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娜的網戀                                    珂珂
  • 無光的夕陽                                    安妮
  • 冬日隨想                                      橋人
  • 一蓑煙雨話塵緣                                立言
  • 漫話“地溝油”                                傅金枝
  • 媽媽愛唱歌(六)                              李蘊
  • 最紅色的時代(五)                            穆迅
  • 踏莎行  奧克蘭Warkworth鎮                    虎山龍
  • 《蓮》二十八章 滴血認親                       何學威

安娜的網戀          珂珂

小區內的芭蘭花開了,花的清香隨著微風播散到家家戶戶.

每逢這個時刻,我總會覺得花香可以使人們舒緩心情、帶走煩惱,門房窗前的小碟子中也總會應時的放些成熟了的小白花,任住客來取,擺放入家中,這段時間似乎家家戶戶都被花香所環繞著.

可是,瓊姐這兩天卻煩心透了,見人就唉聲嘆氣的訴說著她的兒子和兒媳,沒幾天我們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無不感嘆萬分.

誰不知道她的兒媳安娜是個可人,平時嘴又甜、又有禮貌.結婚後給瓊姐連生了兩個孫子.瓊姐兒子雖然平時工作加班加點的是累了些,陪伴家人的日子少了些,但是賺的錢卻足可以養家,加上兒子一家和瓊姐都住在一個小區裡,遇到問題兩家人隨時有個照應,也算是其樂融融。瓊姐日見兩個可愛的孫子快高長大,兒媳聰敏賢慧,也認為兒子好有福氣。

日子過得真快,孫子們都上了中學,安娜也在家幫一些小型公司記記帳,接一些會計的散活。但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安娜卻在電腦前生了根,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給孩子們去找些補習班和興趣班甚麼的了,只要是她看見了電腦,就像是有一塊強力吸鐵石一樣,將她吸了過去。安娜的先生每天都回家很晚,她就會在網上找樂趣.她在網上和人下過圍棋,因為總是輸,所以不玩了。她在網上和人打過牌,也是輸,所以也不玩了。她也在FB玩‘種菜偷菜’,玩到興致中,家中的任何家務她都看不到了,就連給孩子們做飯都只是應付一餐是一餐。

這次她在網上和人下上了五子棋,她不再是總是輸了,總會在她輸了兩三局之後,贏那麼一次,突然覺得很有成功感。和她對弈的人名叫威廉,平常也是這個時間上網。於是,安娜就開始調整她的生活,所有的家事都在白天做完,但晚飯後的這段時間,她早早的在電腦旁等候威廉的出現。

安娜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之中栽進了網絡的世界中,等待威廉已經成了她的一種生活的習慣。她每次見到威廉在網上就有一種莫名的興奮,一種說不出的依靠,其實他們只是下下棋,並沒有說甚麼別的,可就是有那麼一絲絲快感,一絲絲眷戀。

日子長了,安娜的先生也漸漸的發覺,安娜總是若有期盼的呆呆地坐在電腦旁,長年在外奔波的他也開始有了幾分猜疑,他開始對於安娜更加小心的呵護.儘量減少加班,多在家陪著妻子。可是,他越早回來,安娜的情緒就越不好,無論他想和安娜聊什麼,她都是那麼地不耐煩。

安娜的情緒不好,本來不是針對她先生的,而是威廉已經連續兩個禮拜都沒有上網和她下棋了。她覺得似乎突然空虛了很多,突然沒有了依靠,於是她做了一件讓她一輩子都後悔的事情:她向威廉發出了見面的邀請。她想確認一下她的感覺,她想知道威廉是否也和她一樣,非常掛念對方;她想知道威廉是一位甚麼樣的人,是不是一位可以談心交心的人,一位可以讀懂她的人……,她的心充滿了焦慮與期盼,卻沒有應該有的罪惡感。

安娜的先生眼見妻子近來的反常的舉止越來越過分,原本他認為在網上玩玩下棋無傷大雅,從沒有想過網絡的殺傷力,可以將他們那溫馨的家搞到了天翻地覆。

安娜終於等到了威廉的回覆,約好她在九龍塘的地鐵站見面。不知道是不是安娜的先生有第六感,那天他居然遠遠地跟蹤著妻子。安娜依時來到了相約的地點,她環顧了一周,似乎沒有她所想像的人在等人。她選擇了一個相對少人的角落,低頭裝著翻看手中的雜誌。不一會兒,有一個高挑的頭戴網球帽的人向她走了過去。安娜的先生再也沉不住氣了,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掀開那位先生的網球帽,一把黝黑的長髮正在空中擺動著。他愣住了!安娜也愣住了,那位威廉先生原來是一位長髮飄逸,面容娟好的女性!

安娜怔怔地看著她先生那張發綠的臉,低聲對“威廉"說了一句:“不好意思。"轉身飛快地逃離了,留下他的先生正在愣愣的望著威廉。羞憤難當的她無暇多想,只恨沒有一個地縫鑽進去。

事情發展到了最後,安娜的先生和那位“威廉"小姐走到了一起,而安娜則將兩個孩子留下,默默地搬走了。

人們為什麼容易愛上虛擬的網絡世界中的人,卻可以忽略身邊的人?

其實,身邊的人你總會覺得太現實、太真實、太瞭解,起床是沒有漱洗的殘樣也被你看的真真的;而網絡世界中的人,太理想化和太超現實,總是那麼的完美,最關鍵的是:他/她肯聽您的心。

沈醉在網絡世界的人們,其實不是愛上網絡上的情人,而是墜入了自己編織的幻化的未來世界的理想境界,愛上了自己的不甘寂寞的心。

小區內的芭蘭花悠悠的香氣,依然難以低掩瓊姐憂傷的心情,她仍然逢人便講上網的壞處,但大凡年輕人聽到,都會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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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光的夕陽          安妮

頂著初夏的驕陽,我登上了從威海去青島的長途客車。西曬的位置太陽晃眼,我放下的遮陽的窗簾。

客車微微地顛簸著,宛如置身與一張巨大的搖籃。三晃兩晃,我便被晃得昏昏入睡。

一陣寒冷將我喚醒。哦,空調太強。我起身關閉了頭頂的出風口,但是作用不大。希望獲得我拒之於外的溫暖,我拉開遮陽的窗簾。

窗外是膠東半島田野生機勃勃的大地。一片黃、一片綠、一片黑。黃的是麥子。成熟了的麥穗沉甸甸的,在初夏的微風中頻頻地點頭。綠的是玉米。只有半人高,像一群身著綠裙的窈窕淑女,害羞地擠在一起竊竊私語。黑的是土地。散發著泥土香味的黑土,翹首盼望著孕育一輪新的生命。初夏該播種什麼呢?我迅速在記憶庫裡查詢。四十幾年前,當知青積累的那點農業知識,不知啥時隨歲月一起開遛了。此刻的我,怎麼也想不起麥收後該播種的作物。唉,老了!

猛一抬頭,天邊的驕陽已經被睡夢染成了一輪金黃的月亮。弱弱地、暗暗地、有氣無力地發著光。光線弱得我可以用雙眼直視。低頭看表,時針指向了6,是該夕陽西下的時候。

在顛簸的車中,我想起了新西蘭的夕陽。我開車最怕碰見紅日西沉的時段。墜落中的太陽掛在擋風玻璃前,遮陽板擋不了,太陽鏡不頂事。在耀眼光芒的直射下,眼花繚亂,什麼也看不清。此時駕車如同盲人騎馬,十分的危險。必須放慢速度,謹慎駕駛。因此我在車上時對夕陽有著一種本能的畏懼。而今天,車窗外的夕陽竟然可對視。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車窗外的天空,灰中帶暗暗的紅,如同一張厚厚的天幕。夕陽與我,隔著這張厚重的天幕,我看不清它,它也看不清我。在天幕的那端,夕陽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地下行。每走一步,它的光芒就減少一分。由金黃變成了白黃,由白黃變成了慘白。慘白慘白的圓臉,像病態的西施,一步一搖地走在西行的路上。

是什麼造就成了無光的夕陽?是什麼改編了“最美不過夕陽紅”?還沒有來得及細想,一幅火光沖天的畫面進入了車窗。定睛,是一塊麥田在燃燒。田裡,火光熊熊,天空,黑煙滾滾。旁邊,一片片已經收割完畢的麥田裸露著,等待著一場場烈火中的重生。我將目光遠投,遠處的田野也冒著煙,整個齊魯大地像一片躺倒的煙囪。火和煙解釋了一切。這裡的天空該是灰中帶紅,這裡的夕陽該無光。

是人們不懂燒麥樁的行為會污染空氣嗎?顯然不是。麥樁,是自家的事。如果用其他方式處理,得自家出力、出錢。放一把火“門前雪”就沒有了,簡單、省事,何樂不為?空氣,是公眾的事。治理空氣該國家掏錢,與百姓無關。大氣層,是世界的事,控制地球變暖歸聯合國管,該排在前兩個世界掏“碳排放稅”,與第三世界無關。

此時此刻,涇渭分明。家是家,國是國,世界是世界。

什麼時候可以涇渭不分呢?我不說您也知道。

冬日隨想          橋人

氣溫驟降,晚上感覺幾乎是零度了。奧克蘭整體有點潮,被海包圍,空氣中的水分自然偏多。溫度低下來的時候,甚至有國內南方初冬的意味。我得把另一床被子加上來。

去年的這個時候,發現還是得往暖水袋灌熱水扔在被窩裡增暖。現在故伎重施。當初居里夫人發現她的元素之前,大概也是這樣過冬天的。沒太多的錢買厚衣服,於是宅在家裡,坐進被窩裡想她的研究。居裡,居裡,中譯名原來還有這層意思。

奧克蘭幾乎家家都有壁爐。對於能夠負擔這份開支的人來說,冬天坐在壁爐前,喝點什麼,讀點什麼,肯定是極為愜意的事情——而且絕對是文藝范兒。伊甸區的冬夜,坐車從聖盧克斯路經過,就能聞到壁爐燒的木頭的氣味。幾乎滿條街的空氣裡都有樟木或杉木燃燒散發出的因數。

當然很多人家並不至於冷到不可忍受。空調是現代生活的基本家用電器,可還用不太上。電熱毯其實就好了。不過如果是個對科技持謹慎態度的人,可能會認為電熱毯有輻射,像很多人對微波爐的態度那樣,因此也拒絕使用了。

如此看來,往被子裡扔暖水袋還是不錯的選擇呢。

向陽的屋子當然是首選。奧克蘭冬天的陽光仍非常充裕。只要有陽光,就不會冷。房子設計時,最好把臥室之類的部分設計到北面,或西北東北角。因為南半球如奧克蘭的緯度,太陽大抵在北邊。若參照中國傳統建築學“坐北朝南”的規矩,在這兒得修正為“坐南朝北”。

我在這個坐東朝西的屋子裡住了一年多。臥室在東南角——要在中國,該是多好的位置啊——一到冬天溫度比客廳(西北角)要低上好幾度。但恰恰是這微不足道的幾度的差別,由客廳走回臥室,或由臥室走向客廳,我覺得自己簡直在穿越自然帶。

碰到晴朗的冬天,我喜歡搬把椅子坐在太陽底下看書。三五分鐘就有效果了,脖子暖洋洋的自不必說,腳也跟著暖和了。陽光真是個好東西,要是人也能有選擇地進行些光合作用就好了,該省多少事啊。

說是有人問晚年的蕭伯納長壽的秘訣。他自己似乎也不太清楚,但他提到了很多堅持做的事情,比如散步、游泳,其中有一項就是日光浴。他在自己山頂的屋子裡開了個天窗,晴天時坐在屋子裡邊工作邊能曬到好長時間的太陽。

面對潮寒,或許很多人並不像蕭伯納先生那樣儒雅悠閒。至少很少有人在山頂好位置有個可以自由開天窗的房子吧。可大家總能找到一些自己的適應方式。比方喝點酒呢,而且是帶度數的那種。世界上高寒的地區未必都喝烈酒,但喝烈酒的地區大都高寒。喝酒或許最初是基於禦寒考慮的。

在中國的南方,特別是還未南到北回歸線的地區,冬天實際上比北方更難敖些。它是潮潮的寒冷,似乎可以侵透褲管,滲入骨子裡去。家無暖氣,空調未盛行時,只能生煤爐子取暖。這樣的地方發展出了辣食文化,甚至連湯肴中也恨不得加些辣椒粉進去。我疑心這種生活方式與禦寒防潮很相關。

冬天的希臘也是比較冷的。早期的犬儒主義者為了訓練自己,夏天赤腳走在滾燙的沙灘上,冬天赤腳走在冷冰冰的石板路上。這一套大約被後來的苦修主義仿照了去,從軀體鍛煉的意義上去禦寒。這是我迄今所知的最奇特的禦寒方式了。

這種方式實際上在中國也存在。北京北郊的鳳凰嶺上就有些山洞,保存完好處能看到古代修行人盤踞的痕跡。冬天是格外寒冷的。西安南郊的終南山上,聽說今天仍有許多隱士,住在簡陋的茅廬裡。我曾在冬天爬過其中一座山,也是格外寒冷的。

冬寒之事,大抵都是有辦法去抵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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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煙雨話塵緣          立言

塵緣萬端,一言道盡:“也無風雨也無晴”。

一生嗜書,不敢言萬也有千數,我一直是“蘇粉”。

最早愛的是東坡的文字,汪洋恣肆,豪放雄奇:“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為千古名句,自有其“一洗萬古凡馬空”的氣勢與胸襟。東坡于後世文人如奇峰如大海,其詩、詞、文、書、畫乃至佛禪、金石、農桑、水利、醫藥、美食等等都自成一家。當今世人傾平生之力能稍及其一,即稱“XX家”,自難望其項背。而況文字只是東坡的皮毛。

人到中年,越來越服膺與東坡的曠達磊落。

詩聖杜甫有名句:文章憎命達,仿佛是文人頭頂的魔咒。一代文豪的東坡平生困頓,時逢北宋嘉元年間的新舊黨爭,無論是王安石還是司馬光都看他是異己,因而屢遭貶斥:烏台詩案,黨錮之禍……但他的生命偏就在這困頓挫跌中閃耀出絕世的華彩——

最低的官職他做過湖北的黃州團練副使,相當於今天的“民間自衛隊隊副”,根本是個“不入流”。官俸無幾,他帶領一家人築草屋,開荒地,“東坡居士”由此得名。大隱隱於市,一向體恤民情的“蘇隊副”發現了黃州的豬肉價廉物美,於是成為他一生的摯愛,成就了千古名肴東坡肉:“淨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熟時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黃州豬肉頌”無異於東坡肉的烹製秘訣,流傳千年,但在人們津津樂道享用佳餚時,又有幾人能品出東坡的耿介放達與率真呢?

最遠的任職他到過海南儋州。那句膾炙人口的“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就是出自這個時期。要知道那時的天涯海角還遠遠不是旅遊勝地,蠻瘴荒僻,犯重罪的死囚才流放到那裡。東坡的另一首“定風波 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沒有“莫聽穿林打葉聲”聞名,但讀來同樣令人為之動容,尤其是下半闕:“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東坡的好友王鞏(字定國),因烏台詩案受他的牽累流放嶺南,放歸後與他相聚,與王生死不棄相攜北歸的侍妾寓娘為他勸酒,面對東坡關於嶺南的詢問,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得他大贊,遂填詞與贈,誰料得晚年被貶儋州,這句話竟成為他的自況……而東坡更不曾料到的是,千年之後,華人大舉移民海外,這句“此心安處是吾鄉”化解了多少鄉愁,多少糾結的怨恨惆悵。

黃州豬肉、嶺南荔枝、一肚皮的不合時宜、九死南荒都化作了一蓑煙雨,東坡臨終時說:“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敬他愛他妒他恨他陷害他的,他都放下了,不然,何來“也無風雨也無晴”呢?後人改“無晴”為“無情”,實在是以蠡測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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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話“地溝油”          傅金枝

地溝油確實讓人噁心。

不過仔細考究起來,這地溝油可是個“新生事物”,只有在一個奇特的年代,在一個奇特的人文環境中,才能產生出如此奇特的“新生事物”來。

奇特就奇特在這油怎麼都流到地溝裡去了?又怎麼流到人們的飯桌上來了?

說奇特,道奇特,這奇特的事可是多了去了。並且這奇特的事早在多少多少年之前就連綿不斷的發生了,並且時間越早,這奇特的事越多,就越奇特得邪乎,越讓人匪夷所思。咱還是圍繞著這地溝油說起,免得跑了題。

大約50多年之前,筆者還是一個中學生。那時借著反右的東風,全國農村跑步進入了共產主義社會,成立了人民公社。於是這奇特的事就接連不斷的發生了。首先說這土地,還是這塊土地,還是這麼個種法,一入公社,這糧食就由原來每畝幾百斤一下子增加到幾千斤,幾萬斤,糧食多得不光吃不了了,還沒處盛了。

這“富”也有“富”的“難處”,這麼多的糧食可怎麼辦呢?還是偉大領袖毛主席招數比別人高:糧食多了沒關係,以後這地只種三分之一,三分之一空著,三分之一種果樹…….

當時這地果真能打幾千斤、幾萬斤糧食嗎?現在人們都知道了,那不過是個天大的謊言。難道當年的人們都不知道實情麼?也非也!事實上,當時農村的人,以及從農村長大的人,除非白癡,誰都知道實情,只是不敢說破罷了。要說破了有什麼後果?後果就是說你攻擊三面紅旗,然後給你戴上個右派分子的帽子,你和你的家人就倒了大黴了。

那偉大領袖毛主席不明白實情嗎?你想想他老人家是何等聰明之人,並且從小種地,17歲才到省城讀書,以後革命也從未脫離農民,一畝地能打多少斤糧食他還不清楚嗎?只是他老人家剛剛抓了數十萬個右派,還把黨內“犯右傾”錯誤的周恩來、鄧子恢整了個灰頭灰臉。一句話,他自己整出來的謊言,那就縮不回去了。一個時期以來,黨內誰都犯錯誤,就是他老人家是神,不會犯錯誤。他老人家一言九鼎,金口玉言,說是鹿就是鹿,說是馬就是馬了。於是,就是這樣一個低劣得連傻子都不相信的謊言,在全國硬是撐了十幾年、二十年,沒有人敢捅破。

如此荒唐的事就這樣出現了。可全國人民卻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於是餓死人的事發生了。到底餓死多少人,到現在也沒弄清楚,或者說是不想弄清楚。不過說餓得人們肚皮貼著脊樑骨,兩眼發黑那可是一點也沒有誇張。可畝產萬斤的大豐收與餓死人的現實怎麼能夠給人一個合理的解釋?這事就更難不倒他老人家了,讓老天爺來抵罪就是了。老天爺興四時助農耕,興雲布雨,到頭來還要代人受過,並且是毫無怨言,真是太善良了。

後來有了劉少奇的整頓,情況才有了好轉。所謂好轉,也只是餓死人的事基本上沒有了。可劉少奇的權力畢竟有限,待他老人家喘過氣來,更為奇特,更為荒唐的“文革”時代到來了,劉少奇也為此丟了小命。於是人們還必須接著受窮,這窮日子一直延續到“文革”以後。屈指數算來,前後足足三十年的時間。

那時的食油寶貴的要命,每人每月才有半斤油的供應。每次吃完飯,都用開水把碗底沖一沖喝進肚子去,捨不得有半滴油被刷鍋水洗掉,哪裡還有油流到地溝裡去,更談不到什麼“地溝油”了。

這“地溝油”產生的條件之一是必須有它的物質基礎。這物質基礎便是這“油”必須足夠多,多得人們吃都吃不了,經過刷鍋水流進地溝,之後被人從地溝撈起來,再經過煉製,流到市場上。

這“地溝油”產生的條件之二是必須有它生存的人文環境。這人文環境便是對權力沒有形成有效的監督、制約機制。因此各級權力機構,不僅不能對大量私有經濟和商品實行有效的管理,反而官商勾結,製造出大量有毒有害商品,流入市場,坑害人民。

這兩個條件都起源於改革開放。因為改革開放,才有了蓬勃發展的私有經濟,才有了如此豐富的商品充斥市場,才有了如此多的糧食、食用油,讓人們吃不了又流入地溝。可經濟的改革並未帶來相應的政治體制變革,對權力沒有形成有效的約束、制衡的機制,也不受到有效的監督。正是不受約束的權力與不法奸商聯姻,才誕生了“地溝油”這個怪胎。

不過比較起來,挨餓的滋味比起地溝油來更加讓人不可忍受。如果回到上世紀的50年代末60年代初,如果市場上有地溝油出售,並且不要票,人們不打破腦袋爭著搶購才怪。

筆者並非就是賤骨頭一個,在此大唱地溝油的讚歌。其實我也知道地溝油味道不怎麼好,並且地溝油裡面有一種黃麴黴素,是一種致癌物質。尤其是製造、銷售地溝油的這種行為,惡劣得讓人無法忍受。可是觀音土更不好吃,餓死人的事也更加讓人無法忍受。製造地溝油的行為是犯罪,而製造大面積饑荒的行為也是犯罪,並且是更大的犯罪。

現在人們都在聲討地溝油,筆者幹嘛非要倒騰當年“大躍進”、“文革”那堆爛帳?這原因就是有人要借著地溝油的事,要回到當年“火紅的年代”去。作為過來人,筆者對這種主張大不認同,“政治強人”的路線實在走不得。“絕對權威”,很少有什麼好東西:阿爾巴尼亞的霍查,羅馬尼亞的齊奧塞斯庫,非洲的阿明,剛剛死去的卡紮菲,中國的東鄰金家父子……這些人所處時代不同,地域有別,作惡的方式也大不一樣。可無道、殘忍卻是他們共同的本性。他們只考慮個人和家族的利益,不惜犧牲全國甚至全世界人民的利益的本質是一樣的。

改革的路再難,也必須堅定地走下去。經濟放開了,經濟發展了,這是好事;但這還不夠,還必須把“權力”捉住,放到“籠子”裡,放到人們的眼皮底下!

2012年6月20日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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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愛唱歌           李蘊

(六)

在以後的漫長時光裡,我再也沒有離開媽媽。可是因為工作太忙,我不可能承擔起服侍媽媽的重任,再說我天生也不會做家務。這時“文革”結束了,各家可以顧人了,我開始為媽媽找阿姨,這一找就是十幾年。媽媽也不願讓我為她影響工作,只要我總能出現在她面前就行。

那一陣媽媽情緒很好。晚上吃完飯我給媽媽倒洗腳水,然後打開電視。那幾天正在播一個關於延安的連續劇,媽媽一集不拉地看。電視劇的主題歌恰恰就是《延安頌》。每當歌聲響起,媽媽就跟著一起唱,直到最後一句唱完,直到最後一個鏡頭消失。經常是我把電視閉了,媽媽還在唱。那天看到媽媽興致很高,我試探地問起箱子裡那張像片的事,我問那個男人是誰?旁邊那兩行字是什麼意思?媽媽知道我看到那張像片了,顯得有些慌亂。

媽媽終於對我講了,那天她剛過七十五歲。她講到了和E君的相戀,講到了延河邊的散步,講到了老大姐的勸阻,也講到了被開除八路軍軍籍的過程。媽媽敘述的語氣是慚愧的,羞澀的。我看出她內心非常矛盾。一方面她仍然深深思念著E君,一方面她的確認為自己在延安是犯了不該談戀愛的錯誤,尤其不該和E君談戀愛。

我輕輕說,媽媽你愛E君E君愛你這沒有錯。

媽媽說既然組織不同意我就不應該鬧。

我說愛誰不愛誰為什麼要組織同意呢?

媽媽說我們共產黨員從來是把組織當作生命的。

我笑著說媽媽你現在已經不是黨員了。

媽媽說我一定能恢復黨籍的,我已經打了好幾份報告。

我無語。要求重新入黨,這是媽媽的權力和自由。

從這以後,我知道了媽媽心底藏得最深的故事。她和E君的戀情深深感動著我。我同情媽媽的遭遇,為她終生所受的傷害和病痛而痛心疾首。

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差,可她精神狀態還好。不但很少發作,而且和鄰里、單位的人也處得不錯。我慢慢觀察,只要不刺激她,她是不會鬧的。但她還是離不開安眠藥,我不把藥放到她手心她是絕不睡的。這讓我很惱火,因為這樣吃藥等於慢性自殺。

我上網,查醫藥書,始終找不到能讓媽媽少吃藥的辦法。她吃藥太多不但經常出現幻覺,而且敏感,多疑。有一次我看到她的大米舊了,便給她換上新的,半夜她突然打來電話,說我偷她大米了。電話把丈夫和女兒都驚醒了,女兒發牢騷說姥姥怎麼不管天黑天亮就打電話。還有一次家裡來了客人我向媽媽借了一個鋼絲床,半夜媽媽又打電話命令我把床必須馬上給她送回去。我穿上衣服頂著月亮打車送床,給生氣的媽媽蓋好被子,輕輕哄著她睡去了。

這樣的事不知發生了多少,每次家人埋怨我總是一句話:她是病人,她是病人。對於病人還有什麼可說呢?我無法向大家解釋也什麼都解釋不清。

大夫給媽媽開的藥越來越多,而且藥和藥自相矛盾。吃了心臟的影響胃,吃了胃的影響肝。吃這個不能吃那個,那個不吃這個吃了一樣犯病。看著媽媽桌上站著一排排藥我真是一籌莫展。於是我仔細研究每種藥的說明書,嚴格掌握媽媽吃各種藥的時間,我想盡辦法減輕媽媽的痛苦,能減輕點就減輕點。

最難的是媽媽住院,幾乎每個月我都要送她去住一次院。其實媽媽很怕住院,她的血管已經很難進針可吊瓶從來就沒停過。有時剛住了幾天她不耐煩了半夜跑到院子裡大喊大叫,無論阿姨護士誰也拉不住。於是不管是黑天白天我經常被醫院的電話叫過去處理媽媽的事,只要我往媽媽身邊一站,她很快就安靜了。

有的時候我真的被媽媽折騰得煩了,我在心裡叫著,爸爸呀爸爸,你離婚拍拍屁股走人了把媽媽甩給了我,你知道我受多少罪嗎?可一看到媽媽身體好一些安靜下來時我又心軟了,我們又說又笑,所有的折騰都丟在了腦後。

媽媽高興起來像個孩子。她說話幽默反映極快,常把周圍的人逗得哈哈笑。不論是剪頭髮的小姐還是做按摩的師傅都喜歡媽媽光臨。只要媽媽一走進小賣部理髮店,屋裡頓時一片歡騰。我以前只知道媽媽愛唱歌不知道她竟這麼風趣,她如果沒有病該多好呀!

從那次以後,媽媽從來不提E君的事,可能她永遠認為那是自己一生做的一件錯事。直到她去世後我在收拾她的遺物時也再沒有發現E君的那張照片。媽媽平時倒經常提起爸爸,她說爸爸其實是最好的人。最叫我難辦的是她想弟弟快想瘋了,天天催我給弟弟寫信。可是我無法說服遠在南方的弟弟,他和媽媽幾十年沒見了已經非常陌生。我也沒有權力強迫他來見媽媽,作為一個成年人他有他的選擇。

後來我發現媽媽一到外面見到人就誇我,說我是電視臺的高級記者,說我做了十年的省政協委員,說我得了多少多少國家獎,說我現在在哪個知名人士那做事……這些話她都快背下來了。我奇怪媽媽為什麼老向別人說這些呢?仔細觀察發現其實媽媽內心非常自卑。單位裡她資格最老工資最低,入黨最早房子最小。媽媽的單位是省文聯,別人都是作家戲劇家,她那麼早的“當紅演員”現在只是個老病號。於是我安慰媽媽說,別看你現在沒成就是因為你身體不好,你看你至今歌聲不老。你看你拿來歌譜就能唱詞,這個本事我還是跟你學的呢。我甚至說別看你女兒有能耐若不是你剖腹生我我還不知道在哪呢。幾句話說得媽媽哈哈笑。

1992年春節,父親在北京突然病逝。我沒敢告訴媽媽,將她交待給阿姨帶著女兒進京奔喪。繼母很傷心,她和爸爸共同生活了十幾年從來沒紅過臉還生下一個妹妹。“文革”中她陪爸爸一起下鄉喂豬種菜。沒有她爸爸很難活下去的,為此我永遠感謝她。

後來媽媽在報紙上看到了爸爸的“訃告”。我非常緊張,後悔自己忽略了報紙。媽媽還好,她只是叨咕說爸爸是好人,再就什麼都不說了。

沒想到五年後,弟弟在深圳突然心臟病發作也去世了。這對於日夜想念兒子的媽媽無疑是要命的事,我只好嚴守一切資訊通道,我只能一直瞞到底。

媽媽沒有意識到她身邊真的只有我一個親人了。我不能讓她感到孤獨,她只要提出任何要求我都儘量去做。在她過完八十歲生日後她說她還是喜歡北京,她希望晚年能在北京多呆些日子。我馬上同意了正好北京我也有個家,說走就走。

記得那天在機場媽媽興奮得手舞足蹈。她雖然老了但眼睛還是大大的,細細的眉毛依然舒展在兩邊。她的皮膚永遠這般潔白細膩,一頭銀髮更增添幾分姿色。她永遠帶著她年輕時在午台作演員的氣質,說話使勁時愛用手習慣地往前一點,有點像首長,令我忍俊不禁。她的腰一點都不彎,只是那條摔傷的腿留下後遺症平時不得不拄根拐杖。此時她坐在輪椅上昂著頭挺著胸新奇地看著周圍的人。

北京,這是媽媽生我的地方。媽媽告訴我當年的王府井是什麼樣,告訴我當年我上的幼稚園的地址,告訴我她工作過的電影局……她就是不提八寶山。還要不要帶媽媽去尋找E君的墓呢?我腦子裡閃了一下。精神脆弱的媽媽經不住任何刺激的,我放棄了這個念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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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紅色的時代(五)                   穆迅

.南下串聯(上)

毛澤東在天安門接見紅衛兵,等於向全國發出了一條明確的資訊,即學習紅衛兵,自己解放自己,拋開黨委,跟著我大鬧“文化大革命”。

到這時,多吃了幾碗飯的成年人才明白“國際歌”的含義當下也用得著。擺在眼前的圖章不拿白不拿,反正黨委都成了“牛鬼蛇神”窩,群眾是真正的英雄,幹嘛還“奴隸”樣地讓人撥了來撥了去?

一時間,五花八門的“紅衛兵”組織雨後春筍似地瘋長起來。“北京師範大學”率先成立了“首都紅衛兵第一司令部”,頭頭是譚厚蘭。有些紅衛兵覺得“一司”太激進,於是成立了較為“理性”的“二司”——“首都紅衛兵第二司令部”,頭頭是“北京航空學院”紅旗紅衛兵的韓愛晶。而與其相對出位的“北京地質學院”紅衛兵因“打砸搶”聞名,隨即成立了“首都紅衛兵第三司令部”,頭頭是朱成昭。後因其名聲不佳,換成王大賓。清華的蒯大富和北大的聶元梓不知因手腳慢了,還是不肖於與無名之輩為伍,沒有加入這三個司令部,獨立在外。於是北京有了紅遍全國的“五大學生領袖”:清華的蒯大富、北大的聶元梓、北師大的譚厚蘭、北航的韓愛晶、地質學院的王大賓。

我參加的戲劇學院“紅旗紅衛兵”先以舞美系同學為主,與北航的“二司”趣味相投,便投奔他們的麾下。

戲劇學院的“紅旗紅衛兵”當時還是無名小卒之類,加入“二司”無非想拉大旗作虎皮去嚇唬嚇唬別人。人家“二司”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裡,有什麼活動也不通知我們。唯一一次的活動就是組織“二司”紅衛兵成員南下串聯。

我們派出了兩名成員:我和蔡龍西。臨行前所有南下串聯紅衛兵彙集在“北京工人體育場”開誓師大會。

那天中午“工人體育場”人頭攢動,不僅觀眾席擠滿了人,諾大的足球場也人滿為患。我們坐在足球場的草地上,正面對主席臺。

忽然全場群情激奮,歡呼雷動。向主席臺望去,原來周恩來總理和陳毅副總理出現在那裡。這是個意外驚喜,開會前並未通知有中央首長出席,想不到竟是總理來了。

總理向沸騰的人海揮揮手,然後兩臂向下一擺。動作不大,卻有著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應,十萬紅衛兵立即安靜下來。

“同志們!紅衛兵小將們!”總理開始講話,他的語調平穩,吐字乾淨,每一個字都能傳到體育場的各個角落。這是我一生中聽到的最偉大的講演,沒有華麗的詞藻,沒有誘人發笑的噱頭,沒有蠱惑人心的渲染,沒有賣弄深奧的忽悠。通篇平鋪直敘,主題明瞭,層次分明,結構嚴謹,沒有多餘的題外話,甚至廢字都少有。當他演說結束,一篇完整的文章便清晰地刻印在我的腦子裡,至今我仍能記住他講話的主要內容—-紅衛兵南下串聯主要宗旨就是“你們是宣傳隊、學習隊、工作隊”這也是我們南下的任務內容。

誓師大會最後由總理親自授旗,三面井岡山紅軍式樣的紅衛兵旗幟代表三個不同方向的南下串聯隊。我們是第三串聯隊,路線是西南的四川、貴州。

由於我們南下時間早,又是國務院安排的,屬於“貴族”紅衛兵,坐的是臥鋪車廂,不像後來的紅衛兵沙丁魚罐頭似地連行李架上都塞滿了人。

從北京到成都一路舒舒服服,早晨還到餐車吃了頓湯麵。我的對面是一位阿姨。一碗紅油油的面,她吃得很香。我不禁效法從辣椒罐裡小心地滴了幾滴紅油在我的麵湯裡,湯還是白白的。我喝了一口,啊——!辣得我張大嘴倒抽冷氣,耳朵根都生痛。再看看對面的紅油面,奇了,她怎麼就那麼享受呢?

到了成都才明白,四川人就像辣椒一樣不好對付。

表面上,一到火車站,月臺上已排滿了戴紅領巾穿白襯衫、藍裙褲的小學生,個個手揮鮮花,甜聲呼喚“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好熟悉啊!我們這不成了西哈努克嗎?

南下串聯隊下榻四川理工學院,一連幾天無人睬理,省委書記也沒見我們。四川的天陰陰的,四川的太陽也躲著我們不露臉,天天對著宿舍樓濕漉漉,水淋淋,長滿綠苔的樓道,無所事事。呆慣了乾燥的北方我們,心裡像樓道的牆壁,也長滿了毛。

不知為什麼,我們曾拜訪過一所中學。學校的規模較大,有標準體育場,四百米環形跑道。不過那天,可不像陽光體育場,活脫是個集中營。烏雲下,一隊隊“罪犯”,不,實實在在的“牛鬼蛇神”沿著操場跑道遊蕩,從年齡上看,應當是教師或員工。但個個衣衫襤褸,形同乞丐,污穢的破衣下露出青紫塊的浮腫酮體。頭大如鼓,蓬頭垢面,眼圈烏黑,眼白充血,皺紋間全是暗紅的條條血印。當他們走過你的面前,鬼魂似的睜大圓眼無神地定定看著你,心裡不禁一陣緊縮,那是經過怎樣的毆打才能成這個樣子?這哪裡是體育場,簡直是地獄!

到現在我還不明白,給我們看這個用意何在?

四川的武鬥在全國是有名的。當我回到北京後,同學中有“散兵游勇”串聯到四川的。重慶武鬥不久,他倉皇逃回北京,驚魂未定地向我們敘述了他死裡逃生的經歷。他在重慶支持造反派(從北京出來的紅衛兵大都如此),遭到保守的“產業軍”追殺。同去串聯的幾個學生夥伴和他沿著嘉陵江岸逃跑,幸好武鬥剛開始,沒有槍炮。產業軍是提著軍刀追趕。算他命大,跑得快。可後面的一位學生慘了,被產業軍追上,一刀劈下,半個肩斜著被砍下,當場死亡。他說:“我看見他倒下,渾身不知哪兒來得勁,跑得比兔子還快……”說著,他的眼睛裡仍回閃著驚恐的目光,渾身顫抖著。

成都是呆不下去了,南下串聯隊的頭頭決定,繼續南下向貴州進發。走時省委仍保持禮貌的態度,小學生們又夾道歡送我們。對著敞開的車廂窗門,手持鮮花的小姑娘們紅著眼圈仰頭依依不捨地和我們道別:“北京來的大哥哥、大姐姐們,回到北京一定代我們向毛主席問好!”

(待續)                         2012/6/24 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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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新西蘭Warkworth鎮         虎山龍

(詞林正韻第四部)

雅鎮清幽,溪池鴨趣,憑闌賞景悠閑處。

最驚曲徑有芳名,傾情捐助碑中悟。

街語絲絲,花香鳥樹。茶樓笑影摧人慕。

咖啡慢品說深追,依山傍水留人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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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第二十八章   滴血認親        何學威

2、一箭雙雕

剛好此時妙仁吩咐道:“王珩去給我沏杯熱茶來。”王珩應道:“是,老爺。”

王珩出去後,窗戶外一陣響動,妙仁走至窗戶旁,看見城南方向的天空一片紅光,心中疑惑道:“怎麼天空一片紅光?”他俯身視窗,突然飛來一支暗箭,只聽他“啊呀!”一聲倒地,然後喊道:“有刺客!”王珩與家丁聞聲趕來,他趕緊放下手中茶杯,跪下扶住妙仁,一邊察看傷口,一邊喊道:“還不快去追刺客!”家丁應道:“是!”

王珩掏出身上的一小瓶道:“這是府中常備的金瘡藥,我給老爺敷上。”妙仁看著跑出去的家丁道:“追什麼?早跑啦!”王珩附和道:“倒也是。”

王珩趁其不備,一邊敷藥,一邊又拿出一空瓶擠了幾滴血進去,動作神速地藏進衣袖內。

妙仁擔憂道:“只怕是同城的仇家尋到王城來了。”王珩道:“還好,只是一點皮肉傷,您看箭還在房柱上。”

妙仁抬頭一看,一支箭穩穩當當插在房柱上。

妙仁道:“方才窗外一片紅光,倒真應了血光之災。”王珩道:“聽說是城南一煙花鞭炮廠爆炸失火,將南邊一段宮牆炸塌,死了三人,大火已經撲滅。”妙仁道:“真是禍不單行,啊喲!”王珩道:“此藥治療箭傷有奇效,我再給您包紮好傷口,早些歇息吧。”

王珩仔細為妙仁包紮手臂上的傷口。

次日,碧姬在王宮水榭早早等候妙仁到來。

妙仁晚了一步到達,於是抱歉道:“碧妃娘娘,妙仁來遲了。”碧妃關切問道:“為何有些疲憊之態?”妙仁道:“昨夜在寢室,有人企圖刺殺本王,所幸只有手臂受了一點傷。”碧姬起身道:“待我看看,傷勢如何?”妙仁忙道:“不礙事,一點皮肉傷。”

碧姬故意道:“莫非是陶寅家的人追到王城來了?”妙仁道:“現在也不得而知。”碧姬道:“此乃樹欲靜而風不止,你想有所作為,就有人反對你。除非你什麼都不作,可又不甘心如此。”

妙仁道:“我還是擔心妙梁,仇家第一個會找他。”碧姬道:“說起妙梁,還真難擔重任,枉為太子,太隨性而行了。”妙仁卻道:“妙梁畢竟年輕,缺少歷練。”

碧姬道:“我們妙權卻人小志氣大,大王還誇他有帝王之才。”妙仁道:“是嗎?真是王室之幸。”碧姬道:“我還有件大事未辦。”妙仁問道:“什麼大事?”碧姬道:“今日,臣妾要當面驗明,讓你親眼看見妙權的的確確是你親生兒子。”

妙仁再度陷於迷惑之中,問道:“妙權真是我的兒子?”碧姬道:“我要讓你堅信不移,你才知道該怎麼辦。”妙仁問道:“碧姬,妳如何讓我相信?”碧姬道:“我安排了立即去城西道觀,滴血認親。”妙仁重複一句:“滴血認親!”碧姬道:“讓您親眼認定你的兒子,未來的太子和國王。”妙仁也真想弄清真相,於是道:“好,那我先行一步。”碧姬道:“我隨後就到。”

一輛宮車停在西城道觀旁,碧姬面罩嚴實帶著妙權在桃葉陪同下,走下車來。道觀內,成師公正在做法事,銅盆中注滿一盆清水。碧妃牽著妙權進來,妙仁已在觀看。

妙權很有禮貌地說:“妙權給七王叔請安。”妙仁高興誇道:“妙權這孩子真有禮性。”碧姬道:“妙權,今日為娘帶你來成師父這裏挑疳積,七王叔不放心,特意陪著來看看,不怕,一會就好。”

成師公手拿一根鋒利的竹簽道:“請王子將手伸出來。”妙權說:“妙權不怕。”碧姬鼓勵道:“妙權真懂事。”

成師公將竹簽輕輕挑進妙權手指尖,一滴血冒出來。

疼痛使妙權忍不住說:“我不,我怕。”

碧妃和桃葉按住妙權。

碧姬道:“妙權,好孩子,不怕。”

成師公裝腔作勢、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衣袖內暗藏的瓶中倒出了一滴血。銅盆清水中,滴下一滴鮮紅的血。

碧姬吩咐道:“桃葉,妳先帶妙權王子去宮車上等候。”

桃葉帶走妙權。

成師公對妙仁道:“請大人將手臂伸出來。”

成師公用竹簽刺入妙仁手臂,一滴鮮紅的血滴落下來。銅盆清水中,落入第二滴鮮紅的血。

成師公道:“好啦,好啦。”

成師公口中念念有詞,眼看兩滴血在水中游來蕩去,相互牽引,慢慢靠近,最終融到了一塊。妙仁露出一雙驚愕的眼,繼而望著碧姬。

成師公喊道:“成啦,成啦。”碧姬欣喜道:“七王爺,成啦。”妙仁道:“多謝成師傅。”成師公知趣道:“恭賀大人。”

妙仁興奮異常,摸出大塊銀錠塞給成師公。

成師公道:“多謝大人。”妙仁眼望碧姬,一種從未有過的親近感油然而生,那是血肉相連一家親的感受。

他道“我今日要在王城最好的酒樓請碧妃娘娘和妙權王子。”碧姬笑道:“何必破費,走吧,妙權還在車上等著。”

妙仁和碧姬高高興興離開道觀,一起回到碧妃花廳。

碧妃趁著妙仁高興,特意要他在妙梁心結上能釋懷面對,於是道:“七王爺,妙梁的事情你不必總記掛心上,看得出來,大王還是疼愛妙梁的,這麼大的禍闖下來,他對妙梁依然很寬容,只是恨鐵不成鋼。”妙仁道:“王兄要我輔助他。促其早日成才。”

碧姬卻道:“你現在倒是要關心你的兒子妙權,給他安排一個好的前程,也算你我沒有白好一場。”妙仁道:“碧妃娘娘,我不會辜負妳的情意。”碧姬道:“你知在宮中討日子有多難啊。”

妙仁道:“在宮中,我會暗中處處護著娘娘和妙權的。”碧妃道:“我也自然處處護著你。”妙仁想想妙權,心滿意足道:“我有娘娘看承,今生足矣。”碧姬道:“你要負我,就真沒良心。”妙仁道:“決不負心!”碧姬道:“不自首啦?”妙仁居然道:“已在娘娘面前自首,能不心安?”碧姬如釋重負道:“真會安人心。”

善財還被關在同城大牢中,兩個王宮衛士在牢門外看守,有人送來不少好吃好喝的酒菜,衛士道:“放下。”

善財卻道:“你們不用假惺惺地待我,我出去,照樣要殺了太子,我要他償還血債!”

兩個衛士就當沒聽見,照舊將送來的食物遞進牢房內。

那日善財道:“你們兩位軍爺成天守著我辛苦啦,來陪著喝一點。”一個衛士道:“不必啦,老哥,你來喝點。”另外一名衛士道:“這位公子還坐什麼牢,太子這麼看得起你,發句話,出去算啦!”衛士附和道:“可不是嗎。”

衛士邊說邊往裏走,兩名衛士一起低頭找吃喝時,善財將其腦袋猛一撞擊,兩人一時撞暈跌倒,善財迅速換上衛士服裝,端起食物盤子就往外走。

善財一邊嘟囔道:“不吃拉倒,去款待牢卒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