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我的灵魂交在祢手里;耶和华诚实的神啊, 祢救赎了我。” 诗篇31:5

雷, 回天家了。

晚上范先生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 我发呆了几秒钟。

今天是周五。 手机上, 范先生转发的信息, 显示8:54 。

负责我们每周二查经小组的布伦顿在8:57 也转发了来自帕蒂尔大卫的信息:“我们怀着深切的悲痛宣布我们教会大家庭的一位珍贵成员雷.奥弗伦徳的离世。 雷坚定不移的信仰、爱心和仁慈抚触了我们会众中无数人的生活,被所有认识他的人所铭记和珍惜, 在这个困难的时刻, 我们向帕蒂表示衷心的哀悼并祈祷。 我们将永远将他铭记在心。 在这个失落的时刻, 我们在上帝的应许中找到安慰和感激, 知道我们亲爱的朋友雷现在在主面前。”

虽是意料之中, 却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久久停留在深切缅怀的心间。一遍遍读着刚刚收到的这个信息,让自己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也不免记挂着雷的太太帕蒂。 愿天父自己给予祂所爱的孩子平安和安慰。

还在大前天, 也就是周二, 我们在帕蒂家参加查经小组聚会, 她提及雷的状况时,说雷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他仿佛要努力说话, 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一些声音。 虽然帕蒂深知雷有天父同在的平安, 但是眼见她所亲爱的他无法用语言表达感受及需要, 依然令她内心感觉许多艰难。她说, “当我想在他睡着时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时,他的手一下子就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雷在昏睡中那个瞬间握紧帕蒂手的动作, 传递了他对帕蒂同在的需要,让帕蒂知道自己虽然无法与雷正常对话, 她的陪伴依然带给雷许多踏实的安全感。

自从周二之后, 雷的生命仿佛就进入了倒计时。 周三下午一点四十四分, 帕蒂发给我们周二小组一个请求代祷的信息,“亲爱的星期二家人, 我现在和雷坐在一起。 就在我们女士小组即将结束时, 我接到一个电话, 告诉我雷患有严重的呼吸道感染。他无法吞咽,而且真的很挣扎。昨晚医生被叫来了。 她很快就会回来看他。 请祷告。 帕蒂”

帕蒂每周三都负责带领一个女士小组的查经活动。 她的爱和关怀, 一直带领着多位主内年长姐妹的信心之路。神也透过她这样殷勤的付出, 祝福着她的心灵。

在上面那个信息之后不久, 帕蒂于两点五十九分又发来一个跟进的信息,“医生已经来过。 雷现在暂时接受临终关怀, 因为医生希望对他进行密切监护, 他非常脆弱。除了抗生素之外, 他已经停止使用所有药物。 他们正在擦拭他的口并试图让他保持水分, 但他无法吞咽。 但是, 当医生在这里时, 他比较有反应, 这非常令人鼓舞, 所以我们走一步看一步。但我们已经‘讨论过’如果他的病情继续恶化会发生什么。

 我仍然对上帝的平安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安慰感, 但泪水还是会时不时逃落下来。

感谢大家的厚爱和支持。

帕蒂”

帕蒂这个信息里所说的“当医生在这里时, 他比较有反应”, 指的是一个令帕蒂余生牢记的珍贵片段:当医生在那里时,已经许久无法说话的雷, 用眼睛望住帕蒂的眼睛, 慢慢地吐露出三个字,“我爱你!” 并且纯真地嘟起嘴向帕蒂索吻。帕蒂在他唇上给了他一个吻。然后, 雷便再次不省人事了。 那个场景, 仿佛上帝为他们打开的一个小小的窗口, 让雷可以和帕蒂做最后的表白。“就像是他在与我告别,” 帕蒂说, 语气里流露着宽慰:他们得以完成了彼此相爱的交换,没有遗憾了。

我们在为他们祷告中, 也有了些心理准备。

昨天, 周四, 早上九点四十分, 帕蒂在周二群里发了个信息,

“亲爱的星期二家人,

这只是个请求代祷的更新。雷度过了一个非常起伏的夜晚, 但每次都会振作起来。 今天早上他真的很挣扎, 护士现在给他注射吗啡来缓解疼痛 。我将继续和他坐在一起, 麦克斯今天晚些时候会下来。 请祷告让雷不要再受疼痛。

请大家保重并放松休息…… 雷和我在上帝的看顾下, 安息在祂的平安中。

爱你们所有人。 你们是个宝贵的家庭。

帕蒂”

麦克斯是帕蒂的亲弟弟。 他的爱妻几年前去世。 作为一位有丧偶经验的人, 他给予帕蒂许多切实可行的安慰。他太太离世前患有老年痴呆症, 所以他深知雷患上老年痴呆症后,帕蒂所面临的不易。 对于雷表现出的种种幼稚言行, 麦克斯安慰帕蒂说, “你是要允许自己笑的。” 这种轻松一笑, 帮助帕蒂度过了许多心酸的时刻。 她就那样以微微一笑的清风,以对待孩童般的慈爱温柔, 化解着雷的痴呆所带来的艰辛苦楚。

昨天晚上九点三十六分, 帕蒂更新了信息,

“亲爱的布伦顿、凯西和梅夫、露丝和加里 ,简、莎拉和亚历克斯,

你们每个人长期以来在雷和我的心里都占有特殊的位置。 感谢你们现在包裹着我们的爱和祈祷。 上帝已经回应了你们的祈祷。 雷的医生今晚和我们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观察雷并与麦克斯和我交谈后, 她插入了注射泵,该泵持续输送小剂量的吗啡和其他一些药物, 以最大限度地减少疼痛, 当工作人员刚才不得不移动雷时,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和不安的迹象。 趁着麦克斯和雷待在一起时, 我得以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 现在根据医生的建议, 我将留在这里直到……

爱你们, 帕蒂”

这个信息里的省略号, 含着帕蒂太多的不舍。 几十年一同承受生命之恩的岁月, 他们的心灵从未离开过彼此。

雷进入养老院, 是在几年前的疫情期间。 有个夜间雷在家里自己起身如厕时,不知怎的就摔倒了。 急救车送他去医院时, 例行检查发现他肢体除了些小伤,并无大碍, 但是得了新冠。 帕蒂同时进行检测, 发现也阳了。就那样雷留在医院接受治疗, 帕蒂回家自行隔离。 过后医生提出, 以雷九十多岁的年纪, 目前的健康状况加上患有老年痴呆, 此次出院后不宜回家, 而应该直接住进养老院, 以便得到更加全面的护理, 并且避免回家后再去养老院对雷引起更多环境变化所引起的额外困惑。帕蒂对此心中实在感恩, 感谢天父的安排, 及时又妥当。虽然雷摔了一跤令人心疼, 但是这一跤没有摔出什么致命的毛病, 却使他得以被查出新冠而得到医治, 也使得他们得到医生的专业建议。 在我准备送饭给她的前一天晚上,她在电话中与我谈了几乎两个小时, 谈到她曾经多次祷告, 祈求天父不要让她做出将雷送入养老院的决定, 因为她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但是如果需要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是无论如何不忍心的。 如今是医生的专家意见, 她清楚知道是天父的带领, 心中有平安, 便可顺利听从。她居然能够在短短的时间之内, 在雷出院之前, 就为雷找到她心仪的并且有空位可以接纳雷的养老院, 实在是天父奇妙的恩典。帕蒂喜爱这个养老院由来以久。 她自己以往的多位亲人和好友都曾经在这个养老院度过余生。这里的设施完善, 工作人员满有爱心。帕蒂自己其实也已年迈,每日对雷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 已经令她时常感觉力不从心,虽然她从来无怨无悔。每天早上帮助雷起床, 就往往需要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 雷就像个赖床的小孩, 需要帕蒂耐心慢慢劝勉, 才能开始动作。 无论是洗刷, 还是更衣, 如厕,吃早点, 每一个细节, 都要花上比常人多无数倍多功夫去完成。 每个星期天, 为了能够稍微提前到达教会参加十点开始的崇拜聚会, 帕蒂需要天蒙蒙亮就起床做各种预备, 实在是诸多为人所不知的艰辛。

自从雷进了养老院, 帕蒂虽然怅然于无法再与雷继续朝夕相处, 但是每次去养老院陪伴雷时,感觉因为更有精力而能够享受更有质量的同在时光了。帕蒂几乎天天都会去看雷, 每次去都会将身边发生的人和事与雷分享,并且和雷一起灵修,一起读圣经, 一起祷告, 也一起为所有需要代祷的弟兄姐妹祷告。帕蒂说雷往往前一分钟还显得意识有些混沌, 但是一祷告起来, 竟是立即进入与神同在的平安和亲密中,祷告条理清晰充满关怀和属灵的智慧。这种美好, 带给帕蒂经久的安慰, 让她每次离开雷时, 都确信雷就在天父手里,并不孤单。

帕蒂与雷之间历久弥新的爱, 是人间少有的。 第一次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这种爱, 是在我和帕蒂一同参加一个基督徒女士退休会的时候。 那是十几年前, 我们小家四口从悉尼初来布村不久。 新的教会里,所有的人对于我都是陌生的, 我还无法记住谁与谁是一家人。 那时候教会的姐妹们之间有个传统, 就是将写有大家名字的纸条放在一起,每个人随机抽签, 抽到谁的名字, 就在那一年, 持续地为这个姐妹祷告, 也可以随时不留名地赠送给这个姐妹关怀的礼物。 大家彼此不知谁抽到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的祷告与关怀, 都是暗中的秘密, 唯有神和祷告的人自己知道。那一年, 抽到我名字的“秘密姐妹”送给了我一份礼物, 就是为我付款让我参加一个基督徒周末女士退休会, 那个专门举办营会的地点在一个比较远的山上。 当时帕蒂说她也去, 可以来家里接我同去。 那于我是个非常特别也非常难忘的体验。 因为自从有了孩子, 我从来没有过离开家单独去参加任何营会。贝贝当时还只有三岁半, 我很是放心不下, 离开以前写了一张非常啰嗦的备忘录, 叮嘱范先生如何照顾贝贝,包括了如何为她洗澡的每个具体步骤, 如果带她出门需要注意什么的各种鸡毛蒜皮。 到了营会处的第一个晚上,休息前帕蒂就在身边近旁打电话给雷。 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只见她一直甜蜜地笑着。 挂电话之前, 我所听到的, 是近乎肉麻的恋恋不舍,一再重复着“你先挂吧, 你先挂……” 就那样至少持续了几分钟,显然他们俩谁也不舍得先挂电话。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对老夫老妻依然如热恋中的青年人般爱得那么浓, 浓的化不开。把他们牢牢粘在一起的胶水, 如果买得到的话, 应该再贵也会有很多人想买的吧。还陌生的我,只是稍微走近他们一点点而已, 就感觉已经被沾染了这种莫名的蜜汁, 久久挥之不去。

那次退休会留下的记忆, 大概都与帕蒂有关。 我是应该感谢送给我那份特别礼物的“秘密姐妹”的。 她是谁呢?

可能因为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吧。 过后我知道,那位“秘密姐妹”就是帕蒂。

帕蒂和她的雷, 成了我们家初到布村后为数不多的朋友。 当我们准备购买房子时,发现布村的房子与悉尼的房子存在许多不同的特色。看到形形色色风格各异的房子, 用现在的话说,当时的我,就是“傻傻看不懂”。 雷得知我们在开始物色房子的时候, 便主动提出和我们一起去看房。 真是好事多磨呀!别人家购房好像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轮到我们购房, 走了曲曲不知几道弯。在陪我们的过程中, 雷教我们看屋顶, 看房子周边环境。 他说一个房子, 如果看出去的视野宽阔怡人, 也是房子的价值之一。 当然, 这种环境, 有时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一次我们差点就要买繁忙公路边的一个房子。虽然也知道公路旁的房子噪音比较厉害, 但是那时候我们实在已经不是很挑剔了, 只要其他各方面都差不多就可以。 雷一直只是陪伴和提看法,做决定的当然是我们。但是他积极参与的真诚令我感动。为了让我们更了解路边的房子空气质量会差得多,他举了个例子说他的一个负责城市策划的朋友曾经让他看过路边的空气污染状况, 实在惊人。虽然后来我们没有购买那个房子的主要原因是地基问题而非地点问题, 但是他娓娓道来的样子, 至今犹在。 每每从现在我们居家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一片公园的绿地, 人们散步遛狗交谈的声音传来, 我都还会想起他说过的“视野”价值, 也感恩我们后来可以买到这样一处风景怡人的住宅。

雷的智慧, 不只来自他的博学, 也来自他丰富的人生阅历, 更来自他的信仰。他曾是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婚后与帕蒂到新几内亚宣教多年。 他每次分享,都是那么简明淳朴。 我印象特别深刻的, 是帕蒂说雷初到新几内亚不久时,虽然尚未精通当地语言, 但每每在讲道时便通篇流利顺畅, 实在是圣灵同在的奇妙作为。他们在那里一起经历了许多艰难,也经历了无数神迹奇事,以至于帕蒂形容那种年日的情景, 脸上总是洋溢着兴奋之光。“那是得系好安全带的日子, 你每天都不知道上帝会带你去经历什么样的惊奇历险, 就好比坐过山车那样。我喜爱那种日子, 以至于宣教生涯结束后回到布村任教, 有了一份稳定工作, 生活不再动荡, 我反倒感觉没有那么刺激有趣。我对雷说起时, 雷说你最好感恩吧。” 我无法想象他们宣教的日子是怎样惊险, 特别记得的是他们曾经偶尔提起的一个神迹。 那是有一次雷与同工走在山路上时, 看见一个女孩子躺在地上, 身边有一些人正在抬起她。 一问才知道她刚刚从悬崖上摔下, 已经当场死亡, 毫无生命迹象了。 那些人要抬她去埋葬了。 雷与同工一起对他们说,“让我们先为她祷告后你们再抬走也不迟对吗?” 那些人想想也没有损失啊, 就同意了。 雷与同工就地为女孩子祷告, 女孩子活过来了。

随时随地藉着祷告倚靠神, 是雷作为神儿女的生命特征。 无论他从事什么工作, 他的依靠都来自于神。

我认识雷的时候, 他在圣经学院任教。 每每探讨某个信仰问题时, 他常常会找出他撰写的讲稿让我们拿回家慢慢读。不过雷说他曾经当过出租车司机呢。有一次他大清早去接客户去机场。 眼看着那个客户就要迟到了, 因为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 又是上班高峰期。 他在心里默默祷告, 一路抄近路, 完全不违章超速, 就奇迹般地用了最短的时间将客户送到了机场, 准时无误。客户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 只是不停地道谢。

在生活与工作的各种大小事情上不断地经历神,使得雷的教导灵活生动又充满艺术情趣。 对于如何看待许多人生困境,他时常会以一种特别不同的属灵视角来阐释。或许因为他年轻时是个小提琴手的缘故,他喜爱用音乐来比喻。“音乐开辟了另一个维度”, 他这样说的时候, 仿佛将人带入了一个全新的空间, 打开了人的眼睛,去看见原来处于狭隘中所无法看见的。 当他听见许多夫妇时常由于不同的个性与爱好而难于共处以至于无法维系婚姻时,便用一种特别迟缓的语气说, “当两个人将不同的个性和爱好带入婚姻里面时, 其实是非常美好的。 这其中最奇妙的美丽, 在于和谐之美。就仿佛在交响乐中, 你会听到许多不同的乐器非常和谐地演奏不同的声音, 那是一种特别美妙绝伦的和谐之音。 一旦意识到共同创造这种和谐的可能性, 那么夫妇俩的同在共处将会变成非常令人期待的体验。”

很显然的, 雷与帕蒂时刻相亲相爱的秘诀之一,便是彼此欣赏。 帕蒂的言谈中时常流露出对雷的景仰, 而雷对帕蒂的赞赏, 更是带着某种亲切的呵护和自豪。有一次帕蒂在谈话中, 提到了我的画与诗歌。 雷仿佛向我推荐至宝一般地说,“如果你想要和一个真正懂得诗歌的人一起探讨谈论, 那么这个人就是帕蒂。” 是的,帕蒂对我说过, 她的妈妈就是个喜爱写诗的人, 是个会和她一起静静地坐在门前看日落的人。正是这样, 我和他们在对艺术的喜爱和欣赏上多了一层心有灵犀彼此相知的默契。也正因这样, 我后来将画作送给他们做礼物的时候,他们会无比的珍惜。

雷九十岁生日之际, 我一时不知该送什么礼物给他才好。我甚至上网查询送礼物给九十岁老人的建议。我实在不是一个很会挑选生日礼物的人啊! 突然想起帕蒂曾经告诉我的一个可爱片段。 那是当社工例行家访时问雷,“什么使你快乐?” 他回答,“帕蒂!” 他最爱的就是帕蒂啊!我开玩笑对帕蒂说,“干脆把你包起来当作礼物送给雷好了。你才是会令他最开心的礼物呀!” 话音尚未落地, 我便突然知道我该送雷什么礼物了。 就把他的帕蒂放入画里送给他!我曾经画过一幅画, 里面的红衣红帽女郎, 正是帕蒂年轻时的模样, 就坐在一棵大树横跨水面的粗壮枝干上, 双脚休闲地浸入水中。 我将画拍成了照片,加上了那个对话“What makes you happy?”(“什么使你快乐?“)

 “Patty!” (“帕蒂!”) 当我把那幅画的照片放大了装入新买的镜框中后,包起来,带去他的生日庆祝会送给他当作生日礼物时, 他感动得无以言表。那幅画从此一直陪伴着他。 他去养老院之后, 那幅画就一直放在他床边。帕蒂亦将那幅画视若珍宝, 过后和邻居交谈时还谈到了那幅画。 邻居听了, 感动得说“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难得雷和帕蒂对于我的画作是如此知音, 不知不觉中我发现帕蒂悄悄进入我的画面了。 那是我后来画的一幅“克罗地亚之恋”。 那幅画作的灵感来自几年前去欧洲旅游时,在克罗地亚的奥帕蒂亚海边栈道上漫步时看到的“少女与海鸥”雕像。 在作画的过程中, 我渐渐意识到那个礁岩上的雕像已经成了我记忆中的某种象征。我将背景汇成夕阳下的海面, 有些枝条从画面之外伸展入画面中。脑海里, 仿佛看见暮年的爱恋。那个手托着海鸥遥望远方天际海边的少女, 寄托着一种刻骨铭心无限的思念。而我画中那种遥望的成分里, 有许多竟是帕蒂对雷的深情。画作完成后, 我发现我其实已经把那个少女的背影,画成了帕蒂的形象。 于是, 那幅画的照片被放大后装入镜框里, 附加上一捧院子里剪下现插的鲜花和一袋巧克力一块精品香皂,成了我送给帕蒂今年生日的特别礼物。 帕蒂把那幅画摆放在客厅的三角钢琴上,每天进进出出都可以看到。她动情地说, “我做了什么呢?竟值得拥有如此珍贵的朋友?”

其实,这句话, 是该由我来说的啊, 帕蒂!

我做了什么呢?竟值得拥有如此珍贵的朋友?

雷和帕蒂, 对我来说, 就是两本厚重殷实透着信仰之光的书。 和他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我都在孜孜不倦地翻阅着,汲取着真诚与虔敬的品质。如今, 雷这本书已经合上。然而,  这本书所带给我的影响, 是一生的深远。

雷, 英文名“Ray”, 光束的意思。

这束光, 在世上的时候, 照亮了许多人。 如今, 这束光, 回归到众光之父那里去了。 而曾经被这束光照亮的心灵,将继续传递这束光曾经带来的温暖和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