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堡恐襲 — 普京的多事之春
洪丕柱

四月早春，俄國還是春寒料峭，電視上可看到人們仍包在厚厚的大衣裡。繼英國倫敦恐襲才一周多，4月3日下午2點40分，不知是同倫敦恐襲發生的時間巧合還是有意選擇，俄國第二大都市，人口五百多萬的聖彼得堡又傳來了遭到恐襲的頭條新聞！正好是在這個城市發生的俄國1917年共產革命100週年的年頭！
這次是聖彼得堡地鐵遭到自殺炸手爆炸，有點像幾年前倫敦地鐵遭到自殺炸手的爆炸。據正式報道，傷亡數是死14人，傷51人，4人重傷。
已查明自殺炸手來自中亞穆斯林占多數的國家，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之一的吉爾吉斯斯坦。吉爾吉斯斯坦這個只有六百萬人口的小國窮國，去年志願去達伊沙參加IS作戰者高達五百多人，可見其伊斯蘭極端思想者之眾！幾年前美國波士頓馬拉松比賽爆炸案的作案者弟兄倆就是吉爾吉斯移民（原籍車臣）在美國出生的第二代。蘇聯解體後，中亞地區成立了五個穆斯林國家：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土庫曼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他們離塔利班高度活動的巴基斯坦近在咫尺，加上哈薩克斯坦西面屬於俄羅斯聯邦的也是以穆斯林为主的車臣共和國（Chechen Republic）；這些國家的南面又是伊朗。這些國家中有三個同中國新疆直接接壤，包括吉爾吉斯斯坦！這些穆斯林國家都正好處於中國最高领导人提出的所謂一帶一路的所經之處，中國好些有識之士都對一帶一路的安全性感到憂慮！
吉爾吉斯斯坦人口中有很多在二次大戰中來自車臣。眾所周知，車臣的分離主義叛軍至今仍是令普京頭痛的問題。車臣也有很多人去達伊沙為IS作戰，人們懷疑自殺炸手是否來自車臣的分離主義團體。
爆炸發生後，警察馬上全城加強警戒，地鐵停止運行，直升機在周近上空盤旋。據俄國恐襲調查委員會公佈，自殺炸手名叫基亞洛夫（Akbarjon Djalilov），才22歲，是個生在吉爾吉斯的俄國人！青春年華受了邪惡思想的影響白白地丟掉年輕的生靈，還讓很多同他素不相識無怨無仇者成了冤鬼！
調查者還在另一個地鐵站找到一個沒有引爆的炸彈，在上面發現了自殺炸手的DNA。這是一個偽裝成滅火器的更大的裝有一公斤TNT的炸彈。俄國總理梅德韋傑夫說爆炸是件“恐怖行動”。普京說“ISIS是個世界性的恐怖網絡（international terror network），讓我們一起同恐怖主義作鬥爭”。但美國前FBI專家恰空（Bobby Chacon）對CNN說，IS至今尚未聲稱是它幹的，普京說此話為時過早。
50歲的地鐵司機卡瓦林（Alexander Kaverin）在車廂爆炸後不停車，一直將列車開到下一個地鐵站。他的行為受到高度讚揚，因為這樣做使死難者減少，而乘客撤退和救助比將車停在兩站之間更易進行。爆炸發生這天上午普京總統正好在他的故鄉聖彼得堡召開傳媒招待會。有人說，自殺是故意選擇這個地方這個日子來向普京提出抗議的。
俄國宣佈從星期二開始的三天全國哀悼，互不相識的人源源不斷帶著鮮花來出事地點獻上。世界各國領袖，包括特倫普和藤博都發表了譴責恐襲、誓言同恐怖主義作鬥爭並向死難者親屬致哀的聲明。
爆炸發生後沒有任何組織宣佈是他們幹的。俄外交部長拉夫洛夫同吉爾吉斯斯坦外交部長阿比爾達意夫（Abyldaev）立即召開聯合記者招待會。阿比爾達意夫說自殺炸手的“動機還不清楚（motives were unclear），至於是否同伊斯蘭極端分子有聯繫，或是否有可能同屬達伊沙和車臣叛軍，還得等調查得到全部結果後才能下結論。”
幾年來，俄國曾是恐怖襲擊熱點，多次遭到恐襲，包括去年那架從開羅起飛的被IS放置炸彈而在西奈半島墜毀的死了234人的俄國客機。去年兩名IS 份子在莫斯科郊外襲擊了警署。但在2015年普京出兵敘利亞幫阿薩德同IS及叛軍作戰之前的恐襲大多是車臣分離份子（separatists）的自殺爆炸，旨在車臣脫俄獨立，從2002到2013年幾乎年年在各城市發生，有些年頭還發生多次，每次都會炸死數名到數十名無辜者；還有2002年死亡130人的莫斯科劇場人質案、2004年共死90人的俄國兩架飛機上發生的爆炸案，以及死亡330人，其中189名為學生的2010年震動世界的為時三天的倍思蘭學校圍困案（Beslan school siege）。車臣同俄國分裂的源頭說來話長，本文不予敘述。看來4月3日聖彼得堡地鐵自殺爆炸是俄國一系列伊斯蘭恐怖襲擊的最新延續。
就在聖彼得堡恐襲案發生前不久，3月26日，俄國爆發了2011-12年大規模示威活動以來最大的抗議遊行，從遠東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到普京眼皮下的莫斯科，在90多個城市同時發生，引起全世界關注。普京近於獨裁的鐵腕統治，使反政府抗議示威快要被滅絕，居然在這時突然發生全國性的示威！連示威組織者納瓦爾尼（Alexei Navalny）和他的團隊都對示威者之眾感到驚奇。示威的一個明顯特點是以在普京統治下出生的年輕人為主，有些只有14到16歲，他們無所畏懼。納瓦爾尼說：“我很高興，不畏懼的一代正在俄國出生，他們會決定俄國的未來。”
週末，4月2日，全俄數十個城市再次舉行遊行，抗議總理梅德韋傑夫的腐敗。當局對示威遊行進行了鎮壓，光莫斯科就逮捕千人以上，有些人被處監禁15天。但人們並不懼怕。納瓦爾尼的女發言人亞爾米旭（Kira Yarmysh）說，納瓦爾尼在赴抗議途中也被警察逮捕，被判15天徒刑；他上訴，被帶著手銬送到上訴庭聽證，但上訴被拒。幾年來納瓦爾尼出版了許多調查資料，配有錄像和視頻，已在you tube上被1600多萬人觀看，對梅總理、普京以及克宮內部小圈子的腐敗和財富進行揭露，包括梅總理擁有多處豪宅、遊艇、葡萄莊園和數十億元的財產，這是這次抗議示威的導火線。納瓦爾尼在2012-14年間曾多次被捕，他準備參加2018年三月舉行的俄國總統大選，這次示威看來是反梅總理的腐敗，實際上矛頭指向普京，要用競選將他拉下台。為此在抗議活動前幾周，納瓦爾尼在俄國若干城市活動，建立自己的志願者組成的競選總部。
示威當天晚上，納瓦爾尼的反腐基金會辦公室遭警察和便衣搜查，然後被封，辦公室裡的電腦和其他設備被搬走。亞爾米旭說雖然電腦裡有關腐敗調查的資料已被安全儲存，但辦公室被封使基金會無法運作。在另一辦公室，律師和志願者們正在幫助被被捕者的家屬準備上訴的法律文件。警方並搜查了某些被捕者的住所，律師擔心他們會被判處較長刑期。29日，普京將示威比作烏克蘭2014年的美丹革命（Maidan revolution）和阿拉伯之春。克里姆林宮以前曾將阿拉伯之春歸咎西方。我覺得從這點可看出普京已在自比獨裁者了，怪不得他如此支持敘利亞獨裁者阿薩德，因為阿拉伯之春和敘利亞內戰是反獨裁的。納瓦爾尼的團隊準備在夏季再次發起抗議活動。除了納瓦爾尼，其他幾個反普京的組織也正在試圖使目前的抗議持續下去，有的已號召在紅場舉行抗議活動。
梅德韋傑夫在2008至2012曾任總統，競選時他以自由為口號，人們以為他要比毫無幽默感的普京開明就選了他。當他在2012年敗給普京時還有人為他打抱不平；也有人認為他任內無甚政績，還是普京回去做好。後來才有人發現這是一種使權慾心特強的普京能長期掌權的內部交易，而在梅總統的任期內，實權其實仍然在普京手中，梅處處追隨普京，使人民失望。普京一重返克里姆林宮後就讓梅重新去做總理，並將總統任期改為6年！這樣他如果2018年再次當選，就可一直做到2024年！
為梅打抱不平的人們很快發現他其實根本不是個盡責的總理。在2014年索契的冬奧開幕式上他居然打起瞌睡來。這幾年俄國經濟困難，教師們問梅總理為何教師工資如此菲薄，梅總理建議如果他們想要更好的收入，不如改行去做生意。還有憤怒的退休者們問他為何政府沒有隨物價上升調整退休人士的養老金，他說政府沒錢，堅持吧，祝你好運，然後就走了。這就是為何當人們知道他擁有這麼多的財產時會如此憤怒！
普京再次上台後不久就併吞克里米亞、在烏克蘭支持叛軍並出兵敘利亞支持阿薩德鎮壓叛軍，當然名義上也同IS作戰，轟炸它的石油生產基地和運油車隊等，希望重登世界領袖地位，這提高了俄國人的自尊心，應是他的支持率高達80%的原因。當然也有人認為他的威信是建立在在高壓、恐嚇和拘禁基礎上的。關於國內經濟困難，他將責任推給梅總理，並用洗腦歸罪給西方的禁運。不過這次示威運動，人們最終還是看清了他的獨裁面目。
納瓦爾尼的出現使普京左右為難，若要表明他是民主的，就應讓反對者參加競選。過去每次競選，名義上也有反對派候選人參選，但他們都沒有直接挑戰普京，用我的話說只不過是擺設的花瓶。但如果讓納瓦爾尼參加競選，他會對普京構成真正的挑戰，因為他是真的反對派，讓普京感到威脅。克宮很可能再物色一個對普京沒有實質性威脅的花瓶反對派作為民主的擺設，但正在覺醒的人民是否會接受？
對普京更雪上添霜的是特倫普總統突然在星期五下令美軍轟炸叙利亞空軍基地，因為正是從那裡阿薩德向叛軍佔領地區投下化學武器致86名無辜百姓包括嬰兒死於痛苦。特倫普並指俄國需對此負責。在世界各國一片支持聲中，孤立的普京只能硬著頭皮指責美國入侵敘利亞。美國務卿蒂勒森將在11日訪俄，到時看普京如何應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