汽车营直升机大队撤退后,我们聚一聚和几杯小酒啊!”李治国副参谋长视为爱岗爱兵爱事业的好干部,他认真地交代好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出16号帐篷,他要抓紧时间赶回去办别的重要的事情。

“小刘,看一下回京的列车时间表,记得送她们去火车站。我再眯一会儿啊。”马处长跟刘秘书讲完话后,又跟解说员们挥挥手想结束谈话。

“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蓝萍心里欣喜若狂。她并不了解马处长的个性,马处长并不喜欢她们这么直接了当的请假,但是马处长人很随和他没有什么领导架子,所以让手下然觉得很好说话。其实不然。若不是找好的解说员不容易,马处长早就发火了。不过,这些年轻漂亮的女兵们,在这里呆久了,也不好说又出现什么意外的问题,别再捅什么篓子出来,自己可是担待不起啊。马处长想到这里,静静地闭上了双眼,把自己手下的其他的解说员管理好,就谢天谢地了。马处长如是想。毕竟这里全是男性官兵们的工作和生活的环境下,日子过得是单调的。正是有了几个异性的女兵一起度过难以煎熬的演习日子,男兵们的心里才会有点兴奋与喜悦的微妙感觉。哪怕是能偷眼看一下女兵们的模样和身材,听听她们温柔的声音,那就是仿佛生活在真实的人间。可是,有男兵女兵混在一起的环境里,谁也不能保证何时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上午十点钟。帐篷外的雪,洋洋洒洒,下的更猛烈了。马处长告诫他自己收回目光,不管国事家事天下事,静心养神,一心只等雪停了搬迁到2号仓库休整待命。马处长经历的事情多了,却更加不爱言语了。他见过的漂亮的女干部女兵们数都数不过来。有来自高干家庭的,有来自农村城镇的,有的懂得受屈辱的时候站出来,有的会保护自己不受人身侵袭,有的明白关键时刻表达自己的意愿,也有的利用首长的关系在搞特殊。关键是无论是什么情况下,都要完成党和军队交给的艰巨任务,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大部分女兵们都能够适应与世隔绝的这方小天地小世界,只有那么极个别的女兵,令人说不上来为什么,总是那么格格不入老搞特殊。马处长想着想着头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四十多岁的年纪,真是搞不懂二十岁女兵想去实现什么梦想。马处长想要送蓝萍的一台日本东芝手提电脑,正躺在马处长的军用背囊里,他来不及送给蓝萍了。看来只好让刘秘书托人转交给她吧。

风尘仆仆,一路风雪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回北京的蓝萍和黄彬,在北京建国门火车站出了站台大门之后,两个人就此分开,各奔各自的目标而去。在列车上,两个人几乎没有休息,两个人听着列车广播里播放的流行歌曲,她们聊的热火朝天。九十年代是和平年代,两个年轻人在部队里听惯了军队歌曲,还真的有点不喜欢地方流行歌曲。她们干脆关掉车厢里的广播,关起门来侃大山,她们一边翻看服装杂志聊新式服装和发型,一边谈论北京的名胜古迹长城和故宫。不长不短的六个小时车程,两个人一点困意也没有,聊的很投机,互相还留了BB机号码和单位地址,她们相约将来有时间有机会一定互相拜访交往。

北京的大街小巷子里,那一年的雪满天飞舞,装点了京城灰秃秃的屋瓦,装饰了威武壮观的城墙,装进了她们青春年华的记忆里。蓝萍静静地望着黄彬上了出租车,她紧紧地抱着男解说员送给自己的演讲技巧的书,她的耳边响起自己讲话的声音,那是临行前曹参谋送书给自己的时候,蓝萍用心跟他讲的一段话:“我不要再当解说员,我只想当一名能够救死扶伤的好医生,所以我要努力考研究生,要追随导师的步伐学好医学知识做好医学研究。”曹参谋听到蓝萍讲的话之后,蓝萍忘不掉,他脸上的神情是茫然的。但是,曹参谋还是鼓励蓝萍继续加油,无论做什么都要全力以赴。

“对,全力以赴!” 有家不回的蓝萍,身穿着暖和和的军大衣,肩上背着沉重的背囊,手里拎着装满了压缩饼干的军挎包,走在京城的大马路上,寻找着建国门地铁口北口。

“一路向北……”时下流行北漂,一路向北的蓝萍,考研地点在马甸桥三环外的北京政法大学海淀区总校。蓝萍疲惫地匆忙坐上一号线,在公主坟转乘六号线,整整花了近一个小时。当她顺利地从马甸桥地铁站出口走上来重见天日的时候,京城满大街飘着任贤齐演唱的流行歌曲‘心太软’。蓝萍的心情郁闷极了。她孤独地走在吱嘎吱嘎的厚厚的雪地上,她手里碰到了军装口兜里的一块小小的白玉。蓝萍想起了曾经的约定:一定考上研究生回重庆见老师。于是,蓝萍紧紧地抓住温润的白玉,她心一横,就在马甸桥下找到了邮政小旅馆,住五十元钱的小旅馆不也挺好的吗?走吧,再找一个地方吃碗十块钱的牛肉拉面,今晚好好休息休息睡个踏实觉,明天继续全力以赴地去实现自己考研的梦想。那些曾经的对自己有情有义的人,你们在何方?又有谁能来帮自己呢?假如,爱有常情,重庆的那个他,一定会在那里等她回去吗?

此刻,风在吹,雪在飘,人在江湖,所有的儿女情长,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第二十六章 追梦的人

整整一个月复习考研,蓝萍马不停蹄赶到解放军医学图书馆查阅医学五大基础课和临床流行病学的书籍复习,晚上继续挑灯夜战在旅馆房间内背诵英语和政治考研大纲要求的内容。

考研之前的一周,蓝萍临时跑到总后勤部文学创作室王老师家,她跟王老师说明了来意是想联系上自己的考研导师,问问导师复习流行病学的重点内容。当蓝萍拿着军线电话一遍又一遍地联系重庆方面,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联系刘建安,根本就联系不上。

万般无奈之下,蓝萍只好又试着联络了预防医学系主任李铭新教授。她被委婉地告知:刘老师已经离开了三医大,转业到了华西医科大做循证医学科研项目。蓝萍一听,傻眼了,她呆呆地望着12楼窗外的天空,一声未吭愣在原地。若不是王老师的老伴,卢阿姨耐心地劝说她让她跟着去后勤食堂吃饭去,蓝萍似乎忘记了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

怎么办呢?临时改考?考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卫生勤务系姜成华主任的卫生勤务专业?蓝萍几乎吃了三周的泡面和盒饭,她看着卢阿姨给自己买来的鸡蛋灌饼和鱼香茄子煲,蓝萍突然眼泪汪汪的,模样可怜的很。卢阿姨心疼她,赶紧又去买了两杯酸奶递给蓝萍喝。

蓝萍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在餐桌上哭得泣不成声。“阿姨啊,为什么我要做的事情总是那么复杂?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考试?”

“孩子啊,别哭坏了身子。你看啊,你王老师啊,他从来都没有埋冤啥。每天就趴在桌子上写写写,这不,他整整写了三十年高原汽车兵的故事。他别的都不会!连饭都不会做!”卢阿姨边说边安慰蓝萍。

“那是王老师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十年如一日地写作创作!”

“我们山西人说他那是一根筋。你王老师啊,六十多岁了,现在每年七月还坚持去青海高原看看。他说啊:那里是他当汽车兵工作七年的地方,那里还有很多故事没写出来。你看他,家也不顾,一根筋似的只写高原那边的文学创作。”卢阿姨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地抱怨着。

蓝萍听着听着,不一会就止住了哭泣。那就试着去参加考研吧,不能半途而废啊!然后再回天津实习。可能同学们回家休寒假,自己正好可以补一补拉下来的实习内容。蓝萍想着心事,下意识地振作精神吃起饭来。

北京政法大学是全国重点考研考点之一。学校内部每年都有莘莘学子们前来参加考研报名,每年都会定时安排考研考场。和众多考研考生们一样,蓝萍也渴望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短短的三天考试,第一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政治,第二天上午考医学基础课下午考流行病学,第三天考统计学和数学。蓝萍最头疼的就是统计学和数学,她在考第三天的两个科目时,心里敲起了边鼓,她忐忑不安硬着头皮答题。没有条件跟着老师一起学习复习,没有时间报学习班上课。政治老师说过的话还在脑海里浮现: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没有很多钱,没有多少时间,怎么创造?怎么实现?

按耐住急躁情绪的人,有时候真的能克服困难,顺利完成考研。蓝萍出了考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并没有马上收拾自己的行李离开京城,她记得卢阿姨曾经劝她抓紧时间去301总医院看看中医。还是卢阿姨好啊,跟自己的妈妈一样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月经又有三个月没有来了,上一次经闭还是十八岁那年,吓得妈妈以为自己怀孕了!哈哈哈,蓝萍突然傻乎乎地仰天大笑,可是校园里四周没有人,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光秃秃的树干枝子。

出了政法大学后门,蓝萍孤零零一个人走在马甸桥上。她放眼望去,三环外马甸桥下,车来车往。自己二十多岁了,在北京还没有成家立业,还没有几十平米的房子住。蓝萍一时茫然若失,站在桥上神情恍惚,突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私家汽车刺耳的喇叭声,公交车深沉的低鸣声,还有身旁过路人匆忙的脚步声,把蓝萍拉回了现实中。爸爸妈妈给自己费心机找了将军的孩子做男朋友,自己跟李刚合不来处不好,于是耍小孩子脾气不过家家了,自己不愿意放弃了与李刚交往。蓝萍前几年认识了开饭店做房地产的汪子栋,家里人怕自己年纪轻轻就傍大款,她们不同意两个人的关系,蓝萍倍感压力只好再次放弃自己的意愿与汪子栋断绝来往。而今,蓝萍感到最痛苦的是这三年与建安的关系,她以为老师真的真的会等她考回重庆。难道说琼瑶阿姨写的《窗外》那本书里的故事,真的又在现实生活中再现了……

蓝萍记不清楚自己是几点挂上了总医院中医科专家号,也不知道中医究竟为什么说自己是气滞血瘀,她匆匆忙忙地拿上医生开的处方,一路小跑地去楼下的中药房取了一瓶‘加味逍遥丸’。蓝萍顾不上吃晚饭,她马不停蹄地从五棵松坐地铁赶到南三环木樨园长途汽车站,准时地坐上了去往天津的长途汽车。

蓝萍紧紧地靠着窗槛,望着窗外的风景,她脸无血色的模样让人看了都心疼不已。老师,你现在在哪里呢?老师,我怎么能再见到您啊?老师,您说过的要来天津来看我的。我就在这里等您好不好?精神有点错乱的蓝萍,有些累了,她念着念着建安的名字,头一歪就睡着了。

孩子肯定真的是累了。爸爸妈妈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了什么事,她们也在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她们偶尔也吃不香睡不踏实。孩子会长大成熟起来的!相信孩子一定会有所作为!蓝萍十五岁离家,到今年已经快八年,蓝萍的爸爸妈妈盼着孩子常回家看看……

“我要做一名合格的白衣天使!”挑战自我的女孩子,蓝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强硬和个性。从初中开始,她已经完全独立思考了。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就要有坚定的信念,和孜孜不倦的追求。只要一有机会去图书馆看书,她就直奔个人传记那一栏中寻觅她自己想要了解的人物和事件。蓝萍曾经想当南丁格尔,也曾经想当白求恩大夫,这是蓝萍今生最大的愿望和梦想!

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着,蓝萍从浅睡眠中醒来,她时不时地睁眼看看窗外的夜景。她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块白玉,白玉在她的手心里面变得暖暖的润润的,她心里面也觉得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意渐渐地涌上心头。其实,好好回想一下,不需要跟自己的命运抗争……

当天色一片湛蓝,晨光熹微,太阳跃出海平面的时候,新的一天开启了。蓝萍下了长途汽车后直奔天津小王庄。通常蓝萍会去医院菜市场买煎饼果子当早餐吃,而今,蓝萍一路奔波劳累,食欲不振的状态,她根本吃不下什么。她来到医院办公大楼里,跟医务处高处长和王干事汇报自己完成解说任务和考研考试了。她顺便请示,能不能继续留下来实习,补上一个多月拉下来的实习内容。

“小蓝啊,回来报到就好。先休息休整一天,明天就跟着王干事到急诊吧。目前是春运期间,大部分进修生和实习生都回家休假了,急诊那边正缺人手,你看就跟着急诊医生实习吧。”高处长边说边抽出实习计划,对照着实习内容跟蓝萍交代说:“我们对急诊医生要求比较严格,要严把诊断这一关。所以说你要学习学习看看核磁共振片和CT片。”

蓝萍抬头认真地看着正在跟自己讲话的高处长,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以最好的状态继续完成实习工作。王干事看着神情疲惫不堪的蓝萍,猜测她肯定是因为奔波劳碌而状态不佳。她看得出蓝萍身上有年轻军人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可是要爱护这些懂事的孩子们啊。她轻轻地给蓝萍倒了杯开水喝,高处长办公室里面的气氛缓和起来,大家都变得轻松自在了。蓝萍赶紧主动讲了一堆感谢高处长开恩的话语,高处长也了解到太原演习的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看着眼前的军中一枝花,模样还好,高处长其实早已经接到电话的通知,他已经知道蓝萍的行踪,他只是不想让蓝萍知道而已。这些个兵丫头,搞特殊的有很多,都是些有来头的。但是眼前的这个,高处长也拿不准到底是哪位首长的关系户,听说是成都营房部的关系?再往上攀可能是总参谋部某位首长的关系?反正就是睁一只眼闭只眼吧!不出事就是行!高处长暗暗地想。

告别了高处长和王干事,蓝萍回到小白楼。她如释重负,放下了军用背囊,放下了不快的心情,她哼唱着军歌收拾自己的床铺,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久违了的床啊。”蓝萍倒在床上,轻轻地拉开棉军被,将丰满的身子塞进去,她喜欢圈着腿侧身睡,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在梦里,有妈妈包好的鲅鱼饺子,有爸爸陪着一起下军棋,还有亲爱的战友们的欢歌笑语,当然少不了建安的音容笑貌。在蓝萍的梦里:天空的云在飘,脚下的路在延伸,父亲和母亲盼望自己回家的身影在延长。游子想家亲切。可是有的时候,也有不能归的特殊情况。不是长大了之后,就不听话了,而是孩子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目标,要一鼓作气去实现它。蓝萍的急性子,像极了母亲想当年的性格。有时候,急脾气的人会饱受挫折;有的时候,她们比较容易成功。不要跟命运抗争,做好人生每一个阶段应该做好的,毫不气馁地继续前进,一直到实现自己的梦想!

回254医院的第二天上午。身穿白大褂的蓝萍,正跟着急诊科路正慧主任接诊病人。路主任脖子后面挂着黑色的听诊器,她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病人心房跳动的声音和杂音。机敏的蓝萍,站在路主任身旁,她定睛一看病历夹里的主诉内容:病人是细菌性痢疾。“小蓝医生,你过来听听病人的心脏,再做一个心脏扣诊的检查,一会儿完成心电图检查,做个初步诊断给我啊。”路主任还有其他的急诊病人要看,她把病人要做的初步检查吩咐给蓝萍细致地做好。

蓝萍认认真真地给病人做心脏扣诊检查。天还是有点冷,自己的手冰凉的,她下意识地搓搓双手,小心翼翼地撩开病人胸前的衣服,先从胸骨上半段右侧的右心房开始扣诊,沿着胸骨下半段左侧扣诊左心房和左心室。蓝萍仔细地听着扣诊胸部的闷顿的声音,几乎没有发现病人有任何心房心室增大的体征。当她正想给病人监测心电图时,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仿佛躺不住了,他慌慌张张地跟蓝医生小声请示说:“医生,我有点内急憋不住了。我要上厕所。”

“啊,那我给你一个便盆?”蓝萍赶紧回复说。

“那个,那个,医生,我不会躺在床上解大手,我拉肚子啊。”病人急忙解释道。

“我来帮你坐起来坐在床上解吧。”蓝萍顾不得男女授授不亲,手疾眼快地从病床下拿出来一个瓷便盆,塞到病人的屁股底下。

有点尴尬的病人张亮,很年轻,他顺利地解了大便后,虚弱地躺下。蓝萍皱着眉头,病人刚刚拉出来的不成形的大便,腐败的臭气很快在急诊室里飘散开来。她屏住呼吸,急匆匆地把便盆里的粪便倒掉冲走,然后把便盆清晰干净再放回急诊室的病床下。当她洗完手快速返回急诊室的时候,她发现张亮又想要解手。“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得了细菌性痢疾?”蓝萍心里想。张亮肚子很不舒服,有些里急后重,想上厕所又有点解不出来,他很烦躁地我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面对蓝医生,他不得不告诉医生,他昨晚趁学员们都睡下了,他一个人跑到军需学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些麻辣烧烤吃。没成想,后半夜就开始跑厕所拉肚子,今天早晨还耽误了出操。

“生病是常事,有了问题,就好好安心在这里治疗啊。我现在给你做个心电图看一下,如果没有大问题,就转到住院部住几天。等你的大便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会给你打针吃药帮你解决问题啊。”蓝萍试着安慰年轻的张亮说。

“啊呀,还要住院输液治疗?”听到蓝医生说的话,吓得五尺男儿有点害怕了。张亮虽然瘦得很,可是从小很少生病,很少打针吃药。

“如果是菌痢,一定要输液输些抗生素给你啊。如果检查没有的话,就不用住院了。”蓝萍轻轻地告诉病人说。“你现在别担心啊,别动啊,我给你连接上导线做个心电图看看。”蓝萍说着就把心脏导线和肢导联线放在张亮的胸前和手脖子脚脖子上。

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张亮,任凭蓝医生拿自己开练。他看着蓝萍熟练地操作着心电图仪,心里暗想:可不要出什么大问题啊。马上就要考试了,考完试就可以回家过春节休假啊。蓝萍一边操作心电图仪,一边拿着圆规测量心电图纸上的QRS波形的振幅。“咦,是不是做的不对?怎么张亮的AVF肢导上的图形振幅有点不对头?”在新桥医院见习时学过监测心电图的蓝萍,她已经做过数十次的心电图诊断。此病人的心电图QRS波形正常,但是他的ST段和T波近乎平直,难道是腹泻后患了病毒性心肌炎?

蓝萍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拿上刚刚做出来的心电图纸,快速跑到隔壁正在看诊的路主任身边问询。路主任刚好放下手里的听诊器在写病历,她接过蓝萍手里的心电图仔细一看,心下明白了为什么蓝萍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让她会诊。“蓝医生,你怎么看呢?”路主任经验丰富,她却偏偏不说出来病人是患有什么问题,她要考考新来的实习生蓝萍的诊断水平。“路老师,我测量过了,我觉得这个病人心电图有问题。初步诊断是心肌缺血。不过,我个人还有一个疑问啊?路老师,如果结合这个病人的腹泻病史,他在第二天出现了ST段和T波平直,还有一个可能是病毒性心肌炎?我想请教老师一下,您是怎么看的呢?”蓝萍小声地问道。

“你问得很好啊,小蓝医生。你的初步诊断下的对,值得口头表扬啊。心电图虽然是辅助诊断,但是在特殊情况下,的确可以直接帮助我们确诊。我看张亮的心电图是有问题。这样吧,你赶紧开张心电图检查单,让心电图室医生在检查一次就可以确诊了。你快去吧。这个病人要仔细对待,要不赶紧收住院治疗,不要延误病情。你去把急诊病历写好,收住院吧。”路主任的话音刚落,蓝萍就赶紧回到急诊医生办公室写急诊病历,然后经过路正慧主任的签字后,张亮被直接收住院到传染科住院治疗。

‘人体真是个精妙绝伦的组合体,各个脏器各司其职十分和谐地生长在一起,互相依赖,互相协调,从呼吸,循环,到消化,排泄,分泌,而这些作用的原动力都是来自于一颗小小的泵–我们的心脏。’在急诊锻炼了一上午的蓝医生,中午下班的时候,她慢慢地脱下白大褂,暂时卸下来肩上的神圣。她站在急诊大楼的大厅门口,眼看着张亮被送往传染科住院治疗,她仰望着晴朗湛蓝的天空,心里有一种收获油然而生。工作总是锻炼人的,白衣天使这份神圣的工作,医务工作者肩负着的职责是一副副重担,承担着很多人的生命。

军校的岁月,医院的时光,在别人的眼里是枯燥的单纯的乏味的。可是在有的人的眼里,是有秩序的有趣味的有挑战性质的。在蓝萍医生的眼中,那是一片片丰富多彩的新天地新领域。她觉得:军中岁月,是启明星,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值得回味;医院时光,是北斗星,每一天都引领着自己接受新的挑战!蓝萍似乎顺利地走出了考研的不顺,也似乎爱上了医疗领域带给她的兴趣和收获。

第二十七章 一路向北

1998年大年三十这一天,从急诊室值完班回到宿舍的赵娟护士,恰巧碰到了也刚刚实习结束准备去食堂打饭的蓝萍。

“萍萍,你怎么没有回家过年啊?今年春节正好轮到我值班,今天晚上是大年三十,我邀请咱们老乡们看春晚包饺子吃吧……”赵护士兴高采烈地问蓝萍。

“您好娟儿,谢谢你的好意。”蓝萍一边听着随身听的歌,一边回复说。

“你在听啥歌呢?让我也欣赏欣赏!”

“是大海啊,我的故乡。听了好想家呀!最近我给妈妈写信的时候,真的很想念烟台的渤海湾!你呢?过完春节你值完班回家吗?”两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起欣赏着欢快的旋律,畅所欲言无所顾忌地聊着天。小白楼里四下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什么人还留在宿舍里过春节。

“我也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了。我大概初五就坐火车回家,我男朋友都等急眼了,他说他要跑过来陪我过年呢。可是你知道的急诊工作那么忙,他来也没有用,我没有时间陪他玩儿。那些实习生们爱去劝业场里蹦迪,我可不喜欢去那种地方玩。最多去金刚桥那边看场电影。对了,你听说了没有,最近在上演‘泰坦尼克号’!听说那男演员和女演员真的演得很好啊!”

“是吗?那明天下了班我们都去看看吧!我也好久没有进电影院了。对了,叫上我老乡张亮和刘辉!我这就给他们打军校电话通知一下。”

“萍萍,你记得要提前去排队买票。听说是一票难求呀!我现在要去看看菜市场有没有搅好的肉馅卖。你先去吃饭吧……一会儿我叫你帮我和面擀饺子皮好不好?”

“好啊,那可是咱们山东人的拿手好戏。”蓝萍笑着说道。当蓝萍刚刚出了小白楼端着饭碗拿着勺子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冷不丁地被人叫住了。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急诊护士姐姐高晓芸,她被高护士临时叫到急诊去帮忙救治一位房颤病人。

还没有等高晓芸说清楚病人的病情,蓝萍一扭头,迫不及待地朝急诊大楼方向匆匆忙忙赶去救治新来的急诊病人。她和高护士穿过迷宫般的地下通道,两个人一起经过阴森森的太平间,约有三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急诊大楼门口。急诊大楼里的监护室不大,刚刚从120急救中心送过来的急诊病人,正躺在可以上下摇动的治疗床上。只见护士们医生们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正在给病人吸氧输液和做心电图检查。看着一屋子里的医护人员都在救死扶伤,蓝萍也迅速地投入到抢救工作中。

“田护士长,输液泵里加两支异搏定。”40多岁的副主任医师王彦,一边用听诊器听着病人的心脏,一边指挥着护士赶快上药。

“病人不舒服的时候,在家里舌下含服过硝酸甘油,口服过复方丹参滴丸。120送过来的路上,做的心电图是房颤。”年轻护士黄谨跟王彦副主任汇报说。

“对,我已经听过了,病人是房颤。赶紧准备好除颤仪。如果今晚用药后还没有好,可能会发生室颤,紧急情况下要做除颤的。”王彦副主任临出门的时候交代值班医生说。

蓝萍望着年轻的值班医生付雪,她径直走入急诊监护室,跟付雪打了声招呼后默默地看着病人的生命体征和意识状态。付雪不善言辞却很有学术能力,院里领导班子都想多培养像她一样的年轻骨干力量。科领导王彦医生的指导,付雪认真地一一记在脑子里,她和护士们拧成了一股劲儿一起抢救病人。当付雪看到蓝萍在检查心电图的时候,她万万没想到实习生还有留下来的,那就不分医生还是实习生了,大家有力出力吧!付雪毕竟是天津医科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她曾经在心内科历练过几年当过住院医师,她对心脏病的患者表现出来的一系列缺氧症状血氧饱和度低以及听诊心脏杂音等等都掌握的很好。她开好了临时医嘱之后,嘱咐护士如果病人出现心跳停止时,务必及时通知她,她要给病人做胸外心脏按压术,以挽救这位垂危患者。如果心电图心房颤动每分钟超过200下,她将给患者做除颤术。

医生就是不分昼夜争分夺秒地抢救病人的生命!她们也很勇敢,总是默默地奉献和付出!连大年三十都没有回家吃上一口热饭啊…看着眼前看着这一幕幕,蓝萍感慨万千,这些白衣天使们啊,从来没有向钱看齐,无论是贫还是富,一视同仁地抢救!

华灯初上时,急诊病人终于被抢救过来。他身上被插满了各种检查的仪器和输液管道,很像个植物人状态,令人感到揪心不已。病人的家属,手里拿着病危通知书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在走廊上无助地哭泣着讨论着。蓝萍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病人,又望望外面的病人家属们,心里不是滋味,可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她只好细心地看着病人的心电图检查,几乎忘记了今晚还要跟战友们一起包饺子看春晚。

当夜幕低垂,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房颤病人终于等到被收住院治疗了。病人家属们虽然都很高兴他能住上院,可是接下来的住院费治疗费谁来给啊!望着病人被护工们推出急诊监护室的时候,蓝萍瞬间懂得了医患之间的微妙关系。病人是多么依赖医生的救治啊,病人家属是多么地信任医务工作者啊!望着付雪脸上微笑的表情,她那圣母般的圣洁和安详,让见到的每一个人都难以忘怀。有了好的榜样,白衣天使们更有责任感和使命感!

“萍萍,你回来了啊,快来吃饺子吧!我们都等着急了。”当蓝萍裹紧白大褂儿跑回来的时候,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有些熟人,认识了很多年,感受并不深。有的朋友,只要一接触,仿佛已经认识了一辈子,大约这叫缘分!

和忘年交相处,蓝萍并不自信能处好关系;和同龄人相交流,她觉得很有把握能聊到一起去。尤其是与老乡聊天吃饭,她开心的模样,很像是回到了童年时光,人很健谈!有人是这么认为的。他就是张亮的班长刘辉。

这可能是一种同乡的情结在作怪吧……尽管刘辉和蓝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并不多,尽管也没有多少次的近距离接触,后来,这两个人还是讨论了一些有关于爱情取舍的问题和事业的发展方向。“萍萍,你以后回烟台工作吗?”“萍萍,以后你还会等刘老师回来吗?”“萍萍,以后你无论走到哪儿能给我寄张照片来封信吗?”“萍萍,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一起包饺子吃吗?”“萍萍,萍萍……”蓝萍听了,抿嘴笑了,她真的是酒没醉人自醉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这么多的问题!这个刘辉,太真诚啦,太可爱了!

大年三十晚上,夜已深,万籁俱寂。没有条件看春晚的蓝萍,早早地洗漱完毕睡下了。她在睡梦里也笑着,她仿佛正在对着刘辉说:“傻兄弟啊,你爱你的姐姐,你却不可以管控她,她不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她是属于爱她的人们和她爱的人们!你的情感过于沉重,你姐姐承受不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新春的清晨,当蓝萍朦朦胧胧地醒来,她静静地躺在硬板床上听着悠扬的小提琴,努力地回想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以为自己真的实话实说直接告诉了刘辉这些话就是回复他的答案。蓝萍很想写信给刘辉。她要告诉他:有时候,说不清自己的想法是什么的时候,可能别人会肤浅地以为那是错误的选择。其实,生命里的所有选择和决定,都是当事人自己承担的一切,它不需要别人理解为什么是那样的结局!在一个女人的记忆里,加味逍遥能解决月经不调的问题,多一个朋友也能缓解痛苦的心情。但是,请你记住:我是大海的女儿!在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海上,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海燕们,她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翱翔蓝天的样子,令我永生难忘!我宁愿孤身一人闯荡天涯,也不会沉浸在儿女情长里不能自拔!披衣坐起写信的蓝萍,已然是热泪盈眶。信,是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时光匆匆,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很多回家乡休假的医生们护士们和实习生们都陆陆续续地返回医院工作和实习。每天的清晨,懒散的人们聆听着再熟悉不过的军号声,迫不得已地起早,他们各自穿好军装,心情愉快地迎着朝霞去科里报到上班。

快速进入一种工作状态,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们必备的素质之一。科室里有的医生工作之余抓紧时间看股票和新闻,有的护士在准备联系转业后去美容院工作。其实,每一个人都很务实,他们在一边忙着科里的必须做的事情,一边又在找自己将来想要做的工作。几乎每一个实习生也都心知肚明:接下来的工作和学习的重点,将是复习大内科大外科参加六月底的临床医学毕业考试。有的实习生,喜欢炫耀自己刚从家里拿回来的好吃的好穿的给同寝室的小伙伴们看。在蓝萍眼里:他们都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与其在软中华与硬中华之间选择,与其在穿牛仔裤还是穿军裤之间取舍,还不如泡在图书馆里多看看书多浏览一下网络上的医学新知识。她并不是时间里的痴人,只是感到二十多岁的年纪,由不得再随意蹉跎美好的时光了。

“有困难的地方,就有力量;有自由的地方,就有知识。”出了院校大门,一切都要靠自己。当人们有了很多自由时间能够自我支配时,差距明显地显现出来。而很多还不适应马上就要毕业的实习生们,他们还生活在自我束缚的梦境中。他们正在尝试着适应地方的工作与生活的节奏,有的背上行囊去爬山涉水玩遍了塘沽天津地带,有的开始谈恋爱看电影压马路,也有的爱岗敬业跟随着医生们一起做手术做抢救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现在的工作与生活,是我们曾经的梦想。” 蓝萍小声地跟赵娟耳语。赵护士一直住在单身宿舍,她一个人很孤独很寂寞,于是在春节后她邀请蓝萍搬过来跟她一起住。赵娟斜躺在硬板床上,听着蓝萍的话她微笑着不语。十平方米的单身宿舍,就是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累了的时候听听流行音乐,轻松的时候拉拉小提琴,偶尔出门会会朋友们介绍给她的新任男朋友。蓝萍对此羡慕不已,可是她静下心来时常问她自己: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的梦想实现了吗?想不通的时候,蓝萍要么跟赵娟聊天侃大山,要么跑到科里闷头看病人写病历做事情,一直到她真正想通了为止。

“你啊,想的太天真了。到时候由不得你想干嘛就能干嘛。你啊,还是个小姑娘家的心态,根本就不成熟。你跟我两年前刚刚来这里工作时一样一样的,想得太简单。而现实是很实际的,你看咱们科里的医生和护士,哪一个不都是有两手准备?谁能知道明年是怎样的情况?听说又要裁军了,你不赶快多了解了解地方上的事情,万一转业了你就抓瞎了不是?”赵娟无可奈何地说道。

蓝萍认真地听着赵护士讲话,虽然自己的父母都是政府工作人员,家庭条件很好,可是经赵娟这么一提,蓝萍一时心里也没有底了。她低着头,听着随身听,极不情愿地又翻开了厚厚的大内科看。“我觉得你有条件回京,一定要抓紧时间找个好婆家,北京那边更是复杂的很啊。想必你也知道做‘北漂一族’是很不容易的。”

“哎呀,大不了干几年转业回老家吧。我可没有想那么多。”

“你是城里人,你知道么有很多农村城镇的兵,那可是四处找关系想办法挤破了头也要进城里工作,尤其是大家都想落到企事业单位,什么地税局国税局,当个公务员是很流行的。”

“啊,你怎么了解得这么多啊。看来我是啥也不知道转业后到地方上的事情。”

“你啊,还没有毕业,当然不会关心转业的事情。你还早着呢。再者说啊,你家父母是不是希望你将来转业回老家吧?如果你们有一定的关系就赶快去着手办理吧。我前段时间听天津武警医院那边的同学说,最近风声很紧,买个党票要五千,志愿兵转干要五万,以前送几条红塔山给几瓶泸州老窖就能请首长办事,现在可倒好,你给首长玉溪和中华香烟或者茅台酒都不一定确保办成事,你知道么,得准备一定数额的钱票子才行。”

“如果地方上也像你讲的那么严重怎么办?部队里的这种请客送礼风不都是从地方那边学来的吗?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其实,我知道一点点的,我当兵上学时多多少少遇到过其他学员的一些事,但是还没有遇到像你讲的这么严重。我毕业之后啊,闯荡北京做北漂一族,也好啊。反正我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从145医院妇产科调到北京军区医院工作后,一直在外面上学,具体医院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我还不十分了解。走一步说一步吧!”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北京那边也有我的同学啊,她们目前也遇到了很多棘手的事情。光说分房子住的这件事吧,你看我现在还住在单身宿舍,因为我的级别和评分还没有到70分,根本就不允许进两室一厅的公寓里住。那如果我结婚了,就加上5分,这不就够了70分,直接可以申请两室一厅住了。那边也是一样的道理,大家都面临着赶紧找对象结婚才能有真正的自己的公寓住。如果你一直是单身,你至少要升到了少校级别,才有可能批给你公寓住。不过没有特殊关系网的话,你也不一定能靠前排早一点住进去。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啊,你别以为毕业工作了,就是真正的解放了,毕业后的你啊,才刚刚开始你自己的人生。”

“嗯,是啊,上次我去工资的时候,看过自己的工资单,目前是十三级七档。回单位上班后到了今年年底顺利的话可能会调上一级一档,十二级六档。”

“呵,你的级别比我高多了,我现在才是十四级五档。是不是你以前工作过啊?”

“对的,我以前是在济南军区一四五中心医院做护士啊,我九一年毕业的。”

“那这么说你可是老兵啦。找你这么说来,你可能加分家的比我们多。”

“谁知道呢。我现在是挂衔的,但是走的是技术级别。听说啊,技术级别的到了地方是降三级的。以前一起工作的老护士换也到了地方的公安医院,也只是当个护师而已。我是正好赶上九四年总政治部下发文件规定了以后老护士不能直接改医生专业。所以,我不得不跟上新的改革制度,只好继续读临床医疗专业才能做医生。我走一步说一步吧。”

“‘护改医’?我听说过啊,我姨妈就是八十年代老护士改的医生啊。”

“毕业之后看看单位那边怎么安排吧,还不知道分配到内科还是外科?反正我的专技上尉工资肯定是十三级里最低的档。入伍十年,也就混个十三级。你说,我还能指望个啥?分房子,那是梦啊!”

“你别气馁啊,千万别乱想。只要你能记住我的话,回单位后抓紧时间填表申请,管他给你多少分啊,你先排队再补其他的。实在不行,你就跟我一样赶紧找个合适的男朋友结婚就能快一点分到房子啊!听见了吗?”

“赵护士,谢谢你跟我讲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听你这么一说,那我怎么办?以前父母是介绍过一位军区首长的儿子,可是我不愿意去年就吹了。我跟你说真心话啊,我还没有定下来是不是要马上找男朋友。我以为单身也很好啊。‘单身一辈子’,不也挺好的。想干什么干什么!”

“要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啊,还是抓紧时间复习吧。我得出门去买点大宝SOD蜜和化妆品。今晚,我和男朋友程晓,一起吃晚饭看电影去。这次是去劝业场看夜场,今晚就不回来过夜了啊!你一个人记得吃晚饭啊,早点休息别熬夜看书了。有空就多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

“太好了,赵娟。衷心地祝福你们啊!祝你们甜甜蜜蜜地过日子。”

“好哈,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啊。谢谢你的祝福啊,也希望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我啊?”蓝萍轻轻地拨弄着小提琴的琴弦,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护士看在眼里却没有放在心上,她着急出门去买必需品打扮打扮她自己,也是为了有个好心情有个好结局。赵娟急匆匆地收拾妥当后出门了,留下蓝萍一个人在宿舍里发呆。随身听里循环播放着‘卡萨布兰卡’的歌曲,蓝萍突然也想出门去菜市场买点水果买只鸡架子回来打打牙祭。一个人的生活,有时简单的有点寒酸,有时竟是真实的生活写照。

蓝萍想到此,轻轻地放下随身听和正在复习的大内科,起身给自己到了杯温开水,她拧开‘加味逍遥丸’的瓶盖,慢慢地倒出来八粒乌黑的绿豆般大小的中药水蜜丸放入口中,她赶紧喝一口水一仰脖子送了下去。服完医生开的中药后,蓝萍拿上军挎包,锁上宿舍门,一个人来到医院外面的菜市场买晚餐。

整个冬季里,蓝萍和众多战友们都在现实的生活中日复一日地在实习点工作。赵娟护士所说的‘40平米的二居室’,对于他们而言,那是个暂时的无法实现的梦。蓝萍回京,是父母所愿,也是她期待的目的地。蓝萍并没有很迫切地要求自己非要踏入婚姻的安乐窝,她心里念念不忘一个人,她还是想毕业后考研,哪怕是换一座城市居住考到上海去,也许是转业离开部队出国留学闯一闯也好。

与此同时,蓝萍想念的老师,早已经做完研究项目,顺利地得到了国外大学读博士后的机会。刘老师已经带上刚刚也博士生毕业的李夫人,一同飞往澳大利亚墨尔本,开启了他们的新的旅程。而蓝萍一直被蒙在了鼓里,由于参加演习等等特殊任务期间,通讯消息闭塞,蓝萍根本没有机会外出找网吧给刘老师发邮件联络,更甭提能打个长途电话讲讲话。看着同学们经常到小卖部‘煲电话粥’,蓝萍总是心里不舒服,她只能去科室工作看病人或者去图书馆看书,她试着压抑着自己青春年华的朝气蓬勃和荷尔蒙的分泌,也试过去公园玩钓钓鱼听听音乐编织毛衣来排解不快的抑郁症状。药,已经吃了好几瓶,还逍遥呢,根本逍遥不起来啊。可是,大洋彼岸的那一头,刘老师他也会想念自己吗?

事与愿违。她想的太简单,因为她这个人很单纯。蓝萍的母亲,很担心女儿的身体。萍萍又有半年月经不调了,蓝萍母亲心急如焚,在外地出差的时候,匆匆忙忙地办完事就坐上火车跑到天津来看女儿,她想看看女儿的病情到底是怎么样了?蓝萍人很懂事,她不愿意让母亲跑来跑去的很辛苦,于是她天天只吃一顿盒饭,把省下来的一百块钱,她跑到小卖部买了一张100元人民币的国内长途电话卡。蓝萍几乎每个星期天晚上都跟妈妈打长途电话汇报自己的情况,她是想让妈妈放心自己已经没事了。“也许是因为工作紧张的缘故吧?”蓝萍跟妈妈汇报说。

“妈妈,我已经吃了医生开的加味逍遥丸啊,医生说我是气滞血瘀,还有脾胃不好。我是当兵的时候,吃的太快,撑着了。想在我不想吃那么多,有时候又饿着了。所以,我最近买了一个电磁炉,自己在宿舍里熬粥喝,有时候时间来不及就下个方便面吃。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啊呀,好孩子。妈妈刚刚在外地出差,我给你从上海买了些吃的,还有几件毛衣背心。春天来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毕业了,我和你爸爸到北京去看你啊。”

“好啊,妈妈,谢谢您,同学们都喜欢您寄来的包裹,他们都羡慕我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零食。”

“傻孩子,我只是给你买点牛肉干巧克力和饼干,那不是有营养的饭菜。你一定答应妈妈要好好吃饭啊。钱不够的话,妈妈给你再寄点过去?”

“不用了妈妈,我的级别高津贴很多啊,四百八十多块,根本花不完。听说毕业后我的工资还会涨,一下子涨到六百呢?”

“那太好了,你花不完就存起来,到急用的时候不会抓瞎。听你王伯伯说啊:你们北京军区营房部门正在改革军队干部住房问题。他建议你啊,回京后联系他,他会帮你联络一下你单位营房部那边首长,让他们帮你留两间房。你听见了吗?一定别忘了给王伯伯打电话啊!”

“好的呀。我也听说了一点消息。我觉得我习惯了住单人宿舍啊,不急不急。”

“你这傻丫头啊。你不急,我跟你爸爸急啊。你将来要成家立业的,没有自己的房子住那怎么行呢?”

“好了,妈,我还要继续考研呢。说不定明年考研究生我就去上海别的城市了。你们呢,不用替我想太多。我根本不需要。我只想趁年轻能多读点书,做个好医生。”

“女儿啊,你都二十好几了啊,还读书,都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读够啊?你这个丫头啊,我和你爸爸都盼着你早点成家立业,我们退休后可以帮你带孩子啊。”

“妈妈,我的电话卡里没有多少钱了。下次再说。再见啊。”

“哎哎哎,萍萍。你别挂电话啊。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你爷爷他心脏病突发去世了。是上周的事情。我们怕你那边要求严你回不来,我们就把爷爷的尸体火化了。等你毕业后休假的时候,记得回来看看你爷爷的墓地和骨灰盒啊。萍萍,你爷爷最疼你,你可要好好完成毕业考试,你要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其他的事情,我和你爸爸,还有你二叔姑姑们,都会帮爷爷处理好后事的。你放心就是。”

听见母亲在电话里说道亲爱的爷爷刚刚去世的噩耗,蓝萍几乎拿不稳电话听筒,她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她望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妈妈。爷爷的去世,给了蓝萍一记榔头,她终于被打醒了。以往的快乐时光,爷爷每年过年带着自己和兄弟姐妹们一起放鞭炮,爷爷带着自己光着屁股下海捞蛤摸虾,爷爷带着自己逛菜市场给自己买好吃的焖子……想到此,蓝萍在电话的一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萍萍啊,节哀顺变啊。多多保重身体啊。挂了吧。你快回去吧啊。答应妈妈照顾好你自己。”妈妈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说道。

蓝萍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听到妈妈挂了电话的声音,她只好也挂上了听筒,不好意思地朝小卖部阿姨苦笑着说:“谢谢阿姨啊。” 小卖部里坐着的王阿姨,心疼地给蓝萍递过来纸巾,小声地安慰说:“孩子啊,你瘦了。来,阿姨给你个酸奶喝。不要钱的。你快拿回去暖暖后再喝吧。你天天上班,每天就买个盒饭吃,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折腾啊。你看你,头发都快掉了一半啊。你这个丫头啊,好好爱护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你们医生工作和辛苦。”

蓝萍慢慢地接过王阿姨给自己的娃哈哈酸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阿姨啊,医生,就是要靠技术吃这碗饭的。我现在还是个实习生,不拼一下怎么能学到新的临床知识和过硬的技术啊。马上就毕业了,以后自己当医生看病人,心里还是没有足够的底气能看好每一个病人。所以,我只能抓紧时间啊。不过,谢谢您阿姨总是提醒我要好好吃饭!我记住了。再见啊。”蓝萍说完后,心情仿佛好了一些,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宿舍,准备热一下买的好吃的,暖一下自己的胃肠。

天津的长夜,很漫长,很漫长。蓝萍不太喜欢跟着同学们一起出门玩,现在必须耐住寂寞,不能去跟风蹦迪谈恋爱。此刻,夜已深,窗外西北风吹得正劲,喜欢夜读的蓝萍,想通了之后就安心复习考试。她一会儿想着自己央求天士力制药长的于厂长要来的复方丹参滴丸,她给爷爷足足备下了六瓶复方丹参滴丸啊……她一会儿又想起了大内科主任李晓英教授曾经鼓励过自己要认真看病人不要错漏一个病症。李主任的叮咛嘱咐,蓝萍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当她得知毕业考试的考官之一有李主任时,她也很开心,期待着很快就能见到李主任。想东想西想得有点头疼,蓝萍打着哈欠,看着书上的蚂蚁小字,实在是犯困睁不开双眼。今晚宿舍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倍感孤单寂寞的蓝萍无可奈何地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联播,她窝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对于年轻一代的医务工作者而言,无论是在军队医院还是到地方医院工作,无论是在国内的还是到国外的医院工作,都是要兢兢业业救死扶伤,争做一个合格的白衣天使!蓝萍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她即将一路向北闯荡。她脚下的路,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第二十八章 春暖花开的日子

阳春三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而天津的春天,却总是姗姗来迟。有人觉得,北方的春天是厚积薄发的。也有人认为漫天的风是怒放的初春。

清晨六点多钟,习惯了晨练的大姨大妈叔叔伯伯们,裹着漂亮纱巾戴着棉帽子,陆陆续续跑到医院活动中心外面锻炼身体。她们迎着扑面而来的风沙,毫不畏惧地练着太极拳八段锦。有些爷爷奶奶辈儿的老人们,喜欢一边聊着天一边背靠着杨柳树振一振自己的背部养养膀胱经。医院的食堂内部,炊事员师傅们早就开始热火朝天地生炉火开灶台准备做各式各样的早餐卖给医院的医生护士和家属们。

医院里的大内科大外科各个诊室里,医护人员们也按部就班地忙碌着。

今天是星期一。身穿白大褂,早起的值班医生梁丰,正和实习医生张天硕吕燕一起收拾病人们的病历记录,她们在准备今天的内二科大查房。梁丰不忘提醒实习生要多练习怎样听诊心脏病人,今天科主任有可能要考她们练的怎样了。

3床和六床,都是风湿性心脏病病人。给他们听诊?那可是头一次听啊。吕燕小声嘀咕着。她望着正认真实践听诊操作的张天硕,不慌不忙地先在六床病人身上做叩诊,只见张天硕扣出了心脏右心房和左心房的轮廓,然后又去扣胸部左侧的左心室和右心室的位置。吕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哎呀,你扣得真准!你是不是提前复习了”。

“哎呀,不能白学了听诊叩诊触诊……”

“是啊,听医务处王干事说她们马上就要来给实习生做临床考核了。我算了一下我们再过一个月就要去石家庄毕业考试了!

“你别整天价出去逛街玩就行。努力一把,一定能过的。人家蓝萍姐天天泡图书馆啊,咱们呢,没事也去吧。是时候收收心准备考试啦!”

“张班长,你说的对,我听你的,目前一定排除任何干扰,一心复习毕业考试啊。可是,这眼前一个又一个病历要写,我头都大了。你看我的中指上的老茧,又被磨起来了。”

“你那算个啥呢?谁不都是一样啊!哪个医生不是从看病人写病历开始的呢?你以为学过的电脑病历能马上用于临床上?那是总医院才可能有的高级条件,咱们在基层中心医院只能用手写病历。以后还不知道分配到哪一级医院呢?你就认命吧!”

张班长正耐心地劝说吕燕认真练习临床诊断学的基础技术,蓝萍听着随身听走进了心内科第一病房。“萍萍,你来啦,正好你来教教吕燕。”张天硕看见蓝萍时眼前一亮,她高兴地直接喊蓝萍赶快进来帮帮忙。

“你们好啊。我还以为今天赶个早班车呢,没有想到你们比我来的还早!你们怎么不叫上我一起来!太不够哥们了!”

“我们以为你又泡图书馆去了。我们吃了点葡萄干面包就过来了,没敢去找你。你也知道今天大查房?”

“我总不能天天泡图书馆吧!今天是周一,我去医生办公室拖拖地去,你们先练着啊。一会儿大查房见。”

“蓝萍,这个六床,九十岁的风湿性心脏病病人,你还有印象吗?好像今天考试考核心脏病的诊断和检查技术。是梁医生刚刚跟我们交代的要多练习!要不,你也过来试试听诊?还有那边的三床,也是考核的病人之一。”

“太谢谢你了,天硕,哥们真够意思哦!”

“废话少说,你过来听听看。”吕燕积极地让开位置站到了病床边上说。

“哎呀,我的手还冰冷冰冷的。张班长你先听吧。我等你们听完了就来试试。”蓝萍一边放下自己的随身听,一边用嘴哈着热气暖暖冻红的小手,轻轻地挪向六床病床边。

“好啊,虽然我以前在心脏监护室工作过,但是那时候是护士,只知道输液吸氧打针,还真没有仔细学过听诊。”张班长边说边开始给病人做心脏听诊检查。她仔细地用听诊器从病人的胸骨上部开始听,然后缓慢地挪到胸骨下端,停留了几分钟后又挪到腋窝下听着。吕燕和蓝萍跟着张天硕一起实践着诊断学基础技术,病房里瞬间静寂无声,时间也近乎停止了。

“风湿病心脏杂音很特殊,你来试试看蓝萍。”

“好的张班长。我记得老师讲过是二尖瓣或者三尖瓣杂音都是像呼呼的风声?好像这个病人的杂音有点奇怪,肺动脉瓣有问题吧?我想再看看他的病历,六床是葛强医生带我实习的时候,是上周接诊的,应该没有记错。他住院一周了,用药之后心脏功能好了点,但是刚刚我听诊他可能还有肺部感染?”

“是吗?那我们赶紧跟梁医生汇报一下吧。可能是病人长期卧床的缘故?我看过他是一级护理啊,护士应该给他按时扣背翻身的。”

“赶紧上呼吸机给六床吸氧。过一会上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大查房张主任怎么说。”

吕燕静静地看着张班长和蓝萍的对话,她一声不敢言语。这位九十岁的老人,正半卧在病床上,他嘴巴张着,目光呆滞,看得吕燕心里有点难受。当她听到萍萍姐说的给老爷爷吸氧,她赶紧从病床床头的墙上拉开呼吸机氧气面罩,准确无误地打开氧气瓶,调整好吸氧指数,然后把氧气面罩扣到六床病人的脸上。

八点半钟。内二科大交班查房准时开始了。心内科张主任亲自带领着十几位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和住院医生实习生,大家呼啦啦地围在科里的病房里进行一周一度的大交班大查房。

“一床刘存壮,急性心梗。三月一日住院。经过一周以来的溶栓治疗,目前病情好转,准备再输液观察一下。请张主任指示。值班医生梁丰。”

“不错不错,这心电图和心梗血液检查指标已经正常了。这周五让病人带药出院吧。”

“二床郑天标,急性病毒性心肌炎。三月三日住院。患者目前病情稳定没有心慌症状正在静脉输液抗病毒口服能量合剂治疗中。经过这几天的安静修养,病人基本恢复了。也是准备这周五出院。”

“好的,二床出院之前再做过心电图看看。”

“三床,李荣华,急性心梗。危重病人。患者3月3日凌晨四点急诊确诊后收入院。经过溶栓治疗后患者心梗的症状表现不明显了,但是这两天病人有点烦躁不安。今晨听诊是心脏杂音多而且双肺有粗燥的呼吸音,怀疑合并有肺部感染。一会儿做胸部X光片,再确诊一下。”

“三床,确诊合并肺部感染的情况下,输液里加上头孢克洛和激素,赶紧控制肺部感染,以免加重病人心梗的再次复发。特级护理。继续住院一周治疗。”

“六床,林鸿兵,风湿性心脏病。九十多岁。病人自三月五日急诊入院后,各项生化指标都很低,心电图检查有室上速和早搏。由于患者年岁已大,身体条件不允许做心内射频消融术避免发生早搏。”

张主任站在六床床旁,认真仔细地观测患者的外貌和详细地检查他的心脏问题。张主任小心翼翼地用听诊器给林鸿兵听诊。他知道这是位老患者,他是老红军,是天津干休所离休老干部。“梁医生,给患者做核磁共振检查,加异博定口服,请心外科朴主任今天急诊会诊。通知放射科明天做射频消融术。”

“来来来,你们都来听听室上速和早搏。”

“张主任,六床肺部有问题。是不是需要做个检查看看?我们早上听了,左肺有呼吸音粗燥和哮鸣音。”张班长以为张主任没有听到病人肺部有问题她赶紧汇报说。

“对的,小张你听了?这病人的左肺是有呼吸困难的,他以前肺部重担受过伤,而且病人有哮喘。”张主任看着张天硕的眼睛,郑重的解释说。“不过,如你所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再做一个胸片检查看看吧!”张主任说完后,快步流星地走出第一病房来到第二病房看病人的具体情况。

值班医生梁丰,带着十几个医生们跟着张主任离开第一病房,呼啦啦地涌入第二病房。梁医生准确无误地从病案车里抽出十床病历夹,一五一十地继续向张主任汇报。蓝萍和张班长吕燕等实习生们站在梁医生身后,她们不得不佩服张主任大查房会诊的高水平高技术!

时间过的飞快,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大查房,医生们终于完成了今天上午的大交班。巡视了病房里的二十多个病人之后,张主任和医生们都回到了医生办公室,大家坐下来继续讨论几个危重病人们的问题。蓝萍的双腿站的时间长了,她感觉腿有些沉重,几乎站不稳了。张天硕不得不拉着蓝萍走到医生值班室休息一下。

“你没事吧?今天你是怎么回事?不舒服?来例假了?”张班长搂着萍萍说。

“没事,就是腿疼,老毛病了。右脚总是这样站时间长了就站不稳,我爷爷和我爸爸都有这样问题,他们都是静脉曲张做了手术后还那样儿,走长了站久了都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我也是!”

“你啊,这么年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谢谢你亲爱的!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你先去上班吧……我一会儿去找你啊!”

“我正想起来咱们大内科老师李晓英,听王干事说他将要去石家庄给咱们这批人监督毕业考试!你说是不是件好事情?”

“啊呀呀,是李主任?是给咱们上课带教的李主任?太好了太好了!去年大内科考试之前,有人还贿赂老师问考题呢?”

“这次怎么办?谁去再套套近乎要点复习重点内容?嘿嘿嘿,你要不要也试试?”

“你,你说什么呢?和李老师聊天没有问题,但是其他的呢……”

“到时候再说吧,也许李老师对我们开恩,他直接给大家划重点就好了!你说他会不会那样做?大内科内容这么多,考点又很难回答到位,谁敢说毕业考试很简单就能一一顺利考过?”

“亲爱的,你啊,有点杞人忧天,你知道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只要努力复习了,肯定能考过八十分的。我就不相信考不过!我们根本不需要玩什么猫腻的。”

“哎呀,那是你爱学习,咱们对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呢?你我是肯定会考过顺利毕业的,那其他的战友同学们呢?你也不想想她们咋办呀?我们不出头问老师,难不成不如她们给老师请客送礼?那会出大事的。你听说过预防医学系的一个学员吗?考前跟考官套近乎,假装谈恋爱交朋友,最后不是怀孕了做人流……”

蓝萍听了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发呆。张天硕自知自己话说的很难听,她陪着蓝萍呆呆的坐在值班室里,心里说不来的焦急与无奈。其实大家都很不容易呀,整整学习了三年时间,就剩下最后几门毕业考试啦,谁不想赶快考完了事啊!谁不盼着毕业后去新单位报到啊!

医生值班室里一时静悄悄的。蓝萍已经思绪飞扬,人早已走神了。她想起来刚刚去世的爷爷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咱们家啊,一家老老少少,就你爸爸一个男丁去当了兵,那一年你爸爸才十六岁啊!你爸爸是咱们家的骄傲!没成想啊,到了你这一辈儿,你不到十五岁就参军入伍上军校为国效力,爷爷我啊就盼着你能早日回来,来让我好好再看看我这个大孙女,多俊的孩子啊!”

爷爷温和的声音,传入蓝萍的耳朵里,是爷爷在对自己说话吗?爷爷的音容笑貌闪现在蓝萍的脑海里,蓝萍迟迟不肯掐醒自己,她还想跟爷爷说会儿心里话。她心里有很多很多秘密想对爷爷说啊。

“一个人在外啊,你要长个心眼儿,别什么都说什么都给人。有好吃的留给自己啊!你还在长身体啊,来,这是二十块钱你拿去花,买点你爱吃的口香糖,那个什么绿箭黄剑口香糖。爷爷退休后啊,经历多了也没啥盼头,但是爷爷总是盼着这个大孙女能出人头地干出个名堂来。你记住啊:当医生可是个很苦的工作啊,你得任劳任怨吃苦耐劳艰苦奋斗啊!熬得过头十年做住院医主治医,就离副高正高职称不远了!”近八十五岁高寿的爷爷,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啥都清楚,他经常鼓励蓝萍说。

想到这里,蓝萍突然醒来了,她望着身边的张班长,提是自己的好战友,睡了两年上下铺的姐妹,她定定神后对张天硕说:“去了石家庄再说吧!”

看着傻的可爱的蓝萍,终于回过神来跟自己讲话,张天硕开心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跟李主任沟通的。我看好你哦!为了大家能顺利通过大内科毕业考试,咱们得跟他吃顿饭,你看这样行不行?就不难为你一个人去了!”

“李主任日理万机,工作那么辛苦,来一趟石家庄不容易,请老师吃顿饭真的不为过!就这么办吧!我们抓紧回去上班吧!”蓝萍跟张班长交了心之后,没有再理会刚刚谈妥的事情。她个人觉得张班长确实担心的有些过了头,不就是考试吗?都考过好几回大内科大外科了,根本不要怕考不好啊!她想过厉害关系之后,明白了张班长是怕大家过不了毕业考试这一关回不了家。她有点意外地发现原来大家都在想方设法找办法解决问题。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怎么能跟李主任联系上啊!回头见面再说吧!

于是,蓝萍没有再搭理张天硕,闷头径自走回到科里,把一个一个危重病人们的病历衣衣翻出来看看,她还是想从病历记录中学到一些临床诊断和治疗经验。能够在实习期间多学点知识,是很关键的宝贵的,以后看病人就有了信心!蓝萍想。

完成大查房的病历之后,回到宿舍午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蓝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一封封刚刚收到的信件,她一时不觉得饥肠辘辘的很恼人。

“萍萍好。最近一切都好吗?你服用中药怎么样了?我打听烟台中医师她们说啊你月经不调可能是脾胃问题?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啊!有了一副好身体,你就有了很好的未来!”这是妈妈写给自己的信。

“萍萍姐姐你好。何时去石家庄请提前告知我一下。我想下个月去医院看望慰问你。也很想吃你包的饺子和烙的葱花饼!记得上次你不小心切肉的时候伤了中指,我到现在还感到心疼不已……”刘亮写的信,让蓝萍突然感到一阵酸楚和感动!来自同龄人的关心和慰问,有时候是一种无名的力量,它支撑着某一个人特殊时期的精神状态!蓝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日历。下个月初?自己还要准备毕业考试呢。她想到此,一个高地从床上坐起来,铺开信纸稿开始给刘亮写回信。

一花一季节,一人一世界。孩子,终究会自然地长大自立起来。离开家乡十年了,蓝萍在异地他乡遇见了刘亮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小老乡,她心里还是愿意跟他多聊聊天聊聊人生。她不愿意跟自己父母讲的话,全都一股脑地讲给了刘亮听。

本来蓝萍拿刘亮当亲弟弟看,而帅哥刘亮却不这么想。他也马上就要本科毕业了,他即将留在军需学院留校继续攻读研究生。两个人相识恨晚。蓝萍是觉得考研之前就认识刘亮就好了,两个人可以经常谈论考研的政治和英语复习内容。而刘亮却认为刚刚系里领导介绍了系主任的女儿做自己的女朋友,要是提早几个月认识蓝萍该多好啊。蓝萍和自己是烟台老乡,他的家在栖霞,而蓝萍的家在烟台城里,两家相距不到一百里地之遥啊。可是,人无法跟命运抗争。

由于军校管理严格军纪严明,刘亮也不可能每周都能请假出门来看望蓝萍。两个人的来往断断续续,通常只是每月通信一次,蓝萍懒的打军内电话跟刘亮煲电话粥。当她得知四月份刘亮要来看自己的信息,她想回信告诉刘亮不用来了,最近复习功课很紧张,根本没有闲暇时间跟他一起包饺子吃饭和逛街看电影。

事实真是那样的。在外实习,没有自己的房子住,也没有自己的炉灶起火做饭,什么都得经过同寝室的同意才能做。蓝萍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时还是不要来往的好。等六月份毕业考试后分配到新单位,再明确地通知刘亮,再邀请他到自己新的单位做客。她并不知道刘亮目前的微妙处境:假如两个人能够发展男女朋友关系,刘亮也不一定会娶蓝萍。因为刘亮的系主任已经看中了这个才学兼备的帅小伙子。虽然他来自于农村,素质与学识等方方面面却是与众不同。刘主任看上了这个优秀的好苗子,他认为刘亮是他未来的接班人。军需学院运输保障系正缺乏他这样全能的人才。自己的女儿能嫁给他,也是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情。其实,刘主任也不晓得,是何时何地自己的女儿刘媛媛竟然喜欢上了刘亮。可能是中秋节包饺子涮火锅那次家庭聚会上?

与其说是蓝萍被蒙在了鼓里,倒不如说刘亮毕竟是个农村娃儿,他好不容易快本科毕业挂上中尉军衔,接着他继续读在校研究生,再过两年奉命成婚他将结婚生子,到了三十而立之年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实现了!

蓝萍在北京是否过得幸福,暂且不论她将选择单身,而刘亮娶了刘媛媛真的从此就过上幸福的小日子了吗?

又一个十年后的一天,当两个人再次见面的时候,蓝萍望着眼前依然俊朗帅气的刘亮,他还是忍不住一股脑地诉说他经历过的事情是多么的复杂!也许这就是命运!一个农村娃儿绞尽脑汁想提拔当官,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事,他能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而轻易放弃吗?答案是肯定的,刘亮现在是上校军衔,副师级待遇,又有谁能在短短的十年时光从中尉调到上校?在部队里,没有后台没有首长提携,哪里会有被提拔的机会?

站在乡间的小路上,蓝萍突发奇想她要骑摩托车逛逛这个栖霞苹果村刘村。她口无遮拦,张口就跟刘亮提出了借他的蓝色长城铃木摩托车玩玩。其实,刘亮心里明白,萍萍是想借机发泄情绪,她早已经变得越来越自负了!但是萍萍人很机敏,刘亮一直未敢表露出来他曾经对萍萍的顾虑重重……

两个人之间是有点误会了对方的感情。想当年,追蓝萍
的干部近乎有一个排!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萍萍对自己并不感兴趣,他只好收起自己的心,不想做陈世美!而今,萍萍一个人在外地工作还没有成家,刘亮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只能任凭蓝萍跃上长城铃木,他赶紧坐到摩托车后座上紧紧地抱住蓝萍的腰部。他这是第一次坐在摩托车后面,也是第一次从后面抱住一个女人。

计划不如变化快啊!刘亮突然想到侯德健唱过的一首歌。三十以后,才会明白,该爱的你尽管去爱!我现在老婆孩子都有了,为了事业和家庭我付出了很多代价,这一切值得吗?而她即将孤身一人远赴重洋去香港工作,她的远航是她的梦想,那我自己曾经的梦想在哪里?我实现了没有?

摩托车轰轰地驰骋在乡间的小路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喔喔喔她们唱,还有一支短笛在飞扬!”蓝萍开心地哼唱着她喜欢的歌,那不是张明敏演唱会的歌曲吗?不是自己曾经合唱过的吗?刘亮坐在后座上沉默着,任风儿在耳边吹过,他出神地看着老家的风景,他以为自己还是曾经年少轻狂的那个男孩子!可是,他也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选择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还是社会的发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做自己想做的事!蓝萍的话,一直响彻在刘亮的耳边。他做不到她能做到的事情!这是很无奈的选择!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懂的!

刘亮望着红霞满天飞舞的天空,他再一次紧紧的抱住蓝萍那并不再细的腰肢,心潮澎湃起来……

2021年07月完稿

军歌嘹亮(纪念八一建军节中篇小说) 钟华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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