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埃文代爾集市                                  橋人
  • 期盼倫敦奧運                                  宋林玫
  • 拉拉雜雜說奧運                                傅金枝
  • 飛天圓夢                                      大衛王
  • “長官”老李                                   珂珂
  • 舌尖上的記憶                                   立言
  • 媽媽愛唱歌(五)                               李蘊
  • 最紅色的時代(四)                             穆迅
  • 七律  曾夢邊關鐵馬嘶                           虎山龍
  • 《蓮》誘人入殼                                 何學威

紐華作協翻開新篇章

本會訊: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于近日順利舉行了理事會換屆選舉。作協成員踐行民主程序,以無記名投票方式選出了新一屆理事會成員,投票合格率達百分之八十六以上。大衛王、穆迅分別當選為紐華作協會長、副會長,傅金枝、錢立言、林慧曾、曹小傑等當選紐華作協理事。大家對新一屆理事會寄予厚望,希望能夠繼續有效地開拓“以文會友”的平臺,相互學習,增進交流,為紐西蘭華文文學的發展作出新的貢獻。

=======================================================================

埃文代爾集市           橋人

周日的早上,順著木舍灣路(Blockhouse Bay Road)往北,進入埃文代爾(Avondale)區的時候,你就會明顯感覺人車流密集起來。附近有個大馬場,每逢周日幾乎都會開放跳蚤市場,聽說這個已成慣例很多年了。我已經聽過很多人說過奧克蘭的跳蚤市場了,但今次還是第一回去逛它。

必須承認的是,來紐之前我曾對紐西蘭的生活曾做過很多想像,從未想到這兒會有跳蚤市場。在我狹隘的概念中,集市是只介乎農業文明和商業文明之間的存在物。

以前在國內見過一些鄉下集市。一般在鄉鎮中心區,每隔三五天一次。集市中大多是農民自家產的農產品或個體戶經營的日用百貨。街上熙熙攘攘,充滿市井之聲。北方的集市規模往往比南方的要大。

埃文代爾集市是什麽樣的呢?

我們順著榆樹街(Elm Street)往裏面走,旁邊許朵拉著便攜的兩輪拉桿購物包的人們也在往裏走。秋天的陽光,照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上。遠遠的,有些羊群在吃草。這就是埃文代爾馬場了。它由護欄圍了起來,順著護欄打馬跑一圈,大約也得不少時間。想像賽馬的日子裏,這兒該多熱鬧呵。

跳蚤市場當然不在馬場裏面。它在馬場外,觀眾臺後面。十點的時候,這兒已經是人聲鼎沸了。毛利人或島民在熱烈地擁抱、打招呼。大約每週都來,他們都早已是朋友了。如果不是面孔和腔調的問題,我疑心自己走進了熟悉的中國鄉鎮集市。

是的,同樣是各種雨棚,雨棚下麵是各種攤位。賣衣服褲子毛毯的,在與顧客商討價格。賣各式電動玩具的攤位前,幾個小孩被嚷嚷的電子狗吸引住了。小吃攤前飄著炸薯條、烤腸或者爆米花的香味。淩晨或者昨日從地裏摘來的蔬菜碼放成一列一列的。另一邊則是各種當季或往季的水果,柑橘、蘋果、柿子、香蕉、獼猴桃……還有賣家用電器、二手書刊、文具、背包、工藝裝飾品的。太豐富了,你能想到的日常品幾乎都可以在這兒找到,甚至據說還可以買到鹹鴨蛋!

它並不大,半小時就能逛個遍。如果要買點什麽,那一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當然如果要順便聽聽市井之聲,那就得再多些時間。這種市井之聲,在我看來,可以稱為市井之樂的。

在埃文代爾集市上,有位拿著擴音喇叭促銷的洋人老頭,嘴裏喊著“五塊錢兩件啦!兩件只要五塊錢!”也有個售賣樂器的中年人,能以排簫吹奏出分外動聽的曲子。他也吹橫笛,但似乎不如排簫悅耳。那位彈著吉他唱歌的洋人婦女,唱的貌似是某種抒情民歌,面容疲倦但聲音清揚。她讓我想起莎拉•布萊曼的名曲《斯卡布羅集市(Scarborough Fair)》:

你要去斯卡布羅集市嗎

香芹、鼠尾草、迷疊香和百裏香

請代我向一個住那兒的人捎句問候好嗎

他曾經是我的真愛

……

=======================================================================

期盼倫敦奧運           宋林玫

四年一度的奧運約兩個月後就將在倫敦開幕,世界上的體育迷們又有機會大飽眼福了。現代電子傳播技術,使人們可以第一時間欣賞到世界各地發生的事情,像奧運這樣重要的體育盛會當然是各路傳媒爭相報導的焦點。

現代奧運會是人類一大積極而有建設性的創舉,人類不需要如戰爭般付出寶貴生命,以和平的方式,滿足了人類這種高等動物相互競爭的本能慾望。而且加強了人類之間的融洽及親和,實在是當今人類文化生活的“經典”!

許多年輕時對體育運動愛好的朋友,出來“揾食”之後,運動少了,但對體育的興趣依然不減。以筆者來說,在北京奧運以前,一到奧運就返回香港,甚至回到廣州、深圳等地,以便能收看現場直播。可是今年在紐西蘭,看來就只能上網啦!紐西蘭電視當然以報道紐西蘭觀眾最感興趣的項目為主,除紐西蘭本國運動員外,還將比較關注英、美、澳及西歐的比賽狀況。不是說這就沒看頭,但生長在中華大地,中國運動員成就不凡,我們對那裡的運動也比較熟悉,總是很自然地會多關心、支援中國運動員。相信這是絕大多數海外華人共同的心態吧。

筆者最喜歡看的項目是:體操、游泳、跳水、舉重、田徑;而女排、羽毛球、皮劃艇、古典摔跤、擊劍次之;兵乓球中國太強似有點“欣賞性疲勞”,當然還是重點關注對象。此外當某個過去較弱的項目,被中國運動員高水準突破時,也一定會馬上關注。

對足球就基本沒有觀看意欲,半決賽尤其決賽還可以,其他場次就免啦。中國隊排除在奧運十萬八千里之外是原因之一,問題是足球對國人來說,實在“無癮”(沒勁),甚至丟臉。打不進奧運乃兵家常事,人們可以理解,不應僅僅因此而責怪。問題是今天中國足壇,國內打假波,國際大輸波,比不上五、六十年代中國足球運動不說,輸給歐洲二、三流小隊,在亞洲也是二流貨色。這種不少人都有的指責,是否過分?其實還不是出於“失望”,所以也非“過分”。關心足球的同胞都瞭解,國家為了足球花了多少心思?不遺餘力搞雷同歐洲的甲級聯賽,使一般球員進賬,與其他運動員比,多數難望其項背。教練水準、運動員素質基本不比人家低!就是完全看不到比較合理的戰績,更看不到“前景”。有人說足運不適合中國人,不是身體素質、技術,而是“德性”?!是耶非耶,能不讓球迷失望?所以乾脆少關心,以免死太多細胞。

這次倫敦奧運,筆者認為最值得關注的是劉翔!在原來中國傳統弱項的男子徑類,短距離、技術性較高的110米高欄,中國近十年出了個天才加勤奮的劉翔。劉身高1.88米、體重78公斤的,身體柔軟而爆發力強。雖然平地跑速稍遜現在百一欄世界紀錄保持者羅伯斯,但欄上技術首屈一指。最重要是劉心理質素好,自信心“爆棚“,他有傲視百一欄所有競爭者之傲氣。這點非常重要,人們看田徑場上尤其短跑那些大腕,一個比一個”牛“,其實這種精神是世界級大腕必具的素質,我們中國田徑動員(其他也是)太少了。有人批評劉翔不“虛心”,這是淺薄無知。身體條件再好,技術再高,沒有力壓群雄的氣概,等於心理素質不行。也等於有硬體沒軟件,都不是必勝的條件。以此觀之,劉翔就是中國乃至世界少有的跨欄天才。

大略回顧劉翔的歷程,十八歲就取得百一欄全運會冠軍,02年在國際田聯大獎賽中以13.12秒創世界青年紀錄及亞洲紀錄。04年雅典奧運以12.91秒奪得金牌,並破奧運記錄,06年劉翔在國際田聯超級大獎賽洛桑站以12秒88破已塵封13年的世界紀錄。後被古巴選手羅伯斯在08年捷克俄斯特拉發田徑大獎賽以12.87秒(僅差0.01秒)打破。由於傷病之故,08年劉翔運動生涯碰到低谷,北京奧運臨場退出比賽,使當時許多視劉翔為夢中情人的女士及其他熱切的擁躉們大失所望。於是各種傳聞紛至,吉林電視臺著名主持斷定劉翔永不能翻身,筆者也認為劉翔“死定”,好難翻生。因為中國運動員出成績後往往因各種幹擾,出現心理問題。成績不能保持更難進一步提高。當時劉翔已25歲,想到他2012年已29歲,年齡已稍微偏大,充滿自信的心態可能衰退,這就很難重起了。當然世界頂尖短距離選手也有不少超過三十歲的。

劉翔沉寂一段時間後,他的表現逐漸使人們相信他當時是真傷,不存在心理問題。經過治療,劉翔真的“翻生”了。2011年8月韓國大邱第13屆田徑世錦賽百一欄決賽,世界紀錄保持者羅伯斯以13秒14第一個沖終點。比賽中羅伯斯無恥地兩次有意以他那五爪金龍抓劉翔(也是一項世界紀錄),被攝像機一一記下,終被取消冠軍。劉翔雖得銀牌,人們已看到,這預示著劉翔勢必強勢複出。果然2012年6月,國際田聯鑽石聯賽美國尤金站,劉翔以12秒87平世界紀錄的佳績奪百一欄冠軍,風速是大了點,可劉翔的實力已顯露無遺。

古巴人羅伯斯倒是心機不淺,聞說他曾力勸劉翔娶妻,不過這種好意蘊藏的目的,羅伯斯太低估了吾國上海精英的智商。作為一般年輕人,很難學到劉翔的跨欄技術,但劉翔那充滿自信又相對沉實的性格卻是非常有借鑒價值的。

從以上的情況看倫敦奧運百一欄必有精彩惡鬥,筆者估計劉翔如無意外必得獎牌,上上運則打破羅伯斯世界紀錄同時得金牌,上運則僅得金牌,運氣一般也能撈個獎牌。讓我們祝福劉翔這個令人佩服而難得的天才吧。

最後筆者對倫敦奧運的金牌總數做一個預測(即‘瞎猜’!)筆者預計中、美、俄爭金牌總數第一,尤其是中、美。英國攜主辦國之利金牌將在4-6名之間,台灣在跆拳道有可能奪牌,甚至金牌。韓國名次會在日本之前,紐西蘭在皮劃艇,女子鉛球可能取得獎牌,印度頂多一枚金牌。不管結果如何,讓我們以急迫的心情等待著世界體育盛會又一次到來吧!

=======================================================================

拉拉雜雜說奧運      傅金枝

再有兩個月倫敦奧運會就要開幕了,這是全世界人民都期盼的一件大事。到時奧運會的舞臺上肯定會演出不少激動人心的好戲。我們盼望著新西蘭和中國都取得輝煌的成績,捧回更多的獎牌。

體育是什麼?最初的認識體育就是運動,能夠健身,增強人的體質。後來知道體育能培養人奮發向上的精神,遵守規則的精神,還能培養人們的團體協作精神。再後來政治覺悟提高了,知道體育也是政治,體育能與振興中華這樣的大目標聯繫起來。再後來對體育的看法就更世俗化了,知道這體育是一種文化,是人們生活、娛樂的一種方式。再後來更發現,體育還是一種商業,一種產業,可以變成錢,還可以上市,變成股票。

可以看出,隨著時代的變化和前進,筆者也與時俱進,不斷地增加著和豐富著對於體育的認識。

我從小喜歡體育。中小學時喜歡籃球。可是因為在同年級的同學之間歲數小,個子矮,始終無緣班級之間的比賽,更無緣校級之間的比賽。為這事還曾經讓小時的我很不開心。上大學後因為容國團、莊則棟給國人帶來了乒乓球熱,因此也喜歡上了乒乓球。可學校沒有那麼多乒乓球案子,當時的學習也很緊張,所以對乒乓球的愛好歸愛好,可水準一直也沒上去。現在每週在Pakuranga華人協會打兩個多小時的羽毛球,已經堅持了10年,談不上水準,玩玩而已。

我始終不喜歡足球。最初不喜歡足球的原因是半天也進不了一個球,看著著急,乏味。後來就是中國隊越踢越沒有出息,一看中國隊踢球,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也因此從來就不看足球,別說買票,就倒貼我100元錢,我也不看。

今天,世界的足球舞臺上正在上演著兩場大戲:一場是在歐洲正在進行著的歐洲足球錦標賽;另一場大戲是在中國上演的對於前中國足協領導人南勇、謝亞龍等人的審判。前一場大戲給世界人民帶來了積極、健康、歡樂、蓬勃向上的精神;而後一場大戲帶給世界人民的是齷齪、骯髒、陰暗、無恥、墮落……中國的足球,你到底怎麼啦?

怎麼啦?病入膏肓啦!賄賂、黑哨、假球,而這一切的總根子就是腐敗!

還是說點積極的,讓人振奮的吧。體操、跳水、乒乓球、羽毛球這些項目都不錯,都是世界上頂尖的水準。為什麼這些項目能夠上去呢?這些項目,評判客觀,是騾子是馬,一溜就溜出來了,是優是劣,一比就分出高下來了。想以次充好,以武大郎充武二郎,想弄虛作假搞腐敗都難以得逞。

我以為不可把體育太政治化,不必將體育與振興中華這樣的大目標聯繫起來。政治是政治,體育是體育。回想起四年以前北京奧運會,開幕前中國奧會組織奧運火炬在世界五大洲傳遞,不料卻觸動了世界上一些嫉恨中國發展的西方不良分子反華的神經,他們為阻撓火炬的傳遞,作出了一系列卑劣的表演。當時看到自己的祖國遭受侮辱,全體國人,海外的華人、華僑包括老夫我在內都氣得夠嗆。為此我曾經寫過一篇長文《西方人,你有什麼理由在西藏問題上說三道四?》,發表在當時的中文《先驅報》上,對西方反華分子大罵了一通。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中國也太高調,窮了幾百年,剛剛開始闊,就想顯擺顯擺,於是遭到人家的嫉恨,也是情理中的事。平心想一想,中國闊了,地位提高了,別人為什麼高興?還要到人家的地盤上去炫耀,不是自取其辱嗎?

關於體育與政治的糾葛,我又想起了兩個體育名人,一個是莊則棟,一個是朱建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莊則棟後來的結果是成了“狗屎堆”,朱建華的後果還好點,結果是無聲無息,默默無聞了。我以為不管是莊則棟還是朱建華,都是對中國的體育運動做出了傑出貢獻的英雄人物。 莊則棟在文革中的作為儘管有錯,但文革的罪責主要還是應由“文革旗手”和“文革炮製者”們負責。至於朱建華,則是被全國人民加到他身上的“振興中華”的重擔壓垮了。曾經三次打破世界跳高記錄的他,在1984年的洛杉磯奧運會上,未能實現國人對他的厚望,只取得第三名。後來他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國人也把他忘記了。

是莊則棟為中華民族帶來了乒乓球運動的輝煌,是朱建華在跳高這一難度高,爭奪激烈的田徑項目上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他們都是民族的英雄,中華民族不應忘記他們!應該在北京的某個廣場,或某個公園為莊則棟建一個雕像;應該在黃浦江畔為朱建華建一個雕像!

金牌的含金量是不同的。同是一塊金牌,男子足球便與女子足球不能同日而語。不必在意金牌的總數,為奪金牌,特意經營一些冷門、偏門的項目,像什麼皮划艇、女子舉重等等,大有投機取巧的味道,便是撈一大堆金牌,也不光彩。

即便是金牌第一,也不一定就是體育強國。體育強國必須與全民健身,全民參加體育運動聯繫起來。從這層意義上說,新西蘭才是真正的體育強國。看看新西蘭不收費或收費十分低廉的體育設施是如此的完備,如此的多。人們參與健身和鍛煉十分方便,十分踴躍。看中國花大錢建成的鳥巢、水立方,人們進去看一看還要掏一大堆錢,有多少人進得去呢?

即便是體育強國,也不一定就是一個強國。當年的東德,在任何一次運動會上奪得獎牌的數量都大大地超過西德,可到頭來東德還是被西德吃掉。如今北朝鮮、古巴,還有加勒比海的牙買加,非洲的肯雅和埃塞俄比亞也都是體育強國。而這些國家,都是一些窮得當當響的國家。經濟的發展,人民的富足,科學技術的水準和國防力量的強大,社會的公正和人心的背向,這些才是一個國家應該不懈追求的東西。

2012年6月15日於奧克蘭

================================================================================

热烈祝贺中国“神舟九号”飞船顺利升空并与“天宫一号”成功对接

=======================================================================

飛天圓夢             大衛王

老婆伸出纖指:咱打賭,孩兒他奶現正趴在電視機前看直播呢。

隔著時空,隔著重洋,隔著萬兒八千里路,莫非老婆大人眼神兒獨具穿越神功,竟能瞅見俺家鍋臺旁勞作不息的老娘,終放下了盤碗,此刻正搖著蒲扇愜意地盤腿臥在床鋪上,戴著老花鏡瞅著電視裏的人影兒樂呵?

俺搖頭:不打!不打!堅決不打!

老婆不依不饒,一副好容易逮著你的架勢:你打不打?認輸就在地上爬一圈兒!

大丈夫寧可爬一圈也不打,說不打就不打,打死也不打!

俺嘟囔著,同時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大義凜然的架勢。

俺可強牛一個,絕非輕易伏輸之人,此刻卻連連搖頭,做縮頭烏龜狀,壓根不是俺不知道老婆凡眼凡胎的,一副老學究深度近視眼兒,脫開了眼鏡片子,眼神不濟的連俺家牆外嘎頓邊的風吹草動也瞅不大清楚,根本瞎蒙一個。

可俺知道這回她蒙對了!

當下這點兒,別說俺孩兒他奶,現時大概全中國娃娃的奶奶都在電視機前趴著,老眼一眨不眨,不錯神兒的瞅著電視裏動靜,主持人的話語一字不拉,全逮耳朵眼兒裏。

而且除了奶奶,爺爺叔叔嬸子大娘二舅媽大姑爺此刻也全在電視前趴著,你若問他們眼巴巴看什麼,他們一定回頭不屑瞅瞅你:看劉洋唄!

劉洋是誰?外星人了吧?告訴你,劉洋這回大發啦!不但自己大發,連同名同姓,當初爹娘一不小心給娃娃起了個‘劉洋’大名的,這回也績優股啦,全跟著大發啦!現今個這小女子的名聲,那可是緊耳朵邊敲鑼鼓,那是當當震得慌啊!

瞧這河南林洲府的劉洋,打紅旗渠邊出來,不愛紅裝,偏愛航太服裝。此刻電視鏡頭前全身披掛,一身白袍,頭戴盔甲,笑靨如花,電視裏正做出征秀呢。

大夥眼巴巴一個動靜,那就是眼瞅著這看起來貌不驚人的河南小妮兒,這名叫劉洋的小女子是如何掙脫地球引力,如何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完成跨越天地之隔,飛上太空,天宮圓夢的?

要知道咱中國人從不缺夢,可現實裏從來都是噩夢纏身。

這也難怪,自打有了黃河長江,自打有了大禹治水,咱中國就有了專制和封建,而封建專制對人性的壓抑在中華女性身上體會的那可是更多的殘酷。

幾千年來,除了女媧那一蹴而就的補天豪舉外,中華女子的夢裏就只有常娥受不了凡間的種種磨難終掙脫了自己,飛身在那皓月桂宮裏,從此令人神往。而眾多凡胎女子,終日在極度繁重苦難中熬煎,或殉身禮教香消玉損,或終其一生做封建專制的苦奴,一雙小腳,拐盡多少苦痛?!

時代終掙脫了歷史羈絆,朝著今天更具人性的方向發展,儘管阻力繁多,但都是螳臂擋車。

令人刮目相看的是,過去歲月裏,中華大地多少仁人志士赴湯蹈火前赴後繼,為解放自己和自己的姐妹英勇獻身,一代一代不懈努力,終換得了今天的男女相對平等的社會天地,更在世界大潮的推動下,中華女子終於到了今天的飛天時代。

電視裏,一箭直指蒼穹,箭底濃煙滾滾,火石電閃之間,大地為之顫抖。說時遲,那時快,這挺拔高矗之箭,呼隆隆一陣轟鳴,只見白羽神箭倏地拔地而起,直向蒼穹刺去。

俺大眼溜圓,忙把窩陷到沙發裏的屁股抬起。

俺相信,此刻重洋外的中華大地,抬起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屁股。大夥和俺一個心思,那就是擔心驟起:這玩意兒,可不敢有丁點閃失啊!

老婆一旁打通了電話,電話那頭響了好久,一個蒼老的訓斥傳來:打啥電話嘛!耽擱人看直播!

說著,電話忙音傳來。

怎麼樣,你輸了,爬不爬?

突兀,耳朵被纖手拽出老長。

哎,哎,胳膊別擋害……爬,爬,等俺看完了直播再爬……

======================================================================

———————————————————————————————————————–

“長官”老李            珂珂

前些日子公司總部總是不斷的收到對運輸部經理老李的投訴:不是說他工作指示不清晰,就是說他沒能力做領導,運輸部的人不僅不服他管, 還給他起了幾個外號, 由於說話好像嘴裡含著個熱茄子,吐不清楚字,私下裡還給他起了個外號“茄子",又加上永遠在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所以還叫他“撲克面"。

老李是一個轉業軍人,轉業前的職稱是副營級,本想轉業後回家鄉擔任個甚麼縣裡的職務,可是老婆卻來到了北京打工,而且還將孩子也辦到了北京上學,所以他不得不來北京找工作。曾試過幾個工作,都和上司合不來,三轉五轉的來到了咱們公司,任職經理。大約是因為以前的經歷,他很珍惜這個工作。

老李這個人的本質就是深沉,聽別人說話時,往往無動於衷,就算是聽到一些有趣的笑話,也從不表現笑意,聽到意外的事件時,也沒有一個驚訝的表現,不知是不是在軍隊中的訓練,時時刻刻有著緊張感和戒備心。他這樣的性格不太合群,往往不被人們理解,反而被認為是反應遲緩,漸漸地在下屬中沒有了人緣。

老李平時總是任勞任怨,甚麼都自己做,常常說:“有甚麼事, 我一定首先衝在前面。其實活都在那裡擺著,不用說就可以看單接活。"他總是勤勤懇懇、忙忙碌碌的,其實他們的部門只要每天將工作完成,他一個人是完全可以說了算的,但老李就是統籌差點,不會使用手下的人,而手下的人不但不念他的好,還對他諸多意見。

投訴多了,上司自然找他談話,他總是畢恭畢敬的,從不還嘴,從不解釋,只是承認錯誤,保證下次不會再犯同樣得錯誤,上司就也無話可說。

直到有一次,他們部門出了一件不應該犯的錯誤;一間公司在一天內收到了兩次同樣的貨,而另一間公司卻應送貨而沒收到貨。結果兩家公司都投訴到了公司總部。

總經理馬上就把運輸部經理找來瞭解情況。老李只是一個勁的承擔這個錯誤,一句的辯解都沒有,一句推拖也不說。面對這樣的一個人,真的讓總經理啞口無言。

日子久了,老李的承擔力,默默地影響著他周邊的人,默默地感動著他的手下,連公司的上層也對他刮目相看。

他們運輸部的人在老李的監督下都能將工作完成得很好,總部方面得到得投訴也少了,雖說他仍舊是不苟言笑,仍然是一張撲克面,但是手下們漸漸的也將他的外號改成了“長官",而且是當面背面都是那麼的叫著。

在當今的社會中,多數的人都是嘴上功夫了得,能吹能侃的人真的可以在北京街頭上一竿子就可以打倒好幾個,那些人真本事沒有,說起來卻一套一套的,真真假假的讓人事部的同事很頭痛,像老李這樣的還真不多見了。

在公司的一個周年行政會上,各個地區的負責人都相聚北京,我懷著好奇的心情見到了老李,只見他在會上仔細認真的聽著發言,不時在本子上記錄著甚麼。一付“閒人勿擾"的樣子。散會後,他就好像會隱身術一樣,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我忍不住向運輸部的辦公室走去,想去看看老李是怎樣管理部下的。在走廊上就聽見一陣嘈雜聲自那邊辦公室傳來,幾個司機圍著老李爭論著,只見老李板著臉緘口不言,僵持在那裡。不久有兩個司機走了出來,邊走邊說:“真搞不清楚‘長官’是怎樣想的。"“算了,還是照他的意思做吧,這樣有什麼事還有他來罩著。"可見老李剛剛又贏了一次

老李現在仍然管理著運輸部,一般的問題他都可以用他的方法去解決,不給上司找麻煩,也可以算是公司中的一個奇人。

=======================================================================

舌尖上的記憶         立言

回北京看望老友,在他十幾層樓上睥睨西長安街的辦公室長談。

請客吃飯的提議被我謝絕,倉促他中沒什麼東西款待遠客,辦公桌上有兩顆紅紅的番茄——北京人叫作番茄,煞是可愛,就拿來權充水果:“這是我的飯後‘甜品’,你不介意的話……”

隨手拿來咬了一口,不禁一怔,努力品著味道:“你這番茄是哪兒來的?”

“瞧你這話,總不能是偷來的,”他一笑:“味道不對?”
“豈止是‘不對’,”我瞪大眼睛看著他:“這真真正正是我們小時候吃的番茄呀!多少年沒有吃到過這種酸甜多汁又沙瓤的番茄了,我還以為是我自己的味蕾退化了呢!”

上世紀60-80年代,番茄是夏季北京人飯桌上的驕傲:番茄炒雞蛋、番茄燉牛肉、番茄蛋湯、番茄打鹵麵、番茄餡餃子都是能上宴席的,只要有了番茄,哪怕肉、蛋都付諸闕如,只需一道糖拌番茄,愛面子的北京人就不會在客人面前難堪。那時還沒有綿白糖賣,白砂糖甚至更便宜的紅糖,與番茄都能相得益彰:番茄切片,有人說用手掰成片更好,撒上糖拌勻,用涼水鎮著——那時冰箱對普通百姓來說還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東西。等到糖漸漸融化,果肉浸泡在果汁中,舀一勺入口,細細的尚未化完的砂糖顆粒混合著散碎的果肉,在舌尖上跳躍著,翻騰著,清甜、微酸伴著果香,自然齒頰生津,沁入心脾,真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番茄好吃,價錢也不貴。上市旺季,菜店門外鋪上幾領蘆席,大馬車運來卸在席上紅豔豔的堆成一座小山,立刻就引來排長隊的人們,自己買,順手為街坊鄰居代買,趁價錢便宜買回去還要做成番茄醬貯存到冬天過年——滴水成冰的三九隆冬,一碗熱騰騰的番茄湯或打鹵麵,絕對人人豔羨身價百倍。

番茄更是孩子們的恩物,下午放學,或者暑假的後晌,彈球、打尜或者跳皮筋玩得滿頭大汗的男孩女孩,從媽媽手裡接過一個冰涼酸甜的大番茄,解渴解饞,吃完了聯手都要香上半天。

到了80年代後,番茄的味道淡了,只酸不甜不香了。再後來,出現了打過激素的番茄,特點是頂上有一個尖尖的如桃子般的凸起,紅豔豔的顏色顯得很做作,很像白雪公主後媽手裡的那個毒蘋果,令人避之猶恐不及。再後來移民海外,紐西蘭的番茄外皮又光又硬,肉多汁少,適合做沙拉,做三明治,生吃或拌糖當然也可以,只是再也找不到記憶中的味道——我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味蕾出了問題,直到在老友的辦公室裡吃到了那兩顆原汁原味的番茄!

“是我們單位食堂在順義的特供點買的,這是只上農家肥不撒化肥不打農藥的,放心吃吧。”老友揭開了謎底。

驚喜、頹然,隨後又燃起了希望——既然特供點能種出記憶中的番茄,那麼我們總還有如願得嘗的那一天。

================================================================================

媽媽愛唱歌          李蘊

(五)

媽媽自從離婚後,身體更加多病,尤其神經衰弱愈加厲害,每天晚上靠安眠藥睡覺。在我的記憶裡媽媽的安眠藥吃了幾十年,由一片吃到三片四片怎麼勸都不聽。可是媽媽只要心情好了,還是喜歡亮起嗓子唱歌,或者到劇團裡和別人閒聊天,幾乎不做什麼工作。單位的人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也只好得過且過。有一天單位通知她開黨小組會,領導說由於她長年不好好工作加上愛穿愛吃喝玩樂,“小資產階級思想”始終沒得到克服給黨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所以組織決定“勸其退黨”。

媽媽不服。她是從延安來的,她最熱愛共產黨,怎麼能退出來呢?於是她拖著病重的身子一次次找組織談,寫檢查下保證希望能恢復黨籍。她想重新振作起來,可過量的安眠藥使她早上根本起不來不能按時上班於是寫下的保證又成空話。她看到找組織談沒有結果,於是坐和火車跑到北京,找她在延安時期的老戰友老上級,希望能解決她的黨籍問題。可所有的人都表示愛莫能助。

在事業上徹底失敗的媽媽把我要到手後又非常想念弟弟。可這時的弟弟拒絕見媽媽。他的理由是法律上他被判給了爸爸,所以他有理由不見媽媽。我對弟弟說不管怎樣她是我們的媽媽,依然遭到拒絕。有一天媽媽實在想弟弟,她求我能否領她去弟弟住處看看他,我跟弟弟商量,他想了好一會兒竟同意了。那一天媽媽真是高興,他為弟弟買了一大堆新鮮的蘋果,跟在我的後面走進了弟弟的房間。

媽媽和弟弟像陌生人一樣呆坐著。弟弟幾乎不看媽媽一眼,只是扭著頭和我說話。也只有不到十幾分鐘時間,弟弟送我們走出了房間。

沒有想到,從此媽媽再也沒有見到弟弟。

媽媽離開了党,離開了她的丈夫,也離開了她的兒子,現在只剩我一個人留在她身邊。自從我到了媽媽這邊後,媽媽很少去各級組織那鬧了,也再沒發生她去爸爸家鬧的事情。她身體確實太弱,領導給她辦了提前退休,又由於她是延安老幹部,退休又改成離休。

“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全省第一個被揪出來的大叛徒兼走資派竟是爸爸。爸爸十六歲在上海參加地下黨,被國民黨抓進監牢。當時監獄黨支部以“保存革命力量”為由決定所有在押黨員履行手續出獄,於是一紙“變節行為”走進爸爸檔案,讓他背了一輩子。直到“文革”後胡耀邦當了中央組織部長這筆賬才得以算清。爸爸倒了,我帶著弟弟下鄉,媽媽一個人到了“五。七”幹校。

有一次回城看到爸爸挨批繼母一個人在家著急,她勸我去牛棚看看爸爸。我說服了造反派好不容易見到爸爸。他比以前更瘦了可精神很好,微笑著和我開著玩笑。爸爸經過延安整風,經過反右,現在又經歷“文革”。他歷經坎坷但心生坦蕩,在風雨中淨化自我領悟生命,是我終身的榜樣。

規定的時間到了,造反派催我走,在門口爸爸忽然小聲問我:“媽媽怎麼樣?”

我一時慌亂,不知爸爸指的是哪個“媽媽”,當然是繼母。我說,“她很好,惦記你呢。”

“你媽媽怎麼樣?”

“我,我不知道她在哪,我剛從農村回來。”

爸爸知道“文革”這麼亂,媽媽肯定不會安靜的。果然我打聽到媽媽竟然從幹校自己跑到北京還把腿摔折了。我身上沒有錢也不知道她在哪裡,乾著急沒有任何辦法。後來才知道她一個人跑到北京八寶山去看E君去了。她居然能找到E君的墓地。“文革”期間沒有鮮花賣她便折了幾根樹枝放到了E君的碑前。八寶山在北京的西邊,回來時她一個人一會兒哭一會兒唱一不小心摔倒在馬路牙邊左腿骨折。她被人送進醫院沒有人陪她沒有人給她送飯,我在農村她又聯繫不上,不知道那些日子她是怎樣熬過來的。後來她被送到一個老戰友家,老戰友還在挨批他的夫人也是延安過來的,二話沒說收留了媽媽。

我好不容易聯繫上媽媽。天冷了,媽媽讓我把她的衣服寄往北京。在媽媽的箱子裡我發現了她的一個化妝盒,打開看裡面躺著一個很舊的本子。我好奇地掀開第一頁,看到一個男人的像片——他面目清秀輪廓分明,靜靜地看著你。像片顯然是從很舊的一張報紙上剪下來的,有六寸見方,顏色呈黃綠色。我注意到像片後面貼了一張紅紙,兩邊各留出一塊一寸寬的紅邊,用毛筆豎著寫了兩行字:右面是“我親愛的戰友”,左邊是“你在何方”——這是媽媽的筆跡。

這兩句詞我很熟悉。這是歌劇《江姐》裡的兩句歌詞。那是江姐在得知她的丈夫彭松濤犧牲的消息後唱的一個經典片段。怪不得媽媽平時拿著歌本一遍又一遍唱。

天昏昏,野茫茫

高山苦城暗悲傷

老彭啊

親愛的戰友

你在何方……

你的話依然在我耳邊響

誰知你壯志未酬身先亡……

在我得知媽媽的故事之前,聽媽媽唱這段歌我覺得她唱得很深情,很優美;知道媽媽的經歷以後,聽得出她唱得很淒苦,很失落,很憂傷……

自從我被“判”給媽媽後,爸爸每月給我三十元“撫養費”放在媽媽那裡。這一天我到繼母那拿到下個月的三十元錢,坐上火車去了北京。

媽媽見到我像見到了大救星。她的腿還打著石膏。她沒有告訴我因為什麼摔成這樣,我什麼也沒問把她接回了長春。

回來後媽媽的房子被別人占去了一間,我和媽媽擠在另一間只有六、七平米的小房間裡。“文革”中是不能顧人的,我就天天守在她身邊,幫她做所有我應該做的。

冬天的房間很冷,我不知在哪弄到一個碳盆,晚上把碳點上屋裡頓時暖和多了。媽媽笑著說,在延安他們就是用碳取暖,先用泥燒碳再用碳燒炕。我在媽媽的敘述中慢慢睡著了。半夜裡頭部劇痛把我疼醒,我發現媽媽正用一隻腿在地上找拐杖,我想爬起來可心裡明白就是動不了。我意識到是碳中毒,怎麼掙扎身子都如一攤泥。

在床上已經臥了一個多月的媽媽這時竟扶著床站到了地上。她來不及找拐仗不顧那條傷腿一瘸一拐趕到窗前。她看我說不出話一邊喊我的名字一邊用盡力氣去開窗子,可是窗子怎麼也打不開。她又對我喊讓我別著急她會有辦法,然後她又返身找到了那根拐仗。她舉起那支拐用力去推窗子,窗子終於被推開她竟沒打破玻璃。然後她又回身把桌上的一杯水“撲”地倒在碳盆上,又手忙腳亂地把桌上暖瓶裡的水也嘩拉嘩拉全倒在碳盆上。轉眼間碳盆冒著青煙“滋滋”地響。

窗外正下著大雪,雪天的深夜靜極了。我望著站在地上不安地看著我的媽媽,她只穿著薄薄的睡衣,身上沾著水和碳末,她的頭髮蓬鬆著,美麗的眼睛著急地望著我。她一拐一拐走到我的床前,用手摸著我的頭。我感到她的手冰涼,一個勁地發抖。她冷得直哆嗦,可就是不回到她的床上去。

我的眼淚湧出來,濕著了枕邊。我突然意識到,她是我的親生媽媽。

(待續)

======================================================================

最紅色的時代 (四)                   穆迅

.橫空出世紅衛兵()

紅衛兵這顆炮彈將“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北京城轟了個大窟窿,在城裡炸開來。人們的心理方圓受到了極大的轟擊,怎麼?這也是革命行動?

沒錯,紅衛兵的行為按常規衡量是出了“格”的,是自發的、不受約束的“騷亂”。但是有人以敏銳的政治嗅覺發現,這群橫路裡殺出的“娃娃兵”可以利用。無須多勞,給他們帶上幾頂紅高帽,把他們捧為革命的座上賓,時代的寵兒。他們就可幫助“中央文革”擊破對手的傳統防線。

借刀殺人,紅衛兵的悲劇從此開始。

他們乳臭未乾,嘴邊的茸毛未退,穿著過於寬大的軍裝,公開帶上紅袖章用黑色毛體字印著“紅衛兵”以示正統。他們行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行人紛紛避讓,行注目禮。他們處世未深,卻以為整個社會已臣服于他們的威嚴之下。權威的到手,讓他們忘乎所以,自我膨脹,宣佈世界已進入“毛澤東思想”新紀元。他們將最簡單的理想直接付諸行動,揚起手中配有沉重銅扣的皮帶揮向古老的北京胡同。冠名曰:“破四舊”。

不知道他們是從那裡找到的名單,抓一個“准”一個。平時默默無聞的鄰居,忽然被揪出來,原來是“隱藏很深”的“階級敵人”!他被當街示眾,連同從他家裡抄出來的古董字畫。然後焚燒它們,像原始社會部落人圍著火堆一樣歡呼嚎叫。

戲劇學院也不免“俗”,隨大流跟著破起“四舊”來。從倉庫裡淘出洋服馬褂戲裝,再搬來我們畫素描用的古希臘石膏頭像,(不忍心都砸,選了幾個破損的)堆在操場上,模仿外面紅衛兵的樣子,打起鼓敲起鑼,紅旗飛揚。眾人圍在“四舊”堆旁,頂著烈日,又砸又燒,還押來李伯釗等原院、系的領導,逼他們跪在火堆旁謝罪。一群老人驕陽下伏地烤著火,場面既慘烈又滑稽。

此時,一張大字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說是舞美系某教師的伴侶是東北殺害抗日英雄趙一曼的兇手的女兒。這讓我們吃了一驚,老師夫婦就住在學院操場旁的教師宿舍裡。直覺告訴我們那裡會出事。因為她是一位小學教師。

果不其然,一個學院工友跑來報告,這位小學教師在她的家裡已被小學紅衛兵折磨了一天,他看不下去,求我們幫幫忙。

此時的中央戲劇學院已經沒人管了,除了食堂還按時開飯外,其他部門都處於無所事事狀態。人們只能憑感覺分辨這件事應該誰管。於是工友跑到我們這兒報案。

既然是老師的家屬,我們不能不管。可是紅衛兵也惹不起啊。“破四舊”是“人民日報”肯定的,誰敢攔啊。定奪再三,一致認為派人去看著,萬一有什麼意外,也好有個照應。

我是晚飯後去的,天已黑朦朦。老師的家在底層,有一直筒的露天走廊,煤球爐和一些雜物堆放在門口。師母年輕,四十出頭。正伏在微熱的煤球爐上,雙膝跪在洗衣用的搓板,上面還撒滿了爐灰渣。蓬亂的頭髮蓋住臉,穿著一身睡衣,怕是早上還沒起床就被“揪”了出來。狹小的走廊擠滿了紅衛兵和看客。

一個小姑娘,估計是師母小學的學生,雙手攥著一把掃帚,正在用力敲打師母。打一下,罵一聲:“劊子手!”師母每埃一次,便倒抽一口氣,哭著哀求:“不要打了!”小孩子不理會,繼續敲打。掃帚柄打在人的肉體上,發出“撲撲”的聲響。回蕩在這窄窄的走廊裡。

夏日的夜晚無風卻涼涼的,感覺不出蒸騰的暑氣,如果沒有眼前的景象,拖出把竹椅乘乘涼,聊聊天,倒是個好時光。可現在,沒一個人有這個閒情,周圍的成年人包括我默默地觀看著,一個孩子在拷打她的老師。

過了會兒,又一個年輕人,手裡拿著把剪刀,悶聲不響,推開眾人,板直了師母的頭,剪刀插進頭髮裡,隨意剪了起來。一撮撮長髮隨著“嚓嚓”的剪刀聲,簌簌落地。師母倒抽的氣已沒了音,同樣一聲不響,呆滯的臉,閉著眼,任其亂剪。

很快寸長寸短的發痕現形於頭上,整個人可怖地變了樣。以此頭型出入,公示著她與眾不同的“罪犯”身份。恐怕侮辱一個人,無情地格殺一個人的尊嚴,也就莫過於此吧。

戲,在這裡無聲地達到了一個高潮,人們覺得可以體面地收場了。近午夜,紅衛兵勝利而歸。

我們卻緊張起來。夜深人靜,就師母一人,一旦想不開怎麼辦?顧不了那麼多,我們站在窗外,毫不掩飾地監視著室內的師母。

看起來師母的情緒還算平靜,沒有悲傷的表情。正手腳利索地收拾著淩亂的衣物。老師就有這麼一間房,師母的一舉一動,我們看得清清楚楚。直到深夜兩點,一切平安正常。我們放下心,打著哈欠回宿舍了。

第二天一早,工友又來報案:“你們快去看看,好像她死了!”

“誰死了?”我們一驚!

“你們老師的愛人呀!”工友心有餘悸地說:“瞧樣子,許是上吊死的。”

老師家的天花板很低,又沒梁,怎能上吊?

我們半信半疑,急忙飛奔到老師家。門外已圍了幾個人,扒著門框往裡看,卻沒人敢進去。

從門口望過去,我的天啊!她沒有吊在天花板上,而是吊在床頭,整個人直挺挺地斜躺在磚地上。

她換了衣服,一身雪白的隱花綢緞睡衣,乾乾淨淨。頭抵在胸口,用手絹結成的繩子吊起來,嘴上纏滿了白紗布。這是聽說吊死鬼多數都是吐長舌頭的,怕形象太醜陋,才作此預備。往日白皙的臉沒了血色,泛起隱隱的腐綠。眼角和鼻孔留有幹赭的血跡。

我蹲在師母的身旁,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近一個死人。她真的死了?我有點不敢信,昨天她還頗有生氣地乞求討饒,還在整理衣物。怎麼現在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就這樣毫無顧忌地躺在眾人面前,準備任人擺佈?人是有尊嚴的,當你活著的時候,別人是不能隨便觸碰你的身體的。可是昨天,不僅僅是觸碰了,那簡直是踐踏,毀壞!過了這一關,死,也許就不在乎。思想是看不見的,你昨晚若無其事地整理衣物時在想什麼,我們不知道。現在我們只能猜測,那時你已經為死在作準備了。下這樣的決心應該是冤海翻騰的過程!我們卻看不出來!如果當時知道你的決定,我們會勸阻你,走這條路是回不來的。

當然,那時我們只能這樣想,現在,大家都明白,選擇死亡不是她的錯!

那個時期死的人很多,我卻清清楚楚地記住她的死。

紅衛兵戰果“輝煌”,刺激著他們向極端沖去。“革命的紅色恐怖萬歲!”十幾歲的孩子揮舞著皮帶高喊。直接從肉體上消滅“敵人”成了他們顯示革命忠誠程度的最簡單標準。我曾聽聞一些紅衛兵殺紅了眼,用銅扣皮帶只消三下就能結果一個人的生命。“破四舊”在我的記憶裡等同“恐怖”。

紅衛兵推著“文化大革命”戰車瘋狂挺進。卻不料想,戰車忽然轉了彎反向紅衛兵輾過來。出了人命,無論如何說不過去。“東糾”“西糾”的紅衛兵被抓進去一些。很快更大的惡運接踵而來。這些“龍子龍孫”們回到家裡竟然發現自己的家也被抄,老爸老媽不再是革命領導幹部,反而被戴上“走資派”的帽子關進了“牛棚”。翻覆的變化意味著“兒好漢”瞬間墮落為“兒混蛋”。命運如跳崖,稀裡糊塗就跌下到社會的穀底。幼小心靈的創傷使他們一夜之間成熟起來,終於懂得用冷眼看世界了。

另一些人則自甘敗落,成立“聯動”,地痞流氓似的流竄在大街上。他們身穿將校呢子軍大衣,足登白底黑布懶鞋,座下嶄新“永久”、“飛鴿”牌自行車,上百人齊聚一堆前呼後應,無視交通紅燈,群狼似地呼嘯而過。紅衛兵到了這個地步,已沒有什麼可惜的了,它終於被時代拋棄。

2012/6/16 於奧克蘭

=======================================================================

七律·曾夢邊關鐵馬嘶               虎山龍

曾夢邊關鐵馬嘶,英雄鏖戰殺聲齊。

男兒不懼硝煙血,儒婦甘挨情感淒。

為國保家何所寄,頂天立地戟槍提。

同仇敵愾山河在,敢叫蠻侵命殞西。

================================================================================

《蓮》第二十八章   滴血認親        何學威

1、誘人入彀

第二日辰牌時分,妙仁從同城回到王城自己家裏,管家王珩在門口迎接他。

王珩道:“七王爺,您回來了,家裏一切都給您預備好了。”妙仁道:“我要即刻入宮複命。”王珩道:“哦,那奴才去備車。”妙仁道:“王珩,你在家張羅,車讓他們去備。”王珩道:“好,七王爺,您快去吧,忙完再安心回府歇息。”

妙仁轉身出去,沿著王宮花徑,匆匆趕往九畹齋。碧姬迎面將他攔住。

妙仁忙道:“碧妃娘娘,在下剛回,還未來得及向娘娘請安。”碧姬笑道:“哪有未去朝天子,先來謁相公的。”妙仁道:“確是公務在身,身不由己。”

碧姬道:“我倒想知道七王爺現在急急忙忙要上哪兒?臣妾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要去九畹齋向大王複命。”

妙仁道:“娘娘,太子代人受過,冤枉太大,在同城差點死于復仇的利劍之下。”碧姬問道:“大王面前,你將有何說法?”妙仁道:“我想去大王處,為太子洗刷,自己承擔一些責任,于心方安。”碧姬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你不能忘了我倆的濃情密意,你不能忘了今後的地久天長。”妙仁道:“妙仁不會忘記。”

碧姬道:“為此,你便不能承擔任何罪責,失信于大王。”妙仁辯白道:“可為了妙梁,我又不得不說。”碧姬道:“你實在想說,可以,等過了今日再說。”妙仁問:“為何要等明日?”碧姬道:“明日我在水榭等你,給你看樣東西,在此之前,你還是什麼都不要說。”

妙仁只好道:“我聽娘娘的,明日等我。”碧姬囑咐道:“你去九畹齋吧,為太子說情可以,但決不能自首交底,那樣做太愚蠢。。”妙仁道:“那我去了。”

碧姬心事重重地望著妙仁去了九畹齋,方才悠悠轉身回宮去……

在王城一家茶樓單間裏,黃門安找來妙仁的管家王珩進行密談。

黃門安嘬口茶,慢悠悠說道:“王珩,黃門安跟你要樣東西。”王珩畢恭畢敬道:“安大人,您說,奴才照辦。”黃門安特意反問道:“照辦無誤?”王珩道:“照辦無誤。”

黃門安啟齒道:“七王爺身上的一滴血。”王珩一聽大驚道:“七王爺身上的一滴血?”黃門安微微笑道:“嚇壞啦?”王珩苦笑道:“大人為難小的了。”黃門安卻道:“別怕,不會危及七王爺性命,只是像蚊子叮他一口,無傷大雅。”

王珩叫苦道:“大人,我從那兒去弄這一滴血啊?”黃門安道:“今夜,七王爺就寢前,你守在臥室,設法將他引至窗前,自然,你就能得到那一滴血。”王珩疑惑不解道:“其餘,我什麼都不用管?”

黃門安又笑道:“什麼都不用管,現成一滴血等你取,七王爺還要感謝你,就這一滴血,你幾年的銀晌都出來了。”王珩將信將疑道:“真有這等好事?”黃門安道:“我親自帶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來換你這一滴血。”

王珩問:“安大人,何時要?”黃門安道:“明日清早。”王珩道:“好,一言為定。”黃門安道:“一言為定。”王珩拱手道:“多謝安大人。”黃門安道:“明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那黃門安離了茶樓,又去城西道觀打點成師公。

妙仁早已到了九畹齋。

莊王道:“七弟同城之行辛苦了。”妙仁道:“小弟未辦好此事,辜負了王兄的重托,遲了一步,陶寅冤死。”莊王道:“聽說了,也怪我辦事不果決,延誤時機,損失了一員難得的吏員,實在可惜。妙梁如何?”

妙仁回復道:“他還暫留同城處理一些善後事宜,他除力主厚葬陶寅夫婦,親自扶靈外,還想找到陶寅劫後餘生的兒子善財公子,為其做些補償。”莊王道:“人死不能複生,談何補償。”

妙仁道:“妙梁也是悔之莫及,深感歉疚。”莊王道:“一直思量讓他參與朝政,多些歷練,不想他如此令人失望。”妙仁道:“王兄,妙梁其實很有仁愛之心,這是為政之本,此次同城之行,待人處事,倒很有王者風範。”莊王道:“是嗎?”妙仁道:“確實如此。”莊王道:“你得好好輔助王兄,使妙梁早日成才,匡扶社稷。”妙仁道:“妙仁必當萬死不辭。”

入夜,妙仁在住宅寢室內心緒不定地來回走動。

妙仁吩咐道:“王珩給我去弄些酒菜來。”王珩應道:“七王爺,早已給您備下了,這就去拿來。”妙仁自責自語道:“我妙仁對不住妙梁。”

王珩端上酒菜告知道:“有您最喜歡吃的下酒菜炙鴨舌”妙仁道:“放著吧,你也陪著來一口?”王珩道:“不啦,您慢用。”妙仁夾起一塊炙鴨舌放進嘴裏,品道:“嗯,味道真不錯!”王珩道:“您就愛這炙鴨舌。”

妙仁府院牆上已經有一人在暗中持箭,對準了妙仁寢室的視窗,視窗中不時有王珩的身影晃動。

此刻妙權正在莊王九畹齋書房中玩耍。突然,只見窗外一片通紅,莊王推開房門一看,宮外南方火光沖天。

莊王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上城樓去看看。”

莊王說著就要往外走,妙權一把拉住莊王的袍襟,不讓他走。

莊王問道:“為何?”妙權說:“我不讓你去。”莊王又問:“為何不讓我去?”妙權道:“父王,現在夜晚,你上城樓,大火照著,你在明處,人在暗處,恐有危險。”

父子正在說話時,黃門安來報:“大王,宮牆外,一煙花鞭炮廠爆炸失火,將南邊一段宮牆炸塌,民宅中死了三人。”莊王回頭看著妙權道:“今夜,我兒救了寡人,小小年紀,機警過人,是個帝王之才,天不絕我。”黃門安稱賀道:“大王福壽安康!小王子乃社稷棟樑!”莊王高興地摸著妙權的頭誇道:“嗯,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