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預算案的新思路，兼談英國保守黨的減赤魄力
洪丕柱
聯盟黨政府的第二個預算案在5月12日出籠。我為此看了好幾篇不同政見的人士對它的評論。當然各評論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觀點相當不同，但大多只在誰得了好處、誰是贏家、誰是輸家；或者是否公平，在幾家歡樂幾家愁等方面做做文章；或者抱著犬儒態度說艾博德同去年的做法截然不同，是他因減赤失敗，為了保全自己總理的位子而變得想討好選民了；或以負面的譏諷揶揄說他廣撒糖粉、普給甜頭，是為在明年提前大選鋪平道路。一个較有道理的說法是他在政治上正在向中間靠攏，意圖擴大聯盟黨的支持率，而事實上預算案公佈後兩黨支持率也在靠攏(聯盟黨還落後4點，但初級選票大幅領先)。只是很少有人透過表面數據去分析聯盟黨政府這個預算案的思路及其原因和目的。
聯盟黨的第一個預算案所引起的廣泛批評和怨言，及其在企圖通過參院時所遭到的阻力和抵制，使艾博德總理威望大跌，以致人們懷疑他的治國能力。按艾氏自己後來的自我評價，說他錯在對預算減赤操之過急，砍得太深，即大病想用猛藥治。如果沒有成見，這個自我反省應是可信的，他過高估計了聯盟黨政府減赤的民意，而且一般說來，一個以較大優勢贏了大選的政府常會在第一個任期採取較猛的措施來實施它的理念，從而得罪選民，昆州前州長紐曼就犯了這個錯誤，以致被平庸者擊敗。這是澳洲政治的悲劇。從艾氏當時的言論可以看出，他一直認為聯盟黨政府有減赤的民意，要將被工黨搞得一塌糊塗(messy)的經濟拉上正途，聯盟黨的大勝顯示了這一點，況且澳洲債務經工黨六年統治已變得創紀錄地龐大，不減怎行？儘管犯了操之過急的毛病，而且低估了一個聯盟黨沒有優勢的亂七八糟的參院是如何難纏（霍華德時代的參院相對好弄些，兩黨中間只有一個擁有七八票的民主黨，同它談判就行，比如GST，現在的參院小黨、獨立議員好多，意見極為分散，都要一個個地談、一個個地做妥協讓步換取支持，到頭來節支措施都無法貫徹！）我覺得他的用意是正確的，可悲的是人們的短視和自私，沒有一個人敢大膽地站出來指出我們正在可恥地吃掉後代的生活費！
這幾年的形勢是，澳洲礦業興旺不再，政府面臨數以百億計的收入減少加失業的增加，但澳洲人卻已習慣於當時花錢的手腳，有點像前清王爺們潦倒時仍放不下身段那樣；大公司跨國公司逃稅嚴重，使政府稅收銳減亦達數十億計，況且這些公司越來越追求利潤和股東的利益，因為這些都是決定CEO們去留的業績，所以儘可能節省開支，包括逃稅和裁減員工，使失業增加；世界經濟不振，歐日都難以擺脫經濟低迷的局面，“金磚”五國還沒放出金光 ，巴西、俄國、南非都已陷入經濟危機，連中國也在“新常規”中徬徨。礦業困難重重、大公司不可靠、澳洲又是個製造業小國，還能靠什麼來增加就業和確保發展？這些都表明澳洲也需要以“新常規”來考慮問題，預算的製訂真的不能再按老規矩辦事而需有新思路了！
這就使聯盟黨想到小企業。澳洲有200多萬個小企業，大多營業額在200萬澳元以下。如果給這些小企業以減稅優惠，鼓勵他們將省下的錢用於投資或購買新設備來擴大生意、僱用更多的員工，不但能拉動經濟發展，也能減少失業。另外，礦業不行了，澳洲經濟支柱還剩下旅遊業和農牧業，而旅遊業很多就是小企業：旅行社、巴士公司、餐館、酒吧、咖啡廳、夜總會、紀念品商店、汽車旅館和有些規模不大的酒店。作為亞洲的菜籃子，澳洲農牧業以其優質產品出口賺匯的潛力很大，但農牧業因多年乾旱，困難重重，政府不給扶植如何發展? 再有，就業是政府考量的一個重點，所以託兒補貼需考慮鼓勵父母不要為了照看小孩而離開工作，然後躺在政府福利上。現在對託兒補貼有了每周工作時數測試，就是出於這個考量。這些處於新常態下對經濟發展和減少失業通盤考慮的新思路，怎能光用表面誰得了好處、誰沒得好處、是否公平、幾家歡樂幾家愁來評論，如果不去看它的積極意義?
在制定預算前，艾博德做了件異乎尋常的事，就是讓社會服務部長莫里森專門組織專家小組並在他們的幫助下沉到底層去調研並了解社會福利的現狀和需要。這種不閉門造車的做法我在澳洲近三十年還沒見到任何先例，說明艾氏對福利改革十分重視。原移民部長因其保衛海疆的堅定性和功勞，晉升為難度更大的社會服務部長，因為澳洲社會福利要吃掉預算的37%以上！歐洲經濟困境正在於福利不勝負擔，包括希臘的破產。可說這次預算案的福利改革是建立在扎實調研基礎上的。可是有些評論家竟譏笑財長霍基被架空，成了鬼影部長，這種調侃何其反面！這就是澳洲某些政論家的水平！
鑒於去年預算在參院擱淺的教訓，這次預算還是在福利上做了好些讓步，想使它更容易通過參院吧。但我覺得艾氏的立場是倒退了，比如放棄了對年輕失業者(30歲以下)要求他們必須努力尋工的措施(6個月後才能領取失業金) ，變成25歲以下的失業者只須尋工4 周後就能領取失業金，其實對於青年學會自食其力沒有好處。
讓我們來看看聯盟黨的英國弟兄保守黨是如何大膽堅定地對待削減赤字的吧。卡梅隆的保守黨在5月7日出乎意外地贏得大選並在下院獲得單獨執政的多數後，不到一個星期 ， 財政大臣奧斯邦馬上宣布將於7月份異乎尋常地推出一個額外的預算案。英國今年的預算剛在3月18日，即大選競選開始前(3月底)下達，赤字為900億英鎊 。保守黨是拼著命、冒著失去大選的危險，以明確的減赤目標投入競選的。而保守黨的獲勝馬上被新的卡梅隆政府解讀為選民認可該黨的減赤政策（參看上期拙文《英國大選》），所以大選一獲勝它馬上雷厲風行，不等議會復會就宣佈將會在7月推出額外預算案的決定， 將今年已計劃削減的開支再砍 120 億英鎊(190億澳元)，等於將已宣佈的赤字900億英鎊減少到780億(再減13%以上)！而所砍的無疑都是社會福利。奧斯邦說，這樣，政府就能省出錢來用於青年的培訓，減少他們的失業率。對比之下，聯盟黨和艾氏的魄力確實不如，不知是否因為澳洲人更懶、更想依賴社會福利，還是聯盟黨/艾氏的治理水平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