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班克斯半島上的三色旗             南太井蛙
  • 沙龍外傳  第八回                 大衛王
  • 一個沒有道德的時代               傅金枝
  • 除夕夜話                         立言
  • 漫步古城約克                     薇薇
  • 醫詩                             穆迅
  • 《蓮》 第十六章 賊喊捉賊  5      何學威
  • 天聲物語化狂飆                   三鏡居主人

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

關於舉辦2011年第六屆元宵徵文比賽的通告

紐華作協2011年元宵徵文比賽業已截稿,承蒙各位文友支持參與,本次徵文比賽期間共收到小説,散文,詩歌等各類稿件 计50余篇,其中許多作品是作者以新西蘭移民生活為背景,抒發自己的情感之作。目前,本會正積極匯集所有稿件,並組織評委對稿件逐一進行遴選評比。

評比結束后,本會將遴選后的優秀稿件在作協《以文會友》欄目裏陸續刊出。同時將擇時擇地對獲獎作品作者進行物質獎勵,以資鼓勵。

有關發獎時間和具體辦法作協會及時通知作者並隨之公告。

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

2010年2月10日

由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舉辦的2011年第六屆元宵徵文比賽活動得到了新西蘭各方人士的大力支持,其中有:中華人民共和國駐奧克蘭總領事館、萬方紐西蘭禮品特產郭宏先生、中國城任傑先生、紐維康(NUWIK)、奧克蘭華人飲食協會負責人曹玉堂等,並慷慨提供比賽獎品。特此,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全體會員表示誠摯地感謝

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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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克斯半島上的三色旗           南太井蛙

一七六八年八月,植物學家約瑟夫‧班克斯登上「奮勇號」隨庫克船長遠征時,才二十五歲,庫克船長把船長室讓給班克斯作研究用,後來還將南島東部最大最美麗的半島命名為「班克斯半島」,足見班克斯對這一次探險貢獻殊異。後人還通過班克斯撰寫的游記,比對庫克日記,發現兩人對南太島民特別是毛利人的不同看法,班克斯流露出他那種貴族對所謂「野蠻人」的傲慢与偏見,而庫克船長卻顯現出尊重土著的人道主義情怀。就此而言,將半島冠以班克斯,似乎高抬了此君,隨便給他一個海岬或小山頭命名就行了。

在吉比斯山口(Gebble’s Pass)駐足遠望葵扇形的半島,你會驚嘆自然之力的神奇美妙,三座火山爆發後形成起伏崗巒与彎曲灣岬,百萬年後又在火山灰沃土上長成一片蔥蘢,一條又一條南北走向的山脈,如同一道又一道天成的屏障,隔斷了半島与外界的通行,使這里別有洞天。

進入半島只有南緣惟一的道路,經過「小河」居民區,通往隱在群山中的阿卡羅阿港。從空中鳥瞰港口,它的形狀酷似一位扭臀起舞的毛利姑娘,法國小鎮阿卡羅阿(Akaroa)就在她翹起的臀尖上。

魯拉福德街上的老房子還飄著法國三色旗,建筑風格跟紐西蘭其它村鎮并無差異,實乃英國建築本身受法國影響殊深,包括早期的哥特式以及十九世紀初的古典復興,都是源於歐洲的資本主義中心法國後傳至英倫三島。當然要是細看,還是能見到一些色彩明快、裝飾纖細的特點。

巴爾格里街上最多這種迷人的法國小屋,藏身在樹蔭与花影深處,倚著歪斜的柵欄窺望,屋舍門窗、外牆、屋頂色彩搭配相宜,与夏花絢麗的庭園渾成一體,猶如一幅恰到好處的印象派作品,有雷諾爾的豐腴、西斯奈的清麗,雨後初霽,碧空如洗,落英紛飛,蒼苔斑駁的台階上鳥雀覓食,畫面油彩鮮艷強烈,似猶未乾,作者卻因事匆匆離去,遺下畫作遲遲未歸。

另一所法國式農舍的平房,是博物館的一部份,它是鎮上倖存下來的兩幢古宅之一,建於首批法國移民抵埠的一八四零年。農舍主人的親兄弟,就是「巴黎伯爵號」的船長朗格羅斯,他就是在英國殖民地里建立法國殖民地的歷史締造者。

朗格羅斯船長一八三八年發現這個隱藏在崇山峻嶺深處的港灣,認為可以在此建立一個法國人的城鎮,以便來往南太平洋的捕鯨船得到補給。他付了六英鎊給當地毛利人作為買地的訂金,并約定日後再付清餘下買地款項二百三十四鎊。

朗格羅斯船長回到法國後組織了公司并成為股東之一,召集一隊六十三人的法國与德國移民家庭,為日後在阿卡羅阿建立法國殖民地作了差不多兩年的籌備。

一八四零年八月十八日,「巴黎伯爵號」載著朗格羅斯与六十三名移民抵達阿卡羅阿,才發現這里巳經飄揚著英國的米字旗,原來英國人与毛利人簽署了怀唐依條約,曾答應把地賣給法國人的兩名阿卡羅阿毛利酋長,也在條約上簽了名,并且收下了英國人贈送的煙草与毛毯。他們可能以為朗格羅斯一走兩年,也未必會重返,就沒把當年收的那六鎊訂金放在心上,所以「一女嫁二夫」把土地出手兩次,導致英國人和法國人對峙起來,令人欣慰的是沒有發生衝突,法國人終於獲准登岸定居。

朗格羅斯船長兄弟的房子在海濱,只有兩個房間,被恢复成早期首批移民家居擺設,起居室兼飯廳兩用,從狹窄的窗戶望出去是一片海景,水波不興,鷗飛魚躍,灘頭小舟無人,隨波起伏。窗前几上擺著精緻的茶具,純銀小匙在午後陽光下閃著亮光,牆角的鋼琴蓋已掀起,樂譜鋪陳,撫琴的少女卻不見芳蹤。

這些早期歐裔移民的故居,雖然盡量營造原居地的氛圍,總難掩創業維艱的清苦与辛酸。安家在阿卡羅阿的海濱,寒夜圍爐撫琴輕唱,誦讀詩篇,聽異鄉朔風撲打窗扉,遙遠的故鄉一次又一次在夢境里召喚游子回歸……每念及此,就教人不由嗟嘆,初入蠻荒的墾殖歲月,也絕非如進流蜜与奶的迦南之地般理想!

把屋前花園佈置得美侖美奐而且自行享用,是法國人与英國人不同之處。傳統的英國人雖然也整理設計和照料前院,但再怎麼賞心悅目,他也只在後院活動,而法國人似乎更樂意在屋前享受戶外的陽光。朗格羅斯船長兄弟當年為什麼把長椅放在屋前望海,就變得不難理解了。

在薔薇圍繞的長椅上望海,柵欄外路人悠游信步,我的遐思須臾飛越百年歷史時空,終於觸及朗格羅斯船長那隱秘的心弦:他之所以鍾情於眼前這微風吹皺的藍海,很可能是因為阿卡羅阿散發著地中海風情。還記得一篇寫地中海的散文里提到﹕對於航海者与冒險家而言,大海便是不朽不變、永遠常在的母親。所以法國人稱海為La mer,与母親La mere同一讀音。

紅白藍三色旗在風中飄揚,但它從來都不是主權的標誌,更多的時候被作為另類風情的色彩,輕抹在這個數百人口的美麗小鎮上。在旅遊旺季,當世界各地觀光客大批湧至,它又成為滿足好奇心的最佳廣告。盡管仍有人稱它為國中之國,因為阿卡羅阿迄今保存法文街名,昇法國旗,還舉行紀念初履斯土的傳統儀式,戴拿破崙三角帽的法軍鳴炮慶祝,但載歌載舞的男女,只把驚起群鷗的巨響,當作節日的禮炮。

許是年代久遠了,又或者是識透歷史風塵,阿卡羅阿隱身在港灣深處与世無爭,一百多年了仍如此俏麗卻又那麼淡泊。

夜寒露重,南島的夏天仍有著幾分秋涼,日間人聲鼎沸的海濱一片荒寂,惟見潮汐不倦地湧來又复退,山坡上的人家都亮了燈,沿街信步,踏著月色也踏著那瀉滿一地的燈影,我聞到晚餐飄香,幻想有哪一扇窗扉,還亮著等我歸去的燈光,多想帶著我的書和畫箱入住那里,從此在家人親友的視野中突然消失,斬斷那未了的恨愛情仇……倦了的游人啊,你我俱是他鄉之客,匆匆來了复又離去,能悄悄推開某扇依呀作響的門扉,回夢中家園安息,實在并非逃離,而是一种解脫。

在這次旅途中,不斷有這種念頭,每至一地,見有小屋陋舍,遂起隱居之心,終因塵緣未了,後又作罷。惟獨在阿卡羅阿,是真真切切要留下來,不作他想。▌——————————————————————–

沙龍外傳 (中篇章回小說)                    大衛王

報紙頭風光八面失馬蹄

南極蛙苦口單解文人道

“我先來”說著話,‘小霹靂’黃凝就朝擺好的白球捅了一杆。

他出手太快,還沒看見咋架的杆子,咋出的手,南極老蛙手底下的桌球就開了花。

“報紙頭”穆訓不愧老手,雖平日價四平八穩,在“聚一堂”裡是個人人想朝他吐口水,不對!是吐苦水的角色。人緣好又長有多面手,散文小說是裡手,更和明星鞏俐、章子怡拉過手——當然是夢里拉的手。仨人都畢業於中戲,都是校友,倆美女是他學妹,你說以後還能沒有機會握握手?

想當年風光過,在八大樣板戲的劇組裡坐過交椅,“報紙頭”穆訓自然理解“球杆子裡邊出政權”的歪歪理,自然杆也拿得正經,左手支點,右手高點,杆子也一溜筆直,四平八穩,眼鏡支在鼻樑上,眼珠子瞪圓了,好似一杆丈八水鑽紅纓槍瞄準了,準備擊發了,一回頭問大家:“我打哪個子兒?”

瞧這老菜,都成了乾菜幫子啦!連哪個子都不認得,也敢上場露怯?

這一句問炸了鍋,這個說應該打花色的,那個說應該打單色的,大家嘈嘈著,爭得面紅耳赤。有人馬上講,可以自由選擇,自由是人類精神制高點,自由萬歲!

這話可說到“白領秀才”王冰心坎上了,“白領秀才” 好似一副冰魂寒魄勾鐮槍使將出來,打中文章命門一樣,跳著高歡呼起來。

另一個一聽自由就冒火,嚷嚷著自由必須先集中了再說,集中才是硬道理!自由再好也不能當飯吃,當衣穿,更不能當球打,是不?

這話也有理,深得“施員外”的認同, “施員外”施佩賢虛擬著一把鵝毛鐵骨扇搖著,頷首點頭:不錯!不錯!

一時間檯球案子上杆頭子亂舞,老蛙閃過一杆頭,又閃過一杆頭,只見唰一下,一根杆銀蛇飛舞般朝前竄來,另一杆急忙灰鼠出洞跟著一攪,這杆被這灰鼠杆兒攪一下,便亂了套路,“嘭”一下,不偏不倚正戳老孫手指頭上了。

老孫“噝”一下,趕忙把指頭捅大嘴裡嘬著。半天,指頭抽出來,左看看右看看沒破皮兒,一下火了,火大了!

大夥一見闖了禍,忙不迭的收了各自的杆子:“不是我!不是我!”

“連裁判都不放在眼裡,啊!”

“你們也太囂張了!啊!”說著南極老蛙大手一按,一把按住趁亂就要下手出杆的“鼓上找”。

“沒看見力言和微微她們在看著我們嗎?我們哪個不想在她們芳心裡留下點好印象?誰不想?誰不想誰舉手!”說著話,大眼珠子瞪著老林。

旁邊酒聞龍趕緊把“鼓上找”的一隻手推舉老高:“老林認了!”

“我沒認!我不認,我,就不……”老林趕忙把手出溜下來,下來就使勁去擰酒聞龍的屁股蛋子。

酒聞龍一躥老遠。

好傢伙,老蛙不光嘴大,他這巴掌也夠大的,小蒲扇一般。伸出一抱,身子這麼一壓,大鵬展翅般整個球臺幾乎被糊嚴實了,大家住了手。

老蛙收了身子,穩住下盤,抬眼看看不遠處,發現‘前行者’和‘賽刀嬋’兩人似乎正交流文章交流心得交談正歡談笑風生,大耳朵只聽得她們銀鈴似的笑聲,若隱若現在耳朵眼裡頭呼呼扇扇。而她倆竟無意往這兒掃上一眼,不由得“南極老蛙”歎了口氣,加大了嗓音,加深了理論基礎,對這些耳朵全支楞著,一個朝向的傢伙們曉之以理,動之於情,準備好好地說道說道。

“這打球嘛就是打仗,球場嘛就是戰場,戰場嘛從來都是文武之道並行。我們是文人,文人文人,文如其人,雖不能文章蓋世,但也不能文人相輕。文人幹什麼?文人既能微言大義,又可以文以載道。所以,文人嘛就要以文養心,就是寫完文章,完了再聚一塊兒樂和樂和,打打球,跳跳舞,彈彈琴,唱唱歌,畫畫畫,談談詩,喝喝酒,吃吃飯,一樹山上飆飆歌。文人不應該這樣子對人,打球的人更應該懂得尊重其它打球人。不能‘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觀點,但也要誓死捍衛拿掉你打球的權力’!這裡是西方,不是東方,我們是文人,不是文霸,不能霸住球坑不打球也不准其它人打!更不能為了銀子,一頭紮進金錢豹的褲襠裡狼狽為奸!文人應該有骨氣,有腰杆子筆桿子,當然也要有球杆子。”

說著老蛙晃了晃手底下不知誰的杆頭,如同晃著虛擬的削菜如泥的青菜偃月大刀大聲發問:

“但有了球杆子就以為有了槍桿子,就可以一統天下一呼百應了嗎?!

一遇見文友間的無喱頭爭鬥,老蛙成老虎了。

“文人切忌不要文過飾非”

“知道不?”說著大眼骨碌著瞄了一下不遠處。

眾人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知道啦!”

“大聲點!”“知道啦!”

還是‘青面叟’傅金支膽大點兒,舉著手,拖長了河北音:“知-不-道……”

“好!你說實話,獎賞你,瞿瞿——”南太把另一個沒傷著的手指頭含嘴裡,發一聲令。

“注意啊!青面叟傅金支一國,開球!”

大家忙亂著排隊上場,一下子規矩多了。

這才是,文人之道文人守,理應如此理應當!

要知端底,下回分解。

———————————————————————一個沒有道德的時代             傅金枝

上一篇文章說到白臉曹操。這位曹操確實奸詐無比。可曹操也有其可愛之處,這就    是他的直率。他是個“真小人”,不是個“偽君子”。他那“寧可我負人,不能讓人負我”的至理名言,是掛在嘴頭上,說起來大大方方,臉不紅,心不跳的。他選人、用人的標準,也是重才不重德,求治術而不重名節。不管是雞鳴狗盜之輩、狼貪鼠竊之徒,只要能用,便延攬來使用。

可他作為一個國家的統治者,他的這種作為“真小人”的“率直”行為,對於整個國家的道德體系的破壞,卻比“偽君子”要嚴重得多。他的一系列敗德、喪德的行為,在朝野中起到了引領、帶頭的作用。而他的重才輕德的用人政策,更是聚集了一批奸佞小人。曹操與這些人沆瀣一氣,又相互猜忌、暗算、殺奪,使朝野和社會的道德遭受到徹底地顛覆、破壞。

及至司馬氏篡權之後,道德水準進一步滑落。以至於社會上所有的惡行:兇惡、險毒、猜忌、攘奪、虛偽、奢侈、酗酒、荒淫、貪污、吝嗇、頹廢、放蕩等等齷齪行為[注1],都集中而又充分地,並且是公然的,絕不隱晦地表現出來,這在中國歷史上的任何王朝,都是絕無僅有的。

以奢侈為例,晉武帝司馬炎便是一個奢侈的提倡者。當時的貴戚公卿,莫不以奢侈相尚,且達到悖乎情理的程度:不僅奢侈,還要相互攀比,還要鬥富。下面是一個著名的鬥富的故事。

鬥富的雙方一個是晉武帝的舅父王愷,另一個是後將軍,曾任荊州刺史的石崇。王愷用飴糖水洗鍋,石崇就用蠟燭當柴燒:王愷又在家門前的大路兩旁,夾道四十裡,用紫絲做成屏障,來訪者去王家做客,都要經過這個屏障。這個豪華的裝設,確實是震動了京華。不想石崇也在門前設屏障,材料用更名貴的彩緞,屏障的長度更延長到五十裡。

武帝司馬炎一看舅父輸了,於是把他在宮裡收藏的極為名貴,足有二尺多高的一株珊瑚樹送給王愷。王愷有了無價之寶,遂請石崇及眾大臣到他家欣賞。就在王愷無比得意,眾人讚不絕口之際,不想石崇冷笑一聲,抓起一把鐵如意,把珊瑚樹打得粉碎。之後他吩咐他的下人,從他家裡捧來幾十株更為高大,色澤更為豔麗的珊瑚樹……

奢侈、鬥富需要經濟基礎。可是錢財從何而來?其實不用著急,任何社會,統治者要想發財,那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只要與商家這麼一勾結,那商家還不乖乖地把銀子送上門來?上述鬥富故事的主角,都是高官、貴戚,光靠俸祿,哪來這麼多錢財,不利用特權行嗎?據說石崇的巨大財富,便是他在荊州刺史任內,靠貪腐搜刮及劫掠客商得來的。他有姬妾百余人,童僕八百人。當時的勳臣外戚、官員士大夫,莫不收賄斂財,貪縱不法。官場已無任何操守可言,社會道德已淪喪、墮落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當時社會道德墮落,是非顛倒,人們精神空虛,周禮、孔孟之道是完蛋了。然而講究虛無的老莊,卻找到了適合其發展的新土壤,乘機蓬勃發展起來。一般市民有感于人生苦短、生死無常,心情的焦慮與不安,於是伴隨著道教的發展,講究陰陽八卦、修煉養生、行氣閉氣、服食金丹、大藥(時稱五石散)、符水、咒語等等的一些真理與謬誤共存,精華與糟粕同在,非中有是,是中有非,似是還非的五花八門的東西,也乘機發展、傳播開來。

任何時代,正直的知識份子還是有的。當時這班人都幹什麼去了呢?說起來也著實可憐,當時他們為善做不成,為惡不肯做。於是在畸形的政治氣候下,產生了一幫畸形的知識份子。這些人對於社會中的種種污濁,心懷憂慮,卻又因統治者的打壓,不敢觸及,因而終日以清談、談玄為樂事。其中最著名的有阮籍、嵇康、劉伶、向秀、阮鹹、山濤、王戎七人,合稱“竹林七賢”。他們對現實感到灰心,轉而致力於老莊,談論玄理,搞一些玄之又玄的學問,說一些著三不著兩的空話,以逃避現實,也麻醉自己。他們標榜回歸自然,在行為上放蕩、墮落、縱欲、酗酒、作樂、自虐、裝瘋賣傻,甚至以裸體為樂。這種病態、畸形的種種表現,形成了中國歷史上空前絕後的奇特而怪誕的歷史景觀。

他們是一群雖有一定社會地位,卻又無宦情,既求聞達,又想隱退的人;他們有崇高與墮落雙重人格,是奔放與壓抑、歡樂與悲哀的矛盾共同體;他們熔清高與卑污於一爐,在飄逸與沉重中沉淪,在豁達與執著中掙扎。他們是悲哀的,他們是痛苦的。他們種種悖離常理的行為,是對當時社會的呐喊與控訴!

即使這樣,由於統治者對他們施以利誘、打壓兩手,他們之中有的人被殺,有的人被迫出仕,成了統治者的鷹犬。就這樣,“竹林七賢”的七個人,最後也就分崩離析了。

注1:這段話抄自範文瀾著《中國通史簡編》修訂本第二編第281頁。

2011年2月9日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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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話 立言

O’ahu俱樂部的游泳池是50米標準池,桑拿、熱水按摩池等輔助設施一流。低垂的夜幕下,燈光將一池碧水映照得湛藍如瑩瑩寶石。已經半年多沒游泳了,計畫游1200米,但如果累了游800米也就滿意,我一邊想著一邊跳進溫潤宜人的水中……

一向認為游泳是最適合我的運動,不但可以健體減肥,還可以增強背部和腹部的肌肉,治療我因久坐電腦前造成的職業病——腰背痛。奧克蘭東區的游泳池條件也很好,但因為免費的緣故太過擁擠,經常四五個人一條泳道,很難放鬆的享受。我愜意的劃著水,200米之內略感僵硬,500米後逐漸輕鬆,1000米開始感覺四肢肌肉發緊,見好就收,1100米結束,帶著酸軟疲憊的感覺泡進按摩池的熱水裡……氣泡按摩很給力,熱氣蒸騰中渾身放鬆漸入佳境,驀然記起今夕何夕,急忙對身邊的妹妹說,“今天是中國農曆臘月三十,是除夕夜呢!” “對啊,夏威夷比中國晚一天,明天才是這裡的除夕,程牧師一家請我們吃年夜飯,你忘了?”她回答。

除夕夜,在夏威夷的星空下游泳。無論如何,在我人生的經歷中是個特例。

去國10年,過年的感覺在不知不覺中淡漠了——沒有摩肩接踵的年貨市場,沒有長達7天的年假,因時差和文化隔膜的關係,離電視裡的春節晚會也越來越遠,更沒有煙花爆竹響徹午夜時的年糕、湯糰、壓歲錢……有的只是和平常一樣的工作日,和平常一樣的忙與累,再說剛過了聖誕和新年,剛剛收起聖誕樹和彩燈,撤下大紅大綠的花環、桌布和各種小點綴,親朋好友間請客吃飯,一年一度的相聚也剛剛過去,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再要正兒八經過個中國年,就未免有殘燈末廟卻硬撐著踵事增華的勉強了。

“無論如何有老爸在,這個年不能不過,後天年初一,我來給全家包頓餃子!”我自告奮勇說。

“讓你辛苦了,我下班回來幫忙來不及了。”妹妹說。

從游泳池回家,聽到老父正與萬里之外在上海的伯父通電話:“……阿拉小辰光過年啊,一到臘月就要辦年貨,請師傅來家做年糕,湯糰都要自己包,連亭子間裡都養的雞鴨;臘月廿三就跟著阿爸姆媽各家各戶請客吃飯,還帶我們去城隍廟買爆竹;年三十吃年夜飯,紅燒蹄膀是一定要有的……現在他們在外國,根本不過年,到外邊餐館去吃頓年夜飯就算了……”

聽著聽著,心裡倒翻了五味瓶——掰手指算算,他們說的是七八十年前的往事了。和我們不一樣,他們那一代過年是大事。即使是文革時期政治高壓,物質匱乏;即使是父親後來到聯合國工作,常年駐外,每年的過年他都從不馬虎:親友的賀年卡必親手填寫並寄出;每年的年夜飯菜單都要一再過問,雞鴨以外紅燒蹄膀必不可少,冷盤熱炒必要齊全;除夕午夜12點,必要吃寧波的黑芝麻湯糰,年初一上午必吃豬油桂花年糕或百果蜜糕,中午吃餃子必是豬肉大白菜餡……哦,那於我們已經漸行漸遠的農曆除夕,那過大年闔家團圓吃吃喝喝的熱鬧,在我們是可有可無,在他們是一世的熱衷和守望,是歷史和文化的定格,是親情與回憶的集萃……

“不行,抽空我們得去China Town,去買個豬蹄膀,還得去找找黑芝麻湯糰和年糕,把這個年補上,不然我會一輩子後悔。”我對妹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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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古城約克        薇薇

約克是英國的古城,至少有兩千年歷史了。她是羅馬人時代的舊都,又被撒克遜人、維京人先後佔領。她是英國紅白玫瑰之戰中易守難攻的軍事要塞,白玫瑰約克家族曾獲勝稱王。她是中世紀的羊毛商貿中心,北英格蘭教區首府,設有教區總堂—約克敏斯特。

約克座落于歐斯河畔,約克谷地中心,倫敦和愛丁堡中途,因地理位置優越,工業革命時期成為重要交通樞紐,全國鐵路網路中心,此地是南來北往、東西貫通的中轉站,十九世紀中葉,城中居住五千鐵路工人。約克印刷業曾經興旺,但沒有發展紡織,機械,造船這些現代工業,不曾有機會躍升為曼徹斯特、利物浦、格拉斯哥、伯明罕這類百萬人口大都市,實在是這座千年古城的幸運。

約克現今有十多萬居民,以旅遊服務業和教育服務業為主,是倫敦之外最具吸引力的旅遊勝地,公立約克大學1963年建立,為英國十大名校之一。約克號稱英國兩千年文明史的微型縮影,保存完好的古跡建築是來此領略英國文史的外國遊客的福祉,也是美國新大陸移民後裔回鄉尋夢的樂園。

約克是名副其實的“紐約之母”。紐約原名“新阿姆斯特丹”,1664年荷蘭人戰敗,“新阿姆斯特丹”易手英國,被英王查理二世賜于其弟約克公爵。約克公爵率約克人移居新大陸, 命名為“紐約”即“新約克”。與兩千萬人口的繁華大都會紐約相比,約克不啻是迷你小城。看膩了摩天大樓的紐約客並不想在英國再見到縮版紐約或者芝加哥第二,他們來此尋的是古老的味道,覓的是時光倒流,約克獨特的古城韻味,才對美國人的胃口,在他們心目中,約克是真正的英國,魂牽夢繞的故土。

位於約克市中心的古城牆2英里長,在城牆上環行一周需要2個多小時。這個城牆是羅馬統治時期的要塞防禦工事,圓柱形Multangular塔是羅馬大帝Septimius Severus(208年-211年)下令修建的,城牆其後被丹麥維京佔領者整固,最後修繕完成於12至14世紀。城牆是灰白色的大石築成,基部被翠綠的藤蔓盤繞覆蓋。整段城牆有五座城門入口,稱之為“Bar”,45座塔樓全部原樣保留,黑涔涔的石色述說著年代的悠久。午後漫步於古城牆上,人不多,只是寥寥可數,清風習習中蕩漾著懶洋洋的甜香,不論從哪個角度望過去,全城最高的約克大教堂總是在遠處顯現它俊美的身影。

城中心的約克大教堂,從13世紀初開始修建了250年完工。這座哥特大教堂的兩側如傘骨般將整座沉重而高聳的石造屋頂挺舉起來,看起來卻如上帝編織的天網一般輕靈,教堂內部狹長縱深,頗具視覺上的戲劇張力。東側牆面有一扇面積如網球場般大小的彩繪玻璃窗,是世界上單扇面積最大的中世紀彩繪窗,北側是“五姐妹窗”,每一扇高16米,南側是著名的“玫瑰花窗”,如萬花筒般絢迷浪漫,奪人眼目。要想欣賞美麗的屋頂,只有仰視,仰視,再仰視,仰到最高最難,最頂頂膜拜的角度,我看,平躺下來才好。

約克有許多條古街老巷,中世紀的神秘情調和喬治王朝時代的浪漫風雅依舊彌漫環繞,其中以石門街和肉鋪街最著名,是觀光遊客雲集的步行街。石門街較寬,連接約克大教堂南端,千年青色石板經過馬車和行人的踩踏,呈烏黑的顏色,據傳說,修建約克大教堂的石頭從河岸碼頭經此街運送,故得名“石門街”,這顯然是誤傳,約克大教堂的修築比這條街名要晚,還好我們至少知道了:建築約克大教堂的石頭不是由上萬個奴隸從尼羅河上運來的,而是約克郡的含鎂石灰石。石門街曾是印刷一條街,現今33號房子的門樓上還蹲坐著一個被粗鐵鍊鎖住的紅色小魔鬼,是當年印刷店運送活字的男童小鬼。鵝卵石鋪地的肉鋪街狹窄曲折,曾是肉鋪一條街,有30多家肉店,現在還剩最後一間,街兩側是15世紀的老屋,第二層的騎樓向街心伸展,開窗後兩家人可伸手互握。2010年,肉鋪街獲選英國“最上畫”街道。

石門街和肉鋪街通街是三層高的石房磚屋,首層改裝為精品店和特色小店,一間間整齊地鋪排開去。見過更精緻的瑞士小店,更藝術的法國小鋪,可都比不了約克,這裡以繁複取勝,以數量見長,有幾百上千間精美小店,密密集集,讓人眼花繚亂。先聲奪人的是店鋪的門臉,在石壁或者磚牆外鑲上木條,漆成各種顏色,吊掛著五彩花籃,矮牽牛和百日菊,海棠和鳳仙,紅花藍花朵朵的嬌豔。櫥窗也裝飾得美極了,純粹的英國風格,豐盛繁多,看似隨意擺放,實則都是精雕細琢,巧妙安排。

漫步街巷,一間間精品屋展示著設計師服裝、高級瓷器、上等水晶、工藝品、紀念禮品、彼得兔、維尼熊、藝術首飾,還有小酒館,茶室,咖啡屋,書店,每一間都新穎獨特,每一間都品味高雅,毫無匠氣,是繁複中見溫馨,華美中有古樸,全部上得了明信片或者水粉畫。店鋪門面的色澤又是那般炫目,蒼灰、金綠、古銅、絢紫、鍺紅、靛藍、銀黃、烏黑,間隔著跳躍,並不是滿街開染料鋪子,而是最優雅的色調,最奪目的美麗,不僅耐看,簡直費人琢磨,這般品味的練造,真不是一代人的功力。

約克這座古城,古老但不破舊,滄桑但不殘敗,經過兩千年光陰的浸染以及風雨的洗滌,約克在美麗安寧的氛圍之下,是詩情畫意般的細膩,漫步約克,就是漫步婉約,漫步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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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詩                        穆迅

《文革期間,我校師生一鍋端,全都發配到部隊農場勞動改造。勞改之余頑皮的學生經常纏著教授們“擠牙膏”。這個典故就是“反動學術權威”周貽白老先生無奈之下隨口“密授”的。為了身臨其境,我特意做了改編。》

奧克蘭西區跑馬場人頭攢動,車水馬龍。不過請別誤會,這不是賽馬比賽,而是每週日的小商品集市。賣些瓜果蔬菜、新舊日用小百貨等。

人們攢了一個禮拜的工錢,想省著點花,這是個好去處。吝生也不例外,他起個大早十裡迢迢趕過來就想撿個便宜,可他東看西問卻仍嫌價碼太貴,轉了一大圈兩手空空,一無所獲。看看太陽已曬頭頂,索性背著手閒逛起來。

一轉頭,在看臺下面的角落裡,孤零零有一攤位,攤前可謂“門前冷落鞍馬稀”。攤裡只設一張桌,上置中華文房四寶。一戴啤酒瓶底眼鏡書生坐于桌後,蠟黃臉,倒掛眉,鼠須胡,尖嘴猴腮。身後豎面幡旗上書“醫詩”兩個中文大字。吝生好生奇怪:奧克蘭英文天下竟有如此反叛者敢在此地設擂臺秀中文?

吝生邁著四方步,度到攤前,抬手捧拳,問道:“敢問先生可是華人?”

書生推了一下啤酒瓶底眼鏡,湊前回答:“在下正是。”

“哦!”吝生點頭,指著那幡旗問:“這是什麼生意?”

“噢~眾人稱我文醫大仙。”書生又仰身靠在椅背上,搖頭晃腦得意道。

“文—醫—大—仙?”

“然也,因本仙既不治人,也不診畜,只醫詩耳。”

“詩也有病?”吝生不解。

“萬物皆有病,詩何異乎?”書生辯答。

“既然如此,醫詩也要下藥了?”吝生嘲弄道。

“當然。”書生倒不在意:“大體藥方有兩種,一曰瀉藥,一曰補藥。”

“哦!病詩還真有藥吃?”見書生認真樣子,吝生也不敢輕浮了:“若不嫌棄,敢請大仙示例一二,以袪小人愚鈍。”

書生沉吟一會,啤酒瓶底對著吝生說:“反正眼下無事,教教你倒也無妨。話說天下詩詞千千萬,哪有首首都是金詩玉詞?即便是詩聖詞仙也未必句句都是絕響。有毛病的還是多數。比如有這麼幾句詩:‘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此詩經本仙號脈,斷定其病症不輕實乃氣血陰陽不足,肝脾虛弱,少津缺力,須大補。”

“呵!此詩有這等痼疾?當怎個補法?”吝生好奇問道。

“莫急,待我細細分解。第一句,‘久旱逢甘雨’。何謂久旱?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半年?這樣的大旱在全國幾乎年年有,稀鬆平常事,寫它毫無意義。要讓它奇峰突起,須在“旱”字上做文章。我的處方雖簡單,卻有奇效,乃祖傳秘方。只需加兩個字:十年。‘十年久旱逢甘雨’。旱了十年的土地天降大雨,焉非甘否?這才值得大書特書也。”

那吝生聽了,立時拍手叫好:“端的不枉為詩醫,有理有理!”

書生撚了撚鼠須,繼續講:“第二句,‘他鄉遇故知’他鄉定義謂何?出了本地即是他鄉。你住在奧克蘭,漢彌爾頓就是他鄉。你在漢彌爾頓看見奧克蘭人有何感受?可是如果你在青海或新疆看見奧克蘭人那又有何感覺?只要不是白癡,誰人都能體驗到這兩種感覺的巨大差別。僅他鄉兩字是分不出它們的異同來。所以此句的病根即在這裡,血虛啊!用補藥不可避免。”

“也用祖傳秘方?”吝生不禁插一句。

“對!還是兩字。”書生說:“千里,‘千里他鄉遇故知’,只需這兩字,就能引出多少人的眼淚呀!”

“絕對正確!”吝生點頭稱讚道:“那第三句呢?”

“第三句病源為俗套。陰虛。‘洞房花燭夜’誰家娶媳婦不是洞房花燭夜?寫人人都曉得的事,只能評一句‘俗不可耐’!”

“那要不俗呢?”吝生問道。

“補呀!再加兩字‘和尚’,‘和尚洞房花燭夜’,你見過嗎?這才稀奇哩!”

吝生聽了,“噗”的一聲,滿口吐沫星子噴在書生臉上,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好好好,補得好!算你神醫!”

“還有最後一句。”書生正在興頭上,也不理會吝生,繼續說:“同樣毛病,陽虛。‘金榜題名’代代有,用得著你多囉嗦?換個新鮮的事,眼球才會往你這兒紮堆。還是加兩個字,兩個你想不到的字:書童!對,書童。舉人上金榜不是新聞,他帶的跟包書童考上金榜才是新聞!所以這句話就成了‘書童金榜題名時’。怎樣?跌破眼鏡吧!”

吝生把這四句聯起來,默背一遍:“十年久旱逢甘雨,千里他鄉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燭夜,書童金榜題名時。”

“哎,是不一樣。”他點點頭,暗自琢磨著:“這詩一進補立馬不同凡響,不愧為一代醫詩大仙,有功力!”

“你這處方盡是補藥。”吝生對書生說:“不是還有瀉藥嗎?怎麼沒見你用呢?”

“有補就有瀉,天地常規,哪有不用之理!我再給你示範一例,專下瀉藥的。”書生攤開紙張,隨手寫下一首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吝生肚裡雖無墨水,此詩倒也認得,不由驚呼:“嗟夫!此詩你也敢下瀉藥!”

“怎的!”書生的啤酒瓶底後面透出犀利電光,猴臉漲紅:“本仙只看病,不問貧賤富貴。就是詩皇帝做的,有病,文理不通,我照樣開方下藥,瀉它個手不軟!”

“吔呵!”吝生心裡一愣:“瞧他長得賊眉鼠眼,料不到還是個正派頑生,屬海瑞的。”想到此不禁然生敬意。急忙整衣正冠,做個長揖:“陋生眼拙,不識金鑲玉,還請大仙指教。”

書生微微一笑,面色有所緩和:“不敢不敢,只是斷疾開藥而已。好壞依君判度。”話畢,手指“清明時節雨紛紛”開始對這首名詩祛病下藥。

“這句詩病在前四字,清明與時節。不論何時何處,只要一提清明兩字,無人不知此乃天象節氣也。再用時節續清明之後,實屬畫蛇添足。下瀉藥勢在必行。舍去時節改成‘清明雨紛紛’,意境依然如故,誰人敢說我不對!”書生氣勢如虹,雙指直戳“時節”二字。

吝生被這舉動嚇了一哆嗦,連忙賠笑道:“大仙高見!大仙高見!”

書生不理他,繼續批評:“路上行人欲斷魂。廢話!行人不在路上,難道他偏走溪流荊棘不成?吃飽了撐的,不瀉它瀉誰?‘行人欲斷魂’豈能不是佳句?!”

書生越評越激動:“借問酒家何處有?分明是句問話,你還硬加借問兩字,不嫌煩?想多賺稿費怎的?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酒家何處有’足矣!”

此時的書生,猴頭高抬,頰泛紅光,兩眼下視,猶如嚴父斥頑子,不管不顧,把一串兒的連珠炮話語連帶著口臭一股腦投向吝生。

吝生上身後傾,頭微偏,視線躲開書生。看看兩旁無人,只好戳在那裡,代人受罪。

亢奮了一會兒,大概書生覺出不妥,話語漸漸平和下來:“其實行人魂斷歸途,心如灰滅,只不過想找個酒吧,借酒澆愁而已。至於誰人指引,並不重要,見著樵夫、村民他照樣也要打問。何必單挑牧童不可?此句做成‘遙指杏花村’未嘗不妥。”

說畢,書生用毛筆蘸上濃墨,在‘時節’、‘路上’、‘借問’、‘牧童’四詞打上黑叉,得意吟道:“清明雨紛紛,行人欲斷魂,酒家何處有?遙指杏花村。怎樣?經本仙一瀉,甚比原詩函美。更具中國特色的普世美學!”

吝生聽了半響沒出聲,心想:“奧克蘭乃板著手指能數清人頭的城市。沒曾想還藏著這麽個稀罕龍。”隨即長歎一聲:“大仙如天宮下凡,有妙手回春之技,驅魔祛病無往不勝。不枉文醫大仙譽稱。怎就沒福氣早見著您呢?實在相見恨晚。不才雖為村野之夫,卻也喜愛文藝。早年立志勇闖文壇,曾寫詩明志。拙作雖未公開發表,但在坊間曾廣為流傳。今巧遇大仙,願獻上請指教。”

“哦!”書生聞聽,喜形於色,連忙遞上毛筆,攛掇道:“願與君共賞。”

吝生擺擺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圓珠筆,就著“清明時節”這首詩旁,歪歪扭扭寫了四句:“亭頂掛景春,圓竹笛我心,況妻指瑪假,肉耳垂真金。”

書生脫下眼鏡,拿起紙來,鼻尖幾乎觸到紙面,端詳了許久。柔柔眼,再看。足足有兩分鐘。最後終於放下紙張,吐了口氣,搖搖頭:“本仙寡聞,從未見此種詩,不懂!倒是要請君指教了。”

吝生奇怪了:“拙作通俗易懂,言簡意賅,怎能不識?”

書生道:“不識。”

“好好。”吝生又擺擺手:“我來解釋。‘亭頂掛景春’就是亭子的頂上掛了一張春天的風景畫。‘圓竹笛我心’,圓形竹子做的笛子吹出的曲子打動了我的心。‘況妻指瑪假’,況,拆字為三兄,這就容易懂了吧?三兄妻子手指上的瑪瑙是假的。‘肉耳垂真金’,同樣,肉拆字為內人,就是內人的耳上垂的耳墜才是真金。這樣一解釋,並不深奧吧。您是大仙,給我看看,我這詩有病嗎?是要補呢,還是要瀉?”

書生那邊,早已木雞呆半響。聽他要診詩,才拍拍腦子,醒過來,然後盯著吝生說:“你這詩有病,還是絕症。既不能補,也不能瀉。我家還有一祖傳秘方,按祖訓不許輕易示人。看來今天用得上了。”說罷,拿起毛筆在吝生的詩上畫了一個大叉,眉批寫上“狗屁不通!”

2011/2/4 於奧克蘭

———————————————————————《蓮》 第十六章 賊喊捉賊

5、軟硬兼施 何學威

妙清與妙音兩姊妹在乘鳳宮花園亭閣裏一邊喝茶一邊閒聊。

妙清道:“妹妹,今日姐姐找妳來喝茶,就是要問問妳門家新姑爺的事。”妙音反問道:“我家姑爺什麼事?”“別當姐姐不知道,新婚三日就吵開了,是不是他欺侮妳?”“姐姐,妳別管我。”“姐姐不管誰管?有事,姐姐給妳做主。”“姐姐,我一時說不清。”“何謂說不清?他對妳到底好不好?”“他對我好的時候,有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妳這話是何意?是否對妳不好的時候,有一半,妳也受不了?”姐姐一語點到妙音心窩裏,她忍不住哭著說:“姐姐,妳別說了!妳說說,姐夫對妳好嗎?”“好哇!”“怎麼好法?”“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妙音問道:“如何體貼?怎麼入微?”妙清說:“說啦,妳別起妒忌。”“我妒忌妳?不會!說吧!”“嗯,我得讓他看事行事,從細微處體貼,比如我要腰酸背疼,他就幫我捶捶捏捏;每至天寒,夜晚,總是他先上床,替我暖好被子,再讓我上床。他武夫一個,火氣挺大,我屬寒體,陰陽互補,各得其所。”

妙音叫道:“姐姐,夫妻間真有這等美事啊,我淒慘啊,做夢也別想,總覺得他虛情假意的,好時,捧著妳象朵花兒;不好時,連家都不回,好似沒有妳這個人兒。”妙清道:“錯在妳自己。”“錯在我自己?”“對啊,妳對自己的夫婿,一定要管死,管不死,等於沒管。”“怎麼管死?”“我教妳!新婚伊始就要管。”“哪有什麼意思?”“這妳就不懂,新婚之時,卿卿我我,什麼都好說,頭朝親熱勁一過,妳就連降三級了還倒賠,新婚之始就沒管好,現在就費勁多了。”“原來是這樣,新婚之時,姐姐就將姐夫管死了?”“怎麼不是?當夜就約法三章,該說的一次說清,讓他照章辦事,妳姐夫別看在外是大將軍,回家,我就是大將軍,他就是小兵,被我馴得伏伏貼貼的。”“一個大男人,能伏妳嘛?”“妳當然還是要軟硬兼施,也有給他甜頭的時候,比如吃不能虧他,吊住他的胃口。”

妙音道:“我有些明白啦,以後每天來姐姐這兒喝次茶,明白的就更多。”妙清道:“妳啊,還就我想著妳,父王朝政忙,母后本來身體不好,現在倒好,想著妙善倒比想著我們更多。”妙音道:“提起妙善,我就氣,一個認來的義女,有何了不起?自從有了她,母后真好像忘了我們姐妹倆。”妙清道:“不怕,我們兩個親生的還怕鬥不過她一個認來的。仁山今夜有巡查,我總為他做些好吃的,能下酒的菜,走,我教妳怎麼對付這些男人——難對付的其實是我們女人。”

卻說碧姬此刻在花廳向一人面授機宜。

不一會,來人領命而去。

碧姬和桃葉交換了一下詭秘的眼神。

碧姬吩咐道:“晚餐要豐盛,多做些他們喜歡吃的,妳早些過去,就說我請她們賢伉儷來做客,大王今夜要去翁夢鶴府上賀壽,回得晚,不礙事。”

不一會兒桃葉跑來青蒲宮請妙音夫婦。

桃葉給妙音請安道:“奴婢給二公主請安。碧妃娘娘今晚一定要二公主和駙馬爺過去一趟,晚餐準備了二公主愛吃的鱸魚燴、獅子頭、蟹黃燕窩、鮮藕肉夾、蓮子鴨羹……”妙音嚷道:“桃葉,別數了,有一樣,我都去。”

桃葉問道:“二駙馬還未回宮?”妙音答曰:“妳先回碧妃娘娘,待庭芳下朝回宮,即刻一起過來。”桃葉於是說:“那桃葉先去回話。”

卻說入夜時分,城內大街上,一塊“王福記金鋪”的金字招牌在昏暗的街燈下依然醒目。燈影暗角處,一人站立守望,他身後一人下蹲在悄悄撬門板,一塊門板被撬起,挪開,蹲下的人很快鑽了進去,站立者東張西望。

店主在內發喊:“誰?有賊!有賊啊!”

店內小偷背著口袋從門板縫裏鑽出,站立者接應他,一起逃到街上,店主和夥計追了出來。

店主和夥計扯開嗓門喊:“抓賊啊!抓賊啊!”

店主和夥計邊喊邊追,見前面有人擋住了兩個盜賊。

店主和夥計扯開嗓門喊:“抓賊啊!抓住他!”

有幾個人放開了盜賊,攔住了跑過來的店主和夥計的去路。

店主道:“快抓,盜賊,偷了我的錢財!”

一人揮起一拳打倒了店主,夥計見事不妙,撒腿想跑,有人又揮起一拳打倒了夥計。店主還在拼命叫喊:“強盜啊!強盜啊!”

幾人拳腳相加,打得喊爹叫娘的,正在此時,一隊巡捕騎馬沖了過來,為首的的是阮仁山。阮仁山吼道:“都抓起來!”

店主道:“老爺,搶我金銀的跑啦!”

阮仁山道:“追!”

一半巡捕跟著阮仁山朝店主指的方向追去,剩下的巡捕將這夥人盡行抓捕。

店主哭喊道:“這可怎麼得了啊!”

阮仁山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臉冷峻。

碧姬客廳內,一桌豐盛的酒菜。碧姬左右是妙音與葉庭芳的座位,三人一起共進晚餐。

碧姬熱情似火說道:“難得你們賢伉儷來一次,今晚在我這兒多吃多喝一點。”妙音道:“碧妃娘娘放心,在您這兒我們不會拘禮的,只怕失禮。”碧姬道:

“早就想讓你們上我這兒聚聚。”葉庭芳道:“難得娘娘這麼有心。”碧姬眼望葉庭芳道:“對你們能不有心嗎?”葉庭芳眼望妙音道:“只怕我們辜負娘娘一片心。”

碧姬笑道:“我心中自有數,你倆都不是負心人。”妙音道:“上次碧妃娘娘送

我波斯貓,妙梁就說娘娘偏心。”碧姬樂了道:“是嗎?一隻貓也偏不到哪兒去,真是。”葉庭芳道:“‘貓奸狗忠’,當心奸貓。”妙音撒嬌道:“不許你說奸貓,狗奸貓忠,碧妃娘娘,你說是嗎?”

碧姬附和道:“對,狗奸貓忠,誰說貓不好?妙音養的只只貓都好,沒有一隻偷食耍奸的。”妙音一個勁嚷道:“就是,就是!”葉庭芳也不想在貓狗上爭輸贏:“好,好,狗奸貓忠,狗奸貓忠,狗都是癩皮狗,貓都是忠臣,好不好?”

一個男人都鬥不過一個女人,何況兩個厲害女人加起來,這男人這只有俯首稱臣的份。

碧姬瞪了葉庭芳一眼:“我量你也鬥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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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聲物語化狂飆                         三鏡居主人作

氣候異端,攪動塵寰;南天暴暖,北緯極寒。歐亞雪暴,陸空癱瘓;巴西滑坡,千人罹難。摧枯拉朽,澳洲洪泛;戰地鬥天,舉國動員。滿目瘡痍,遍野罹患;眾人失所,忍棄家園。罡風銳侵,淫雨連綿;過城彌日,漫無際邊。帆都警戒,提心吊膽;局部澤國,真堪揚帆!世外桃源,曆惠錫安;天征徭役,詎能苟免?爰為一律,存照資參;率真唯實,並非妄談。

暑消殆盡透秋涼,

豪雨漫天肆虐狂。

平地無端成澤國,

窪原頓教積汪洋。

飛禽走獸絕蹤跡,

蛺蝶游蜂盡匿藏。

溷濁漂流驚寓目,

青山秀水潑汙妝。

二〇一一年一月廿四日

庚寅臘月下浣歲餘

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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