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又回到2010年: 預算和大選

洪丕柱

5月3日晚上,財長莫里森向國會提交了擺明是為了一星期後將要宣布的大選而做準備的2016-17財政年度的預算案。接下來幾天,國會每天進行辯論。到5日晚上,反對黨領袖蕭登做了對政府預算案的回應並提出了工黨的可替代的預算案。到此,本屆國會會議已經結束,人們已在等待總理星期天拜訪總督考斯葛羅要求解散兩院在7月2日舉行大選了(在寫完本文前,藤博總理剛正式宣布這一消息)。
在電視播放的國會辯論中,我意外地看到一個鏡頭:坐在反對黨後排的前吉拉德政府第二把手,副總理兼財政部長,來自昆州的斯旺。在艾博德領導聯盟黨以壓倒優勢贏了2013年9月的大選後,斯旺雖保住了席位,卻坐到反對黨的後排。之後幾年裡電視鏡頭從來沒有照到過他。怎麼記者突然對他感興趣起來了?鏡頭上斯旺微笑著對議長說:“我沒有說粗話(swear words)”。應該是從來不發言的他說了甚麼話,讓高高坐在上面的議長聽到了,才警告他的吧。議長的耳朵這麼好,竟能聽到坐在很遠後排的他在位子上說了麼話,不是站起來的公開發言(有麥),而是一句私自說的粗話。我很感興趣。第二天看了一些經濟學家對莫里森預算的深度分析,才發現原來這個預算有好些數據和同樣是大選年的2010年工黨政府財長斯旺向國會提交的預算案不謀而合,比如財政支出佔GDP的百分比都是26.2%,宛如讓我們回到了2010年,兩個政府並無不同!我們都知道支出佔GDP的百分比越小,財政收入佔GDP百分比越大,赤字就越小,經濟就越健康。二十多年前工黨的基廷當財長時,支出佔GDP的22.9%,當時的經濟規模要小得多。可見現在自由黨的莫里森做得連基廷都遠遠不如。
斯旺一定記得三年後工黨敗選時該百分比已降為25.6%,聯盟黨在艾博德時一度將它降至24.1%,但今天莫里森又將它重新提到26.2%!可以猜想在聽莫里森的預算案時,斯旺一定是輕聲詛咒了一聲。2010年6月吉拉德從在位的總理陸克文手中奪過總理寶座,不久後宣布大選:2015年9月中旬藤博從在位的總理艾博德手中奪過總理寶座,不到八個月後宣布大選。歷史似乎又在重複著2010年。
藤博說預算案是一個經濟計劃(economic plan)而非幾項措施而已,使澳洲能在全球經濟困難中繼續前進並使稅務系統有可持續性,能創造工作職位和經濟發展。但工黨攻擊說預算案在大選前夜推出,向某些選民撒錢(splash cash) ,未免有買票嫌疑,企圖使選民忘掉近三年中政府一事無成。
儘管預算案對中等以上收入者有減稅並有對中小企業有利的政策(將去年霍基預算案中對年營業額二百萬以下的小企業購買設施的在兩萬以下的開支在當年就全部扣稅擴展到營業額一千萬以下的中型企業,這是預算案的亮點),也許同莫里森/藤博的期待相反,公眾對預算案反應冷淡,遠遠不如去年霍基/艾博德的預算案。Seven-Reach Tel調查發現只有7%的選民認為自己是贏者,33%認為自己是輸者,餘下59%認為對自己無甚影響。所以分析這個預算案時談誰是贏/輸家已失去意義了。
但很明顯有幾點是匆忙加進去的:一是減稅,對年入八萬以上的中等以上收入者不痛不癢地減些稅(將37%的稅務門檻從八萬提到八萬七千);因為藤博原先只講減公司稅,民眾大失所望,支持率極低,他們本盼望在藤博的稅改上得到些好處。現在所得稅是減了些,但絕大多數人得不到好處,藤博只能講這個減稅是affordable的(花費40億),莫里森也承認這只是個小意思(not a big deal) ,言下之意政府拿不出更多的錢;另一個是在州長會議後,因為州長們不支持他將徵收部分所得稅的權交還給州的提議,藤博曾不滿地說,既然如此,那以後別盼望聯邦對各州增加教育撥款。工黨領袖蕭登馬上到學校去說若工黨當選,會給你們更多撥款,這明顯得到學校的支持,所以藤博不得不在預算案裡也增加對學校的撥款:四年增12億,比前工黨政府對龔斯基(Gonski)教育改革所允諾的30億撥款差得很遠;但同時又減少了對老年護理(aged care)的撥款,恰巧是4年削12億,拆東牆補了西牆。澳洲是個老齡社會,老人數還在不斷增加,老年護理撥款卻大大減少。而能增收的只是提高菸草稅(四年可收47億),還有就是希望能從公司逃稅中追回30億。我不知藤博善管經濟的名聲是怎麼來的。
不僅是小百姓和反對黨,就是政評家對這個預算案也不以為然,說它並無能激勵並招致澳洲經濟改革的遠見(vision)。Industry Super首席經濟師安東尼(Stephen Anthony)說預算案只是個零碎拼盤(piecemeal)。著名經濟學家斯維澤(Peter Switzer)說如果藤博能用這個預算案爆冷門地贏得大選,他就值得慶幸,但如果把預算案做得更好些,他也許可以坐在包廂裡享受勝利。
最令藤博尷尬的是5日晚記者採訪時問他為了公司稅十年後從30%減為25%會有多少支出。藤博謊說無法計算,因為時間跨度很長。但在反對黨的壓力和記者不斷追問下,財政部秘書福瑞澤(John Fraser)只能在6日向參院公布,說是奉莫里斯之命:它將在十年中花費 482億。戳穿了藤博的謊言。但按財長的模式,十年中它只能為澳洲的GDP增加1%,可說是微乎其微,接近零!說明公司稅減稅也許得不償失,所以藤博要對它的支出躲躲閃閃。
通常一個黨在大選中獲得較大優勢勝利後,會在第一年執政時乘勢實施動作較大的改革,比如大幅砍赤字,兩年後減赤有了較大成績後,第三年就會有些餘錢,第三個預算中就會給選民一些甜頭,  準備贏得下次大選。艾博德就想這麼做,不過急於求成砍得太深,參院通不過;第二個預算有了些進步,方向也較對頭了,即通過扶植農業和中小企業來實現經濟在礦業興旺不再後的轉型。但自由黨內訌破壞了它的形象,所以成就不大,只是換上了個花拳繡腿的藤博。
同2013年贏得大選時相比,失業率5.7%沒變化;預算年年赤字,未見改善,債務不減反增,已達可能影響AAA的信用評級的程度;稅改可說是放空炮。兩星期前艾博德說了一句話,恐怕大多數的人都沒有注意。他承認自己犯了錯誤,而最大的錯誤是提高了政府的債務上限(ceiling),意思是因此聯盟黨政府也能奉行赤字預算,減赤變得更遙遙無期。莫里斯的預算說明艾博德的後悔是正確的。
蕭登在5日(星期四)晚上的預算辯論中說藤博毫無遠見,不理解使這個國家偉大的是甚麼;政府的預算懲罰需雪中送炭的人,賞賜不需錦上添花的人(punish people who can’t afford it and reward those who didn’t need it)。他又說工黨已吸取了過去(分裂)的慘重教訓(hard lesson),現在有團結一心的團隊可為澳洲人民提供下屆政府,要選民相信他;並說這次大選不是個人品格的競爭,而是政策的競爭,意思是他的個人支持率雖低於藤博但工黨的政策要比政府的好。議會的觀眾席上坐滿工黨的支持者為他鼓掌打氣。他並說工黨能提供節省710億的預算,不會讓 Medicare 私有化,並要取締劣質(dodgy)的私立培訓學院。
這次大選對很多選民,包括我,會覺得選擇較難。目前兩黨在民調中打平(50:50)就說明這個情況。自由黨在民眾中的聲望是能管理經濟,減赤增收,使預算平衡並有盈餘。工黨較講平等,重視教育和醫療,照顧低收入者,但經濟管理不善,往往造成大幅赤字。現在莫里斯講減赤已不是重要議題(因為他這個預算,赤字高達380億,聯盟黨三年減赤無甚成就),而且若當選,今後四年赤字預算的底線不會改變,所以兩黨在預算平衡方面的能力已無區別,這樣的話,人們為甚麼還要選自由黨呢?本來想藤博也許如他所吹噓的在經濟管理方面有能力,幾個月後看來是個花架子,同陸克文一樣,競選時講自己是經濟保守主義者,會管好預算平衡,當選後花錢大手大腳,造成巨額赤字。邊境保衛本是艾博德/聯盟黨的成就,但工黨已採取了同樣的政策,所以選誰都一樣。藤博和蕭登都支持同性婚姻,保守黨已不再保守,不再堅守傳統價值觀,使堅持傳統價值觀的人們失望。從德性來看,蕭登作為“無臉人”,參與兩次工黨政府的宮廷政變,搞倒兩位民選總理,雖然自己並未篡位。因為工黨有派系內鬥傳統,所以也無所謂。自由黨一向較團結,居然也出現分裂和內鬥,使支持者迷茫,藤博成了首名篡位者。所以兩黨、兩人相比半斤八兩。我不在乎在野黨領袖的變換,因為這是黨內事務。但政府和總理是民選的,即贏得政府的那個黨的領袖成為總理,選了政府等於選了總理,故我認為執政黨內的篡位不應鼓勵。陸克文離開時對工黨做了件好事,開會訂出規定,工黨領袖由工黨議會團隊和全體黨員共同選出(各佔50%),任內不能換人。這使工黨團結了起來,這方面對自由黨有了優勢。所以是否也應該讓自由黨失敗一次,使它也接受教訓,加強團結,才是愛護它呢?因為執政黨內不團結,就無法做出偉大成就,會愧對人民和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