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高斯

紀念高斯
洪丕柱

    11月10日，在新聞報導裡聽到高斯(Wayne Goss)前州長去世的消息，我不由得吃了一驚，因為很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報導說，他在家中平靜地去世，死於腦癌，享年才63歲。按現代人的壽命標準，他算是很年輕的！不久前剛去世的98歲的壽星、工黨前總理惠特拉姆，人們公認他是一位政治巨人。高斯雖然不是聯邦政治圈裡的人，但對昆州政界來說，正如高斯工黨政府的前部長佛雷(Matt Foley)所說，他無疑也是一位巨人，是昆州最偉大的州長之一。如果說惠特拉姆離我很遙遠，那麼高斯卻離我很貼近，所以我的悲痛是更切實地能感受到的。 
    我初次聽到高斯的名字是1989年11月我快要完成第一個碩士課程：語文教育碩士（Literacy即澳洲中小學和成人以英文為第一語言的教育）的時候。有一次我在導師愛立克博士的辦公室幫助整理研究資料，忽然發現那裡的老師都很興奮，說“時候到了”。我好奇地問他們這是什麼意思。他們說，不久就是昆州大選了，該換換政府了。我覺得很奇怪，因為我聽說澳洲人不會公開談政治。便請教導師這是怎麼回事。愛立克博士說，昆州被國家黨統治整整32年，夠長了，大家都希望換一個政府。他又說，澳洲人公開談政治確實是異乎尋常的。但是現在人心思變，確是一個異乎尋常的時刻，這是幾乎所有人的願望，所以大家才公開地說出來。後來我看了報紙，原来“是時候了”正是高斯領導的工黨的競選口號。 
        幾個星期後（12月），果然工黨大勝國家黨（也叫鄉村黨），年僅38歲的高斯當選為昆州州長。導師說，這是人心所歸。這是我在澳洲第一次對大選有了概念。1993年我以技術移民獲永居，1995年入籍後，第一次參加該年的州大選就親自投了工黨的票。可是僅短短的六年後，這次大選工黨和高斯卻似乎大勢已去，以一席的微小優勢勉強保住政府。我於1995年7月在當時昆州華文刊物《澳華月刊》（蔣中元任主編，我任執行編輯）上發表了《樹熊打擊了工黨》一文，分析工黨何以幾乎輸了大選。
        在分析中我談到除了很多其他原因之外，高斯可以說主要是被樹熊打敗的，因為他在這次大選中丟失的七個議席，四個在樹熊棲息地區。原來在大選前不久高斯突然宣布要修一條與布里斯本到黃金海岸的高速公路平行的收費公路，以緩解這條公路日益趨於擁擠的交通，因為這個地帶當時是澳洲經濟發展最快的走廊。但這條新公路會經過若干樹熊棲息區。於是綠黨和綠色環保份子就天天到州政府抗議，還在地上放上被車壓死的樹熊，或以人扮作樹熊躺在地上，反對黨也火上澆油，儘管按政府的設計圖，公路經過樹熊棲息區時會從隧道通過，以免壓死樹熊。我之所以討厭極端的環保份子是他們不顧必要的經濟發展，又拿不出替代的辦法，一味反對開發。綠黨指責高斯只顧開發不愛護環境，將它在這些選區所獲的票全部轉給反對黨。這其實是對高斯極大的汙衊。據我所知高斯家住Inala區，出於愛環境，他每天一早就騎自行車二十多公里去州政府上班，到了州政府大樓，沖個涼，換上西裝，進辦公室工作。我是聽州政府樓底層的保安人員告訴我的。有時我應邀到議會大廈會見高層次的中國訪問團，高斯每次是從政府大樓跑步來議會大廈接見貴賓的。可以說高斯是歷來律己最嚴的州長。
    但高斯的噩夢還剛開始。12月，高院判門町巴選區（在湯士維爾一帶）工黨所贏的一票無效，需要重選，因有16名在海外服役的陸軍官兵被忽略未參加選舉（見蔣中元所寫《昆州門町巴選舉》一文，刊《澳華月刊》1996年1月）。1996年2月在補選中，工黨因內部不和，被反對黨勝出，變成兩黨各有44席，加上獨立議員肯寧漢夫人倒向聯盟黨，於是高斯痛失政府，由聯盟黨領袖包別治代替。我寫了《門町巴：高斯的滑鐵盧》一文（刊《澳華月刊》1996年2月）說高斯吃了豬八戒的一記“悶釘鈀”，一流政治家輸給二流政客，恰如一流軍事家拿破崙在滑鐵盧敗給了二流將軍威靈頓，都是天數也！  
        高斯也是昆州華人喜愛的政治家。1998年，種族主義份子韓森和她的一國黨甚囂塵上，昆州百姓特別是華人呼籲高斯參加聯邦競選，對抗韓森。高斯欣然同意。卻不料平時身體很好的他被查出患腦癌，只得退出競選。布里斯本華界依依不捨地為他在楓林酒家舉行告別晚餐。之後高斯基本上淡出政界。我聽說他早期的治療頗有成效，基本治癒後還完成了他因從政未完成的碩士課程，並繼續從事他原來的律師工作。不幸的是他的腦癌時有反複，最終置他於死地！ 
        高斯的功績在於他終止了國家黨州長皮德森（Sir J.B. Petersen）爵士制訂的所謂gerry-mander（為一黨之利不公正地改劃選區，使國家黨/鄉村黨能長期統治）的做法，給了昆州以更大的選舉公正。他在昆州率先實現禁槍。他努力削減債務，就任五年後還清了州政府的一切債務，使昆州成為唯一的無債之州，使她帶著財務健康進入新世紀（可是他的後繼者如布萊州長很不爭氣，又使昆州的債務大幅飆升到歷史頂峰，讓纽曼現州长不得不處於艱苦掙扎之中）。他領導下的昆州成了澳洲經濟發展的龍頭，失業率低，大量洲際移民湧進昆州，使她成為人口淨增長最高的州。他一度是澳洲人氣最旺的州長/總裡，支持率高達76%。
        二十來年過去了，當今很多華人已經不知道高斯為何許人了，特撰此文讓新移民了解昆州的歷史：大家知道的陸克文前總理，他在高斯任昆州州長時，只是州長辦公室的主任。    
(照片說明：作者右邊是高斯州长；左邊是作者個人曾經的朋友，州政府部長长羅伯森；前面是高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