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的中学生活彻底结束了。告别亲人、还有那欢送的人群。和千千万万个“知识青年”一样,大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随着“上山下乡”的洪流来到了农村。
天广地阔,太阳也仿佛更加耀眼。没有了喧闹,只有知了在永不停顿地歌唱。土屋;没有玻璃的小窗;弯曲的门框显然是用未成年的树木做成。简单的床上没有床板,铺的是刚从竹林里砍来的一把带绿叶的竹子。
这就是知识青年“大有作为”的农村,这就是大头今后不知要生活战斗多少年的地方。大头被分配在某生产大队专为知青办的农场。
第二天开始参加劳动。天刚亮不久就听到哨声,赶紧起床。只见人们拿着锄头在谷场上等候出工。大头找了一把小一点的锄头,拿在手里比划了几下,似乎比想象的要轻很多。和大家站在一起,听队长分工派活。队长的话大头一句也没听明白。便跟着大家一起走。约莫五分钟便到了锄地的地方。
坏了,大头心想,这里的人不吃早饭。以前是听说过的,有的地方因为缺粮食,一天只吃两顿。
其实这个地方是吃三顿饭的。刚才那叫“早工”,就是趁太阳出来前的凉快时间干活。大约个把小时后,哨子响了,收工、吃饭。吃完饭再出工。锄地,休息,再锄地。地,变得越来越长,锄头也变得越来越重……
锄地是农场里最轻的活。因为是在知青农场,要是在生产队,锄地一般都是让给女人来干。农场里有水稻田。最累的时候是“双抢”,抢种抢收的意思。也就是必须在特定时间里完成早稻的收割和中稻的栽插。要速战速决,不能过了季节。双抢也是每年最热的时候。气温有时高达40度。
无论是割稻还是插秧,大家都一字排开,谁快谁慢一目了然。能和知识青年在一起干活的农民们是幸运的。他们大多和领导有关系,才得如此美差。他们唱着山歌,不慌不忙,随便就把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知青们甩在后面。当然知青里面也有“能手”,经过苦练,也几乎与当地农民一样快。谁也不愿被甩在后面、被人笑话。大家弯着腰,拼命地追赶。
田里的泥水被晒的滚烫,还有刚倒进去的粪肥。对新来的知青来说,光是脱鞋下去这一关就不好过。秧苗被一棵一棵地插到泥里,边插边往后退。整个身体就象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手总是被泡的发白,指甲里都是泥。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蚂蝗。必须不时地检查腿上是否有蚂蝗,因为蚂蝗叮到腿上是没有感觉的。往往等你发现,它已经吸足了血。蚂蝗的吸盘很利害,所以你几乎无法将它从腿上拽下来。正确的做法是用力一拍,蚂蝗就掉下来。蚂蝗被打下来后,被叮过的地方却要流很长时间的血。
割稻要好一些。因为田里是干的。烈日晒的人喘不过气来。汗水湿透了衣服。割啊割啊,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里,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腰已经直不起来了。突然,锋利的镰刀割开了大头的中指,鲜血滴在稻田里,滴在刚割下来的稻谷上……
三十年后,公元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十一日。澳洲布里斯本南郊的一座教堂里聚集了一批人。他们中间有教授、作家、餐馆老板、工程师、企业家、地产顾问、旅行社经理……更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曾经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几十年前共同的经历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听着当年的歌曲、看着往日的照片,人们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他们中间有一位专程从新西兰赶来的兰姐。她是奥克兰的“东北饺子王餐厅”老板。是她的朋友来澳洲旅游时带回去几张报纸,她偶然在那上面看到了布里斯本知青聚会的广告。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决定一定要参加这次活动。便给组织者打了电话。就象当年一个县的知青会热情地接待来自另一个县的知青一样,布里斯本的老知青去机场接她,安排她到家里住,热情地接待了她。
这就是知青。这就是它的凝聚力。
老知青李嘉庆带来了她的自传小说《追梦的女人》。当场售书签名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令大头惊讶不已的是,从未谋面的她竟然认出了大头: 你……就是大头!原来她竟是大头博客的读者。真是无巧不成书。大家一见如故。
“知识青年”,这个在特殊时期的特殊社会环境下产生的特殊概念,今天已经成为历史。他们是空前绝后的一群,他们是活的历史文物。
他们甚至发现,今天已经很难将那段特殊的经历向生长在海外的下一代解释清楚。
本文发表于《华商周报》第323期 17/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