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歐難產（下）
洪丕柱
（續上期）那麼脫歐是否會被推延？歐盟領袖是有意讓50款的時限延長的，如果這樣能使英國最終留歐或進行第二次脫歐公投。這就是為何工黨有上述的如意算盤：迫使梅提前大選，希望贏得大選後按它的想法重新同布魯塞爾談判工黨版的脫歐交易。不過這樣就需要將3月29日的脫歐日期推遲，歐盟也可能會同意，這讓工黨新政府有機會提出它的交易條件；沒法提前大選的話也會推動搞一次新公投。但這不等於大選或新公投的結果肯定能符合工黨的如意算盤。說到這裡，讀者也許已能體會，為何脫歐在英國成了一個難題：很多具體問題是當時熱情主張脫歐者所沒想到過的！
比如北愛爾蘭邊境，它也成了個難題：是要硬邊境、軟邊境還是無邊境？而這個問題在當年脫歐辯論時竟無人好好想過！本來愛爾蘭共和國同北愛爾蘭間沒有明確的邊境，人員和物資可免檢在雙方間自由流通。但現在這條310英里長的邊境可能成為一條“硬邊境”，即會建立海關、檢查站、邊境控制、食品和動物檢疫等，除非能找出一個辦法避免這一點。現在尚無一個讓英歐都滿意的解決方法，雙方都不願意在這裡看到檢查站、瞭望塔、海關或攝像頭來干擾人員和貨物的自由流通。但不這樣作，又應建立一條怎樣的邊境？歐盟提議建一條“軟邊境”，即在邊境上築一道安全網（backstop），留出通道讓貨物和人員自由通過，條件是英國脫歐後北愛爾蘭仍留在歐盟的海關同盟中，貨物和食品等均達到歐盟標準，以便免檢；但英國卻不同意，因為這意味著北愛爾蘭和英國本土間需要邊檢了。
回想起2017年梅冒險於6月8日提前舉行大選，她本來想在同歐盟談判時有更大的權力，不想讓工黨、SNP和其他反對黨以及上院封鎖她的脫歐策略。可是大選並不如願，她未能增加反而減少了保守黨在下院的席位，變得目前只能依靠北愛爾蘭民主聯盟黨（DUP）10席的支持才能獲得下院多數。 這樣從17年中期以來梅只能在一個無多數下院運作，困難可想而知，而且地位時而發生動搖，在重要投票中需依靠DUP的十名議員的支持。從她公開了她的脫歐交易方案以來，她還面臨自己黨內脫歐派議員的批評。去年12月12日黨內反對派竟要求對她作為保守黨領袖進行信心投票，就像澳洲執政黨自由黨內達頓挑戰總理藤博一樣！梅以200:117票贏了投票，繼續成為黨的領袖，同時保守黨在下一年內不得再挑戰她。由於相當多的保守黨議員不支持梅首相，她的威信受損，工黨和其他反對黨乘機要求對梅政府投不信任票。最後梅僅以19票（其中10票來自DUP）的優勢勝出。這就是為何考斌拼命要推動提前大選，希望工黨能贏讓他當上首相。
從今年3月29日到2020年底，即在2021年1月脫歐正式生效前的階段稱為過渡階段。這個階段是讓商務和其他一切在脫歐後英國和歐盟間的新規章的實施做好準備，留有充分的時間讓人們熟悉雙方新關系的細節。在過渡階段人員和物資將繼續自由流通。不過若到2020年7月英歐雙方還不能就貿易問題達成交易的話，雙方可同意將過渡階段延長一次，延長多久雙方尚無統一意見。梅政府是希望一切都在下屆大選前完成。這樣，從3月29日脫歐到過渡階段結束可能會長達三年，保守黨內的脫歐派對此表示不滿。
梅本人在公投時原是留歐派，現在她說脫歐既是英國人民的選擇，她當然要支持，而脫歐的日期是兩年前她的保守黨在下院提出並通過的。她在內閣中設立了一個負責脫歐的部，由戴維斯（David Davis）掌管，設立了國際貿易大臣的職位，由福克斯（Liam Fox）擔任，外交大臣由前倫敦市長莊森擔任，三人在脫歐談判中扮演不同的角色。但戴維斯和莊森因對梅的脫歐計劃不滿而辭職，然後辣佈擔任脫歐大臣，但他在去年11月又辭職了。脫歐大臣現在換成巴克雷（Steve Barclay），外交大臣由亨特（Jeremy Hunt）擔任，而同布魯塞爾的談判則由梅親自參與。她曾將脫歐談判的目標寫在給歐盟理事會主席塔斯克的信中，又在意大利佛羅倫薩的歐盟會議上勾畫了過渡階段的計劃，她隨後又在去年3月的一次演講中談下了脫歐後英歐長期的貿易關係。
脫歐牽涉到要將目前英國遵循的歐盟法律全部改寫成英國法律。保守黨政府已就此向下院遞交了脫歐法案《大廢除條例》（Great Repeal Bill），將所有歐盟法律改寫為英國法律，其中有的能保持、有的需改寫、有的要廢除，以便在脫歐後不再使用歐盟法律。但在過渡階段，歐盟法律仍然有效。經過下院的激烈辯論，《大廢除條例》終於去6月成為英國法律。43年中覆蓋各不同領域的數以千計的條約、協議等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改變的， 而歐盟之前從未有過脫歐談判的先例，所以一切只能邊走邊看；談判最複雜的部分是脫歐後的貿易關係，因為它需要歐洲其他成員國議會的一致同意。還有人認為歐盟政客們將英國脫歐談判弄得極其艱難，是為了防止其他成員國以後也學英國的樣，設法脫離歐盟。
1月底到2月初，西敏寺又度過了戲劇性的兩周（another dramatic fortnight），梅首相似乎在山窮水盡之後柳暗花明、時來運轉。29日下院以318: 310票通過了原則上拒絕硬脫歐即無交易脫歐。此後，梅首相又說服下院大多數議員支持愛爾蘭邊境改為採用安全網的軟邊境。30日，梅首相的脫歐交易修正案以317:301在下院獲得通過。她說，今天是脫歐的一個重大的日子，她歡呼自己最終獲得了下院關於脫歐交易的重大而可持續的多數（substantial and sustainable Commons majority for leaving the EU）的支持；最後的投票將在2月13日舉行。
但頑固的歐盟馬上說它不會開放對梅的脫歐修正案的重新談判（EU will refuse to reopen talks）。脫歐大臣巴克雷本週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布魯塞爾度過的。他說，儘管下院投票投票否決了無交易脫歐，但無疑由於歐盟的頑固態度，無交易脫歐仍有可能發生。此話一出，英鎊應聲下跌，英國商界又渡過了一個深受挫折的日子，因為它認為現在無交易脫歐變得更有可能了。
我很欣賞梅首相堅韌不屈的意志堅強和在下院反敗為勝的努力。英國所有大報都異口同聲地讚揚她。《時報》說：梅對歐盟說，給我們一個公平的交易，否則你會被壓扁；梅在週三將保守黨團結在她背後，重返布魯塞爾進行新的交易的談判，但警告說歐盟可能不會讓步。《每日郵報》說德蕾莎獲得勝利：修正案的投票，德蕾莎在下院獲得了勝利，這是梅的一個偉大的成功。她的脫歐協議的希望復活了，同考斌的工黨修正案拜拜了。其他人則警告說，歐盟不會讓步（be budged）。《每日快報》說她做到了，現在看歐盟的了。投票的結果反映了幾周來處於鬥爭中的梅的命運的重大變化，在她的脫歐交易遭受羞辱的下院失敗後在政治史上做出了最出色的翻盤（turnarounds）。《衛報》和《鏡報》更著重梅現在面臨同歐盟的談判，歐盟說愛爾蘭的邊境是退出協議（withdrawal agreement）的一部分，不能重新談判。《每日快報》說不屈不撓的首相團結了保守黨，在週三即1月30日獲得了回歐盟談判的民意，她的背後現在有國會的全力支持。《太陽報》說首相的邊境民意：安全網，梅現在的船帆有了風力的推動，回布魯塞爾要求改變以安全網為愛爾蘭邊境，這是一個雙重勝利，她還打敗了庫伯（Yvette Cooper）的延遲脫歐的修正案。1月30日《衛報》頭版說梅回去布魯塞爾談判，她要重寫脫歐交易，但她會同歐盟同布魯塞爾發生衝突，因為歐盟說什麼都不會變。但如果歐盟不想改變，3月29日將會發生無交易脫歐。《每日電報》說梅將脫歐戰鬥帶回布魯塞爾。《時報》說梅將保守黨團結在她背後，再次返回布魯塞爾。《每日鏡報》說梅的交易案現在起死回生了（back from the dead），但如果她不能從布魯塞爾帶回歐盟的改變，則3月29日英國將會無交易脫歐！
梅首相終於戰勝了自己的黨、戰勝了工黨和下院。她是否能戰勝歐盟，讓它接受經修正的英國的脫歐交易案，避免在3月29日發生無交易脫歐，要看她的智慧和運氣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