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里的雅各书1:19曰:“你们各人要快快的听,慢慢的说……”实在不错。毕竟人有两个耳朵,却只有一张嘴,该听的总是要比该说的来得多。只不过,我越来越发现需要快快的听,慢慢的说,不是因为耳朵比嘴巴多一个,而是因为大部分的时间感觉世界不是我以为的那样,于是便无语了 – 好不容易以为总算明白了一个概念,结果正要开口,世界已经日新月异地跑在遥远的前面。就算我开口,它也听不见。孤陋寡闻的我,只好拿庄子的唠叨当借口了。庄子在《养生主》上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唠叨起来大意就是:我这一生啊,时间是有限的,知识却是无底洞。要是将有限的时间拼进学习知识的无底洞去,只好死翘翘啦!

 

我还不想死翘翘啊!想原谅自己缺乏大智,就只好说,“世界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1. 最近已经是秋的尾巴,马上就要入冬了。 到了晚上,要说寒气逼人也不算过分。于是据说很多孩子们即使九岁生日都过了,还是一到睡觉时间就溜进爸爸妈妈的卧室,钻进爸爸妈妈的被窝里。有位自以为满有智慧的妈妈就慈爱地带着引导企图去问孩子,“你明白什么是属于你的,什么是属于我的,这之间的区别吗?”…… 答曰,“属于你的(被窝)比较温暖。”

多好的答案啊 !怎么就没想到呢?

 

只能说,“世界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1. 上班路上听着车内的收音机,主持人正在播放一个测试题,请大家都听同一个声音,然后回答听到的是什么。我听到的是绝对清晰的“green needle”(绿针),后座上的贝贝听到的却是“brain storm”(脑风暴)。然后就听见许多听众接二连三地打进电话来回答,有的说听见了“green needle”(绿针),有的说听见的 是“brain storm”(脑风暴),还有极其少数的人听见的是“green storm”(绿风暴)或是“brain needle”(脑针)。如此的差异是由于人耳的听觉系统非常复杂,不同的人对不同的频率敏感度不同,就产生了筛选的效果。一般情况下年轻的耳朵和年长的耳朵会有比较明显的区别。贝贝惊呼道,“比较年轻的耳朵应该听见green needle 才对啊!怎么你的耳朵比我年轻呢?我的天啊!呆会到了学校我得记得和我的朋友们说我的耳朵比我的妈咪要老啊!”就这么道听途说的一个词,已经令贝贝兴奋得仿佛立时成熟到快长皱纹了似的。瞬间,我想起了那条蓝黑白金裙子(大家还记得几年前网络上流行热议的那条到底是蓝黑还是白金颜色的裙子吗?)

一直相信亲耳听到的就是千真万确的。

 

此时,只能说,“世界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1. 幼儿园里,爱丽丝小姐正在为贝拉梳头。她把贝拉的头发从中间分开,先暂时将左边的头发都梳高来往前面一弯扎起,好去梳右边的头发。安替阿(四岁)定睛看了贝拉一会儿,幽幽地说,“Bella, you look like a lamb. I have a lamb toy at home. (贝拉,你看起来像只绵羊。我家有只玩具绵羊。”爱丽丝小姐问,“Does it look like Bella?(它看起来像贝拉吗?)” “Haha, NO!!(哈哈,不像!!)”

哦,安替阿,当你说贝拉像绵羊时,你并不觉得绵羊像贝拉。

 

只能说,“世界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1. 前阵子贝贝几乎每天都爱问一个,“Would you rather……or……”(“你宁愿……还是……”)的问题。 大多时候我做无可奉告状。人生又没有如果,何必废话。只是对于一些容易打发的问题,我干脆爽快些对答如流。

比如“你宁愿是我还是你?”我答,“是你。我可以做一个更好的你。”非常受诱惑很想继续借题发挥,“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做一个有礼貌不轻易发脾气遵从父母分担家务的体贴孩子……”云云,终究还是忍住了,只问回去,“你呢?”贝贝答,“你。我也宁愿是你。我可以做个更好的你。”“太好了。我们答案一致。你是我亲生的!”

 

又比如,“你宁愿有一百万块钱,还是有一百万个贝贝?”我答,“当然宁愿一百万块钱啦!贝贝只有一个就足够了!”

 

最近好不容易贝贝不问这种问题了,却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听见收音机里问,“你宁愿当一个星期的老人,还是当一个月的婴儿?”怎么大人也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哲学家赫拉克利特不是说了吗,“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虽是不屑回答,头脑里第一个反应却是“当婴儿啦!”总觉得自己对婴儿时期全无记忆,多少也算是个遗憾。再当一回把记忆补全了,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再说当婴儿应当算是无忧无虑吧,岂不逍遥自在呢?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天不怕地不怕的,连法律在婴儿面前都没招。

 

结果呢?收音机里第一个答题的是女主持人自己。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宁可做个老人!老而多智….”总之还一套一套儿的理由。还有许多想当老人的,因为能够活到老的那一天多么难得啊!就算想当婴孩的,也是想要重温妈妈的怀抱和爱之类的。

 

怎么就没有和我一样简单粗暴的呢?

 

只能说,“世界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1. 前不久北大校长把“鸿鹄(hu)”念成了“鸿鹄( hao)”,引起百家争鸣。我暗地里下决心不可步其后尘 – 虽然很清楚有生之年不可能当上北大校长,但一想到祖国博大精深的词汇可能就毁在我一张开口的瞬间,便自觉自愿地苦练起来,把阔别多年已经陌生的词汇抄在了一张纸上,放在裤袋里,白天黑夜地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像看新情人的照片似的。好不容易觉得比较对得起祖国了,却冷不防在微信上撞见了一篇题为“那些年因为没好好学习而读错的字竟然被正名了?这是我见过‘少数服从多数’最扯的一次!”里面罗列了一堆我相信大部分国人并不至于读错的字,都被“正名”了:“说(shui)客”改成“说(shuo)客, “呆(ai)板”改成“呆(dai)板”,“铁骑(ji)”改成“铁骑(qi)”等等等等。

 

读完,瞬间心好累!那些字好端端地读着,至少不像“饕餮”,“耄耋”之类相貌古怪的字们那般虐人,怎么就将错就错了呢?那将来“鸿鹄( hu)”改成“鸿鹄( hao)”不也是指日可待之事吗?既然如此,何必与北大校长计较呢?他只不过是规模比较浩大地开创了“鸿鹄( hao)”的先河罢了。

 

果真是“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条由文盲踏出的路,令人仿佛宁愿落入文盲的漩涡了。怪不得,路上的车辆总不愿让给斑马线上的行人 – 只要压过斑马线的车辆够多,行人们便会自动地少数服从多数了。

 

属于所有讲国语的人的那么多个汉字,就这么在毫无民意调查的基础上被无声无息地正名了,而忠诚如我的人们,还被蒙在鼓里。

 

只能说,“世界不是我以为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