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 在我寫於2015年元旦的新作《今年新年不快樂》一文中,我提到了幾年前所寫的《明天》一文。現找出該2008年10月所寫的文章,附在這裡,供讀者參考。)

                                                                                                               

洪丕柱

            在今年五六月份四川大地震的那段時期,布里斯本華界也同世界各地華人一樣,出於對同胞手足的愛心,搞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賑災募捐活動,大家一次次地深挖腰包,慷慨獻出平時捨不得用的積蓄。我參加過好多次賑災活動,其中一次是籌集到四萬多澳元的音樂賑災義演。在義演中我參加了百人大合唱,演唱的歌曲中有一首中國大陸當前的歌曲,令我印象頗深,這首歌叫《明天會更好》。

            歌曲的旋律優美流暢,歌詞令人動情。因為我只是合唱演員,已經記不得前面領唱演員所唱的歌詞了,只粗粗記得有什麼饑荒、戰火、孤獨、憂愁、淚水之類頗為傷感的詞語,描繪出一個多災的世界。合唱的副歌部分則重複這樣的一句作為歌曲的主題的歌詞:“讓我們期望明天會更好,明天會更好!”

            演唱的時候,我也同所有的合唱團員一樣,被這首歌唱美好的明天歌曲的旋律和歌詞感動得熱淚盈眶。合唱的指揮頗具激情,帶動和感染著合唱隊員的情緒,使他們的熱情和愛心都融化在歌曲所表達的對明天的希望之中了,並以此打動聽眾,讓他們多捐錢。

            可是等到音樂會結束後,我再次細細咀嚼和回味這首歌時,忽然產生了一種怪怪的感覺,感到優美的詞藻和動聽的旋律掩蓋下的內涵相當空洞。歌曲主題句並未能回答這樣的問題:您怎麼知道明天會更好呢,這個美好是怎樣來到的呢,又有誰能保證它的來到呢?難道光靠期望憑空就會有的嗎?前面的歌詞似乎略帶點世界末日多災多難的味道,但一到副歌,忽然要我們期待一個美好的明天了。

            我頓時想到這些可憐地霎那間被埋在鋼筋水泥和磚塊瓦片底下的孩子、青少年學生,他們應當是比我這頭髮已經灰白的人更有權盼望一個美好的明天的,可他們中有誰在前一天晚上知道自己將沒有明天了呢?

            每天全世界都有那麼多的報導:地震、水災、火災、戰亂、饑荒、飛機失事、交通事故、渡船沉沒、礦井崩塌、恐怖份子的爆炸。不談醫院裡在病床上掙扎的、彌留的病人、老人,他們很難確保是否有明天,連活蹦亂跳的孩子,生命剛剛開始,明天也可能在他們面前突然蒸發。

            我又想到在我年輕繫著紅領巾的時候,我們經常被告知蘇聯的今天就是我們的美好明天,可是我們還沒有等到這個明天,蘇聯就土崩瓦解了。我還記得唱過的一些少先隊的歌曲,也有“奔向共產主義幸福的明天”之類的詞句,可是遠沒有到達共產主義、到達這幸福的明天,我所愛的親人、老師都紛紛變成了右派。然後是三年大饑荒,又有數千萬人餓死,“美好的明天”成了黨讓我們忘記饑餓的精神鴉片。再長大一些,又碰到文化大革命,所認識的人和親友的家屬中都有在抄家、批鬥中被打死的或自殺的,明天忽然間就永遠對他們關上了大門。

            那怕是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如我那全家身體最好的四弟,沒能等到文革結束,就在生活非常艱苦的淮北突然去世。還有,我的一位年輕的同事,有一天早晨沒來上班,他妻子打電話來哭著說他昨夜在睡夢中猝死了。

            不光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往往忽然就沒了明天,大人物又如何?美國總統林肯和肯尼迪,都在忽然間、毫無思想準備地就喪失了明天;還有戴安娜王妃。這樣的例子還可以舉好多。

        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小時候先父給我上法文課讀到巴爾札克的一句話:“明天是窮人塗在黑麵包上的黃油。”窮人買不起黃油,只能把對明天的希望:即希望能吃得上黃油,當作精神黃油。當然現在富人為了健康也吃黑麵包、不塗黃油改塗花生醬了,但這句話的哲理很明顯:明天是空虛的東西。盼望明天其實還是一種賭博,因為你無法確定是否一定會得到它,即使能得到它,它是否一定會更美好?也許充滿憂慮、艱難困苦,如股災和金融風暴突然到來時無數人跳樓那樣。

            我又在想,在後現代的當代,不知很多人對明天是太有信心還是毫無信心,大家都在拚命地預支明天。其實這金融風暴,應該很大程度上就是對明天的過渡預支所造成。

            這麼想著想著,另一首歌忽然不由自主地冒上心頭,使我不禁哼唱起來:“我不知明天將如何,每一天只為主活,我不借明天的陽光,因明天或不晴朗 … 有許多未來的事情,我現在不能識透,但我知誰掌管明天,我也知誰牽我手。”

            是啊,明天,特別是美好的明天,並不是我們自己可以控制、可以為此奮鬥、或者可以理所當然地期望它自動來到的。明天是神掌管的。希望有美好的明天,只能求靠祂。不過,這求靠其實只需張口之勞即可,即承認這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造物主的存在以及為了我們有美好的明天所做的:擺上祂的獨生子做我們贖罪的活祭、擔當我們的過犯(為此我們當然必須承認自己的過犯即罪),祂的復活就是我們永生,即擁有永恆的、美好的明天的保障,不管是地上喜樂的明天,還是和祂同享天上樂園的明天。這白白賜給的福氣,您何樂而不取?

        只需把握今天,求神賜給我們今天日用的飲食和一切所需就行,明天並不需您去操心,而您也無法管得到,明天,不是你只要盼望,就會自動變得更美好的!

            年輕時學的英文課裡有一個列寧學生時代的故事。我並不認可列寧的作為,但他小時候的座右銘倒是我所贊同的,即:“今天的事今天了,莫把它拖到明天。”

            今天就信靠主,不要拖到明天,因為,您怎麼能確保您一定會有明天呢,如果不信靠祂的話? 2008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