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星空下

洪丕柱

        這個標題看來是頗有詩意的。如果是在仲夏之夜,夜色中飄著淡淡的夜來香花兒的馨香,在微風輕拂下聼著夏蟲的低吟,擡頭看著滿天的星斗和銀河,或者沐浴在如瀉的月光下,身邊躺著心愛的人,那就不單是具有詩意,而且是挺浪漫的了,叫人想起像德國詩人海涅寫的《仲夏夜之夢》。

        可是,如果您是在冬天,是在刮起刺骨的寒風的冬夜,是在睡覺前沒有一頓熱烘烘的飽肚的晚餐吃,腹中空空如也地躺在星空下,您也許不會有心思去欣賞那美麗的南十字星座、獵戶座、金牛座、織女座什麽的了。而這種飢寒交迫的味道也許對您 — 一位孤獨的無家可歸者,就並不那麽具有詩意或浪漫了吧。

        爲了體會無家可歸者空著肚子躺在寒冷的冬夜的星空下究竟是什麽滋味,上千名澳洲最富有的人,一些大公司的總裁、董事長們,還有州和聯邦級的政府的高級官員和議員們 — 這群人裡面我看到了工黨政府外交部長陸克文和聯盟黨領袖艾伯特,在初冬的六月十六日晚上在大街上露宿。他們身子底下只墊有一塊薄薄的纖維板作床,蜷縮在街角裏、墻腳下的睡袋裏面過夜。

        澳洲的冬夜雖然稱不上很凜冽,但也相當的冷。第二天一早大家起來在清晨的冷空氣中搓著雙手取暖、喝一杯熱咖啡暖暖身子、談談體會,都說躺在這寒冷的星空下並不是一種享受,誰也不願意過這樣的頭頂無片瓦、腹中沒有一頓熱飯的日子。當即大家給無家可歸的人募捐,一下子募到了四百萬澳元!

        澳洲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之一,仍然有近十萬無家可歸者。那些人的全部家產就是幾個塑料袋、裏面也許只有一床舊毛毯、幾件破毛衣。我曾看到他們在高架鐵路底下的水泥柱旁的角落裏、在街角的凹進去的地方、在步行街或公園的長凳上過夜。這些是被社會遺忘的族群,白天在街頭茫無目的地躑躅,夜晚找個地方胡亂混過一宿。他們沒有希望、沒有目標、沒有明天,過得是混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好在澳洲又是一個很有愛心的國家。很多教會、很多慈善組織,比如救世軍、紅十字會、聖文森等等,不斷地在為這些無家可歸者募捐,幫助他們。他們把一些募捐信寄到好多人家,我就經常收到這些信並給這些組織捐款的。每年聖誕節前,我們學院也都有人組織職工們專門為這些人捐錢或者捐物(比如食品),然後這些組織會對無家可歸者發放聖誕大餐和食品包。澳洲的富人,自己過著好日子,能夠不忘窮同胞們,確實是難能可貴的;民選的議員們,敢於睡在大街上親身體會窮百姓的生活,而不是進出保鏢、禁衛、武警成群,甚至要警車開道,不敢直接同百姓接觸。這確實是沒有特權階級的民主政體的優越性。

         我曾看到過一組網上傳送的,名為《山西婚車》的照片,那些煤大王住著氣派很大很大的豪宅,子女結婚相互攀比排場,婚車隊裏名車成串,想同威廉王子的婚車隊一比高低。可是,在他們經營的煤礦裏,工人的工作條件非常原始,工資和待遇極低,他們的日子恐怕不會比解放前安源煤礦的礦工好過;安全設施更可說是基本沒有,每年都有數不清的礦工死於礦難,煤大王的奢華的生活簡直是建築在礦工的累累白骨堆之上的,幾十年的無產階級的革命等於白搞!

        我也很想看到有哪一天,中國的億萬富翁們、新的權貴資產階級 — 他們九成是高幹子弟,還有那些中央政治局的成員和政府部長們,也能在沒有武警的重重戒備之下,直接零距離親近平民,在冬夜睡在星空之下,同無家可歸者一樣,睡在馬路邊上、街角裏,體會體會他們的生活。如果這樣,和諧社會也許就不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