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章: “绝对主义和启蒙运动(Absolutism and Enlightenment )”

 

这一章共有30件作品,连同其他两章,一起讲述了欧洲500年的故事,带我们了解意大利巴洛克、荷兰黄金时代、法国洛可可和新古典主义运动。艺术在反映和重塑历史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画廊的空间唤起了一种奢华、巴洛克式的宏伟感。

高度的情感和戏剧性是巴洛克运动的主要特征,该运动始于1600年代的罗马,并在欧洲蔓延至1700年代中期。家庭生活、庆典和商业的场景 – 被称为风俗画, 一一出现在这个时候的荷兰黄金时代,因为画家们对新教改革的宗教破裂以及通过与美洲和亚洲的贸易带来的新财富做出了回应。

到1600年代末,英国、西班牙和法国国王都在挑战教皇的权威 – 有些人声称他们的统治权是上帝赋予的。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受雇于欧洲国王和王后,宫廷逐渐取代教会成为艺术赞助的主要来源。被称为洛可可的高度装饰风格,其特有的柔和色调和精致的装饰非常适合爱情、音乐和休闲主题。

到十八世纪末,启蒙思想的传播开始威胁到国王的绝对权力。随着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法国君主制被暴力推翻,紧张局势达到了顶峰。

从几近教堂氛围的第一展厅进入这个第二展厅,仿佛与历史上和传说中的许多人物擦肩而过,似真,似幻。人,也因着某种思维和感知上的跋涉,而不知不觉背上了一些沿途捡起的包袱。

就这么走走停停地,来到了法国画家克劳德 · 洛兰(Claude Lorrain)的诗意风景画《日出》(“Sunrise1680前,整个人一下子就被画面中远方地平线上的晨曦所照亮了,所有的包袱全都放下,沐浴着树林的气息,心灵开始翱翔。 尽管前景和中间的基调随着距离的推移而变暗,但后方那片如梦如歌渐渐苏醒的天空,却将人带入无尽的憧憬和遐想之中。我的目光几乎完全在追随那些点燃云彩起舞的日出之光了, 对于前景中的所有故事情节都走马观花地忽略着。 那牧人,动物和马背上的人,于我,都只是随意交代一下的粗略笔触。

洛兰一生大部分时间是在意大利度过的。这些风景的灵感直接来源于罗马周围的乡村。

意大利的美丽景色在世界上是很出名的。奇怪的是,在洛兰之前, 意大利画家画作中的风景, 只是作为背景存在, 似乎没有人想把风景作为主题。 洛兰是当时画家中对风景最感兴趣的。 在洛兰的画中, 人物被放到次要的位置, 有时他还邀请其他画家为他的风景画添画人物。他向客户指明他卖的是风景画,其中人物是免费赠与的。

洛兰醉心于研究理想景观, 旨在呈现一种比自然本身更加美丽和谐的, 田园诗般的自然景观, 画了许多风景速写和草稿。 自他开始, 法国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风景画。因此, 人们称洛兰为“自然风景画之父”。 他革新了古典风景画, 开创了以表现大自然的诗情画意为主的新风格。 欧洲人喜爱洛兰的风格, 后来常常以他描绘的理想化风景为标准去寻找或布置洛兰式风景园林。

十九世纪英国画家康斯泰博尔曾经感叹道,“迄今洛兰仍被认为是目前最完美的风景画家,我想他当之无愧!” 洛兰的光色处理一直是后人崇敬的技法, 英国风景画大师透纳就非常钦慕他。 透纳曾站在洛兰的画前泪目,“这画,我一辈子都画不出来!” 在英国国家艺廊里, 透纳的作品应他遗愿, 就挂在洛兰的作品旁。

眼前洛兰的这幅《日出》, 雾气迷蒙的同时,又光色炫目, 弥漫着抒情的气氛, 是一种人为美化的理想与梦幻的世界,唤起了无数向往美好的情感。

这是一首诗,一首微妙飘渺又即将嘹亮而悠远的诗歌。或许,是一首爱情的牧歌。

 

也不知在这首诗歌里沉醉了多久,才来到《音乐家》(“The Musicians”面前。这是意大利巴洛克大师米开朗基罗 · 梅里西达 · 卡拉瓦乔的一幅画。画面上四个准古典装束的少年,其中三个在演奏各种乐器或唱歌,第四个打扮成丘比特(边上有一副白色羽毛的翅膀),手正伸向一串葡萄,寓意将音乐与爱情的寄托联系起来,就像食物是生命的寄托一样。手稿显示他们正在练习颂扬爱情的牧歌。

这幅画可谓深刻蕴含了关于音乐和爱情的寓言。

画中拿着琵琶的中心人物被认为是卡拉瓦乔的同伴马里奥 · 明尼蒂,他的眼睛湿润了,可能他们练习的歌曲所勾起的是爱情的悲伤而非爱情的快乐。他旁边面对观众的可能是画家本人。 前景中的小提琴暗示了第五个参与者,隐含地将观众包括在画面中。

这样的画面,怎么会让人想到卡拉瓦乔一生的关键词,除了“艺术”之外,还有“暴力”、“谋杀”和“逃亡”呢?他的一生饱受争议且英年早逝, 可以说是一部历险记。虽然一直在逃亡,但他每逃到一个地方就开始创作并受到瞩目。再闹事,再逃亡,再创作。 哪怕他的犯罪记录无论数量还是程度都极其惊人,甚至杀过人,但他的才华在当时可谓有目共睹。 这样的人,该会在道德层面与艺术成就上激起多少不休的浪花啊!

卡拉瓦乔当时绘画有个特色, 就是常常不照常规使用专业模特,而直接把街头的人物当作模特儿, 无论那些人的阶层如何, 只要他觉得可以入画, 就画下来。 他不讲作画章法, 坚持写生,虽然被一些人公开指责, 但也有许多年轻的罗马画家被他新颖的画风所吸引, 称赞他是绝无仅有忠实的自然模仿者, 把他的作品视为奇迹。

这幅画自1952年以来一直保存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于1983年进行了大规模修复。

由于这幅画的价值,我耐心地说服着自己至少看多几遍,有好多值得精看的细节。但是奇怪的是,一直看到最后离开,我都有着几分和自己过不去的纠结情绪,脑海里只是顽固地想着一个问题:画家和他的同伴,为什么看起来就像是同一个人呢?这两张少年人的脸,完全可以是看着同一个人画出来的。

这实在是离题千里与本案完全无关的问题。根本不存在的问题。心里明明知道那是两个人,不同的眉眼和气质, 却无法不去想象作为一个画家, 面对同一个模特而画出两种面孔的可能。 或许,我只是旧病复发吧。小时候二哥就常常笑我,怎么会把两个完全长得不一样的人混在一起辨别不清呢?

总之 ,我内心暗暗不服气地离开了这幅画,觉得全世界的人,几个世纪的人, 都被骗了。 世人皆醉,唯我独醒。那两个少年,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在画家笔下的轻微变形表现。甚至于,那四个少年,都可能来源于画同一个人物不同姿态时的手稿。他们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以及脸型,都几乎可以吻合。

当然,我还是充分保持理智的。这种明显荒唐的话对谁都不要说。我的这种缺陷, 就好比某些西人, 无论如何也辨不清亚洲人的面孔,总是觉得所有亚洲人都长着同一幅脸孔。也好比有些人甚至去分析达芬奇画的蒙娜丽莎,说那极可能是他的自画像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然后呢,看着看着,达芬奇就变成蒙娜丽莎,蒙娜丽莎也就变成了达芬奇。

唉!还是收起各种古怪想法,继续赏画吧。做人,还是尽量维持正常形象才安全。 特别是在名画面前,总要保持无知的谦卑。

哪怕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需要保持谦卑。

这样的道理,在《算命先生》(“The Fortune Teller”)这幅画里,可谓被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出来。

《算命先生》是法国艺术家乔治 · 德 · 拉图尔 (Georges de La Tour)于1630年左右创作的油画。这幅画色彩鲜艳如新,捕捉到一个富有而傲慢的年轻人正在让右边的吉普赛老太婆算命的时刻:面容枯槁皮肤松垮的她从他手中接过一枚硬币,不仅是接受付款,也是仪式的一部分。她涣散的眼神读着他的财富,好让她三位美丽的同谋趁机对他的财富下手。遇见愿意算命的他,是她的好运气。这年轻人全神贯注于算命,表情有些纯真,却又显示着他对自己的命运胜券在握。自负的他全然没有觉察到身边此刻正在发生的阴谋 –最左边的女人正从他口袋里偷走零钱包,而她侧面的同伴已经准备好随时接收战利品。 他左边那个脸色苍白酷似鸭蛋的头巾女郎正要从链子上剪下男孩戴的金质饰物,她斜斜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提防着分分钟可能被发现的风险。画中人物靠得很近,仿佛在演戏,构图可能受到了戏剧场景的影响,所有“剧中人”的眼神都凝固在那一触即发的瞬间,令观者都似乎要屏住呼吸。

这幅画实在令我叹为观止,丰富的趣味就在那些独有的戏精表情包上, 特别是表情包上的眼神。锐利的眼睛和忙碌的双手在原本沉稳的人物之间营造出迷人的叙事,每个人物都穿着精心绘制的色彩和纹理组合。那些服饰的质地,都仿佛触手可及。

我正在两难之间,一面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一面却又觉得必须继续看未看的画。听见老师在身边问,“你知道我现在注意的是这幅画的哪里吗?” 我想,应该是男孩左手下方那白脸女孩锐利的剪刀随时要剪下去的细节吧。结果老师一指画的右上角,说,“那个签字。那么漂亮。” 我这才发现一行极其工整精美的签字。这是今天所有看过的画中独一无二的完美签字,简直就像刻了印章印上去的。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这一发现,简直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画家拉图尔的早期作品风格受到卡拉瓦乔的影响,所以他的画作被安排成卡拉瓦乔画作的邻居。卡拉瓦乔就画过两幅《女算命师》, 大胆新奇的构图,将取材于市井生活的负面人物幽默而写实地搬到画布上。

 

离开《算命先生》的画面,如同看了一场戏剧之后,脑海里依然回味着新鲜活跃的剧情。而来到法国杰出的洛可可画家让·安东尼·沃托(Jean Antoine Watteau)描绘的《梅兹坦》(“Mezzetin”面前,则仿佛刚刚走出一家剧院,又进入了另外一家剧院。

沃托在18世纪的法国绘画中引入了一种新的主题,称为”求爱派对”。这些画作经常以贵族和戏剧服装为特色,呈现在郁郁葱葱的想象景观中, 描绘了贵族浪漫追求的毫不掩饰的求爱。 他们风情万种的邂逅暗示的是梦想,而非传统叙事模式。

沃托对艺术的影响力不仅是绘画,还包括服装、电影、诗歌、音乐以及装饰艺术,比任何其他18世纪的艺术家都要广泛。

这幅画中弹唱着情歌的梅兹坦是即兴喜剧中的常见人物,惆怅多情也或许癫狂,衣装古怪,属于典型的洛可可风格:透着丝亮的玫瑰红软帽,同质地的玫瑰红色布料短斗篷从他左肩垂落下来,衣裤带着几种色彩的条纹,白色围脖和袖口,黄色的鞋子, 缀有与圆帽同色的花。他尽力望向右上方, 视线飘向画面之外的空间,显得矮小孤单。蓝绿色的园林般背景处有尊朦胧的女子雕像。 我的心里正掠过一个念头:“那个女子雕像有些臃肿似乎缺乏现代人崇尚的苗条美感……” 就听见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背景里的女子有些可怕,like a ghost(像幽灵)……” 回头一看, 是个二十来岁的清秀碧眼女孩陪着貌似她外婆的老妪正在欣赏同一幅画。我笑着搭了她一句,“你是对的。这个背景其实并非现实, 而是想象出来的。他或许是在对着心目中一个幻像歌唱呢。” 画里的人如何想象,其实不也由着我们画外的人吗?女孩听了仿佛茅塞顿开似的说,“你这一说,看起来就合情合理了。” 我一边走开,一边听着她对她的“外婆”分享她“深受启示”之后的最新独到见解,“那背景里幽灵一样的女孩一定是他想象出来的……”

我心里是在吉他的弦音中笑眯眯吹着口哨离开“梅兹坦”的。就让他留在墙上继续几百年的忘我痴情吧,谁知道他能否有一天把背景里那个女子雕像唱活过来呢?我还是去寻找可以在画面上活过来的女孩吧。

 

法国画家玛丽 · 丹尼斯 · 维勒斯画的  Marie Josephine Charlotte du Val D’OGNES”, 可以算是我寻找到的在画面上活过来的女孩了。

画中的女孩简洁的白色印度棉连衣裙流露着高雅的时尚, 头发梳成新希腊风格的松散小环,还带着稚嫩的脸庞边垂下几缕卷曲的秀发,左手伸出扶着画板,右手垂下握着画笔,眼睛直接看着我们。女孩持续性的注视,将情感从画布上倾泻到了这个世间。我们之间分明有着许多跨越时空的共同语言。但是这里人来人往,她脉脉的眼神总是欲言又止。

远处, 透过破了一大块右下角的窗户玻璃,一对年轻夫妇正在交谈。至于那片玻璃为什么破了呢,据说无非是当年这位女画家为了炫技:她要向画界尽量展示她非凡的技艺,让人们看到她可以如何把一些细节刻画入微:没破的玻璃部分,显得朦胧,透过破的部分,则明显清晰。

这幅神秘的肖像画是在法国大革命后不久创作的,当时女性可以接受艺术家培训并进入官方沙龙工作。画中人可能是玛丽 · 丹尼斯 · 维勒斯在巴黎卢浮宫的一间女性工作室的同学。 该工作室于1793年首次作为公共博物馆成立。

我已经数不清自己第几次离开这幅画之后, 又重新跑回来多看几眼了。或许,只是因为她望向我的眼神, 总在无声地传递着什么, 总在我离开之后,感觉那依然不曾眨眼的神情里, 还有许多尚未倾诉完的话语。她恬静的面容下,藏着多少对绘画的热爱啊。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女性可以接受培训并进入官方沙龙工作,她会是在做些什么呢?

面对我脑海里如泉涌出的问题,她总是默然不语。我想,以后我还会再次来看画展的。再来的时候,或许她就会说话了。当然,依旧只能是用她的眼睛说话。

发呆之间,突然想起忘了预约画展的免费讲解导游。

马上撇下满墙壁的画,去预约。

工作人员说我们可以参加下一场的免费讲解导游。十二点四十五到一点四十五。

现在大概十一点半。 还要再超过一个半小时呢。到时候会不会肚子咕咕叫呢?

问老师,怕不怕肚子饿?老师说不怕。我也不怕。“乐此不饿”嘛!

那就要了。人家就给了一人一个圆形的小贴贴纸,让贴在胸前的衣服, 时间到了就来入口附近等导游。

小圆点一贴胸前, 就想起幼儿园小朋友不常常得个小贴贴纸当奖励吗?挺让人开心的。

 

就回第二展厅继续看画。

直奔尼古拉斯 · 普桑(Nicolas Poussin) 画的《圣徒彼得和约翰医治瘸腿的人》(“Saints Peter and John Healing the Lame Man”)

画家在这幅画中创造了一种永恒的平衡和秩序感,即使在描述情绪激动的时刻也是如此。在这幅作品的中心, 使徒彼得和约翰在圣殿外医治一个人。这幅作品具有纪念意义且构图精心,其透视将我们的视线从楼梯和人群引向远处生动的天空,这是艺术家作品的标志。

他的构图通过对成对变化的颜色重复实现了整体平衡:蓝色和红色、绿色和紫红色、蓝色和黄色像旋律一样在他古典视野的更大几何结构中反复出现。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是:米开朗基罗在西斯廷教堂创造的亚当的著名手指伸出的双手和近乎接触的触感,于普桑这幅画里跛子和使徒伸出的手中得到了回应。

这个画面,让我忍不住从心里轻轻唱起了那首歌“金和银我都没有,只把我所有的给你,我奉拿撒勒人耶稣的名,叫你起来行走。他就行走着跳跃着赞美神,行走着跳跃着赞美神。哈里路亚荣耀归于主!荣耀荣耀归主!”

使徒和跛子周围的人,有上下台阶的,有在他们身后的,大都投来了讶异的目光。这个瘸腿的人是他们几乎天天都能看见的,突然可以起来行走的奇迹,一定令他们无比惊奇。

在画面左下方的台阶上,有位坐着的行乞者,正在接受一位匆匆而过的行人的施舍。

从画中人的衣着和景物中的建筑风格,可以看出事件发生时的地点和年代特色。

当我留意到在靠左边很不显眼的两根柱子之间,还有个暗暗的身影走过时,忍不住对老师感慨画家构图的精心,“要是我画,在那两根柱子之间,就不再费心画什么人物了……”

 

相较于普桑这幅画, 艾伯特 · 奎普(Aelbert Cuyp)画的Cornelis (1639-1680) Michiel Pompe van Meerdervoort (1638-1653)的马术肖像以及 他们的导师和教练》(“Equestrian Portrait of Cornelis (1639-1680) and Michiel Pompe van Meerdervoort (1638-1653) with Their Tutor and Coachman”, 画上的人物看着就实在别扭。虽然两位马背上的年轻人可能本来就是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但是面部特征又不够稚气,无论怎样细看都感觉是几近成年人的精明加冷静。头和身体的比例,整体看来有种侏儒的感觉。倒是画上的动物 – 马和狗,都画的比人好。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名画嘛!存在即合理吧。

这个展厅还有好多描绘孩子的画面,其中包括圣婴、贵族的孩子和画家自己的后代。有的童趣盎然,有的耐人寻味,捕捉了各种各样的生动细节,如捉弄猫,吹泡泡等。

而最让我念念不忘的孩童形象,是法国画家让 · 巴蒂斯特 · 格鲁兹(Jean-Baptiste Greuze) 画的《破碎的鸡蛋》(“Broken Egg”)里, 右下角的那个男孩。由于深受他的吸引,以至于每次看了画面上的其他人物之后, 目光自然而然地又回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刻画入微的神情,让人动心,仿佛可以透过那男孩出于本能的身体语言和眼神去琢磨出他的小小情绪,却又一下子无法猜测这个男孩的内心世界。

自从看了《破碎的鸡蛋》里的小男孩,无论走到哪里,他的样子总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出来:微俯着斜靠的小小身躯,手中的破蛋,似乎看向我们却又不知目光落在何处的眼神,卷曲的金发……

 

在一幅幅画的交错里穿梭,不知不觉有些迷失,各种回味如同调色盘里的颜色一般,偶尔交叠混杂, 在脑海里重现着闪烁的局部。而其中最令我倾心的,是那些变幻多端的白色。那并非只是一种颜色,并非只是冰雪、白云或月亮,而是闪烁,是碰撞;是花的开放,是蝴蝶的翻飞;是激情,是溅浪;是影,是光……

不知如何表达这种牢牢抓握在心里的印象,只慨叹说,“我一直在看每一幅画里白色的应用,好多不一样的手法,好神奇的效果。”老师说,“是啊,有两种颜色非常重要。白色,还有黑色。” 于是,就此边走边简略解析。

师者, 善于解惑也。

而我头脑里, 对于黑色的强烈感受,往往来源于水墨画,而非油画。因为, 在一些油画中, 黑色甚至是从未出现过的。比如, 莫奈的油画。

 

不知何时起,就在不经意间,发现视觉之外,听觉也苏醒了 – 耳畔时不时响起悠扬起伏动人心弦的小提琴声,伴随着令我着迷的那些白色笔触,幻化着,舞蹈着:或圈化成泡泡,或抹幻成光芒;或细点如珠,或苍扫劲撇;或饱含凝滞,或跳跃灵动;或波光如水,或薄如游丝;或幽然如星,或绚烂耀眼……

待到从展厅一侧走出,才发现另有洞天:这里展露出一个长条形的工作室大厅(Studio),靠左边有个供模特儿出场的位置,工作人员说每天下午一点半会有古典装束的模特儿在那里摆好造型供大家速写;居中设置了两个长桌,上面摆放了许多供大家画素描的静物。

右边是个临时舞台,小提琴手正在台上表演呢。刚才看画时听到的一直阵阵飘向画面的琴声就来自这里。 向工作人员一打听,才知道每天从 上午11点到  下午1点,有昆士兰音乐学院格里菲斯大学的音乐家在此现场演出。 我一下就想坐在台前的椅子上,让自己沉浸于如痴如醉的琴声中。

这时,工作人员笑容可掬补充道,“对面还有第三展厅。” 我一时回不过神来,一脸困惑。老师在旁笑说,“画展还没完呀。梵高的画都还没看呢。” 一听梵高,这才如梦初醒。 顿然意识到自己“小猫钓鱼”的老毛病又犯了,见了蝴蝶飞过就立即分神忘了初衷。对呀,一开始不是说要来看梵高的吗?差点就感觉画展已经看完了。

老师的头脑始终是保持清醒的。

师者,目标恒切善于导航也。

 

立即重整旗鼓,告别第二章,奔向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