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倫普流年不利？追蹤去年年底至今他面臨的挑戰
洪丕柱
2019年是否會是特倫普總統困難的一年？這大概是很多人關心的，因為從今年開始，民主黨重掌眾院多數。過去，絕大多數總統都曾做過“跛腳”鴨，即一院甚至兩院都不是他的黨所控制的，雷根、柯林頓、奧巴馬都曾這樣，所以總統的黨不掌握眾院多數並非特倫普一人。但本屆民主黨多數的眾院對特倫普特別不友好，而親民主黨的穆勒的通俄門調查尚未結束，誰也不知道最終結果會對特倫普構成什麼威脅。
年前，12月20日，我驚奇地聽到美國防部長，有瘋狗之稱的馬蒂斯將軍辭職的消息。原因是他對特倫普要從敘利亞撤出兩千美軍並將減少阿富汗的駐軍感到不滿。其實特倫普早就講過要從敘撤軍。有人認為這個鷹派國防部長的辭職，對特倫普是個打擊。不過他還是執行了總統的要求，命令美軍從敘撤出。23日，特倫普任命原副國防部長沙納漢（Patrick Shanahan）任代理防長。
不理解特倫普為何從敘撤軍的還不止馬蒂斯一人，因為傳統上美國人普遍認為俄國是美國頭號敵人，敘利亞是美俄爭奪中東的重要據點。美軍的撤出無疑是將敘拱手讓給俄國；另外，這也可被看做是對庫爾德民兵的背棄，因為土耳其會乘機壓縮庫爾德人的地盤。
對此特倫普解釋說，ISIS已基本被消滅，目前它只是踡縮在敘東部靠伊拉克邊境的一小片土地上，而美軍已完成了對庫爾德民兵組織的訓練，包括提供良好的裝備，所以美國已無必要在那裡維持一支部隊；另一方面，他說已就美軍撤出同北約成員國土耳其總統埃德溫進行過兩次電話討論；而駐伊五千美軍一個也不減少。猜想特倫普認為這足以抵擋ISIS。特倫普和第一夫人還突然在Boxing Day探望了駐伊美軍，提高了他們的士氣。同時他宣佈從敘撤軍不會倉促進行，要到四月才完成，即撤軍速度減緩，恐怕正是要給庫爾德人時間調整他們在敘的地盤。至於是否會將敘拱手讓給俄國？特倫普也許有精明的盤算：他知道經濟困難的俄國其實也想撤出敘國，普京已無能力在那裡撐下去，儘管那裡的俄軍是僱佣軍，但幾年中傷亡頗重，開支也不省。美國不走，他還要在那裡硬撐，美國一走，一旦阿薩德能自己應付局勢，它不久也會撤走：省錢！撤軍已從1月11日開始。不過土耳其也已開始顯出欲對庫爾德人蠢蠢欲動的姿態了。特倫普只好威脅土耳其說：如果你敢亂動，你會面臨重大的經濟制裁！撤軍的後果如何，至今難於預料。
還有分析家認為特倫普的撤軍除了節省開支，也可能是將主要精力集中對付中國。果然，1月3日，代理防長沙納漢在天亮前兩小時清晨5點半到五角大樓上任時，他在發表談話中連續說了“中國、中國、中國”三次，並說他期盼同總統合作良好並貫徹總統的想法（carry out his vision）。
有人質疑沙納漢作為防長的能力，因為他不是軍人。沙納漢以前曾作為波音公司執行長，達三十年之久，擔任副防長期間重點抓將在2020年建成的美國新的空間部隊（space force）。其實在民主國家，國防部長大多是文官，因為軍隊是國家的，澳洲就是這樣。特倫普剛任命退休將軍馬蒂斯為國防部長時也曾遭質疑。沙納漢的任命在參議院以高票通過，正是對有很強管理能力的他信任的表現。
對特倫普來說，另一個壞消息是人們普遍對2019年世界經濟抱悲觀情緒，世界銀行預測今年全球經濟增長率會下降。12月份美國儲行再次加息後，人們感到經濟有下行壓力，恐怕難逃十年週期的魔咒（2008年的次貸危機導致09年經濟衰退）。不過較客觀的預測是美國GDP增率在2019年雖會比18年下降，但仍能保持2.4%，即仍為相當不錯的正增長。還好1月4日傳來了對特倫普的好消息：美國股票大漲！分析家們認為這是三個因素造成的：1）美國就業形勢強勁的報告，12月新增31萬2千個非農業的工作職位，失業率保持3.9%的低位，平均時薪11月增加0.4%，全年增加3.25%，為2009年以來最高。經濟分析師亞歷山德（Lewis Alexander）說，12月份的就業數據顯示美國經濟增長前景穩定；2）儲行主席鮑威爾表示今後央行若漲息，會考慮市場的關注（market’s concerns），這令行業增加了信心；3）美中宣佈會在7日在北京就雙邊貿易協定進行會談，特倫普對其結果抱樂觀態度。結果道瓊猛升3.3%（744點），標普500升4.9%，Nasdaq Composite升4.3%。蘋果股票在週四猛跌10%後亦止跌回升了3.9%，波音股票漲4.9%，工業巨頭Caterpillar上升5%。同時公佈的美國12月的PMI指數為54.4，大大高於預計的53.4（相比之下，中國12月份的PMI僅為49.4），證明美國經濟增長並未如所憂慮的那樣放緩。
1月3日佩籮茜正式上任多數派眾院議長。她當即提出兩個提案，它們牽涉到美國政府的重新開門和是否同意為特倫普在美墨邊境造墻撥款。表決結果當然是民主派的提案被通過，即會撥款讓美國政府盡早重新開門。自12月22日起，美國部分政府部門因缺乏資金“打烊”，至今已近三週，80萬政府員工失去收入，對想獲得到政府服務的百姓的生活也造成不便。但特倫普的要求是，讓政府部門重新開張也必須包括造墻的錢56億，否則他寧可政府繼續關門。引人注意的是，共和黨眾議員分別有5人和7人投了民主黨的兩個提案的票！就是說，特倫普哪怕在共和黨內也未得到百分之百的支持！在我看來這對他是個威脅。
佩籮茜還在當天同記者的問答中暗示即使在位的總統也有可能被起訴或彈劾。傳統上在位的總統不受法律起訴，雖有可能被彈劾。但佩籮茜說憲法無此規定，而且這僅是傳統而非法律。記得不久前民主黨剛在中期選舉中獲得多數，特倫普打電話向她表示祝賀時，佩籮茜還曾向特表示不會在國會提出彈劾他的事，以求兩黨團結。現在時過境遷，佩老太就不認賬了。
特倫普當然對眾院表決通過這兩個提案非常生氣。1月4日早上，特倫普和副總聽統彭斯在總統辦公室同民主黨領袖佩籮茜和舒默開了兩小時會。會見時特倫普突然問佩為何要彈劾他，佩老太說今天談政府開門的事，不談彈劾。但特倫普堅持問為何大家都想彈劾他，佩老太說沒有啊。據報道會談的氣氛尚好。隨後他在白宮玫瑰園舉行記者招待會，回答記者們有關政府關門、造墻、和對民主黨的決議的態度等問題。他在答題時有時變得情緒激動、生氣、常離題自由發揮。他說他剛才同民主黨領袖的會議中的已告訴該黨參院領袖舒默，政府關門可能再延續幾周、幾月甚至幾年（months or even years）；他也可能會宣佈國家進入緊急狀態（national emergency）如果造墻撥款得不到國會批准；但若批准，政府只要幾天就能開門。他說，沒有邊境我們不成其為一個國家（意即非法移民會不斷越境進入美國），這樣美國不會有安全感，入境的團夥、毒販、非法移民、人販子、恐怖分子，他們會發現這是個容易進入美國的途徑，他們隨時都在威脅美國的安全（他幾天前曾公開放過一部邊境混亂狀況的視頻）。他需要56億的費用，並說現在的墻不會用水泥造，而是鋼欄柵。看來他同民主黨的僵持仍無緩和的跡象，因為民主黨高層繼續反對造墻，而特倫普堅持他不會簽署任何撥款提案，如果它不包括造墻費用的話。
在好些國家，極左派和左派對非法移民似乎並不太在乎或沒有嚴厲措施。澳洲工黨執政時就有五萬多船民非法入境，陸克文束手無策。聯盟黨上台後馬上採取嚴厲的海上巡邏，將非法入境船隻拖回公海，斷絕了船民的困擾。歐洲多國幾年前對入境的百萬穆斯林持寬容態度，造成目前頭痛的治安問題，致使極右勢力上升或右派政黨獲選。美國在奧巴馬時期也是同樣，造成越過美墨邊境進入美國的毒品氾濫。
特倫普告訴記者，他絕對可以宣佈國家進入緊急狀態，運用這個權力，他可以不經國會批准，就能確保造墻費用。“我還沒這樣做，但我有可能這樣做，我可以宣佈國家進入緊急狀態，很快地把墻造好。這是另一個選項，如果我們不能在商談過程中解決這個問題，我們會這麼幹的（we’re giving that a shot）。”
特倫普並氣憤地揭露民主黨說，去年它企圖同他談判一個類似的交易，說可以同意造墻撥款250億以換取對“尋夢者”（Dreamers）的保護。所謂尋夢者是指那些在兒時未經許可進入美國的非法移民。特倫普反對他們留下來，但民主黨和一些人道主義者認為他們在美國長大，已適應了美國的生活，應該允許他們留下。特倫普所生氣的是，這個問題本來應由奧巴馬解決，但奧巴馬在2012年製訂了“抵美兒童延期行動計劃”（Deferred Action for Childhood Arrivals Program，簡稱DACA），允許他們在美繼續呆著。就是說奧巴馬把問題推給了未來的總統，民主黨當然樂得讓尋夢者留下來。但現在他們卻不提此事了。
國土安全部長尼爾森（Kirstjen Nielsen）解釋說去年邊境巡邏隊曾阻擋了至少三千名企圖越過南部邊境進入美國的“特別興趣外國人”（special interest aliens），他們引起美國情報人員的關注。他們的旅行模式被確定為恐怖分子模式，或被懷疑為同恐怖分子有聯繫。移民專家亦表示對這類人的懷疑，因為這個定義覆蓋太廣，它也有可能適用於來自主要人口是穆斯林的國家的人。但卡托研究所（Cato Institute）在上月發佈一個報告，表明這些非法入境的特別興趣外國人從1975年至2017年並未在美國土地上所進行的恐怖襲擊中成功地殺死或殺傷一個美國人，他們中也沒人是越過美墨邊境進入美國的（無法想象這些研究人員怎麼知道？而國土安全部和情報機構倒是搞錯了？）意即這些非法進入美國的恐怖分子是無害的。
特倫普並爭辯說：由於代替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新的美墨加貿易協定（USMCA Trade Agreement），美國所能獲得的經濟利益和省下的錢能為造墻產生資金，這些在今後兩三年內省下的錢要比造墻費用多好幾倍。“這就是我所說過的，這絕對是讓墨西哥支付了造墻的費用，”他說。
特倫普並表示DACA問題可以討論，如果民主黨想解決這個問題。它會是個大問題，但必須同造墻撥款分開。我們希望能將這個問題一下子解決，並以正確的方法解決，不留尾巴，而不要將它當成“碎片”來解決（take it in pieces），如果民主黨想這麼做，有很多大事會發生的。目前DACA人士有70萬之眾！他們能申請工許可和駕駛執照，但不能申請公民身份，且不能離境，一旦離境就不能再返回。2017年9月特倫普曾擬取消DACA身份，但聯邦巡迴法庭判決保持DACA；2018年8月，政府同意讓這些人重新申請DACA身份，但不接受新申請。看來這個問題總要有個永久性的法律解決辦法。特倫普希望結束DACA，他預言美國最高法院有可能最終終止奧巴馬的DACA計劃。
1月8日晚特倫普在橢圓形辦公室向美國公眾首次發表電視講話談邊境安全（border security）和造墻問題，他說我們需要邊境安全，並說他將去邊境視察。次日他再次同佩籮茜和舒默談造墻費用，問如果立即開放政府，30天後是否會同意邊境安全的撥款。佩老太簡單地回答NO。特倫普氣得轉身就走，卻被舒默說他脾氣壞（temper tantrum），“很不幸，我們對邊境安全有不同做法”。特發推特說同佩籮茜和舒默的會議簡直是浪費時間，他們絲毫不願同我談判，一切都不起作用！但佩籮茜和舒默也發表公開講話，指責特倫普將80萬政府公務員作為造墻撥款的人質，要求開放政府。他們認為不必造墻，只需加強邊界巡邏和增設關卡即可（這些以前都做過！）。特倫普則告訴記者，同反對黨的談判比同中國的貿易談判更難！他本想參加達沃斯論壇，弄得不好去不了。這是特倫普今年在國內的一個大坎，不知他如何跨過。
美中貿易戰是特倫普今年的另一挑戰。1月7至8日，副貿易代表戈特利希（Jeffrey Getrish）率領美貿易談判代表團在北京同中方商業部副部長王受文為首的代表團進行談判。這是個副部級談判，美方包括了農業、能源、商務、財政等部的副部長。特倫普說“我相信中國想做成交易，關稅絕對已狠狠地打擊了中國。”分析家們認為中國今年經濟可能會很糟，所以會準備讓步。因看好談判結果，亞洲股市隨之上漲。會談中，中國副總理劉鶴到場會見美方代表團，受到美方鼓掌歡迎。第一天會談談到晚上九點，第二天談到半夜，雙方決定延時到9日中午結束。看來會談進行得不錯，特倫普在推特上說會談“進展順利”。但事實上，美國代表團返美後發表消息說，中國在擴大採購美國農產品、能源產品、服務和對中國市場准入方面作出了承諾（不久前在紐約期貨市場購買90噸大豆），但對中方最主要的“結構性改變”、侵犯知識產權和減少對中國產品補貼等關鍵問題上無重大突破。這是可想而知的，因為這牽涉到中國的政治體制。在屢屢受騙後美國學會了對付中國的拖字訣和光承諾不兌現的辦法：要求中方拿出實現承諾的時間表、可核查的措施和若不實現應受何種懲罰等。這些都是中方不能接受的。猜想這就是習主席在紀念改開40週年大會上所謂的不能改的堅決不改吧。這些並非美國的新要求，只是要求中國執行加入世貿時本來就應執行的承諾而已。會談結束時雙方都未宣佈下次會談的時間，只說要繼續加強聯繫。困難在於，特倫普也不能對中國一味施壓，因為他必須考慮貿易戰對美國股市的影響。
貿易談判的同一天金三胖忽然再次造訪中國。這是他一年內第四次訪華。人們猜測三胖來訪的時間是純粹的巧合，還是有其目的的，是中國要對特倫普打朝核牌，還是三胖要對特打中國牌？有趣的是8日晚習近平設宴為三胖過35歲生日，超豪華的宴會持續了4個小時！9日下午，三胖專列25個車廂裝滿從中國討到的物資滿載而歸。兩天中習、金開會兩次，共花兩小時，去除翻譯的時間，實際上只談了一個小時，但習請金吃飯兩次，卻一共花了6個小時，喝的是每瓶一百多萬元的茅台酒！去年特金會後，金口頭上說要棄核，卻缺乏行動。今年可能會有第二次特金會，特倫普如何對付三胖的拖字訣和光承諾不兌現的手法？這是特倫普今年面臨的又一個難題。
總之一月份才過了一半，2019年是否會是特倫普不順利的年頭，讓我們作進一步追蹤觀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