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校長的水平
洪丕柱
最近，中國的教育界有一則新聞在網上被傳得沸沸揚揚：北大校長周其鳳被網民批得焦頭爛額。
事由是，不久前周在長沙第一中學發表一場演説。演説中有一部分講到美國教育，也講到中國的教育。周講“美國的教育一塌糊塗”，他也不同意否認中國教育。
本人不擬在這裡分析中國教育的優點（比如重視基礎知識和解題的基本技能技巧）和毛病，包括體制上的問題。大家都知道，中國教育被已故中國最偉大的科學家，導彈之父，曾留學美國的錢學森形容為“一顆毒瘤”。本文也不擬將中西教育做個對比，這不是一篇短文能做到的，而本人曾就這個題材在中、澳作過若干講座，不想在這裡重復。本文僅想看一看中國頭牌大學的校長在講這番話中所顯示出來的他個人的水平，可以就此推想一下中國教育的總體水平。
周校長說美國的教育一塌糊塗的原因竟然是：“因爲美國的每一任總統都不懂得尊重人，總是把自己的意願強加于別人。”而中國的教育之所以好，是因爲“這些年來中國（經濟）都在飛速發展。”
且不說中國的經濟飛速發展，靠的是鄧小平三十幾年前制定的改革開放國策的正確性，而非中國教育之好，因爲中國教育至今仍然停留在應試教育（而非能力教育）和由此而來的對學生加壓加荷上（造成高份低能），三十幾年來沒發生本質變化，堂堂北大校長連這一點也不懂；就拿周校長下結論的因爲美國總統不尊重人，總是把自己的意願強加於別人，因此美國教育一塌糊塗來説，這暴露出作爲北大校長（想來肯定去美國和美國的學校訪問、考察過）和教育家的他，不但對美國多麽無知，更對美國教育一無所知，他到美國去考察、訪問純屬浪費公款，白白去了，如果不是去遊山玩水的話。
美國的總統是民選的，所以他的内、外交政策、辦事、講話，都要代表民意，還要受制於兩院，不是他隨心所欲就可以的說得、做得的，也不完全是他的個人行爲，難道周校長連這一點也不知道嗎？美國總統、澳州總理等民選的國家領導人，還要面臨反對黨的批評、挑戰、考驗，要在國會就他的所作所爲所說同他們辯論，還得經常在電視上接受記者、傳媒的“考問”，漫畫經常把他們畫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對他們的言論、行爲進行諷刺，稍一說錯話、做錯事，引來各方面的攻擊、批評可不是那麽簡單可以過關的，還經常有民意測驗，讓選民表達對他們作爲的看法。
這些，中國領導人以及您周校長有經受過嗎？（現在中國的網民開始對國内重大事情表示看法、提出意見了，這是一個進步，您周校長也不能爲所欲爲了）所以他們要“強加”給“別人” （從周校長的話來看，這個“別人”當然是指其他國家）的，並非單純是他個人的思想、言行。在很多情況下，美國總統要“強加給別人”的是自由、民主等普世價值觀，而這個“別人”，正是無視或剝奪人民的這些普世價值觀的國家、獨裁者或獨裁政體諸如昔日的利比亞，今日的北朝鮮、伊朗等。從個人關係來説，埃及的穆巴拉克、利比亞的卡達菲同美國的關係都不錯，可是當這些國家的人民起來要求民主時，美國總統毫不猶豫地站在人民這一遍，而不是站在穆巴拉克、卡達菲一邊，儘管贏得政權的政黨很可能是，或者會成爲美國的對頭（比如埃及的穆斯林兄弟黨），也在所不惜。美國總統有這樣的辨別是非的能力，正拜美國教育所賜。試問周校長培養出來的學生，有幾個會是普世價值民主的鬥士呢？
在美國，要想通過競選當上總統是非常不容易的，非但個人品質要絕對過得硬（不久前近共和黨某總統候選人的競爭者被人捅出同某女士從前曾有婚外性關係，馬上退出競選。而中國各級領導人，有若干奶、小密的，勿要太多喔 — 滬語，好多好多的意思）！柯林頓同小密萊溫斯基的關係還沒有到上牀，已經被搞到幾乎下臺！美國政治家們大多有這樣過硬的個人品行，不是美國教育的成果嗎？
競選過程中，衆多總統候選人（先要經過一年的競爭，取得黨内提名），不但要有很好的體力、智力、心理承受力，還要在各方面都有很好的、全面的知識：對政治、歷史、法律、對各州的地理、人文、經濟、社會，對國際知識、對經濟、科技、國防、工農業、勞資關係、醫療……（雖然有謀士、智囊的咨詢，個人的基本知識是少不了的），還要有各種能力：領導能力、團隊工作能力、溝通和表達能力、解決問題的能力、應急的能力、傾聽的能力、説服力、個人魅力、藝術品味、演説和辯論的能力，等等，這些德、智、體、美和能力等，不是拜美國教育所賜嗎（比如辯論、溝通、團隊工作、應急、解決問題等能力就是每個中學生所必修的）？試問在中國中學生學習的課程中，除了爲高考而需要學習、背誦的知識和大量習題（稱爲題海），有沒有像美國或澳州的中學生必須培養的能力呢？
美國或西方的教育，強調個人興趣、強調個人選擇、強調民主、平等、強調多樣化、強調對每個人的特殊潛力的開發、注重對知識的實際運用、尊重人與人之間才能之差異、尊重學生的意見和看法、鼓勵獨立性、創造性和自主思考，而不是讓學生死記硬背，一窩蜂地湧向高考的獨木橋，大學畢業後再直接讀碩士，忽視工作經驗和實際應用能力。
這樣的教育怎麽會是一塌糊塗的呢？誠然，今年初美國出了一個華裔的虎媽，也是屬於將美國的教育說成一塌糊塗的，強調中國式教育的優越性：她無視孩子的自主選擇，用嚴厲的體罰、責駡（言語侮辱）、心靈折磨等方法強制她們學習鋼琴和小提琴，禁止她們參加學校的活動（認爲是浪費時間），結果大女兒是出了成績，也認可母親的一片苦心，小女兒卻幾乎走上叛逆的道路，迫使母親讓步和反思（母親怕她離家出走）並允許她參加她感興趣的網球運動（結果打進校隊）。在美國，家長們讀了虎媽的書，在嚴肅反思美國教育不足的同時，也有人認爲虎媽是幸運的，因爲有用同樣方法教育子女的華裔母親把孩子逼上自殺道路的，或者使孩子們錯失了各種生活、工作能力的培養，使那些在學術上成功的孩子，長大後在生活、工作和社會上並不成功。
周校長的言論激起了網民們極大的反感，他們用“丟人”、“無知”、“悲哀”、“垃圾”、“腦殘”，“是美國的教育一塌糊塗，還是北大校長自己糊塗？”，“說美國教育一塌糊塗是一種卑劣的營銷”，“周其鳳對北大的奴氣戾氣一覽無餘”，“說美國的教育一塌糊塗説明了什麽？”，“鳳哥校長走的是一步險棋”，“美國教育一塌糊塗的背後？”等批判周校長對美國教育的否定。不過也有一位大學副教授出來為周辯護，認爲人們對周的言論斷章取義了。結果網上發表了周這段講話的錄音全文，它是這麽說的：
“現在大家都覺得美國教育好，我們也在向美國學習，什麽哈佛、MIT等。其實美國教育也不是那麽好。它有好的地方。怎麽講？美國的教育對於培養合格的或者說很優秀的美國公民，這是很成功的，因爲美國培養了那麽多的人才，把美國建成一個很霸氣的國家！但是從我們現在是個地球村，在培養世界公民這個角度來講，我認爲美國教育是一塌糊塗，它培養的人，也就是說他們感到驕傲是他們的總統，哪個總統懂得尊重人家？就想欺負人家，就想把它的價值觀強加於人，就想按美國怎麽說就怎麽辦。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説，美國的教育是一塌糊塗。這是我的看法。”
我覺得公佈這個講話的錄音，無疑是對周校長幫了倒忙，因爲周的無知、思維糊塗、概念不清、邏輯混亂在這裡暴露無遺。
按他說，美國教育好或成功是因爲培養了合格、優秀的公民！（這也沒錯，因爲中國教育對學生從小灌輸愛國愛黨愛人民愛…，政治、道德教育一直搞到研究生，大學裏仍然竪著美國幼兒園的兒童都能做到的幾要幾不要的大幅標語，仍然會出葯家鑫這樣的學生。您會說，美國校園裏會出槍擊事件。我要說，如果中國允許人民擁有槍支，中國校園裏的槍擊事件不知會有多少呢）轉眼，“合格公民”經概念偷換變成了“人才”，而“人才”多的結果是“把美國建成一個很霸氣的國家”。這到底是想說合格公民多不好呢，還是人才多不好呢，還是想說美國教育培養的是“霸氣”的人才？邏輯之混亂可見一斑。
去過美國或澳洲學校訪問過的人都知道，美國/澳洲學校裏的絕大多數學生是非常純樸、禮貌、有教養和尊重人的，我很少看到他們中有霸氣的學生。當然校園裏有大學生欺負小學生的現象，這是全世界學校都有的，我知道澳洲（並從閲讀TIME周刊了解到美國的學校也）非常注重解決學校裏的欺負（bullying）問題，怎麽會將學生培養成霸氣的人才呢？考慮到美國和澳洲都是多元文化的國家，不同文化背景的學生族群能夠如此融洽地共處，本身就反映著教育的成功。
周校長馬上又將話題一轉，轉到了地球村和培養世界公民上。不知道中國教育大綱裏有培養世界公民這一條要求，還是哪個國家的教育大綱裏，還是聯合國的科教文組織對各國教育大綱有這條要求，所以美國教育沒能做到，因此是一塌糊塗的了？ 請問周校長，您能擧幾個例子，説明哪個國家的教育在培養世界公民方面比較成功？
另外，我從沒聽到美國人對他們的總統感到驕傲。在民選總統/總理的國家，要是有50%的選民認可總統/總理的工作，那就是高得不得了的比例了，選民總是不滿他們的總統/總理的工作，從沒有歌功頌德的。民主國家總統/總理哪一天不挨批、不挨罵？做死也是應該的，周校長不要吃錯葯啦！至於美國總統能否爲所欲爲，前面已經講過。美國欺負別國，這當然是一貫受片面、不實的教育和受控制的傳媒的影響的啦。美國打擊的一貫是如基地這樣的恐怖組織和對世界有威脅的流氓國家，像伊朗、北朝鮮之類。美軍在伊拉克、阿富汗作了多少好事，周校長是不會知道的了。
中國的教育如要進步，周校長這樣的教育家不可太多！ （2011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