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義偉突然棄選總裁，自民黨總裁競爭開始

菅義偉突然棄選總裁，自民黨總裁競爭開始
洪丕柱

9月3日上午，在自民黨臨時幹部會議上，任期將在9月底結束的有“零和大叔”之稱的日本首相菅義偉突然宣佈將不參加在月底舉行的自民黨總裁選舉。這就是說，菅義偉將辭去首相職位，因為總裁競選的勝出者即新的總裁，將出任日本首相。這也意味着他不會再進行本已打算進行的自民黨幹部更新計劃。前一天下午菅義偉訪問了自民黨總部，同二階俊博幹事長會面。去年安倍辭職前一天也是先同二階會面的。

人們感到突然是因為此前菅義偉曾宣佈參加總裁競選的。據相關人士透露，菅義偉2日在自民黨總部同二階俊博幹事長會談，向其告知將參加總裁選舉（17日發佈公告、29日投票）；他還傳達了將在6日實施包括更換二階在内的黨內高層人事調整方案，為此他將於3日召開臨時高層會議和總務會來獲得全權委托。他想通過更換二階等黨內四大要職力圖展現新意，也將探討部分更換內閣，以全新姿態迎接總裁選舉和眾議院大選。然而隔了一夜形勢竟突然變化，菅義偉宣布退出總裁競選，好似政壇打了個晴天霹雷。

消息傳出，自民黨總裁競選馬上正式展开，究竟誰能贏得新總裁一職立馬引起輿論的關注。

人們認為菅義偉的辭職同其選民支持率不斷下降有關。去年9月，在安倍晋三因病辭職而菅義偉贏得黨內總裁競選擔任首相後，他的支持率一度高達74%，是戰後首相第三高的支持率。想不到一年後他的支持率就跌得如此之慘：《每日新闻》8月29日報道說28日電話調查了1109 名受訪者，結果為菅義偉内閣的支持率僅26%，比上月的調查又低了4%，是自去年9月菅義偉掌政以來的最低水平。

菅義偉起先解釋他辭職的原因是他需要集中精力控制疫情，無暇兼顧競選。人們普遍認為這正是同日本的疫情反復而菅義偉無法控制它有關，至今日本感染已超150萬人。另外也有人不支持他在疫情嚴重的情況下堅持要開奧運會的舉動，使感染者增多，儘管也有人認為這不能怪菅義偉，因為世界上很多國家都要求並支持日本舉辦奧運，而事實上日本通過努力將這次疫情下的奧運開得非常成功，受到廣泛的肯定和好評：在新冠疫情的籠罩下，2020東京奥運會和在9月5日晚最终落幕的殘奧會（閉幕式極為精彩）為世界交出了一個成功的案例。但堅持舉辦東京奥運的菅義偉卻未能逃脱日本的“奥運魔咒”，即在日本舉辦奥運之年，首相都會下台。

連本次夏季奧運，日本共舉辦過四次夏季和冬季奥運。1964年東京奥運閉幕的次日，池田勇人首相因病退任；1972年札幌冬季奥運開完後不久，佐藤榮作首相於7月退任；1998年長野冬季奥運後，橋本龍太郎首相因參議院選舉失敗而於7月退任。今年的2020東京奥會開完後，菅義偉即在9月3日宣布退出自民黨總裁競選，這意味着他將於9月底退任首相。

但近日菅義偉忽然爆出他棄選的一大原因竟是原定於9月6日進行的自民黨高層人事變動無法實現。這個變動就是想換下黨內老派閥“二階派”的領袖二階俊博幹事長。這成了他在政治上的最大失敗。他試圖背水一戰，臨陣調換以二階为首的自民黨高層人事，更提出要在總裁選舉前解散眾院實行大選。但這是讓他走入政治窘境、導致眾叛親離的致命錯誤。想換下二階的原因是他是著名的“親中派”，而目前絕大多數日本人包括年輕議員們對中國沒有好感（近日中國發生的保安將一名老奶奶舉起來扔在地上的視頻被日本電視廣為報道），日本主流政界目前的親美友台抗中政策包括在台海支持台北以及在尖閣列島即中國所稱的釣魚島的強硬政策，使菅義偉感到有換下二階的必要。

但二階俊博又是菅義偉去年當選總裁、坐上首相寶座的最重要的支持者，可說是他的“恩人”。涉及黨內權斗，别人或能排除二階，但菅義偉很難；他想啟用新人換下二階，通過人事變換來刷新黨務以爭取連任來延續自己的政治生命顯得此路不通。菅義偉所看中的石破茂、河野太郎、小泉進次郎等都拒絕接手幹事長的要職；派閥大佬麻生太郎直接回懟菅義偉說“河野未來不能同你一起沉没”，連菅義偉的後盾安倍都默不發聲，黨內主要派閥開始同他保持距離，這與去年9月很多人支持他當總裁已完全不同。感到自己四面楚歌、孤立無援也是菅義偉不求連任的一大原因！

去年9月，日本戰後任期最長、曾兩次擔任首相共9年的安倍因健康原因辭職之後，菅義偉作為一個過渡性的人物戰勝所有的競爭者坐上首相寶座。他勉为其難地挑起了防疫和舉辦奥運這兩副相互衝突的重擔，而且需要繼續沿著安倍的既定路線，完成他未竟的任務，本來就有一定難度，又加上他無法控制新冠疫情的持續和反復甚至出現井噴式爆發的情況，菅義偉內閣的支持率狂瀉。明知難以力挽狂瀾，自己宣佈放棄競選，應是比較明智的做法。
其實菅義偉並非毫無政績：他在任內設立了數字廳、確保並普及了疫苗注射、迫使行業壟斷的企業下調了手機使用費、讓不孕治療適用於醫保、把後期高齡者的醫療費從10%提升到20%，敲定了福島核廢水的海洋處理方式和時間表等，其中最重要的功績是面對史無前例的困難堅持舉辦了東京奥運和殘奥，都是值得評價的非他莫屬的政績。由於疫情擴散、經濟不振，影嚮國民生活，他必須為其內閣超低的支持率承擔責任，但他以上的政績也是無法否認的。

早在8月23日岸田文雄就表明了參選意願；8月26日他召開記者會，成為第一位宣布參加自民黨總裁選舉的候選人。菅義偉宣佈棄選之後，最先跳出來正式宣佈參選總裁的就是這位前政務調查會長岸田。他提出除總裁外，黨內高層人事的任期每任限制為一年，至多不超過三任即三年；目的也是想排除已連任五年的高齡八十的二階俊博幹事長。這個提議引起黨內高度反嚮。菅義偉正是因無法實現其刷新高層人事以提升凝聚力的設想而退選的。我查了一下去年安倍辭職後參選總裁的人，其中也有岸田。

《每日新聞》28日同時進行了另一項民調，774名手機受訪者被要求只列出一個“認為是適合擔任自民黨總裁的名字”，結果前幹事長石破茂有104 人（13%）提名，行政改革擔當大臣河野太郎有 82 人（11%），現任總裁菅義偉有 76 人（9.8%），岸田文雄 75 人（9.7%），高市早苗24人（3%）。

繼岸田文雄又有日本前總務相高市早苗9月8日在國會舉行記者會正式表明參選總裁之職。然後10日下午58歲的日本行政改革擔當大臣河野太郎開記者會正式宣布參選總裁。在記者會上他說：“我的執行力和突破力不輸任何人”，期待獲得國民支持以取得勝利。我查了一下，去年任防務大臣河野的名字也曾在安倍辭職後參選名單上。目前河野的民調支持率最高。

去年也曾參選的河野屬於自民黨的“麻生派”。他連日同副首相兼財務大臣麻生太郎討論競選事宜，最後決定參選。河野出生於政治世家，祖父是前農相河野一郎，父親是前眾院議長河野洋平。他曾在美國喬治城大學就讀，英語流利，在民眾中有一定影嚮力。今年8月，河野太郎出版了《推動日本前進》一著，被解讀為“在自民黨總裁選舉鄰近時出版新書，顯示了渴望出任首相的意圖”。民調顯示，最適合成為下屆首相的前三名自民黨議員依次為河野太郎、石破茂和岸田文雄。共同社在9月4、5兩日關於下任首相人選對日本全國作緊急電話調查的結果是：31.9%選擇行政改革擔當相河野太郎，前幹事長石破茂為26.6%，前政調會長岸田文雄18.8%。

為了實現菅義偉內閣提出的2050年温室氣淨排放為零的“碳中和”，河野在記者會列舉了重啟安全的核電站、節能、優先引進可再生能源等舉措。他表示新增設核電站“在現階段並不現實”。他强調要克服疫情危機，構建“温暖社會”；說日本最重要的基礎是基於悠久傳統、歷史和文化的“皇室和日語”，至於皇位繼承法，他表示尊重專家會議的討論，說“必須向國民廣泛說明以獲得支持並推進”。分析者認為這些話是考慮到保守派而說的。

2009年自民黨在野期間，河野太郎首次參加總裁競選時曾獲得僅次于谷垣禎一的選票數。2015他年首次進入內閣，在安倍内閣歷任外相、防衛相；在菅義偉内閣就任行政改革擔當相，負責新冠疫苗接種的綜合協調工作。他還致力於在行政手續中廢除使用印章。河野的推特有粉絲240萬，在國會議員中首屈一指。他曾8次當選眾議員。

除河野外，總裁競選的熱門候選人還有岸田文雄、高市早苗和石破茂。岸田文雄時隔一年捲土重來，提出數十萬億日元的刺激計劃以助恢复遭受疫情重創的經濟。高市早苗則獲得安倍晋三的支持，想力爭成為日本首位女首相，日本的戴卓爾夫人。民調呼聲次高的石破茂（去年也曾參選）目前對參選仍抱謹慎態度。

來自關西的高市是繼2008年現任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後第二位女性議員參選自民黨總裁。她需要在獲得政治信條相近的安倍的支持的同時把支持者擴大到保守派之外。高市提出了日本經濟强化計劃即“早苗經濟學”的三支箭：貨幣寬鬆、緊急時靈活動用財政、大膽的危機管理投資和增長投資；基本上沿襲了“安倍經濟學”。對於疫情防控，高市強調將盡快研究使封城成為可能的法律；對於受新冠影嚮的商家和企業，她會“為維持經營戶的基礎進行大膽的財政支援”，還會推進制度討論使治療藥物盡快獲批。

高市表示若當選首相會繼續參拜靖國神社，說“這是宗教信仰自由，哪怕令人遺憾地受到批评”。高市於1993年以無黨派身份首次當選議員，1996年加入自民黨。她與前首相安倍晉三關係密切，在安倍第二次上台後被起用為自民黨政務調查會長和總務相，任期近四年。她曾在美國擔任民主黨眾議員的政策研究員，這對她是有益的經驗。高市崇拜英前首相戴卓爾夫人，曾與她見過面，對她性格溫和卻舉止毅然深為佩服。她熱愛重金屬音樂，組建過樂隊並任鼓手，在居住的議員宿舍中擺放著電子鼓，晚間愛看電視劇作為放鬆。

現年64歲曾任日本外務相的岸田文雄是呼声次高的候選人，顯出咄咄逼人志在必得的姿態。但岸田昔日給人以鴿派形象，故來勢洶洶的他一改過去鴿派外務大臣形象，早在8月23日就表明了參選總裁的意圖的他在8月26日召開記者會，成為第一位宣布參選總裁的候選人。1957年出生於廣島縣廣島市的岸田，曾在2012年至2017年擔任外務大臣，是二戰後任期第二長的外相，僅次于吉田茂。

岸田在安倍內閣長期擔任外相，也短期擔任過防衛大臣，對於國際事務相當熟悉。他最近接受媒體採訪時除了提出一項超30兆日元（約2730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在“台海問題”上也表現得十分强硬，並主張日本持續增加國防預算，意圖改變其鴿派形象。

2012年，岸田文雄从古賀誠手中接任宏池會會長成為“岸田派”領袖。他跟他所領導的派閥過去曾被認為積極同中國建立友好關係。但現在岸田對媒體說：過去跟中國友好是因當時的外交環境造成的，“如今必須因應新的現實”。岸田曾說他自己“不善於自我表現”也“不喜歡批評别人”。這給外界以“没想法”、“表達能力弱”的印象。曾有人說岸田文雄性格温和，不愛得罪人，這種性格導致他作为政治家來說形象不顯明。日本輿論還認為岸田相對“親華”是一種“軟弱”的表現，而行政改革擔當大臣河野太郎相對親美，代表“强硬”。

岸田的上述言論應是為了爭取黨内選票和民眾的支持，被理解為“競選語言”。對内岸田文雄也不甘示弱，連續批評黨内實權人物，為自己樹立硬氣形象。這些都顯出他正全力向總裁寶座發起攻勢。為了吸引公眾關注，岸田還在年輕人較喜歡的YOUTUBE網站上開設專屬頻道以爭取支持。岸田還大打“親民牌”，在推特開設“岸田信箱”與網民互動，並在電視台等傳統媒體頻頻現身。

有分析稱通過觀察岸田近期一系列的表現可見其團隊已充分吸取去年敗選的教訓，為今年“再戰”做了充分的準備。但真正的戰鬥剛開始，岸田文雄“耳目一新”的策略能否持續、能否起到預期效果仍不可知。也有分析認為岸田如此使勁是因為對他來說這也許是衝擊首相寶座的最後機會：他必須奪取這次總裁選舉。

        代理幹事長野田聖子在東京都與卸任後仍具影想力的前參議院議員會長青木干雄舉行了會談。       2018年日本國會在極大的反對聲中通過了《政治領域男女共同參與推進法》，敦促各政黨盡可能能讓男女候選人人數相等並鼓勵女性積極參選，但收效甚微。當年日本465名眾議員中僅有10.1%為女性：47名。亞洲的以色列、巴基斯坦、印度、斯里蘭卡、孟加拉、緬甸、泰國、菲列賓、印尼、韓國與台灣都出現過女性最高領導人，而作為發達國家日本，女性在政治上的地位仍相當低下。

當時努力參與起草該法的特命擔當大臣野田聖子曾表示希望這項立法將使日本政壇發生重大變革，希望對參選感到猶豫的女性能勇敢投身選舉。如今已61歲的自民黨代理幹事長野田有意參加總裁競選，將同另一位女性政治家60歲的高市早苗一起參選。偏向保守派的高市得到了安倍的公開支持，在人氣上略佔上風，但富於鬥志的野田將參選當做個人政見和女性參政的實踐者。出身名門的野田1960年9月3日出生於福岡縣北九州市，祖父野田卯一曾任大蔵事務次官、參/眾議院議員和建设大臣，同池田勇人和福田赳夫合稱“大蔵省三田”。聖子畢業於名牌大學上智大學外國語學部比較文化科，曾在東京帝國酒店當實習生，有被分配去洗廁所的經歷。1987年她擔任任岐阜縣議會議員，為當時最年輕的議員。1993年她首次當選眾議員至今已當選9次。38歲時她就出任日本最年輕的郵政大臣，一路仕途順暢，歷任擔當大臣、總務會長、内閣特命擔當大臣等要職，是不可忽視的女性政治家。

作為三十多年前就勇闖男性統治的政壇的年輕女性，野田被認為是身為政治家的祖父的選擇，但她說其實祖父非常反對她從政，他担心孫女進入全男性的世界一定會很辛苦。雖然工作上不輸男性，但隨著知名度增加，人們對她的私生活更感興趣，使她要背比男性政客更多的壓力。

野田的婚姻和生育並不順利。她結婚兩次，十分喜愛小孩的她卻因多次流產和不孕症無法生育，直到50歲才通過別人提供的卵子和丈夫的精子體外授精再植入她的子宮懷孕。但生下的孩子卻不幸患有先天性殘障需終身照顧。如今她燃起競選總裁的念頭，是因為通過照顧殘障兒子，發現只有社會上的弱者和少數派得到幸福，才會有人人都幸福的社會。相比偏向保守的高市早苗，野田的政治觀點更開放：她推動女性參政、支持夫婦别姓、創辦培養女政治家的學習班，認為女性的覺醒並擺脫自己與政治無關的觀念社會才能迎來變革。但在極為保守的日本社會，女首相仍難為社會接受。
資深的連任10屆的議員石破茂曾兩次同安倍對決，他對出馬競選的利弊做了分析，但目前尚未決定是否參選，若他出馬競選，選情必為複雜和結果難測。限於篇幅就不介紹他的情況了。總裁選舉將爭奪766張選票，包括383張議員票和383張黨員票。若無候選人能獲過半數選票，則得票前兩名的候選人進行對決，包括383張議員票加47張地方票。目前估計無人能在第一輪投票中贏得過半數。

自民黨內派閥眾多。最大的细田派（清和政策研究會，96人）將於9日召开全體會議討論如何應對總裁選舉，該派的前首相安倍宣布支持前總務大臣高市早苗，派中追隨他的人不少。麻生派（志公會，53人）的疫苗擔當大臣河野太郎雖已表明參選，但派閥首领、副首相兼財務大臣麻生太郎起先對率領全派支持河野並不積極，經過連日同麻生太郎會晤討論競選事宜，麻生最终同意河野出馬競選。竹下派（平成研究會，52人）建議外務大臣茂木敏充參選。二階派（志帥會，47人）在菅義偉退選後尚無全派統一支持哪位競選者的意向。岸田派（宏池會，46人）將一致支持岸田競選。石破茂率領的石破派（水月會，17人）因石破茂未決定是否參選而舉棋不定。曾支持菅義偉的石原派（近未來政治研究會，10人）現在也未拿定主意。

不管誰當選自民黨總裁並擔任日本第100任首相，對今後的政府来说，推出對策抑制新冠疫情是第一要務，在老齡少子化的環境中如何振興日本經濟同樣重要，外交上需以全球視野來進一步確立日本在國際上的地位。但一直以來能長期執政的日本首相很少，大都做了一兩年就下台，只有中曾根康弘、小泉純一郎和安倍晉三執政較長。這對日本是有負面影響的，也許因此日本當前在全球減碳、加速數字經濟、推進區域安保等重要議題上已經落後。新首相肩負振興日本政治和經濟的重任，能否穩定地執政，打破短期執政的弊病是至關重要的。寫於21年9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