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朋友格伦
二十多年前,我要来澳洲。便打听周围有没有澳洲人。有人告诉我北外(北京外国语学院)有两个澳洲留学生。
进一步打听,得知一个比较老一点,一个比较新一点。老一点的那个澳洲留学生社会活动比较多。大使馆啦、外交部啦,他的活动大多和这些机构有关。好像当时的澳洲总理霍克访问北京就是他做的翻译。另一个比较新一点的留学生英文名字叫格伦,中文名居然和我同姓。不过没人喊他的中文名字,都叫他格伦。
格伦没那么多社会活动,老老实实在北外学习中文。于是我找到了格伦。那时我们都很年轻。
格伦把我带到他的宿舍。进楼时,他用汉语喊了一声:师傅,这是我的朋友。我这才看见那边有个老师傅,专门把守这座楼,不让中国人进去。外国留学生两人住一间宿舍。这在当时相对于中国学生的居住条件来说是非常奢侈的。 宿舍里很整洁。一进门我的目光便被一面大大的澳洲国旗吸引过去。国旗帖在床里侧的墻上。床就是大学里常见的那种双层床。不过上层用来放东西。床架便形成一个框,框里就是那面国旗。
格伦指著那面国旗,像展览馆里的讲解员那样告诉我:这就是澳洲国旗。然后从它的含义说到澳洲有几个州、几个领地、行政结构、政治制度……
后来,我们一起去青海旅游。
再后来,我来到澳洲。格伦则留在了中国。
在澳洲,格伦的家人一直把我们当自家人看待。每次家庭聚会都少不了我们。格伦家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是个 大家庭。他的父母也常数落格伦小时候的故事,说他如何顽皮,说他跟中国有缘、生下来时看上去就像中国人,云云。后来他姐姐生了个女儿,和我的大女儿同龄同 校同班,从小一起长大。
大概过了七、八年的光景,格伦回到澳洲。是打算回来定居的,便又读了一个教育学位。之后被分配到一所小学教中文。那时,他们夫妇就一直寄宿在我们家。
大概是耐不住澳洲的寂寞、同时怀念中国的“老外”待遇,三年后格伦再次加入了去中国探险的大潮。那之后,他在中国走南闯北,办过英语学校、开过咖啡馆、当过酒店培训经理……
格伦现在的职业是自由咨询顾问,专门给大公司的经理们讲授企业管理短训课程。收入按小时计。一个月干三、五天就足够了。已经如鱼得水。再也没有想过回澳洲的事了。况且,他和贤惠的中国太太在上海生了儿子,买了房子,日子过的甜甜蜜蜜。
如今的格伦,不仅汉语说的已经听不出来是外国人,而且已经是个地道的中国通。他会端著碗踱步,一边讲话,一边用筷子往嘴里扒饭。他聊天时像中国人那样大嗓门,还会将桌子拍的震天响用来加重语气。
而我,这些年一直在澳洲学习、生活、工作,虽没有成為澳洲通,却也早就和澳洲溶在了一起。上次格伦回来探亲,我们聊到深夜。我说像我这样的回去恐怕也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了。他却说:我们中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到我们上海来吧!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
二十多年过去了。两个好朋友,各自在对方的祖国定居。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缘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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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在2007年8月24日的《华商周报》
A very good story, worth of thinking deeply – issue of accultu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