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的人性变迁

借酒狂言 — 七十年的人性变迁

     六十年代末北京一四合院,街坊有个大我约三岁的女孩整日孤言寡语,当时她十岁左右,外号“小反”,听说她在厕所墙上写了“打倒毛主席”,那时我觉得她很瘟疫。

     四合院的原主人应该是姓王和严的夫妻俩,王光超是王光美和王光英的哥哥,严仁英是北大医院名誉院长,中国围产保健之母。

     姥爷的祖上曾是居住在京郊的清朝官宦人家,到姥爷这辈儿弟兄中出了纨绔子弟沾上大烟败了家产,被迫分家,姥爷携家人到京城,日子一直辛劳。文化大革命抄了王严,政府让姥爷一家搬进王严四合院的正厅北房,姥姥极尊重“严大夫”,不肯接受,选择了西边的两间佣人房住了下来。

     尽管姥爷的成分被归为“业主” ,没有工人或农民的光荣,但一家人仍是感受到了新中国的温暖,而在河南商丘的爷爷因行医和做私塾先生有些积蓄购置了田产被划分成了地主,此后几十年,地主崽子的阴影一直笼罩着部队任职的父亲。每每在学校填表时我看着爷爷出身一栏总是惶恐,深有地主曾崽子的罪恶感,兄长报考飞行员全部通过但终因出身成分问题也被卡下。

     四合院所在胡同给我印象很深的是有个四十出头的奇怪女人,耳轮残缺,据说是文革时被红卫兵一把揪下耳环撕裂的。她不能容忍别人在她面前吐吐沫,孩子们顽皮,我也曾试过当她面吐上一口,果不其然她立刻愤怒追打。还有一中年男人走路很快,总提个手提箱,嘴里念念叨叨,只要看到马路上有痰迹,立刻用手抹去吃掉,惹得孩子们跟随嬉笑。现回想起这些文革后遗症实在笑不出了。

     父亲和叔叔伯父们都善于书法,喜琴好唱。还记得身材修长的爷爷,一撇山羊胡,温文儒雅,从来都是用毛笔开药方,听说爷爷曾做过冯玉祥的医生。七六年唐山地震后年过七十的他一人来到北京,看天安门,逛北海故宫,返回河南两年后辞世,之后几年组织上通知我父亲他可以不需再和他的剥削阶级爸爸划清界限,因为爷爷被平反,黄土之下的爷爷终于可以安息了吧。

     前不久看电视剧“白鹿原”,到打土豪分田地一集时我甚是藐视土腿子穷人们冲进富人家疯狂掠抢,不仅如此贫民们还要声嘶力竭地批斗谩骂,甚至打死财主,然后把其后代划分成黑五类实行管制,对他们任意侮辱。我坚信从那个年代起,这种被合法化的大规模穷人肆意掠夺侵犯富人的运动促使了人性开始扭曲,权力之下人们可以不顾礼义廉耻,毫无王法的任意发泄羡慕嫉妒恨,以掠夺残害他人为荣,权力成了至高无上的信仰和追求,人们不惜一切代价争当革命骨干,而后的反右和文革中,打砸抢,亲人反目,自相残杀,再次激发了人性更恶劣的变异。

     写到此,感觉“小反”的“瘟疫”在我心里蕴酿蒸发了。曾是新中国培养的红小兵,红卫兵和共青团员,我彻底背叛了组织,居然称贫下中农为土腿子,为地主老财鸣冤叫屈,这岂不是“大反”,如果共产党员父亲在世一定会狠狠地责骂我,记得少女时的我写过的诗句和穿着都曾被父亲指责是“小资产阶级情调”,他一定会愤怒他的女儿在知天命之年竟然不感谢党和毛主席为人民谋幸福,但是爷爷或许会欣慰吧,孙女半百之后终于恢复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 感谢澳大利亚这块净土!

     九十年代我经常回京,因为那份魂萦梦牵的乡情,对亲友的记挂和对那简朴但可口吃食儿的贪恋。随着岁月这些都渐渐地远去,街景陌生了,吃的变味儿了,听到的少有了人情多了欲望,这时才意识到,自怀念的外祖父母,父亲和弟弟相继离世后的二十多年间,国内世道风云变幻,几乎吹淡了过去一切可眷恋的。大环境改念着人们的思维,强大的拜金潮流轰赶着人们在茫茫雾霾中踉跄,人们相互模仿,恨恨地觊觎他人所有。现在回故里的感觉竟然是陌生了,惟有旧时的记忆仍顽固地摩擦着心底那个酸楚处。

     十九大以前连续几个月巨商郭文贵揭露国内高官贪腐,生活糜烂。官二代,太子党已是中国特色之一。毛主席在天之灵是无法再授予劳苦大众权力再次革命,冲入富人家掠夺财产了。

     旧社会的富人家产大多是辛勤所得,或者几辈相传,现今的贪官却是以权谋私,光天化日之下顺理成章的拿走了百姓和国家的资产,再以各种见不得人的方式将巨额移出海外,不仅为统治势力能延伸到国际,更为其后代们的生活奠定了永远的奢华。权势的淫威和下层的阿谀奉承使得贪官们的欲望如天,人格丧失,人性变异到连畜生都不如,无论男女,但凡有权势有豪财有名望的,大多浑身上下纹遍了“不要脸”三个字,然后衣冠楚楚的在公众面前恬不知耻地亮高洁,

     在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生活这近三十年,我深感做人的尊严,知道了什么是言论自由,了解到真正的民主,过的是随意而安,简朴但健康惬意的生活。常常借着一杯红酒我会痴痴地梦想如果国内亲友也能过上这样轻松舒心的日子,希望中国体制能走向民主,废除一党专政,清除官二代,太子党的势力,制裁贪官污吏,减少不必要的消费,节省地球资源,提高民众的整体素质,了解真正的外面的世界,解除思想禁锢,抑制私欲膨胀,堂堂正正的去做人,,,,,,,

     十九大结束了,期待新任常委们能不负众望,挽救中华,追回海外兆亿资产,以法治国严惩盗国贼,但会议期间那些家长式派头十足的领导们,清一色的西装领带是否包裹有内心的阴暗,相同的漆黑发型是否试图遮盖诡诈的脸?!

     杯中酒已尽,痴人梦未了,心欲尽其力,何奈力难及,只能满纸狂言聊以慰心了。

十一月一日2017 写于逃跑岛水湾小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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