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大選：頂住土耳其攻擊，讓歐盟鬆了口氣
洪丕柱
3月15日，荷蘭進行大選。近1300萬選民中創紀錄的80%以上投了票（荷蘭是自願投票，與澳洲不同）。這次大選牽動著歐盟的心，期間兼有土耳其的干擾。16日大選結果出來，歐盟心中才一塊石頭落地，鬆了一口氣。用歐盟一些政治家的話說：“這是歐盟的勝利，是寬容（tolerance）的勝利”。
這次荷蘭大選及其競選及競選期間同土耳其的齟齬，澳洲各電視台的新聞節目都有追蹤報道，稍加注意者一定有所了解。
為甚麼荷蘭大選對歐盟如此重要？因為原總理路得（Mark Rutte）的黨VVD（Liberals）保住了第一大黨的地位，即路得保住了總理的地位，所以結果一出來該黨馬上大事慶祝勝利，雖然我可以將它的勝利說成是失敗，因為它在議會的席位數從41席掉到33席，丟失了8席！
另外，路得認為自己是勝者，因為他成功地打敗了咄咄逼人的威爾德斯（Geert Wilders）的PVV黨（Party for Freedom），防止它成為荷蘭第一大黨，說是他戰勝了“得人心主義者（populists）”。威爾德斯雖然認了輸（concede defeat），他仍認為自己贏了，因為他的黨建黨才十二年，已躍升為荷蘭第二大黨（20席，增5席）。歐盟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因為威爾德斯的競選口號是反移民、反伊斯蘭（在荷蘭去伊斯蘭化）和脫歐！
荷蘭的政治同美、英、澳、紐等國主要是兩大黨的政治不同。它黨派林立，比較主要的黨就有十來個，選票分散。哪個黨在大選中獲取議會席位數（共150席）最多，即成為第一大黨，就有權同其他政黨談判組成政府，只要這些黨所獲議席數總共達76席。所以路得從21日開始要同其他黨進行談判，這個談判過程，不是幾個月也至少需要好幾個星期，因為各黨都會開出一系列條件。
除了VVD和PVV，這些主要政黨還有CDA（Christian Democrats基督教民主黨，中到中右）19席，D66（Democrats 66民主黨66，中右）19席，SP（Socialist Party社會主義黨，中左，反歐盟）14席，綠黨（GL，Green Party左，大升，原4席）14席，RvdA（Labour Party勞工黨，左，大掉，原38席）9 席，CU（Christian Union基督教聯盟，右）5席，Pvd D（Pro Animal Party愛動物黨）4席，其他黨派共12席。路得要從中取得46席才能組成政府，目前已有CDA和D66表示支持路得（38席），他還缺8席！路得的VVD是中右，當然不會同偏左的黨組成政府。
至少，這次大選，荷蘭避免了脫歐，因為不久前的民調還顯示PVV會成為第一大黨，至少可獲29席。這時出了土耳其同荷蘭的關係緊張，依我看，這救了路得，提高了他的得票率，因為路得在同土耳其的爭吵中立場堅定，反映了對穆斯林土國不妥協的態度，這個態度從反穆的遠右（far right）政黨PVV那里分取了大量支持，使PVV的支持率掉落；加上路得政府使荷蘭成為歐洲最好的失業率最低的經濟，亦較得人心。
歐盟馬上歡迎荷蘭選舉的結果，因為從去年英國脫歐以來，歐盟一直在同形形色色的脫歐思想作鬥爭。歐洲委員會主席熊格（Jean-Claude Juncker）說這是“一個繁榮的歐洲的自由、寬容社會的勝利”。德國總理梅克爾說這是一個對歐盟非常好的結果，“是民主的一個好日子”（a good day for democracy）。法國總統奧朗德說這是對極端主義（extremism）的一個明顯的勝利。歐洲議會的自由民主聯盟的領袖維爾霍夫斯達特（Guy Verhofstadt）說“人民需要有建設性而可靠的政治家來管理國家，因此樂邦定會失敗（上期《時代》周刊的封面人物是樂邦和威爾德斯）”；但樂邦的國家陣線（Front Nationale）總書記巴義（Nicolas Bay）不以為然，他說威爾德斯議席的增加對他們是很大的激勵。西班牙保守派總理拉霍義（Mariano Rajoy）祝賀荷蘭人民的責任心。歐洲股市立馬升到15個月以來的最高點。
上面說到路得總理對土耳其的強硬態度使他的支持率上升，这是怎麽回事？原來自去年流產的軍事政變以來，土總統歐德溫一直在加強自己的權力，朝獨裁邁進，已有十多萬人被監禁或丟職，使土國走向倒退。4月16日他將舉行公投修憲謀求獨攬權力（sweeping power），但分析家們認為國內反對聲不少，為此他想得到在歐居住的土裔移民支持，要他們回去投他的投票。歐洲有很多土裔移民，最多是德（140萬）荷（40萬）等國。但歐盟並不支持歐德溫利用僑民的做法，理由很簡單，既已移民歐洲國家成為公民，就應效忠於這些國家；況且歐盟明確是反獨裁政治的，作為北約成員國並謀求進入歐盟的土耳其，歐德溫應走向民主。德內政部長梅傑爾（Thomas de Maiziere）反對土國在德召開土僑的政治性大會，說“土耳其的政治運動與德國毫不相干。”財政部長蕭伍布勒（Wolfgang Schaeuble）希望土耳其“回歸理智”。德國對歐德溫鎮壓異己一向抱尖銳的批評態度。
為此歐德溫派他的外長卡無所格鲁（Vellut Cavusoglu）去德國漢堡和荷蘭的鹿特丹向土僑民做動員性講話被兩國拒絕；丹麥首相洛克（Lars Lokke）也通知土國總理易迪林（Binali Yildirim）推遲其三月訪丹的計劃。11日清晨，荷蘭阻止卡無所格鲁的座機在鹿特丹降落。此前卡無所格鲁要在漢堡做類似講話亦被德國阻止。卡無所格鲁只能在法國降落，他憤怒地說荷蘭企圖割裂土僑同安哥拉的聯繫，威脅要對荷蘭實施經濟和政治制裁，並說荷蘭是法西斯的首都。路得總理強烈抗議，說這種言論斷然無法接受，而威脅更使尋求合理的解決方案成為不可能；他指責土國的行為不負責任、無法接受。歐德溫在伊斯坦布爾的支持者的集會上咒罵荷蘭是納粹的殘渣餘孽（Nazi remnant），激起荷人憤怒，路得堅決要求歐德溫道歉，因荷蘭曾深受納粹佔領之苦，被拒。梅克爾也警告歐德溫不要稱荷蘭是納粹。
歐德溫並不罷休，11日下午又派家庭和社會事務部長卡雅（Fatma Betul Sayan Kaya）坐汽車從德進入荷蘭。可是她的汽車在離鹿特丹的土駐荷總領館30米外被荷蘭警察擋駕。五百多名荷蘭的土僑（人數很快增至千名）在土領館外抗議示威，不是支持荷蘭政府，而是支持歐德溫，並同荷蘭防暴警察發生暴力衝突！電視上我看到警察用警犬、高壓龍頭、馬隊驅散他們；可是他們揮舞土國國旗，甚至奧托曼帝國國旗，向警察扔石塊（同巴勒斯坦人襲擊以色列警察一樣）和玻璃瓶、用鐵欄杆砸，用皮靴踢警察！荷蘭人民對在荷生活的吃裡扒外的土僑非常氣憤，威爾德斯疾呼取消這40萬土僑的荷蘭國籍。路得為此向土國提交抗議。這就對世界各國提出了一個普遍的問題：龐大的、不融入主流社會、忠於原籍國的少數族群移民，是否會對接受移民的國家構成安全上的威脅？
作為報復，土國中斷同荷高層的外交聯繫，禁止荷外交官飛往土國，封鎖荷駐土大使館、領事館和大使寓所。土國的歐盟事務部長切利克（Omer Celik）威脅要重新評估2016年3月18日同歐盟簽訂的協議，即由歐盟出資200億讓土國暫時收容數百萬敘利亞難民，說要將這幾百萬難民放到歐洲，讓它被中東難民淹沒！路得頂住土耳其的種種威脅，這就是為何荷選民他的支持大大提高。
荷蘭大選VVD的勝利，土國對此毫不所動，土外長卡無所格鲁說，不管是VVD還是反移民的法西斯分子威爾德斯，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附註：荷蘭是土國最大的投資國，在土國有220億美元投資，占其國外投資的16%；土國向荷出口36億美元的商品，是土國第十大出口國，荷蘭向土國出口為30億。經濟學家認為短期的爭吵不會對土國的經濟造成損害，但長期關係的緊張肯定會對土國經濟造成危害，比如荷蘭是土國的很大的旅遊市場，每年訪土的荷蘭人就有120萬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