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撒尿上升到屙屎
洪丕柱
好像是在去年什麼時候，記得曾看到華文報上有這麼一條新聞，說一些從大陸帶著孩子去香港旅遊的“陸客”，在鬧市區旺角遊覽時，其中有一位的寶貝兒子忽然途中小便急了，家長就讓他在馬路上當眾方了個便，撒了泡童子尿。
這馬上引来港人的嚴重不滿和熱議，斥責陸客素質實在太差，說香港是個文明的地方，如何能允許孩子隨地小便，家長不管教，反而縱容孩子的錯誤行為！那時好像港人對陸客普遍懷有不滿情緒。不滿還不止這些，還有好多陸客婦女跑到香港去產仔，免費用去了香港的本來很緊張的醫療資源，被罵成“蝗蟲”；還有曾發生在公車上的大聲喧嚷或吵架、搶座，還咒罵譏笑港人不會說普通話等等。這些港人彆在心裡的不滿，一有機會就宣洩出來，一度弄得港人和陸客之間的關係十分緊張。看來，一泡隨地撒的童子尿，幾乎釀成港人同陸人之間的一場口水大戰。
好在，香港仍然在中國境内，雖然一國兩制，港人也不敢過於“氣燄囂張”，畢竟還在“一國”之內，弄得不好還會再次被罵，大陸某教授狗血淋頭的“港人是狗”的斥罵聲在他們的耳中仍然記憶猶新，幾百萬人如何能鬥得過十幾億人？十幾億陸人的口水齊齊噴發（“十幾億人”是《環球時報》的說法），不把港人淹死才怪！所以港人有時只能忍氣吞聲。再加陸童隨地撒尿的醜事，還没有越出國境線外，成為为世界級的新聞。何況童子尿的臭氣有限，早在開放的空氣气中散發掉了，尿液也可能不久就蒸發得一乾二淨。這在香港的馬路上隨便撒尿的孩子及其家長，還没有在全世界面前丢醜顯眼。即使有人將它拍成照片曬出去，洋人也許不會大驚小怪，因為就在比利時首都布鲁塞爾的一條小巷裡，就有一個男童居高臨下撒尿的雕像，恐怕很多人都看到過這個雕像，哪怕您沒有去過布魯塞爾，也可能會見到過這張照片。他那小巴吊兒看上去還挺可愛的呢。當然這裡面還有一个故事，說是這男童的一泡屎澆熄了一條正在燃燒的導火線，以此避免了一場爆炸，拯救了好多性命。只是陸客仔的那泡尿卻並無這個功德，没有對港人做出同樣的貢獻。
現在陸客的男童的行動更加上升了一個等级，或者進化了一個台階：從小便上升為大便，從撒尿進化到屙屎，並且越出國界，更從地面上升到了高空！
幾天前澳洲的英文傳媒報導了這樣一條驚天動地的消息：從北京飛往美國底特律市的達美航班（Delta Airline）上，在一萬多米的高空中，一名陸客的男孩忽然對家長說想要屙屎。人想出恭，這本來不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生理現象誰都會有，沒有才怪。只要家長將孩子領到機上的廁所就行，哪怕有人排隊等用廁所，只要家長請大家照顧一下小孩，我想誰都會願意讓小孩優先的。可是家長没有這麼做，孩子的大便好像對這家人家是件頭头等重要的大事，父母兩位家長和爺爺奶奶兩位家長的家長四個成年人的觀點一致，集體堅持（報導中的英文詞為 insist）認為他們的寶貝兒子/孫子，必須在飛機的座位上解決問題。他們不顧機上乘客和機組人員的勸告以及設法讓那男孩去廁所大便的努力，硬是在座位上鋪了一張報紙，於是一團團熱氣騰騰的童子屎就此在眾目睽睽之下降落在座位上！頓時間機艙裡臭氣熏天，臭翻了所有的乘客和機組人員，大家趕緊捂住鼻子不敢透氣。機艙是個封閉體系，臭氣散發不出去，而大便的臭氣指數又要比小便高無數倍，乘客們怨聲載機，面臨窒息的痛苦和遭受的煎熬可想而知。如果說童子撒尿，如布魯塞爾的男童，還有一點可愛的話，而他們的當眾屙屎則是絕對的惡行。在中國，有些人會把大便戲謔地稱之為“扔炸彈”， 幸好這位家長沒有說“阿唷，我兒子要扔炸彈了！” 否則乘客們定會被嚇得半死，因為馬航的災難剛發生不久，機上的保安也恐怕馬上會把他們當恐怖份子來扭獲（這個航班上絕對有會說中文的員工）。
可以想像，四名中國成年人若無其事地共同伺候他們的寶貝兒子/孫子當眾出恭的同時，最感到尷尬的，一定是那些有教養懂羞恥的中國人和華人。小孩不懂事不能責怪他，但這四個中國成年人的行為叫全體中國人/華人臉面無光，羞愧得無地自容。我猜測，他們好多一定曾設法在飛機的地板上尋找是否有條縫隙，如果能找到一條夠寬的縫隙的話，他們一定會齊齊鑽進這條縫裡去的。
這一家子一起乘坐飛機去美國，我猜想他們一定是相當富有的了。好多中國人將發財作為頭等重要的大事，好像有了錢，行為就可以有特殊性，就可以不受社會規範的約束和控制。 這就是為甚麼很多中國人將賺錢作為人生頭等重要的大事。至於如何賺錢，是否有道德性，那是不重要的，黑貓白貓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貓嘛。在澳洲，社會行為規範對富人和窮人一視同仁。前不久兩名澳洲億萬富翁在公共場所爭風吃醋，拳腳相加，馬上成了傳媒的頭條新聞，連同他們鼻青口腫的照片一起上報，警察第一時間就以妨礙公眾秩序罪拘留他們，對他們進行起訴和罰款，他們也趕緊寫聲明當眾道歉。
我常接待來自中國教育界同行組成的訪問或培訓團。他們問我的一個共同問題是澳洲學校有沒有德育和政治思想教育課。我說沒有。既然沒有，那麼為甚麼他們在學校裡看到學生們都非常遵守紀律呢?他們又問。我說當然學校都有一定的規章和獎懲制度，但一般家長的行為和對孩子的要求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為他們起了規範作用，幼兒保育（Child care）階段和小學前的一年强制性的學前教育（Prep）,又讓不懂事的孩子知道如何在公眾場合遵守規範、人與人之間如何相互尊重、相互幫助、友好平等相處，誰都没有特權。我可以預言，如果那位讓孩子當眾隨地撒尿的家長，以及讓孩子當眾在公用的椅子上屙屎的家長和爺爺奶奶，如果他們的孩子將來在行為上出現問題，那責任一定在他们自己的身上。是的，他們也許有錢，但正是錢，可能會毀了他們孩子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