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心影 38】 简·奥斯汀与夏洛蒂·勃朗特

激情还是理智?这是一个问题。简·奥斯汀(1775—1817年)与夏洛蒂·勃朗特(1816—1855年)是我喜爱的两位英国女作家。少年时期,最初读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其后读简·奥斯汀的《理智与情感》、《傲慢与偏见》,先是陶醉于夏洛蒂的激情,后是折服于简的智慧。

一位是乔治王朝摄政时代的女作家,一位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女作家,生平相差半个世纪,要说她们本没有什么交集,可夏洛蒂对奥斯丁的写作风格很不以为然,对奥斯丁诸多尖锐的批评指责,这难免让人把她们两个相提并论,一说短长。

夏洛蒂在给出版社编辑威廉斯的信中写道:“她(简·奥斯汀)对于人类心灵,尚不及对眼睛、嘴巴、手脚的一半关心。凡属敏锐的观察、得体的谈吐、灵活的举止,都适合她的研究;但是什么使脉搏飞速地跳动,虽说表面上看不见,什么使血液全速地奔流,人生那隐匿不显的基础,死亡那可以感知的目标是什么——奥斯汀小姐全然视而不见。” 夏洛蒂的结论是“简·奥斯汀是一位完美而明智的上等妇女,然而又是一位极不完美颇不明智的普通妇女。”

说来有趣,夏洛蒂与简的身世经历是非常相似的:都出身于兄弟姐妹众多的牧师之家,除了短暂的寄宿学校学习经历,主要的教育都是在父亲的书房中完成的;都是中年早亡,却留下光照后世的长篇小说;都终身与家人生活在一起,在狭窄的生活空间里几乎与世隔绝;都以自己的姐妹为心灵伴侣,夏洛蒂与妹妹艾米莉和安妮朝夕相处,简与唯一的姐姐卡桑德拉都终身未嫁,两姐妹相依为命,简的大约几百封书信绝大部分是写给姐姐的。简和夏洛蒂的婚姻观也是类似的:简的信条是“婚姻只能为爱情而成”,夏洛蒂坚持“如果我要结婚,我必须对我的丈夫怀有为他而死的激情。”

简和夏洛蒂的小说发表后在当时都是毁誉参半,可巧的是,俩人生前都受到一位前辈大文豪鼎力支持和热情赞誉。著名作家司各特爵士评论道:“这位女士(简·奥斯汀)在描述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情感和人物方面非常有天赋,是我所见之中最高妙的。我虽然能写出几个优美的句子,但却没有她那种细腻的风格——把普通的人和事写得栩栩如生,引人入胜。”大作家萨克雷对《简爱》一书评价很高,他公开表示被这部书“所深深打动从而感到极度的愉悦”,他说:“《简爱》使我非常感动,非常喜爱,是我能花好多天来读的第一本英国小说。”

乔·亨·刘易斯赞扬《简爱》一书,他曾劝告夏洛蒂要驾驭自己的想象力,并举出简·奥斯汀为楷模,夏洛蒂对此驳斥道:“想象力是一种强有力的不安宁的才能,它要求你倾听它、使用它,难倒我们对它的呼声充耳不闻,对它的努力无动于衷吗?当想象力把一幅幅绚丽多彩的画面展现在我们面前时,难倒我们不屑一顾,不想把这些画面复制下来吗?当它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在我们耳边慷慨陈词时,难倒我们不能把它的话记录下来吗?”夏洛蒂的这段回答精彩,激情和想象力的确增添艺术魅力,夏洛蒂的小说就是激情和幻想的产物,而简的作品是智慧和才华的结晶。

尽管我非常喜爱《简爱》一书,但更欣赏简的作品。“夏洛蒂就像一位未成熟的青春少女在书中大喊“我爱!”“我恨!”“我在受苦!””(弗吉尼亚·伍尔夫语),极有感染力,也不乏艺术魅力,却不能与简小说中闪烁的洞明的智慧相提并论。

简的六部小说选材是差不多的,都是乡间的几户人家,情节也不过是婚嫁、舞会、下午茶、家宴,散步,是茶杯里的风波和邻里的流言蜚语,这等琐事在奥斯汀小姐的笔下立刻丰满鲜活,耐人寻味起来。简小说中的人物是立体的、丰富的,性格是复杂的、多面的;故事是一帧帧的画面,情节是一幕幕的场景;语言是典雅平淡的,既不煽情,也不激动,充满智慧又妙趣横生,就连讽刺也相当俏皮幽默。简的描写细腻精微,价值观毫不狭隘,旁白独特巧妙,寓意清新脱俗,人物栩栩如生。简用细针密缝创造出无懈可击的完美:书中人物的言行是合理的,让人信服的,他们的命运与环境息息相关,他们的生存和发展相辅相成,他们不是特殊的人物,而是普罗大众,简叙说的是生活的常理和普遍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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