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希金的家鄉 (三)

船抵達聖彼得堡後不久, 旅行團就結束了. 旅客們各奔東西, 我們則住在城裡的酒店又逗留了幾天. 船上的主人們稍事休整, 原班人馬將帶一班新旅客按來路打道回府. 朝夕相處了十多天, 分別時大家都有點不捨, 尤其是導遊和隨船的藝術家們. 我們這班人的俄羅斯情結, 讓他們挺自豪也挺感動. 對他們的文學, 音樂, 藝術, 我們和他們一起如數家珍, 跟他們一樣津津樂道. 有一次, 我們和一位愛唱歌的導遊唱起了俄國歌曲,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喀秋莎, 山楂樹, 紡織姑娘, 伏爾加縴夫曲 ……, 那位導遊很快投降, 笑著說不會唱了, 我們則笑他太年輕, 不屬於那個年代. 我們還告訴他, 屠格涅夫, 契珂夫, 果戈理 …… 我們並不陌生, 我們認識芭蕾舞, 是從“天鵝湖”開始的. 而上海的主婦, 幾乎人人會做紅濃噴香的羅宋湯. 不知我們從小吃的外面烤得硬梆梆的羅宋麵包怎麼不見?  一來二去, 大家成了朋友. 連那個滿眼憂鬱的風琴手, 也終於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分別時, 大家互道珍重, 他再三囑咐我們: 要好好看看聖彼得堡, 這個“全世界最美的城市”.

聖彼得堡無疑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之一. 這個“北方威尼斯”座落在四十多個島嶼之上, 四百多座千姿百態的橋樑把全城連成一片. 放眼望去, 河道縱橫, 風光旖旎. 城裡全是兩三百年的建築, 雄偉, 莊嚴, 優雅, 和諧, 形成一個露天的建築博物館, 星羅棋布到處是令人嘆為觀止的傑作. 不同於世界任何其他古城的是, 它不是一代人一代人逐漸建造起來的. 這個城市, 源自三百年前一位偉人宏大的構思, 並由他和他的後人在很短的時期內建成.

這位偉人, 就是被稱為“祖國之父”的彼得大帝. 關於他, 我們聽了太多的傳說. 他曾隱姓埋名親自到歐洲各地去學習先進的科學技術, 回來後大刀闊斧地推行技術和軍事的改革. 他鐵腕強勢地捏碎一切反對他的人, 包括他的獨子. 當時的俄國是一個沒有出海口的遼闊的內陸國家, 他明智決定: 建立出海口是當務之急. 為此他建起強大的海軍, 從瑞典人手中奪來波羅的海入海口. 又從法國和意大利請來歐洲最優秀的建築師, 決心把這個搶來的入海口建設成具有俄羅斯雄偉氣魄的歐洲之都. 於是就有了這個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偉大城市. 今天依然可見他的用心: 聖彼得堡仍然處處洋溢著歐洲氣息, 連它的市民也比不茍言笑的莫斯科人輕鬆開放得多.

城裡最古老的建築群, 彼得保羅要塞, 是他親自參加設計的. 羅曼諾夫王朝三百年的沙皇幾乎全葬於此.  夏宮, 則來自他到法國遊歷後的靈感, 並由他親自督建. 這座被稱之為“俄國的凡爾賽”的宮廷花園比凡爾賽宮的花園更美, 更有氣魄. 它的另一個名字“世界噴泉之都”可能更貼切. 園裡到處是大大小小的噴泉, 噴泉群, 噴泉階梯, 每個噴泉的鍍金雕像底座, 都是一段故事. 有愛神比丘特, 美神維納斯, 放出禍害的潘多拉, 最中心是一個勇士正撕開獅子的大口 – 舊約中参孫戰勝獅子的故事, – 是紀念那段俄國打敗瑞典奪取出海口的歷史, (瑞典的國徽上有一頭獅子).

舉世聞名的冬宮也是在彼得大帝時期開始興建, 幾十年後, 才在另一個強有力的沙皇葉卡捷琳娜手裡完成. 有趣的是, 這位嫁給俄國王子才來到俄國開始學俄語的徳裔女沙皇, 開創了俄國的國家藝術收藏. 十八世紀中, 她從西歐購買了200多幅世界名畫, 並為此建造了艾爾米塔什博物館. 如今那是世界四大博物館之一, 收藏了世界各國古今藝術展品 280多萬件! 看到達芬奇精細的聖母像, 很難想像六百年前已有那樣的繪畫藝術. 倫博朗似乎在此得到偏愛, 他的畫作有幾個大廳, 背景似乎都陰暗, 但主題非常傳神. 巨匠們的名作, 拉斐爾, 馬蒂斯, 莫奈, 雷諾瓦, 高更, 梵高, 畢卡索 …… 讓我們久久不能離去. 博物館本身也令人驚嘆不已: 金碧輝煌的大廳, 華麗鍍金的雕飾, 走廊裡精緻的瓷磚壁畫, 拼花的大理石地板, 高敞雪白的樓梯, 巨型的水晶弔燈, 叫人目不暇接.

在皇村, 有彼得大帝送給他太太的莊園, 華麗而高雅, 宏偉而精緻. 這位身高兩米多的鐵漢, 驍勇過人, 親自打仗做工. 卻又是俄國最有品味的沙皇, 對他心愛的女人還有這柔情似水的一面!

聖彼得堡有紅色的旅遊巴士, 連接起全城二十來個景點. 乘客每人一副耳機, 可以選擇包括英, 法, 中, 日等七種語言的解說詞. 買一張票坐一天, 到站可以下車看看, 再換坐二十分鐘後的下一班車. 我們走走停停, 把整條路線坐了兩圈, 才心滿意足地告辭.

我們到了世界最大教堂之一的依萨教堂. 教堂外部有100 多根花崗岩大柱子, 每根都是獨塊巨石. 最長的每根長17米, 重100 多噸. 當時沒有起重機, 是搭了架子再用滑輪把柱子豎起來的. 裡面更是富麗堂皇. 站在可以容納一萬多人的殿堂中心, 向上仰望, 高高的穹頂上有天使們的巨幅浮雕, 在陽光裡向下微笑. 我兒子感動地說, 我覺得我看到了天堂和天堂裡的巨人們.

我們在羅馬風格的喀山教堂裡享受詩班天使般的歌聲, 在運河邊的露天咖啡館喝香濃的熱巧克力, 在夏日庭園的叢林裡欣賞十八世紀的大理石雕像, 在普希金生前最喜歡和朋友們聚會討論詩作的餐館, 望著窗下的人來人往, 回味內心的寧靜. 我們到時, 剛過了聖彼得堡有名的“白夜”時期, 日照仍非常長, 夜裡十一點天才黑. 我們試過晚飯後, 散步一小時到斯莫爾尼教堂. 白天熙熙攘攘的廣場, 此時空無一人. 走過辦公區的大街, 一路都空空蕩蕩, 完全是一座空城的感覺. 因為陽光明媚, 並沒有害怕的感覺, 卻是十分奇特的經歷.

美好的宴席也有散席的時候. 再依依不捨, 也要回家了. 再見了, 聖彼得堡, 再見了, 俄羅斯. 希望我們不久能再來. 也祝愿這個連接歐亞兩洲, 融合東西文化的大國和平進步, 人民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