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羅死了！
洪丕柱
11月26日看網上新聞，據古巴電視台報道，古巴總統，85嵗的勞爾⦁卡斯特羅宣佈他的哥哥，大鬍子的古巴革命領袖，或者說古巴獨裁者，菲德爾⦁卡斯特羅（Fedel Castro）於前晚10：29去世，活了90嵗！勞爾贊揚他哥哥在蘇聯垮臺後仍然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官方宣佈了九天的哀悼活動，然後按他遺願火花遺體，將骨灰帶至古巴各地，12月4日舉行葬禮。
世界領袖們第一時間就對這位身穿軍裝、嘴啣大雪茄、當了近50年古巴總統的傳奇人物的死做出截然不同的反應。美國總統奧巴馬說“歷史會記錄和審判（record and judge）這個人對他周圍的人民和世界的巨大影響。”候任總統特倫普說他的政府會致力於確保古巴人民“從此踏上繁榮和自由的旅途（prosperity and liberty）”。候任副總統彭斯說：“暴君卡斯特羅死了，新的希望出現了曙光，古巴的自由萬歲！”教宗方濟去年在訪問古巴時見過無神論者卡斯特羅，說他感到悲傷，為他祈禱，使他能得到安息。委内瑞拉總統馬都魯敦促革命者繼承他的遺產（follow his legacy）。中國主席習近平説他是“我們時代的偉大人物 … 對世界社會主義的發展做出了不朽成就 … 中國人民失去了一位親密的同志和真誠的朋友”。
不管怎樣，他的死，結束了拉美的一個時代。邁克特南（John McTernan，前英國首相布萊爾和前澳洲總理吉拉德的演講撰稿人）寫道：社會主義同卡斯特羅一起死了，因爲共產主義意識形態（ideology of communism）已不受相信（discredited）並被證明在經濟上是個災難（disaster economically），古巴人民盼望言論自由、傳媒自由和人權將成爲今天的秩序（order of the day）。
在邁阿密，一大群流亡美國的古巴人揮舞古巴國旗、敲打鍋子罐子歡呼、唱歌、跳舞。1980年，卡斯特羅爲了報復美國的制裁，開放港口，驅逐15萬囚犯、妓女、精神病患者等“社會渣滓”，他們坐船逃去美國的邁阿密，光是沒有大人陪伴的孩子就有14000人。今天邁阿密卻發展成了美國第12大城，繁華的都會，中南美貿易和金融之都；很多當時逃亡美國的古巴人或他們的後代成了成功的商人或議員、參議員，如這次參加美國大選的共和黨候選人競爭者之一的克魯兹參議員。不同的制度，造就不同的人才。
2008年他82嵗的時候，由於嚴重的腸胃道疾病，卡斯特羅暫時將總統之職交給弟弟勞爾。一名西班牙醫生爲他開了刀，救了他一命。次年他將權力全部交給弟弟，正式退出前臺，減少露面，專心養病。2014年，中共總書記習近平訪問古巴，專門探望了他。他今年4月最後一次在黨代會露面，說他將要90嵗，會不久人世，每人都會輪到這一天，但希望古巴共產主義的思想將會保持。本月人們見到他同越南陳大光主席談話的照片。
卡斯特羅1926年8月13日出生在古巴東部，父親是西班牙移民，是個興旺的甘蔗種植園園主。小菲德爾在耶穌會學校上學，然後上哈瓦那大學，獲法律和社會科學學位。
1953年7月26日（7.26運動），27歲的他率叛軍反對獨裁者巴蒂斯塔（Fulgencio Batista），攻打聖地亞哥東面的檬卡達軍營，同志們大多數犧牲，菲德爾和弟弟勞爾被捕、被判刑進監獄。後來他們被偷運出獄逃亡墨西哥。1956 年11月他和弟弟並80名革命者坐船從墨西哥返回古巴，領導叛軍在東部山區打游擊，兩年多後於1959年1月 8日佔領哈瓦那，建立了一個蘇式社會主義國家，32歲就成了古巴總統。
在漫長的近半世紀的鐵腕統治的時間裏，他的命夠大，按古巴官方説法，躲過了630次暗殺或暗殺企圖。這半世紀裏美國換了十位總統，從肯尼迪、約翰遜、尼克松、安德森、布什、卡特、里根、克林頓、小布什直到奧巴馬！記得克林頓曾這樣説過：我上幼兒園時，他是總統；我上小學時，他是總統，我上中學時，他是總統，我上大學時，他是總統，我畢業工作後，他還是總統；我結婚了，他還是總統；我當總統了，他仍然還是總統，我任期滿了，他居然仍然還是總統！衹有在一黨獨裁統治下，這樣的事才有可能！
其實美國是最早正式承認他的政權的國家之一，因爲他曾説過他反巴蒂斯塔獨裁僅僅是爲了重建民主，而不是建立社會主義國家。可是不久後他就開始實施極端的經濟改革、處決數百名舊政府官員、關閉獨立的報紙、沒收有地階級的財產、充公10億美元的美國資產、禁止工會罷工、騷擾教會的宗教活動、將不同政見者投入勞改營（1964年他承認古巴關有政治犯15000人）。數以萬計的人開始逃亡，包括他的妹妹和女兒！1961年初美國同古巴斷絕外交關係，對它實施禁運（除食品和藥品外）。1961年4月，1400名流亡者在CIA的支持下企圖攻打古巴南面的豬灣（Bay of Pigs）失敗。
1960年古巴同中國建交。記得那時我們大學生在政治學習時學過他在巴蒂斯塔政府法庭上所做的自我辯護《歷史將宣判我無罪》。辯護詞很雄辯，因爲卡本人是律師出身，我因此對他相當崇拜。後來古巴有個部隊藝術團訪問中國，我在上海音樂廳聽了他們的演出，還專門學會了那首雄壯的男中音歌曲《7.26頌歌》，至今還能背出一些片段。
1962年10月22日美國總統肯尼迪宣佈蘇聯在古巴部署了核導彈。他派海軍封鎖古巴，强迫蘇聯將核導彈撤出。經過一星期令全世界屏住氣息的緊張對峙，赫魯曉夫終於屈服，撤出了核導彈，世界避免了一場核戰爭。這就是著名的古巴核導彈危機。
由於毛澤東後來的反修，古巴同中國關係冷淡。卡斯特羅還這樣說過：“我相信毛用他的脚摧毀了多年來用他用腦袋所做的事。我相信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會認識到這一點”。他列舉了毛的一系列錯誤，包括個人崇拜和濫用權力。他說“我也有這個權力，但我從不濫用它，衹是將他抓在手裏而已。” 對於中國和蘇聯反目後毛慢慢同美國建立關係，卡斯特羅說“中國已變成美國的好盟國，而古巴是蘇聯堅强的盟國，中國背叛了馬列主義，同美國一起想搞垮蘇聯。”（1977年5月對美國記者瓦爾特Barbara Walters的談話）。
他同中國的靠攏是1989年之後。1995年卡斯特羅作了他唯一的爲期兩天的訪華（江澤民時期），因爲蘇聯垮了，古巴不得不尋求新的援助來源。他在北京以外考察中國經濟改革的成就和問題。但他對經改並不感興趣，頭腦相當僵化，並未采用中國改革開放的經驗。哪怕今年初奧巴馬應勞爾之邀訪問古巴，卡斯特羅仍不同他見面；幾天後卻發表文章，尖銳地說“奧巴馬裹著蜜糖的話使人想起美國顛覆和削弱共產主義政府的努力”。2014年12月勞爾同意結束幾十年的敵意同美國重建外交關係，對此卡斯特羅衹是勉强同意。
所以可説卡斯特羅的死意味著對社會主義僵化教條的信仰的死亡。勞爾是否會繼續改革以市場經濟改變古巴面貌尚屬未知，但他在2013年說他將於2018年退休（87嵗），指定副總統迪亞兹卡内爾（Diaz-Canel）為接班人。目前政治局裏五十多嵗的年輕繼承者們（比他小整整一代）會走怎樣的路，還無法預言。有人認爲經濟改革會繼續，但是否很快會有政治改革還難説，只能希望他的死對下一代進行改革、提升經濟會減少阻力。不過特倫普在邁阿密競選中已經説了，若他當選，宗教自由、釋放政治犯等是作爲是否保持2014奧巴馬恢復的美古外交關係的條件。
小小的人口不過一千萬的古巴 ，在他的獨裁統治下，不但堅定地走“社會主義”道路，還積極向拉美和非洲輸出革命，派兵去非洲的安哥拉；卡的戰友格瓦拉到南美打游擊（1967年死在玻利維亞），想通過暴力革命在拉美國家建立蘇式制度，而不是用民主選舉贏得政權。不過他也派出醫生到窮國為窮人服務。
有人認爲，卡斯特羅的古巴也有平等的一面，如免費醫療和教育，但大赦國際和其他人權觀察組織强調這不是侵犯人權的藉口。這使我想起在毛時代，我們也曾有過免費教育和公費醫療，這正是毛左份子希望回到毛時代的理由。但毛時代多次政治運動和政治迫害，使非正常死亡的中國人超過抗戰中死亡的人數。
其實革命前古巴早就是嬰兒死亡率大大低於拉美其他國家的國家，而當時古巴在經濟上已相當繁榮，中產階級的收入能同美國南方各州相比。卡斯特羅實行的社會主義和計劃經濟的道路使古巴變得更加貧窮，每年需依靠數十億的蘇聯援助過活。而具有諷刺意義的是，他所推翻的巴蒂斯塔政權的獨裁同他以社會主義為名所實施的專制獨裁相比，不過是個小小小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