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容會：歐美再次相愛擁抱
洪丕柱
華盛頓時間7月25日（週三），歐委會主席容克（Jean-Claude Juncker）訪美，同特倫普總統在白宮的總統橢圓形辦公室進行了長達三個半小時的會談，討論歐美貿易問題。特容會其實是美歐雙方的峰會，可以看做是特金會、特普會後特倫普今年的第三個峰會。
特容會的背景是六月初白宮對歐盟實施鋼鐵和鋁的新關稅，并威脅要對歐盟的汽車征收新關稅。作為回報，歐盟揚言要對200億歐元的美國商品增加關稅。一時間人們認為美歐關係顯出了分裂的跡象。
會談後，兩人在白宮玫瑰園發佈了聯合聲明並召開記者會，宣佈歐美已達成“停戰”協議，共同承諾在除汽車貨物外的商品貿易中邁向零關稅、零貿易壁壘、增加在服務業、化工產品、醫學和藥物產品以及農產品的貿易；歐盟承諾向美國購買更多的液化天然氣（LNG）以使歐盟能源來源多元化，以及大豆、牛肉等農產品（此舉在於減少去年美歐貿易中美國1500億美元的逆差，而特倫普威脅同歐盟進行貿易戰的目的就是要減少美國的逆差，特容會使美歐逆差問題得到了很好的解決）；特倫普也做出讓步，不對歐洲汽車征稅。特倫普和容克同時誓言要解決鋼鋁關稅及保護性關稅的問題，雖然尚無如何實施的具體細節，但美國對歐盟的鋼鐵征收25%的關稅和對鋁製品征收10%的關稅仍然有效。
特、容聯合聲明實際上已逆轉了貿易戰，平息了歐美人民對此的恐慌，人們曾擔心特倫普同歐盟在貿易上的鬧僵會開打起貿易戰來，因為老特對歐盟的批評之激烈超過他的任何前任。在加拿大舉行的今年G7峰會上老特也同其他國家吵翻，本來他已提出G7國家間相互實行所有商品零關稅的超級貿易區的建議，但當時歐盟核心國德法反對；他又同加拿大總理小特爭吵，最終不歡地拂袖而去，連聯合公報都沒簽字，就飛新加坡會見金三胖了。
現在雙方已同意將一起努力破除所有關稅壁壘，最終實現零關稅和零非貿易壁壘，消除對汽車工業產品的補貼並在能源等領域進行合作，增加貿易量，共同治理與保護歐美公司，使之免受不公平的貿易行為的侵害，以此作為歐美共同的目標，這樣會使雙方的農民、工人得益，保護就業，使雙方更加繁榮。
目前這還是個框架性協議，具體細節接下來將由雙方高級顧問組成的執行性的工作組（executive working group）繼續進行談判確定，包括審查現行關稅、如何促進降低關稅和壁壘、調查對工業品（非農產品或汽車）長期降低關稅的辦法。特倫普對記者說，“我們現在已開始工作了，我們很清楚我們的方向。”雙方誓言在工作組談判期間停止新的貿易限制、不再相互征收新的懲罰性關稅。對鋼鐵和鋁製品的減稅問題也會做出研究。調查和研究報告很快將會發佈，預計在11月底美國中期選舉之後。雙方並同意一起改革世貿組織（WTO）以解決不公平的貿易行為（特倫普曾批評它對美國不公平），包括對知識產權的竊取、強制性的技術轉讓行為、對工業的補貼、國有企業造成的扭曲以及產能過剩的問題。
在會見中，特、容彼此和藹（amiable）相處；在發表聯合聲明時特倫普的語言充滿熱情（enthusiastic），以前他那種憤怒的語氣完全不見了，可見他對會談十分滿意。他說“今天我們有一個大日子，非常大的日子（We had a big day, very big），一個對自由和公平貿易（free and fair trade）的真正的大日子。我們今天首先同意朝零關稅、零非關稅壁壘和對非汽車業的貨物的零補貼共同努力”；他稱此次會談是“一個非常強的理解”（a very strong understanding）。容克更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同美國是盟友，不是敵人”。這對企圖挑撥歐美的人來說是一個打擊，因為特倫普說他和容克共同宣告歐美關係進入了一個新階段（new phase in the relationship）。容克感謝特倫普並稱這次會談為“有建設性的會議”（constructive meeting），他說在對工業產品實施零關稅上達成交易是他同特倫普會談的主要意圖（main intention）。他說“我今天有一個意圖，要達成交易，而我們確實達成了交易，我們有很多領域可以一起工作。”特倫普還說歐盟會成為美國液化天然氣的大買家（massive buyer），歐盟以進口美國能源使其能源供應多樣化（diversify Europe’s energy supply）。他說歐盟也會從我們中西部的農民那裡購買更多的大豆。傳媒以大標題顯示很多美國農民支持特倫普總統對貿易的做法（President Trump’s approach to trade）。
容克是28國組成的歐盟的執行部門歐洲委員會的首腦（the chief of the EU’s executive arm European Commission），相當一個國家的政府中掌實權的首腦，其地位絕不可輕視。
這就是為什麼英國《金融時報》說：今天起，世界變了（The world has changed from today）。BBC則報道說特倫普和容克共同制止（pull back from）了全方位的貿易戰。而特倫普總統的幕僚長（bureau chief）斯密斯（David Smith）說今天的會談是美歐貿易爭議的一個明顯的突破(an apparent breakthrough)。
次日特倫普餘興未盡，發推特說“很明顯，以容克代表的歐盟和以你真誠的（即指自己）代表的美國，彼此相愛。”聯繫到我在電視上看到的會談後特、容相互親切擁抱，於是就有了拙文的標題；而特倫普的話表明了他對歐盟的真正的感情，儘管雙方威脅彼此加關稅時吵得面紅耳赤。意見不同相互爭吵，但搞陽謀、正大光明，這就是西方文化，同當面一團和氣、笑容滿面，背後搞小動作、臺下踢腳的中國文化很不相同。
BBC記者佛萊明（Adam Fleming）說這是幾個月動蕩（turbulence）後讓人有些寬心的事；不過容克還需要得到歐盟成員國們的同意才行，所以要給以時日。《衛報》報道說：在白宮玫瑰園站在容克身邊的特倫普堅持他那已試驗過、實施過的哲學，說“這是一個對自由和公平貿易的非常大的日子”；容克回應說“我是為做成一個交易而來的”。容克建議歐盟應當進口美國大豆來幫助美國中西部農民，他們受到中國增加關稅的打擊。他說歐盟也要進口更多的美國LNG。不過一名歐盟外交官說這還得私人公司做出決定才行。美國LNG對歐盟來說正在變成一個便宜的替代物（a cheap alternative）；歐盟曾宣佈它將投資一億多歐元在克羅地亞建造一個終端港，作為對天然氣進口的多元化並減少對俄國管道天然氣的依賴。
高盛（Goldman Sachs）當天發佈聲明說，“美歐同意商談關稅削減和增加美國向歐盟的出口表示雙方間的貿易緊張關係降溫，並至少在短期內使美國對進口汽車征收關稅的風險降低。”牛津經濟的首席經濟學家尼克松（James Nixon）對CNBC說，雖然週三的聯合聲明中還有很多不明確的地方，但顯示白宮已返回貿易交易的多邊關係（multilateral relationship）了（即並非單邊主義），坦白地說，這是我們在美國沒見到過的事。布魯塞爾波路潔兒智庫（Bruegel Think tank）主任沃爾夫（Guntram Wolff）說“在白宮的會談從總的來看對雙方都是成功的”。週四上午UBS 全球財富管理公司的首席經濟學家多諾芬（Paul Donovan）說，從某個方面來說歐盟是贏家，因為它不花分文就逆轉了美國對歐盟汽車征關稅的威脅：特倫普的宣告取消了對歐洲汽車征收關稅的威脅，雖然對汽車關稅問題沒有專門發表聲明，他曾威脅要對歐洲汽車征收25%的關稅。
歐盟對這個協議的反應基本上是肯定的：歐盟貿易署長馬爾姆思聰（Cecilia Malmstrom）發推特說協議在歐美貿易上翻過了新的一頁。德國經濟部長阿特麥爾（Peter Altmaier） 26日祝賀容克和特倫普，稱它為避免貿易戰、拯救數百萬工作職位的一個突破（breakthrough），對全球經濟大有好處。德國外長瑪斯（Heiko Maas）說容特會談顯示了比賽誰發的推特更厲害是無用的，需要提供真正的解決辦法，彼此征收毫無意義的關稅只能讓草根群眾有喪失感。法國金融部長勒邁爾（Bruno Le Maire）歡迎協議，但希望它能更有清晰度（clarifications）。他說特倫普曾嘲笑過兩年前的TTIP（跨大西洋貿易和投資合夥），但同容克的交易中卻包括了TTIP中的某些內容。
歐盟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歐盟加美國有8.5億人口，GDP佔世界過半，雙邊貿易高達一萬億美元，是世界上最大的貿易夥伴；加上在容克訪美前的7月18日歐盟已同日本達成了自貿協定，未來歐日之間將彼此取消99%的關稅。這樣，歐美日的這個有共同普世價值觀的自由貿易聯合體的經濟實力和捍衛自由貿易的力量就非常強大，幾乎可將WTO邊緣化；而改革後的WTO亦能防止一些不守規則者重新加入，對這些國家來說會是一個很大的頭痛，如果它們不肯改變國家資本主義或所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不接受真正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的做法的話。可以預見此後加、澳、紐等國也會逐步加入，這是對胡說美國反對全球化的打臉。
需要記得的是，利用歐美在貿易上的矛盾來挑撥歐美關係不是聰明的做法。這是因為美歐的吵架是兄弟鬩墻或者夫妻吵架，是暫時的；美歐在二戰時共同對抗納粹希特勒，結成戰友關係，戰後美英法三國共同佔領西德，美國又通過馬歇爾計劃幫助歐洲復興，在“冷戰”中共同對付前蘇聯和東歐社會主義陣營並結成北約，更兼歐美有共同的文化、宗教、共同的意識形態、共同的普世價值觀和自由、民主、法治的制度。
聯合聲明隻字未提中國，但明眼人可看出它含蓄地針對中國，特別是改革WTO以改變不公平的貿易行為。還有歐盟承諾購買美國大豆、牛肉和農產品，也是對中國報復美國、取消購買美國大豆（轉向巴西購買更貴的大豆），企圖打擊特倫普票倉（中西部產大豆州的農民）的回擊（對因此受到傷害的美國農民，兩院一致通過特倫普政府對他們提供120億美元的幫助）。值得關注的是特倫普非常尊重美國前國務卿、策略家基辛格，上台後曾三次同他會面求教。美國媒體最近爆料說，特倫普改善美俄關係的想法來自基辛格聯俄制中的策略，而94歲的老基原來卻是親中派，經常訪華；不知美歐改善關係背後是否也有他老的想法。又讀到近日中國副總理劉鶴被賦予領導國企改革的重任，猜想全球貿易新格局的確立已使中國感到改革國企的迫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