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生在十三年前的那个夏至。记得儿子只出生了几个小时,还躺在婴儿室里,妻子刚从裂变的巨痛中恢复过来,安静地躺在妇产科病房白色的床上,心里一片白色的静谧。前面的已经结束,后面的还未开始,妻子正处于一种“无差别境界”。我坐在妻床边,看着她懒懒地享受着这难得的人生“空白”,望着窗外明净的天空与火红的太阳,初为人父的喜悦使人感到特别的爽,时间仿佛也在这里停止了。
突然,一个楚楚动人的水灵灵的姑娘出现在病房的门边,洁白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轻盈得像飘逸的风儿,她静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挑起眉毛,惊喜地对着妻子小声问道:“你生了?”那个自然劲儿,好像与妻子相识已久。妻子也一点都不觉得唐突,也悄悄地告诉她“生了!”
“是儿子还是女儿?”
我忍不住笑意溢满了脸,抢着回答“儿子!”
“哦!”她惊喜地轻轻叫了一声,转瞬就消失了。
这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姑娘真是美丽,洁白的连衣裙上衬着黑色的披肩长发,高挑的身段与白里透红的橄榄型脸颊,构造成高雅而清丽的效果,映衬出一幅实实在在的“清水芙蓉”水墨画。真是难得见到这样的姑娘,我想那苗条轻盈的身态,一定会勾起妇产科病房所有女人对昔日的美好回忆……
突然我又感到身后有动静,慢慢地转过身子,看见那位姑娘又从门外进来了,手里捧着一束已经不是娇嫩欲滴的淡淡的粉红色的十三太保,正往妻子的床头走去。她将我喝完了饮料放在妻子床头柜子上的金属罐灌满了水,然后将那束十三太保插在上面。妻子看着这一切,由衷地说“真是谢谢你!”姑娘却只顾侍弄花儿,末了又微微曲下身子,双手闲闲地放在双膝上,左顾右盼地端详那一束十三太保。我呆呆地望着这姑娘的一举一动,心情特别的愉悦,不解地问:“你是……?”
“我是护士学校的学生,想成为未来的南丁格尔。”我和妻子都似懂非懂,看着姑娘朝我歪头一笑,像一阵风似地飘走了。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看着所发生的这一幕。我和妻子心里都充满了暖意。在这样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感受到整个世界都在向你微笑,心中都会陡然生起许许多多的柔情爱意,人性是多么善良,生活是多么美好!联想到还有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宝宝,你一定还会想到:这是不是兆示着他的好运和幸福?
护士小姐告诉我,这个姑娘是来接她嫂子出院的,她的嫂子住在隔壁的一间病房。我想,这束淡淡的粉红色的十三太保也许是从她嫂子床头移到我妻子的床头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不是更能说明,很多时候我们可以使人感到愉快,而自己却不需要花什么力气。何乐而不为呢?啊!无可挑剔的、洁白完美的年轻姑娘……
十三年过去了,儿子已长成生机勃勃的小小少年;妻子大概是因为一直拥有好心情,身材越来越靠近青春期;我也幸运地成为了一名红十字会工作者,这是天意吧!南丁格尔这个响亮的名子,我们一家三口已经不再陌生。这个伟大的名子所蕴藏着的“人道、博爱、奉献”的精神内涵,我和我的妻子、儿子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些认识。那位曾给我们送来美丽和愉快却不知姓名的漂亮姑娘,也许不再轻盈飘逸;那束淡淡的粉红色的十三太保,也因为自然规律早已凋谢,可是,她们在我们的心里却永远年轻、永远鲜艳、永远美丽。
28/12/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