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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動了五億年的心臟 (上) – 蓝湘随笔

搏動了五億年的心臟 (上)

來澳大利亞之前,已無數次在國家地理雜誌上端詳過它的雄姿:在澳洲大陸的心臟,在一望無際平坦荒涼的大漠之上,一塊巨石石破天驚,突如其來又安安穩穩地雄踞中央。它有 350 米高,繞著它走一圈,有九公里之長。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稱作大山毫不為過,它卻偏偏叫石:艾耶斯石。照片上, 这塊世界第一大的單塊石會隨著天氣或時間變幻顏色,或嬌豔桔色,或熊熊火赤,或憂鬱青紫,或冷峻鐵灰。大多數的時候,它是烈焰一般的大紅。雜誌上稱它為“澳洲的紅色心臟”,我們戲稱它是“澳洲的金字塔”。 它有金字塔的雄偉壯觀蒼涼之美,然而歷史卻更久遠得多。最古老的金字塔還不到五千歲,而這塊巨石形成至今,已有五億年!

五月裡,我們幾個同樣“仰慕”了它多年的朋友,終於相約前往。飛機把我們送到了澳洲中部的紅土荒原。無邊無垠的不毛之地當中,出其不意地冒出了一片綠洲。旅館新穎舒適,泳池清澈,碧草如茵,綠樹成行。在年降雨量只有300毫米、樹木長了幾十年才臂膀粗的地方,看著噴泉水流歡暢,真有點不真實的感覺。聽說一切用水都是從地下二十多米深處抽上來再處理過的。而豐盛的早晚餐上的西瓜葡萄鮮魚大蝦,點點滴滴都得從至少一千公里之外運來。

到旅館放下行李,個個都迫不及待地要去看巨石。導遊卻讓我們休息,還說如果對艾耶斯石了解不多,最好趕緊到旅館的小博物館去做點功課。後來才知道,原來看艾耶斯石,最美的時刻是日出或日落。導遊護著巨石不讓看, 是生怕我們看錯了它,得到一個庸常的第一印象。

而日出時分的景象確實驚心動魄! 第二天天還沒亮,大客車把我們送到荒原當中。朦朧中,一座鋼鐵般的大山赫然顯現在眼前。那麼高,那麼大,讓我們一時有點措手不及。那兒已經聚集了幾百人,大夥兒站著聊天,說哪國話的人都有。天漸漸亮了,面前那堅硬的巨石慢慢地變得柔和,顏色也從烏黑逐漸變成深灰,淺灰,米色, 桔紅。當朝陽最終噴薄而出的時候,巨石裡似乎一下點著了火, 變得通紅透亮。霎那間,它化成了一塊燒得紅透的火炭, 一塊剛從爐膛裡出來的赤鐵。你分明感覺到有灼人的紅光,從那兒徐徐釋放出來,亮得耀眼。全場鴉雀無聲,人們目不轉睛地望著, 一動不動。驚訝,讚嘆,更是震慑。我相信,那一刻每個人都想起了當地土著人再三說的話:这是一塊有生命的石頭,大石裡有他們世代祖先的精靈。

傍晚時分,同樣的景象倒演了一次。燃燒得熊熊的火炭,在我們眼前漸漸冷卻、凝固、最後變回鐵灰色鋼鐵般的金字塔,在蒼茫中守護著那一片荒原。

我們看到的艾耶斯石,其實不過是它的巔峰,它深入地底下有5 – 6 公里! 而整個是一整塊石頭,難怪世界第一。艾耶斯石的砂岩含鐵很高,鐵在空氣中氧化,就使砂岩表面變成了鐵銹紅色。而大漠上乾旱的空氣,像一個巨大的稜鏡折射出太陽的光譜。早晚太陽離地平線低的時候,光譜中的紅色特別強,於是就有了我們看到的那輝煌的一幕。如果非常幸運地趕上一年幾次的陰雨天,雲雨將光譜中的紅光濾去了,才能看到照片上的珍貴的青紫色。

艾耶斯石是當地土著人的聖地,他們稱它為“烏魯茹”。考古學家認為: 土著人在烏魯茹地區已經生活了至少兩萬兩千年。130 年前,才開始有白人到此。 1985 年,澳洲政府把烏魯茹地區正式交還給土著人。土著人再跟澳聯邦政府簽定了99 年的租約, 把土地租給政府。 土著人沒有文字, 但有世代相傳的口述歷史和律法。有趣的是,他們的律法很大程度上是解釋人與人、以及人與植物、 動物、山川土地的關係。他們認為一切都是有生命的,甚至可以互相轉換,所以應當互相尊重。 1987 年,烏魯茹因它獨特的地質地貌, 被聯合國列入世界自然景觀遺產。烏魯茹的土著,是世界現存最古老的人類社會之一。 1994 年, 又因他們的文化, 聯合國再將烏魯茹列入世界文化遺產。

烏魯茹地方的土著人傳說: 數萬年前,他們的“造物祖先”在這片土地上遊走,按照他們的意願創造了山水土地。而祖先的神靈, 如今依然安住在烏魯茹聖地。 一路上, 我們不斷看到這樣的告示:“我們已再三提醒你: 請不要踐踏我們的聖地。 如果你因為攀登烏魯茹而死去, 我們會和你父母一起哭泣。”來之前,大家都做了攀登巨石的準備,此時為了尊重他人的文化,全團二十四人一致決定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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