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高院大法官之爭
洪丕柱
9月18日,87歲高齡的美國最高法院(the Supreme Court of the US)的大法官(justice)露絲•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終於因胰腺癌轉移所引起的的併發症而去世了。
我說“終於”,是因為這名女性是一名非常堅強的女性,她生病多年,受幾種癌症的攻擊,都没有使她屈服:2018年底,她以85歲的高齡動了肺部手術,摘除了肺部的兩個惡性腫瘤。由於手術,2019年初是她在25年中第一次缺席最高法院的開庭。然後在二月中旬她再次出庭。可是不久之後,在2019年夏季,她再次因在胰腺發現的惡性腫瘤而接受放療。然後,她又接受了化療,因為在肝部又發現腫塊。她一共生癌四次,但她仍說自己有信心全職地回到法官席!所以說,她是一個非常堅強的女人。
但是她的去世,特別是在大選前去世,對美國的意義卻非常重大,甚至有人說這是上帝的意志。因為她在世時,最高法院的9名大法官,傾向於保守理念的和傾向有自由派或左派思想的為5:4,其中首席法官(chief justice)羅伯茨(John Roberts)雖然基本上屬於保守派,但有時觀點比較接近自由派,因此兩派有點兒勢均力敵,在對某些問題的表決上保守派不一定有優勢。
在民主黨的歐巴馬當總統時,自由派或左派對保守派有5:4的優勢,包括金斯伯格,於2015年在表決同性婚姻是否合法時,自由派以5:4的優勢通過了同性婚姻合法的決定。
由於最高法院的大法官是終身制,所以只有在一名法官去世或主動辭職後, 總統才有機會提名新的大法官。因此一位總統在他的任上提名大法官的機會不是很多。在近半個世紀裡,只有雷根總統在八年的任期中提名了三名大法官。現在特倫普在他的四年任期裡就已經提名了三名大法官,這就是為什麼有人認為這是神的意志,而基督徒特倫普在2016年的競選諾言之一是要讓最高法院變得更為堅持傳統價值觀,雖然他實現了自己所有的競選諾言,但這個諾言沒有神的幫助是難以實現的。
9月26日,特倫普總統在白宫玫瑰園提名愛米•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為大法官,以填補金斯伯格大法官去世留下的空缺。
金斯伯格是民主黨和自由派等非常推崇的大法官,他們稱頌她是個巨人(giant)雖然她是個的身高僅五英呎(約152 釐米)的矮個子。她從60歲時被民主黨總統柯林頓任命為大法官,至今已有27年了。
金斯伯格最大的貢獻是為結束對女性的性別歧視(gender discrimination,據說以比較中性的gender一詞代替sex就是她開始的)而奮鬥。她於1933年生於布魯克林的一個猶太家庭,父親是第一代的猶太人移民,他們比較幸運,因為她成長的年代,正是二戰期間歐洲的納粹德國對猶太人進行大迫害和種族滅絕的大屠殺(holocaust)年代。
她的母親對她的影響很大,母親一直認為她能成為頂尖的人物,不幸她在露絲大學畢業之前就去世了,沒看到女兒成為頂尖的學生。露絲讀書很用功,有書蟲(bookworm)之稱,據說她有一次邊走路邊看書,一腳踩空摔了一跤,摔斷了鼻梁骨。
此後她進哈佛大學法學院學習,在那裡她遇見了一名高個子帥哥,名叫馬丁•金斯伯格,是她的學兄,比她先進哈佛。他們相愛並結婚了。在她後來的回憶中,她說這是她一生中發生在她身上的一件最幸運的事,而他是第一個“在乎我是個有頭腦的女人”的人。
他們曾去英國的劍橋大學學習並工作,在那裡露絲生下了第一個孩子,一個女兒(幾年後她又生下一個兒子)。後來他們返回哈佛。據她的說法馬丁非常幸運,總能找到較好的工作,而她卻遭到種種歧視,以她最優秀學生的背景,仍難找到一份法院書記官的職務,只能作開業律師。而且她曾經因為懷孕期間工作,竟被僱主削減工資!在她年輕的那個時代,世界各國對女性的歧視還很普遍,美國也不例外,在那個時代懷孕婦女的工資會被降低是常見的事。
因此在成為律師之後,她曾為受到不平等待遇的三百多名婦女打過爭取平等相待的案子,以此而出了名。此後她披上黑袍成為法官,再然後她在1980年代被任命為美國哥倫比亞區上訴庭(US Court of Appeals for Columbia District)的法官,再然後,她在1993年被柯林頓提名為最高法院大法官,是有史以來最高法院的第二位女性大法官。參院以96:3的比例通過了她的任命,可見當時民主黨同共和黨都比較公正客觀。
露絲說他遇到馬丁是件非常幸運的事,的確如此,馬丁對她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但十年前馬丁因病去世,這對她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金斯伯格談她的信仰的事,可能她雖是猶太人,卻並不信仰猶太教,和自由派的猶太金融大鱷索羅斯一樣。有人說這是自由派法官同保守派法官的區別之一,儘管他們不能用自己的信仰影響判案。有人用不甚妥當的說法來形容最高法院的大法官,說他們可以分成支持民主黨和支持共和黨的兩大陣營。這種說法並不準確,因為最高法院作為美國的三權分立的一部分,並不是一個小型的國會而裡面要有兩大黨的法官,而且大法官們在大選時是不投票的。將最高法院變成一個小型國會正是拜登的想法!拜登對美國憲法的知識等於零,他在競選時說如果他當選將會改組最高法院,將大法官的人數增為15人(就是說他可以任命6人!)其中民主黨五人、共和黨五人,另外五人是他任命的臨時(有任期而非終身的)大法官。當有人問他如何來決定任命誰時,拜登居然說你們“不配知道”!
比較精確的是,大法官們在價值觀方面,有的比較保守傳統,有的比較激進自由。比如金斯伯格主張女人的身體屬於女人自己,所以一旦懷孕,應該有權能自己作主是否墮胎。據統計,墮胎合法化後,美國共喪失了6500萬個胎兒,否則美國也許不需要那麼多的移民,特別是中東移民。但保守主義的大法官們認為,女人應該從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來決定是否想要懷孕,因為一旦懷孕,自己腹中的胎兒也是一條生命,而他們是最無法保護自己的生命的,女人沒有權利剝奪這些可憐的胎兒的生命。所以一般除非懷孕會使孕婦的生命受到威脅,或者懷孕是她無法控制的(比如被強姦),他們不主張墮胎,特別是讓納稅人出資(比如公費醫療)為自己墮胎。再如同性婚姻,激進的自由派認為婚姻應該平等,性取向即是否和性別相同者婚戀還是同性別不同者婚戀,個人應該有權決定。保守派則認為婚姻的定義是兩名性別不同的人的結合,儘管他們不反對不符合自然規律的同性間的性行為,但組成家庭則違反人類數千年的基本傳統。
實際上自然規律真是不可隨意違反的!美國上世紀70-80年代的性解放出現的同性戀和同性性行為招致了艾滋病的流行!艾滋病的流行又通過雙性的性行為傳給了無辜的婦女和孩子或者通過輸血傳給他人!感謝醫學科學的發展和科學家們的努力,發明了對付這個疾病的治療方法,也通過安全性行為的教育比如使用安全套等,使這種疾病在西方已得到了控制,可是在其他國家比如中國和一些非洲國家,艾滋病的患者還在不斷增加!
以上僅是兩個例子而已。總之這些價值觀的不同,又恰好同是否符合《聖經》的教導有關。而美國的立國同五月花號的清教徒的理念和他們間的一份協議有關,美國建國的國父們(founding fathers)也明確表明他們所建國家的基督教的理念和以《聖經》作為價值取向,或說是準則或基礎。但是兩百多年來大量移民進入美國,以及大公司大企業無止境地追逐利潤,對這個國家是否還應堅持國父們的立國理念,就逐步形成了更傾向於自由派的民主黨和更力求保守傳統的共和黨之間的鬥爭。這些鬥爭正好也在大法官們的理念和價值取向上反映出來了。所以不能說大法官們分成支持民主黨和支持共和黨兩派,而是大法官們因其個人的價值取向而分成比較傾向激進自由的和比較傾向保守傳統的,這恰巧分別接近兩黨不同的理念和價值取向。
在我看來,比較激進或自由的民主黨正在逐步脫離美國國父們的立國理念,這方面表現最明確的是人們懷疑是否是穆斯林的歐巴馬(其父信伊斯蘭教)所做的一切,比如他大量引進中東移民,還準備讓在美國的五百萬非法移民獲得綠卡。從這次巴雷特在參院接受聽證也可以看出一些眉目,特別是富有侵犯性的民主黨的印非混血的參議員(也是副總統候選人)哈里斯(Kamala Harris),居然質問巴雷特的天主教信仰(因為天主教反對墮胎)是否會影響她在高院的決定比如墮胎。巴雷特說從受孕的那天起一條生命已經形成,她考慮的是如何面對生命和尊重生命。事實上她也是身體力行的:她所懷的最後一個孩子,她的小兒子,在懷孕期間查出患有唐氏綜合癥,可是她同丈夫還是讓孩子生下來了,就是對生命的尊重。本雷特也反對讓非法移民自動獲得綠卡,認為應以美國價值觀來審查入籍者。共和黨參議院克魯茲(Ted Cruz)反駁哈里斯說,在這個國家人人有信仰自由,法官也不例外,個人信仰不屬於聽證內容,對提名的大法官,哈里斯質疑的不是巴雷特的資格,不是考察她的法律知識和對憲法的理解,而是攻擊她的天主教信仰,這是違憲的!她才不得不停止。
來自印第安納州的48歲的愛米•巴雷特的閱歷非常豐富。愛米於1972年出身於一個律師家庭,父親是殼牌石油公司的律師。她是家中的長女,21歲就已從孟菲斯羅德學院大學畢業,雖然她就讀的不是所謂常春藤名校,後來又進聖母大學法學院(Notre Dame Law School )學習法律(筆者註:澳洲也有聖母大學,在珀斯,我曾去該大學開過會,它是獨立於澳洲大學系統之外的),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同金斯伯格一樣)。畢業後她曾擔任過法官的助理、哥倫比亞上訴庭法官的法律秘書和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法律秘書;後來又成為聖母大學的法學教授,在那裡教書15年。她於1997年獲得聖母大學的法學博士學位。2017年她獲得Professor of the Year的稱號,可見她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法學教授,而且她的專長就是憲法解釋學。2017年5月特倫普總統提名她擔任第7巡迴上訴庭的法官,當時在參院也經過類似的聽證過程,所以參院應該對她很熟悉了,那次她以55:43獲得通過。
愛米有一個非常傳統的家庭,她、愛她並支持她的先生和七個孩子,其中兩個是從海地收養的貧苦的黑人孤兒,可見她的善良,她自己最小的孩子,一個男孩,患有唐氏綜合癥;孩子們還在學齡。她居然能將這樣一個大家庭打理的溫馨而有條理,孩子們都受到良好的教育。整個聽證過程,她的七個孩子全部在場,人們可以看到他們良好的舉止行為,顯示一個基督徒家庭對孩子的模範教育。如果說金斯伯格為他的丈夫而驕傲,巴雷特則為她的整個家庭而驕傲。但是她並沒有因為管理這樣一個大家庭而影響工作。她工作非常勤奮,對法律極其熟悉。她對家庭和事業兼顧且都做的非常出色。她說話祥和文雅而從容、有禮而得體,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次她先要在參院經過一個為時4天的聽證會,從10月12日到15日。第一天由巴雷特談自己的家庭、背景、從事法官的經歷,對大法官的職責(比如維護憲法)、對憲法的了解和解讀、對最高法院的地位和司法獨立(三權分立中的一權)的認識、以及作為大法官的職責(不受政治影響、不是為人民或政府負責而是為憲法負責)等等。然後有兩天,13至14日兩個長長的整日,她必須回答參議員們對她提出的無數的問題,非常緊張而辛苦。
在整個四天的聽證和回答提問中,巴雷特沉著應答,她甚至沒有發言提綱或筆記、沒有帶電腦、沒有一張紙,全憑自己的了解或知識,說明她對法律和憲法有著非常豐厚的知識,而她的資格和資歷亦無可挑剔。我想,這說明特倫普的眼光是非常準確的,而且他挑了一個女性代替去世的女性大法官,使人無可指責。參院裡的反對,只能暴露出反對者唯一的反對理由只是出於黨派的緣故為反對而反對。
然後進行了第一次對聽證的投票。投票結果是51:48,巴雷特通過了聽證,確認了提名。有些民主黨的參議員對她非常折服,友好地同她交談,只是因為黨內的決定他們只能對她投反對票。但是共和黨內卻出現了兩張反對票:來自阿拉斯加的參議員穆爾考斯基(Lisa Murkowski)和來自緬因州的參議員柯林斯(Susan Collins)。這有點奇怪,連一直反對特倫普的摩門教徒羅姆尼都投了讚成票。
然後是22日參院司法委員會投票對巴雷特提名的確認,最後是26日晚參院全體議員的投票作最後確認。傳統的規矩是,在司法委員會(Senate Judiciary Committee)確認提名的投票中,民主黨至少要有兩名司法委員會的成員參加。但民主黨為了杯葛(boycott)提名,在司法委員會的投票中連一個人都不到場,企圖製造一種司法委員會無法運作的局面,以此抵制對提名大法官的投票的合法性。總之,民主黨想盡一切辦法來阻擋巴雷特的就任。但司法委員會主席,共和黨的格萊厄姆(Lindsey Graham)馬上開會表決,廢除了舊規矩,建立了新規矩,即若對方的司法委員不參加會議,仍可在司法委員會的到場人數中投票決定。對此,憲政專家司高旭(Paul Skoush)認為完全合法(legal)。投票結果,司法委員會以12:0通過了對巴雷特的任命的確認。
最後,參院在26日晚上8點舉行全體會議,作出表決。表決仍由參院司法委員會主席格萊厄姆主持,投票的結果是52:48通過(共和黨緬因州參議院柯林斯繼續投反對票)。隨後,特倫普總統請巴雷特去白宮宣誓就職。就職儀式晚上10點鐘在白宮南草坪舉行。我不禁對74歲的特倫普總統的過人體力、不知疲勞及工作的高效感到驚奇:他剛從一整天競選活動回來,跑了三個地方,嗓子還有點沙,他發表演講也不需要稿子!如果他繼續當選,這是美國人的福氣!黑人大法官托馬斯(Clarence Thomas)讓她將手放在《聖經》上作了宣誓。然後巴雷特做了就職演講,說我將獨立於政治和自己的個人喜惡,在法庭公正行事。最後特倫普帶巴雷特登上白宮的陽台,向出席宣誓儀式的觀眾和參院的參議員們揮手致謝。
與金斯伯格相比,巴雷特所說的,說明她更了解大法官的職責:金斯伯格曾多次公開攻擊並表達對特倫普的惡感和批評(大法官不應參與政治),儘管有人提出後她做了道歉,特倫普曾對她有反擊,但在聽到她去世的消息時仍對她表示敬意。
10月26日巴雷特在總統提名一個月後終於宣誓就職,這算是相當快的,因為有疫情,參院有兩人曾被感染不能出席,所以投票受到影響。她成了最高法院的第115名大法官,也是該院的第5名女性大法官。因此我也用了“終於”這個詞,因為全程因民主黨的種種刁難、阻攔和疫情的拖延而相當艱難。因為大法官是終身的,而她只有48歲,正是年富力壯(上次特倫普提名的大法官卡瓦諾是55歲,也比金斯伯格就任時年輕,我以前寫過他的提名和民主黨對他在聽證會上的造謠攻擊的文章),可見特倫普的精明,使目前高院的大法官中持傳統和保守價值觀的同持自由派價值觀的比例成為6:3,並可讓傳統和保守理念能在高院較長期地存在,哪怕他不再擔任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