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貿易會談和全球貿易戰是否會開打
洪丕柱
隨著全世界對可能的貿易戰的恐懼，人們都將眼光投在北京的美中第三輪貿易會談。
繼美中第一論會談（5月3-4日，北京）美國代表團無果而返、第二輪會談（5月19-20日，華府）雙方簽訂了一個有若干條“共識” 的（consensus）內容籠統的《聯合公報》，特倫普總統在白宮接見了中國副總理、習近平的首席經濟顧問和特使劉鶴，美國同意暫停對數百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征收關稅，中國誓言將“大大（significantly）增加”購買美國貨物和服務來減少雙方間的貿易不平衡後，美商務部長羅斯在6月2日（週六）到達北京，同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進行第三輪貿易會談。
但就在羅斯出訪前兩天，29日（週二）白宮突然宣佈美國會開始實施它早先提出過的對價值5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征收25%關稅的行動，作為中國對偷竊美國知識產權的懲罰，並對中國投資美國高科行業實施限制。
這一步有點出人意外，因為劉鶴訪美達成幾條共識後，貿易緊張度似有減緩，美國財長穆秦說同中國的貿易戰“暫停”（on hold）。為此，中國政府說這是對中美不久前在華府達成的共識的違反，說“雙方表示關稅征收會在繼續談判過程中被暫停（put on hold）”。中國商務部發表通告說對白宮的宣佈感到驚奇，美國“明顯地”違反了最近在華盛頓達成的中美雙方的共識。商務部還說：不管美國發起什麼措施，中國有信心、能力和經驗捍衛中國人民的利益和國家的核心利益。中國敦促美國按照聯合公報精神和方向行事。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說，“我們不想要貿易戰，可是我們也不怕貿易戰”。但中國並未宣佈任何具體的報復措施，雖然北京以前曾誓言要對25%的關說進行報復，宣稱會打擊美國產品，如大豆等。
這是在經過一周多的休戰後美國基於最近的第301條款調查評估結果做出的決定：對中國採取“301措施”，向五百億美元的中國進口商品征收25%的“301關稅”，具體單子將在6月15日提出，然後從7月1日開始實施。美國高層官員透露，接下來在商務部長羅斯訪問北京進行第三輪會談期間，他將尋求北京承諾如何開放農產品和能源的領域。但專家們懷疑中方是否真的會採取大力措施極大地縮小中美雙方巨額貿易差異。羅斯還會將美國其他的重大要求放到談判桌上。。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才使白宮突然作此宣佈的呢？牛津經濟分析家的看法是因為中國不大會從中國製造2025的計劃上退讓，它認為這是其發展經濟的重要舉措；故美國祭出了301調查的結果。在雙邊會談前和美朝峰會前作出上述宣佈，目的在於對中國重新施壓。
30日（週三）美國的先遣隊到達北京，進行預備性會談，為週末的談判給出一個綱要。31日（週四）羅斯說特倫普政府的目標（objectives）並未改變，即向中國出售更多的產品和服務，要求中國降低關稅和非關稅的壁壘；但最終、最重要的問題是知識產權和技術轉讓等。他再三強調高科的問題，美國要中國在全球競爭中放棄補貼中國公司及強迫外國公司轉讓技術的政策；美國並特別關注“中國製造2025”，因為中國政府正在給其高科行業，包括機器人、電動汽車和電腦注入成千億美元的經費，旨在使中國成為這些領域的全球領袖。羅斯說這是週六他去北京幫助緩解兩大貿易夥伴之間的貿易緊張的一個艱難而重要的任務。
白宮在一個簡單的聲明裡說總統將採取“多個步驟”保護本國的技術和知識產權，這是由於中國的若干“歧視性和惱人（discriminatory and annoying）的做法。”按白宮聲明，最近的步驟是繼三月份的美國商務代表處辦公室對中國處理技術轉讓和知識產權進行了七個月的調查之後的一份報告。聲明還說美國將對同獲得重大的工業技術有關的中國個人和實體實施特別的投資限制和加強出口控制。對投資的限制將在6月30日宣佈並在稍後生效。
第三輪貿易會談仍未發表任何公報或聲明。照片上羅斯緊板的臉可以說明會談情況。不過也傳出中方願意採購七百億美元的美國農產品和能源，但要求美國放棄對中國產品征收關稅的消息。看來美中貿易的僵局短期內仍不會有根本性緩解。
其實很多人都忽略或誤讀了特倫普的所謂“貿易戰”對中國的實質性要求。這個要求很簡單，他曾說過改變美中貿易的不公平只要用一句話就可說清，即中國必須遵守加入世貿時的全部承諾。但要實現這些承諾，中國必須對其經濟做出結構性的變化，或者說實現真正的市場經濟，而不是所謂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而要實現真正的市場經濟，必須取消政府的過度干預和巨額補貼，比如在2015年提出的中國製造2025就不是市場經濟，屬於不公平貿易，故美國反對。有人誤導說美國反對中國製造2015，其實美國已說得很明白了，它反對的是政府巨額補貼下的中國製造2025。特倫普認為，只有中國改變它的經濟結構，公平性才能解決，而不是就事論事地中方增加向美國購買多少億美元的產品。但看來中共是不願意改變其經濟結構、放鬆對經濟的控制的，因為這樣做可能危及它的政權。
兩個多月來華府和北京相互威脅，彼此宣佈對對方的數以百億計的商品的進口增加關稅的計劃，特倫普要求其最大的貿易夥伴中國採取有效措施削減三千多億美元的巨額盈餘：2017年中國進入美國的產品為5240億美元，佔美國進口總量的18%；而美國進入中國的產品僅1870億美元，僅佔中國進口總量的8%。如果實質性的問題不能解決，就只能先從中國承諾多購買美國產品著手，具體數額，有達到2000億美元的說法。
除了對中國，特倫普最近還打擊了加拿大、墨西哥和歐盟對美國的金屬進口。5月31日商務部長羅斯告訴記者，特倫普政府要對美國最大的貿易夥伴歐盟，還有加拿大和墨西哥征收金屬關稅（鋼25%，鋁10%），從當天午夜起實施。美國對歐盟也有900多億美元的貿易逆差（自歐盟進口為5930億美元，出口至歐盟為5010億美元）。歐盟週四馬上說他們會對美國征收新的鋼、鋁關稅作出回應。歐洲委員會主席容格（Jean-Claude Juncker）發表聲明說歐盟會制定相應的關稅報復措施，預計會對針對美國75億美元的貨物，這樣的設計是同美國的征收額成比例的。歐盟並說會將這個案件提呈世貿仲裁，說“美國純粹是保護主義，現在讓我們別無選擇，只能向世貿提交一個解決爭議的案子，並向若干美國的進口增收關稅”
其實特倫普曾在三月宣佈過對從全球進口的鋼鐵和鋁征收關稅；當時美國正在進行雙邊貿易談判，目的是為了關注本國的鋼鋁生產；但後來又對有些主要的貿易夥伴加以免除，加、墨、歐盟就在免除單子上。現在又重提同樣的征稅，這就製造了麻煩：這些國家馬上提出報復計劃，對美國的產品征收關稅。
特倫普是按1962年的法律給予總統的廣泛權力來對被認為是對國家安全重要的貨物增加或減少關稅的。這個決定有可能使美國人在日常生活品上的支出增加；它也可能讓美國同時在幾條戰線上進行貿易爭議。羅斯對記者們說，政府擬在對中國貨物增加關稅之前先對這些國家分開行動，“我們的看法是，沒有強勁的經濟，你無法有強大的國家安全。”
特倫普的通告使美國鋼、鋁公司股票上升，因為那些公司會從對外國公司的懲罰中得到好處。美國鋼鐵股上升3%，但整個股市因對貿易戰的恐懼而下跌：道瓊跌200點。墨西哥馬上反應說美國的做法並不正當，誓言要用相應的懲罰對美國的燈具、豬肉、水果、乳酪和扁鋼材進行報復。歐盟也說它將開始頒布報復性的關稅，但尚未透露細節；但歐盟從前曾威脅過要對美國產品征收25%的關稅，如摩托車、斜紋布、香煙、蔓越莓汁和花生醬。歐盟貿易委員會主任馬姆斯特龍（Cecilia Malmström）在一項聲明中說“今天對全球貿易來說是個糟糕的日子，我們盡了一切努力來避免這個結果”。
加外長佛里蘭（Chrystia Freeland）說這是加拿大在二戰後採取的最強烈的貿易行動。週四佛里蘭在記者招待會上概述了加拿大的報復計劃，說加會立法對從美進口的總計128億美元的貨物征收關稅，包括對鋼鋁等商品征收10%至25%的關稅，從7月1日開始，作為對特倫普單邊行動的報復，這相當於2017年加向美出口的鋼鋁的總值。佛里蘭說美國這樣做是對其安全夥伴加拿大的“輕侮”（affront）並說“不可思議的是”（inconceivable）美國認為同加拿大的貿易可能會對它造成威脅（因為特倫普和他的團隊曾說過征收關稅是為了保護美國國家安全和利益）。特魯多總理說：讓我把話說清楚，這些關稅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是對加美之間長期的安全夥伴關係的輕侮，特別是對那數以千計的同美國弟兄並肩作戰並犧牲的加拿大人的輕侮。” 他說從週四開始會進行為期15天的咨詢期，鼓勵加拿大人對政府提出的單子作出評價，然後會對它作出微調。
北美自貿協議（NAFTA）是美國政府曾給加拿大和墨西哥以鋼、鋁關稅豁免的一個因素，但週四羅斯說那些新協議的會談拖得比我們希望的長了很多。在週四的一個聲明中，特倫普說信息已在當天早些時候轉給了特魯多，即美國會同意一個公平的交易，否則就不會有任何交易。按Wood Mackenzie的數據，去年加拿大是向美國出口鋼鐵的最多的國家，墨西哥是第三大出口國，在韓國之後。美國也在研究可能的對汽車實施新的關稅，上週特倫普政府宣佈要進行一項調查：汽車進口是否損害美國的國家安全，為另一個貿易仗鋪平道路。這個行動會傷害墨、加、德、韓。歐盟、加拿大和墨西哥。
正在人們對美國同其盟國之間可能出現的一場相互報復的貿易混戰憂心忡忡之時，每年例常的G7峰會6月8-9日在加拿大魁北克的人口不滿九千的小鎮舉行了。G7國家的GDP佔全世界六成以上，但他們卻在不起眼的鄉下開會，照片上我們看到各國領袖同他們的助手們擠在一間小屋裡吵鬧，吃飯也是七個人冷冷清清圍著一張圓桌吃，既無花費50億的焰火，更無十幾道菜數百人參加的盛大國宴。會議議程包括包羅一切的經濟發展、婦女平等問題、世界安全問題、（高科發展引起的）未來的工作問題、氣候變化和海洋問題。西方文化的特點是不講情面，各國領袖為了保衛自己百姓的利益劍拔弩張、瞪眼吹鬍，會議的氣氛緊張可從一張盛傳的照片看出，而特倫普當然成了眾矢之的，只有脫了歐的英國首相梅出來作和事婆，叫大家對老特的批評適可而止（restrain）。但特倫普這個人並不是好對付的，比如特魯多對美國提關稅報復，特倫普就警告他說你小特還是不要同我老特來這一套，要想同美國打貿易戰，你打一千次會輸一千次的（lose a thousand times out of a thousand）！最後特倫普提議在七國間“終止關稅，搞無關稅貿易（tariff free trade）”，得到大家同意，簽署了《關於貿易和關稅的聯合公報》，認同自由、公平的貿易（free, fair trade）原則，所以特倫普說會議富有成果（productive）。老特因為要去新加坡見金三胖提前離開會議。看來西方國家間的貿易戰可能會暫告段落，他們雖然吵吵鬧鬧，但因為都是自由的市場經濟，貿易問題還是會比較好解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