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死了兩個人

洪丕柱

        今天(10月21日星期五)的電視和其他媒介的新聞報道裏,有兩個人死了。

        這兩個人,一個大、一個小,一個年老、一個年幼,一個在西、一個在東,一個有權有勢、一個卑微低下,一個舉世皆知、一個默默無聞,一個享盡榮華富貴、一個活在社會底層,一個罪惡深重、一個天真無瑕,可是他們死得同樣痛苦、同樣血肉模糊、同樣在醫院不治身亡。

        這兩個人就是利比亞的大獨裁者卡達菲和佛山的幼女,我甚至連她的名字也沒有,只看到報道中說她小名叫Yue Yue(後來才知道她的中文名叫“悅悅”),父母都是來自外地的打工佬。

        卡達菲受到“叛軍”的子彈和痛打,人民對他無限痛恨,因其殺害過無數無辜百姓,人們說他活該(雖然我贊同不殺俘虜的原則,將他活捉,將來受人民審判)。不過他的確也死得夠慘的,躲在地下水管裏,給人楸著頭髮拖出來,對比昔日的驕奢威風,簡直尊嚴掃地。他以爲自己還是他們的慈父領袖,叫人別打,說我是你們的父親啊。混亂中不知是誰對他開了槍,送到醫院,就一命嗚呼了。又給人連同他的兒子一起陳屍街頭讓百姓觀看,百姓排隊觀看,高興得又跳又唱又笑地慶祝(這就是專制國家培養出的百姓的行事方式),同三國志裏董卓的下場有點相似,比草席捲屍的劉少奇還慘。相比之下,伊拉克的暴君薩達姆要幸運一些,躲在地下吃罐頭吃了好多個月,被民主國家的部隊抓獲,人道對待,沒吃皮肉之苦,還給作全身檢查,直到受審判被判死刑上絞刑台,死得還有些尊嚴。

        悅悅更慘!才兩嵗的幼嫩的身子被兩部汽車先後反復輾過,躺在血泊中無人理睬。雖然清純可愛,也從來沒有得罪過人,卻也得不到人們的絲毫同情和幫助。

        看了這兩條新聞,我一夜沒有好睡,我失眠,我痛苦,不是爲了卡達菲,因爲他罪有應得、死有餘辜,而是為天真無瑕的悅悅。

        我想象她那被壓扁的、渾身上下七竅八孔淌血的幼嫩的身軀,躺在骯髒的街心,多少時間裏,來往的人們對那個冒血的身軀熟視無睹!就是一條狗,在這種情況下,也會有人出來收拾啊!

        我渾身發抖,我輾轉反側,我慾哭無淚,我無語,我腦子裏只有一個聲音反復出現;慘、慘、慘!比卡達菲受到的待遇更慘!這難道這是在我所深愛的母國,是在全國曾經大張旗鼓地學過雷鋒的人民中間,或者是在兩千年佛教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教誨下的人民中間,或者是在經過兩千五百年孔夫子仁愛傳統熏陶的人民中間?

        我有高血壓,如果我去母國出差、旅遊、探親,如果我突然中風,倒在馬路上,我是不是也會受到同樣的待遇,沒有過路人會扶我起來、叫來救護車把我送醫院?或者我也會被當作是敲詐者呢?

        我看到報道還說,2006年南京有名年輕司機,看到路上有位老大娘躺在地上,趕緊下車將她扶起來,卻被老大娘反誣是他的汽車撞倒了她。昏庸的法官接受老大娘的説法,判做好事的司機賠償老大娘四萬五千元人民幣!這一世紀名判,判得欺詐者大長志氣,判得中國人不再有愛心和做好事的意願。

        昏庸的法官還沒有故意編造故事。上海警察的“釣魚術”更加厲害。他們會讓人裝著有急病蹲在路邊高喊求助叔叔阿姨奶奶爺爺行行好把我帶去醫院。有好心的私車停下來將“病人”接上車,“病人”一上車就死活要掏出10元人民幣硬是塞給開車人説是給些油費,正在推推搡搡之間被警察查獲,人賍俱在,一口咬定是私車非法收費載客,不由分説就開出一萬元的罰單不付錢就扣車。

        昏庸的法官和刁惡的警察司法執法一起聯合把中國人民的道德觀徹底打爛。

        所以有人說,葯加鑫開汽車撞倒一名農婦後,雖然農婦還沒有死,葯加鑫一看周圍沒人,就對她連捅八刀,將它活活捅死滅口,也是怕農婦會成爲他一輩子的累贅啊!果真如此,在中國人的道德觀被司法執法者們聯合砸毀之後,葯加鑫的罪行是否情有可原?而小悅悅還能有生路嘛? 

        其實縱然沒有昏庸的法官和刁惡的警察,中國文化也歷來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從來只是武俠小説上才能看到的(這就是爲什麽武俠小説在中國能如此盛行,以此填補現實中的真空)。殘暴的封建專制最怕的是人民之間的聯合,分化瓦解就成了一貫的政策,不管什麽朝代,直到毛澤東的無數政治運動、文化革命,歷來是鼓勵相互揭發、打小報告、大義滅親,弄得人與人之間相互防範,一有人被打倒就齊齊出來痛打落水狗。落井下石、幸災樂禍,已形成了人民性。

        只是這種文化到現代金錢社會更惡性發展罷了。老大娘看到高層次靠欺詐的人個個腰纏億萬貫,她沒有任何關係、路子、後門,怎能發財?才想出這種苦肉計來,其實她的欺詐還屬於最原始、最赤裸、最無奈的,所以道德淪喪,怎能說全是那欺詐的老大娘的責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