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木茲海峽戰雲密佈，美伊戰事會一觸即發嗎？
洪丕柱
記得去年5月8日，特倫普總統宣佈退出2015年的伊朗核協定並對伊朗實施制裁，以求重新談判一個更為嚴格的棄核協定。一年很快過去，彭博社（Bloomberg）4月30日報道，據國際貨幣基金（IMF）4月27日發佈的數據，在美國制裁的重錘下，伊朗繼2018年GDP下跌超4%，今年GDP預計會進一步收縮6%，通膨會上升50%（1980年代以來的最高水平，在世界範圍裡目前只有津巴布韋和委內瑞拉比它更糟），同時食品和藥物會出現緊缺、價格上升。在這個已經40歲的宗教領袖絕對權力統治下的伊斯蘭共和國，今年會是它經濟最慘的一年，甚至在美國進一步收緊其石油出口之前，里亞爾已貶值2/3！此前它經歷過三次經濟衰退：兩伊戰爭時期、1980年代油價猛掉時期和2012年受制裁期間。
去年11月4日美國重啟對伊朗能源與金融等領域的制裁後，考慮到立刻禁止伊朗全部石油出口對某些國家會造成困難，所以同意對八個國家/地區給予六個月的緩衝或豁免期的寬限，它們是意大利、印度、日本、韓國、希臘、土耳其、中國大陸和台灣，讓他們逐步減少進口伊朗石油，以適應國內經濟調整。
4月22日，白宮聲明將不再繼續給這些國家/地區進口伊朗石油的制裁豁免，强调此前的豁免在5月1日到期後便不再延續。白宫明確表示這一決定旨在使伊朗石油出口歸零，以摧毁德黑蘭最主要的財政收入來源。伊朗通過石油出口每年能賺取五百億美元，佔其出口總收入的四成。據美國估計，制裁以來伊朗石油收入已減少一百億美元。今年3月份伊朗原油出口為130萬桶/日（下同），其中賣給中國61.2萬桶，佔47%；賣給印度25.8萬桶，佔19.8%；土耳其90%石油依賴進口，伊朗石油佔其進口總量的45%，為14.4萬桶。美國媒體說，對於5月2日後繼續購買伊朗石油的國家，美國會給予制裁。
特倫普的目的很清楚，要通過制裁削弱伊朗的經濟能力，進一步打擊這個想在中東地區稱霸、支持阿薩德獨裁政權、插手也門內戰、在中東支持伊斯蘭民兵武裝組織、輸出伊斯蘭原教旨主義並想通過搞核武和飛彈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掉的伊斯蘭流氓政權，要它在經濟壓力下重返談判，徹底棄核，因為2015年的伊核協定並未達到“徹底、可核查、不可逆裝”的條標準，也未嚴格限制其試驗彈道導彈。這是為了保證中東乃至世界的和平和穩定。想想吧，這樣一個伊斯蘭集權國家，一旦掌握了核武和飛彈，對世界和平會是怎樣的威脅！
這個不再豁免的聲明引發了油價上升，國際原油期貨當天漲3.31%，次日又漲2%。正是預料到這一點，白宮聲明會進一步實現美國、沙阿和阿聯酋世界三大能源生產國承諾在伊朗石油出口被全面禁止後將確保全球市場有充足的石油供應。
此前，4月8日白宮將伊朗的伊斯蘭革命衛隊（IRGC）列為國外恐怖組織。伊朗總統魯哈尼立馬簽署法案進行反擊，將中東的美國駐軍列為美國政府資助的恐怖組織，30日他並稱伊朗會繼續出口石油。伊斯蘭革命衛隊是伊朗武装部隊之一，成立於1979年5月5日，人數12萬5千，它直接聽命於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内伊，就是說獨裁者哈梅内伊專門有一支軍隊保護他，它並非保衛國家的國防軍，所以美國將它列為恐怖組織應有道理；而伊朗將美軍列為恐怖組織，聲言不給被俘美軍戰士以戰俘待遇則蠻橫至極，彰顯流氓本質。
特倫普要切斷伊朗的資金來源正擊中它的要害。對於美帝這一致命殺招，伊朗毫不示弱立馬反擊：28日伊朗公開表示考慮退出《核不擴散條約》以回應美帝制裁。次日白宫表態將延長對伊朗石油及石油製品的禁運期限，這是對禁止伊朗石油出口的升级。對於特倫普的極限施壓，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内伊、總統魯哈尼和軍方高層一如既往地以强硬的吐沫戰反擊，威脅要消滅美帝盟友以色列，要讓美帝葬身火海等。伊朗外長對美國制裁不屑一顧，堅稱伊朗將繼續尋找石油買家，繼續通過霍爾木兹海峽運出石油，若美國想阻擋伊朗油船就得準備面臨嚴重後果！ 伊朗外交部也迅速作出反應。伊朗革命衛隊的海軍司令唐西里少將也稱伊朗海軍和革命衛隊的海軍已在波斯湾、霍爾木兹海峽及其出口阿曼灣部署了50艘戰艦；一旦需要，將包圍出入波斯灣的唯一航道、世界石油的重要通道霍爾木兹海峽並將其“關閉”。
但美國並非沒有準備相應的措施：針對伊朗的最新威脅，美海軍司令部發言人吉布森警告說，霍爾木兹海峽是國際水域，威脅關閉這一通道將破壞貨物航運，美及其盟友已作好回擊任何此類侵略行徑的準備，以確保霍爾木兹的航行自由和貿易流通。海軍新聞網（USNI）22日報道，美軍斯坦尼斯號航母、林肯號航母已從地中海方向、基薩奇山號准航母在波斯灣内、剛結束與斯坦尼斯號聯合演習的法国戴高樂號核動力航母則在在阿拉伯海北部到紅海一帶巡航。實際上美國及其盟友的四艘航母作戰群已對伊朗形成了三角形的海上攻擊勢態。
執行對伊戰鬥部署的將是林肯號航母打擊群，除了航母及其所載五十多架戰鬥機，還包括一艘提康德羅加級導彈巡洋艦、三艘阿利伯克級宙斯盾驅逐艦；在波斯灣海域部署的基薩奇山號准航母載有多架V-22型“魚鷹”機和直升機，還有4500名海軍陸戰隊，是一支强大的登陸作戰力量。軍事分析家認為，林肯號和戴高樂號航母已足夠對中東任何國家構成壓倒優勢。伊朗海軍若真的敢關閉霍爾木兹海峽，美國政府和五角大樓正是求之不得，馬上就會做出强烈反應，因為根据法律，霍爾木兹海峽是一條國際水道。但為了執行禁運，美國海軍會在這裡攔截伊朗出口石油的油船！
伊朗海軍少將口氣如此大，那麼它的海軍實力多强呢，有能力同美法聯軍對抗嗎？實際上伊朗艦艇噸位普遍不大，部署在上述海域的大多數是些快艇，只有少數排水量超千噸的小軍艦，再加三艘排水量三千噸的基洛級潛艇和數目不明的百噸級的伊朗自產潛艇等，想要封鎖海峽，主要得靠水雷。在過去二十多年裡伊朗優先發展潛艇，先在1996年購入三艘俄制877EKM型潛艇以填補水下戰力的空白；又通過引進朝鮮的玉高級微型潛艇技术，建造排量僅90噸的微型潛艇。人們對伊朗開發潛艇感到不解，因為霍爾木兹海峽和波斯灣水域很淺，平均深度僅40米，最大深度也只有104米，潛艇很難發揮作用，況且駐在巴林的美國第五艦隊有强大的反潛能力。另外據美國軍方報道，伊朗反間諜門的負責人，一名准將，已逃離伊朗投奔美軍，他身上攜有霍爾木茲海峽布防圖！
就在伊朗結束其“守衛-97”海軍演習後，美國首次將薩德末段高空防御系統（THAAD）運進以色列，並同以空軍舉行多層次的聯合反導彈演習。分析家們認為，美國並未對伊朗潛艇實施反潛演習，而是讓以色列擁有反導盾牌，說明美對伊朗海軍毫不在意，卻對伊朗的彈道導彈頗為警惕。將薩德開進以色列既顯示美以關係緊密，又是對伊朗的戰略威懾。以總理內登亞胡表示，若伊朗試圖封鎖連接紅海和亞丁灣的重要石油運輸航道曼德海峽，將對它進行軍事干預！這是以色列首次發出會在也門戰場部署軍力的嚴重警告；以防長利伯曼說，最近有人威脅要在紅海襲擊以船隻，以軍已準備好同時在北、南兩條戰線和红海海域進行回擊，絕不手軟。
我曾看到過某中國作者寫的一篇署名文章《警告！劍拔弩張，血流成河的世界大戰一觸即發？》說世界大戰的形勢從來没像今天這樣緊張。這確是危言聳聽。文章其實在含蓄地批評美帝禁止各國買伊朗石油作為制裁伊朗的做法，卻又未說明美帝為何要制裁伊朗，好像純粹出於蠻橫的霸權。去年以色列特工曾從伊朗獲得了它企圖恢複核試的重達半噸的全部秘密文件和圖紙並將此公佈於世。此後在5月特倫普便宣佈退出伊朗核協定並禁止世界各國購買伊朗石油作為對它的制裁，從11月起執行。特倫普的美國是說到做到的，所以今年4月22日白宫就以正式聲明來提醒這些國家從5月1日午夜起他們不能再買伊朗石油。被給於六個月豁免期的八個國家/地區中目前已有六個克服困難按時執行了停購伊朗油的要求，土耳其表示願意執行但希望延長豁免期，因為它無法很快轉向其他地方購買石油，原因是它的煉油廠較適合提煉伊朗石油。5月2日，土外長卡胡首格魯（Mevlut Cavusoglu）說因土國從前每天需從伊朗進口一百萬桶石油，目前已大減；此前4月26日土國外交部發言人亦說明土國在過去一年裡已大量減少對伊朗石油的依賴，但它的圖普拉斯（Tupras）煉油廠不適合提煉從其他地方進口的油，需費時對它進行技術轉換。這就只剩下中國了。4月24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耿爽批評美國管轄範圍擴展得太長（long-armed即手伸得太長），堅持要繼續同伊朗進行合理合法的合作（rational and legal cooperation）。不過此後中國便保持沉默了。有關資料顯示從去年以來中國其實已悄悄將從伊朗進口的石油減少了25%。
霍爾木兹海峽及波斯灣水域是否會引發一場全球大戰，如上述作者所說？儘管這是個敏感的區域，但一旦美國因伊朗封鎖海峽而對它開戰，我敢肯定不會有任何國家參戰支持伊朗的：伊朗的鐵桿盟友俄國首先不會，因為伊朗無法出口石油它最開心，就有機會多賣自己的石油，普京已迫不及待地說俄國能滿足各國對石油的需求，而人們也會歡迎俄國石油，這對平抑世界油價有益，而經濟困難的俄國也正求之不得。另一位“盟友”土耳其也不會，它至少還是北約成員，對禁買伊朗石油也在積極創造條件執行，而且埃德溫去年曾嘗到過特倫普的厲害，最終乖乖放回了被監禁的美國牧師。封鎖海峽會影響波斯灣沿岸產油國伊拉克、科威特、沙特、卡塔爾和阿聯酋的油船出海，會引起公憤，美國就更有理由並會得到更多支持對伊朗實施致命打擊，在這種情況下很明顯不會有任何國家敢站出來幫伊朗。
有人將這場衝突說成是美伊衝突，這是故意在幫伊朗的忙，因為這不是美國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制裁這個流氓國家，而是為了讓這個危險的國家徹底棄核，就像要另一個流氓國家的金三胖徹底棄核一樣。
伊朗武装力量總參謀長巴蓋里29日服軟認慫了。他說伊朗並不謀求關閉霍爾木兹海峽，相反它對航運安全保障負有責任。霍爾木兹海峽每天有大量世界各國貨物進出，最多的是中東石油，故稱石油海峽。當然他還死撐面子，說若敵人將敵意升級，伊朗也有能力封鎖海峽。其實很明顯，封鎖海峽曾是伊朗的選項，但能不能、敢不敢就是能力和實力問題了；而真的封鎖了這個海峽，會讓需從這個地區進口石油的歐盟各國聯合起來打擊它！
4月30日至5月1日，美國駐聯合國特使霍克（Brian Hook）就伊朗無視聯合國決議繼續試射導彈（ballistic missiles）一事向安理會作了報告。而在國內，伊朗首都德黑蘭五一節爆發大規模示威，抗議通膨、高昂的生活費用和惡劣的工作條件，數十人被捕。
最近，被視為伊朗改革派的魯哈尼總統的態度終於軟化，提出願同美進行和平談判，但前提是美國要對其行為（即制裁）作出道歉。我原先很讚賞魯哈尼這個畢業於英國名牌大學並獲碩士學位的較開明溫和的總統，在競選時他明確要同西方改善關係並表示了一定的親美傾向；他的形象和風度看上去要比無賴般的內賈德前總統好得多。但在一個專制的宗教太上皇和最高領袖的定於一尊下，名牌大學碩士也只能無所作為，變成“弱智者”，居然做出宣稱美軍為恐怖組織、說出要美國道歉這些蠢事蠢話。我想他其實是在說給哈梅內伊而不是特倫普聽的。在任何有毋容挑戰的最高領袖統治下的國家，有才之士的才華都可能同樣無從施展，這是他們的悲劇。美國當然不會道歉，那麼魯哈尼還要不要同它談判，還有，談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