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突然接到会长的一封发给大家的电子邮件。标题就是阿古的名字:“阿古-莫加加”。用人名作电子邮件的标题是很少见的,一般都是在该人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的时候。一股不详之兆袭上心头。

摄影协会里百十来号人。有的比较熟、有的比较生;有的关系比较近、有的可能从来都没说过话。而阿古可以说是我的铁哥们。他加入俱乐部比我晚半年。那时听着他的名字我就觉得他是什么地方来的移民。后来知道他父母是二战从立陶宛来的移民。他自己则生在澳洲长在澳洲。

我是个不善交际的人。但每到一处总有一两个人会和我自来熟。阿古就是这样的人。每次开会他都要和我打招呼、聊上一会。我们聊的很随便、很投机。不像与其他人寒暄,总有一种生怕耽误别人时间的感觉。而与阿古,只要时间允许,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一直聊下去。所以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开会进门后都要扫一眼,看阿古来了没有。他也同样。方便的话我们就坐一起,不方便就隔着老远挥挥手,等休息时再到一起聊一聊。阿古爱好摄影也有很长时间了。加入俱乐部时他刚开始在格里菲大学的艺术学院读与摄影相关的学位。是个很认真、喜欢钻研的摄员。

我急忙打开电邮,果然,扑入眼帘的是:“我怀着沉痛的心情转告大家……”

几天前,阿古心脏病突发,突然离去。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我简直无法相信。我从未见过他的家人。那天在追悼会上都见到了。而且,从幻灯片以及发言人的介绍中了解了他的生平,以及早在我认识他之前那几十年里他的生活和容貌…….真是感慨万千。

阿古走了。我心里很失落。因为他在俱乐部里是我比较好的朋友。我不自觉地在脑子里搜索:剩下的人中谁跟我最铁呢?

那要算马丁了。马丁是体育健将,近些年一直在昆大做橄榄球教练。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却是个很随和的人。俱乐部开会他常缺席。但一有外拍活动,他总是不拉。只要碰到,总是他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并掏出他的G9让我看他最近拍的片子。G9是佳能的一款便携相机。号称是专业人士的备用相机。也就是说,你平时可能还是用粗大的单反机,但兜里可以揣一个便携机,一旦单反出问题,有个替代。然而马丁自从有了G8(后来升级到G9)就再也不用单反了。每一次我都要问他:升级到G10没有?

后来,大约是阿古去世后的两个月左右,突然得到消息:马丁心脏病突发,中风,十几个小时才被发现。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靠机器维持着生命。去看望的人回来说:你们不要去了,马丁已经根本不是以前的那个马丁了,太残酷,还是不看为好,在脑子里留下一个快乐的美好的马丁的形象。我实在没有勇气去。

一个星期后,管子拔了。马丁走了。不知道他那一个星期有没有意识,痛苦不痛苦。

我搜寻着记忆,上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是在哪里见他的?

那是一次俱乐部的例行会议。会长有事不能来。我在台上主持会议。那天晚上的主题是月赛评判。处理完例行会务,介绍了当晚的客座评判员并把话筒交给他之后,我走下台来,顺着过道向后面门口的桌子处走去,那里是财务和其他几个管事的人。我去有些事要办。我顺着一排排的椅子走过去。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听台上的评判讲话。只有马丁远远地把手伸的高高的。他坐在最后一排,抑或是倒数第二排的最边上。我会意地也把手伸过去,本想象征性地击一下掌,因而并没有减慢脚步。然而,他没有击掌,而是抓住我的手,用力拉了一下,拉的我一转身,这时他才做了一个击掌的动作…….

同样,在马丁的追悼会上我了解了他更多的生平,见到了他的家人,看到很多他以前的照片,有年轻时的,甚至还有儿时的。

生命何其脆弱;生命何其短暂。它来自永恒的寂静,像黑暗中划亮的火柴,很快又归于寂静的永恒。倘若两根火柴能短暂地彼此照亮,那真的是缘分。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