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文金會
洪丕柱
最近，韓國總統文在寅對平壤進行了三天的訪問並在同金正恩舉行了南北峰會後，於9月20日返回首爾。
這是今年五月以來短短四個多月裡的第三次文金會。文在寅在回到首爾後隨即召開新聞發佈和記者會。
他對記者們說，在峰會上朝韓雙方發佈了《平壤聯合宣言》，這個宣言標誌著“朝韓事實上宣佈朝鮮戰爭的結束”。文說但是這個聯合宣言沒有包括北朝鮮會採取任何具體的措施（specific measures）以及美國應有什麼對應性的行動（corresponding actions）。他說我們對這些做了一些討論，但是沒有將討論寫下來，所以我無法向你們透露任何所討論的事項。
他並說金正恩主席想尋求第二次金特峰會，即再次同特倫普會見。文說金向他表達了希望加速完成棄核過程的意願，以便能專注於經濟發展，為此他願意在不久的將來再次同特倫普會面，討論完成棄核的事項。文說他同金在三天的會談中花很多時間討論了如何突破六月份特金會以來的僵局（deadlock）和重新開啟平壤和華盛頓之間的核談判（我不知道他倆花這麼多時間討論“僵局”，有沒有談到僵局是誰、是如何造成的？）。關於金提議的第二次朝美峰會，文說金對檢查位於朝鮮西北部豐溪里（Punggye-ri）鎮的核試驗場址持開放態度，金說它是北朝鮮進行地下核爆炸的唯一現存的設施，北朝鮮願意當著國際專家的面“永久拆除（permanently dismantle）寧邊（Yongbyon）的主要核設施（main nuclear complex）”, 如果美國也採取相應的行動（corresponding action）的話。說白了，就是金三胖要求美國也相應放鬆對他的制裁。但在新加坡峰會發表的聯合聲明中明確提到北朝鮮必須將其核項目“完全、可證實地、不可逆轉地拆除”；而且在隨後的記者會上，特倫普也明確說過：在北朝鮮完全棄核之前對它的制裁不會放鬆。三胖是否想試試特倫普的決心是否堅定呢？
文總統說另一個主要目標是在今年年底前宣佈1950-53年的朝鮮戰爭告終。我想，這就是說，北朝鮮和韓國都希望將終止朝戰作為第一步來盡快完成，因為完全棄核是不可能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的。文在寅說相互結束戰爭狀態可能是第一個需同美國一起進行的步驟。現在離年底只有三個月了，我覺得這個“目標”未免操之過急了一點吧？況且平壤同華盛頓之間在棄核和終止朝戰這兩件事上哪一件應該首先解決還有著不同的見解呢。目前朝鮮半島的停戰狀態是按一個停戰協定（armistice），而非一個和平條約（peace treaty）而來的，這意味著由美國領導的聯合國軍，包括韓國軍隊，從技術層面上來說，同北朝鮮仍然處於戰爭狀態。但美國的考慮是，目前就結束戰爭會促使中國和俄國，不僅是北朝鮮，要求聯合國司令部包括美軍解散並離開朝鮮，因為既然韓戰正式結束了，當年聯合國軍的領頭人美軍就沒有必要留在韓國了。而且我以前也說過，沒有中國的參與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中國是三胖的爺爺金日成將軍親自請來的，三胖不會忘記這件事，所以他不會不知道終止韓戰不可能不經美中參與就能在韓朝之間私自解決得了的！
由此可見文在寅訪問平壤的最主要目的，其實並不是勸說三胖早日完全棄核，這是他做給特倫普看看的，所以在《聯合宣言》中對北朝鮮棄核的朝方誠意、具體措施包括繼續採取永久廢棄寧邊核設施等追加措施、棄核具體步驟的時間表（只說了會在2021年完成）、路徑圖以及對朝鮮現有的核武器和導彈如何處置，宣言隻字未提，主要是想通過《聯合宣言》來宣佈朝韓雙方（當事人）已經彼此同意結束戰爭狀態了，不光是雙方表示一個願意結束戰爭狀態的意向，而且是表示我們已經終止了戰爭狀態的事實。從這裡，一則可以看出文在寅的民族自決的意識，二則也反映出南北峰會想表達的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結。可以說，在最關鍵的北朝鮮完全棄核的問題上，本次峰會其實並未顯示出任何進展。
金正恩為什麼這麼急於想宣佈終止戰爭狀態呢？因為他急於想從韓國獲得經濟援助。今年北朝鮮的經濟很糟糕，GDP下降了3.5%，外匯儲備日益枯竭，去年的制裁使北朝鮮渡過了一個很艱難而寒冷的冬天，因為嚴重缺乏能源如煤和石油，現在冬天即將再次來臨！而韓國為何也急於這樣做呢？由於三星等公司從中國撤退，以及韓國經濟下滑，文在寅希望盡快為韓國企業開闢一個新的生產基地：北朝鮮有2500萬人口，是一個能提供豐富的廉價勞動力的地方，在那裡開廠，工人的工資（US$70/月）會大大低於越南、東南亞其他諸國（US$120-150/月）和中國（US$350/月），而且還沒有語言障礙！所以文在寅訪問平壤時居然帶了個龐大的200人的由韓國最大的17個企業的老總，包括四大財團三星、現代、SK和LG的頭頭組成的商務代表團，他們代表著韓國GDP的80%！他們甚至已在津津樂道地談南北統一後有8000萬人口的韓國可以成為世界第8大經濟體！真是白日做夢！他們沒有想過，金正恩會放棄做金家王朝大權獨攬永久性的國王，而甘願擔任統一後的民主韓國的一個由人民選出的、有任期限制的什麼職位嗎？
其實金正恩所利用的正是文在寅的民族情結特別是出生在北朝鮮的他的北方情結。20日，金夫婦帶著文夫婦登上白頭山天池，文夫婦帶著一瓶濟州島的水，倒進天池，並從天池裡取了一瓶水帶回青瓦台，稱為水水相融！我看到他們舉手歡呼的照片心情十分沉重：這是中國的國土啊！1962年，周恩來居然將它連同周圍1200平方公里的中國領土白白送給了三胖的爺爺金日成，從此長白山天池變成了白頭山天池，但金家王朝對此並不見情，他們認為這天經地義地本來就是他們的土地，以致三胖現在能得意地說，能從山前直接登上天池的只有我們！中國当前的領導人說過老祖宗留下的土地一寸也不能丟！對！但他沒提以前的領導人送給別國，從俄國、緬甸、越南到朝鮮不知多少平方公里老祖宗留下的土地了。
文金雙方彼此的需要使他們密集地相互會見，而文在寅在訪問平壤時，在機場所受到的群眾和軍隊的歡迎的規模以及招待的規格，大大超過以往任何韓國總統訪問平壤！文在寅耳皮軟，喜歡聽奉承話，所以三胖對他讚不絕口，企圖打動他的心，希望他能在經濟上幫幫忙，因為北方同胞正在因制裁而受苦啊！
文總統還傳話說金正恩並提出希望美國國務卿篷佩歐能早日再次訪問平壤。我記得大約兩個月前篷佩歐準備訪朝時，北朝鮮還不想見他。所以他取消了訪朝計劃。金三胖的多變是出名的。
文說他會在下週訪問紐約，參加聯合國全會，並想藉此機會在會場外會見特倫普總統。他說他帶著金正恩給特倫普的一封私人信件，屆時會轉交給特倫普。文並想向特倫普傳達他和金兩人都希望南北雙方能在今年年底前宣佈終止朝鮮戰爭的願望。
在今年6月12日的里程碑式新加坡峰會上，朝鮮領袖承諾朝鮮半島無核化，但卻沒有就具體細節達成協議，然後華盛頓和平壤就如何實現無核化產生了不同的解釋，加上你懂得的其他原因，使棄核過程成了陷於停頓的僵局。平壤甚至回絕了篷佩歐對朝鮮的訪問，直至此次文在寅的訪問。因此即便金正恩傳出同意永久性地拆除主要核試驗和主要導彈試驗的場址（’dismantle’ key missile test sites），專家們對此仍對此持懷疑的態度。不過特倫普政府第一時間就歡迎了這個行動。美國務院女發言人諾爾特（Heather Nauert）說華盛頓準備同北朝鮮重啟會談。美國要求在2021年之前實施北朝鮮完全棄核。美國切盼在下週會見韓國代表團時正式讀到此次南北會談的全部文件。特倫普總統還將在聯合國全會期間抽時間會見文在寅。篷佩歐也會邀請朝鮮外相下週在紐約的聯合國全會時作場外會面。
特倫普曾在篷佩歐取消訪朝後講過，他現在主要精力會放在同中國的貿易戰上，朝核問題可以放在貿易戰後再談。這可能是他故意放出的信息：我不急！有人評論說，這一來，第一，本來中國習主席有可能參加金家王朝的70週年慶典，營造更親密的中朝關係，就改為讓三號人物栗戰書去了，規格降了一級；第二，金三胖趕緊表示想加快全面棄核的速度，因為他知道北朝鮮拖不下去，特別是最近傳來伊朗服軟的消息：伊朗總統魯哈尼主動提出不帶任何附加條件地想乘參加聯大的機會同特倫普進行場外會談：伊朗撐不下去了，特別是馬上要來到的11月美國開始啟動制裁任何向伊朗購買石油的國家，如果伊朗賣不出它的石油，他的經濟就會雪上加霜，甚至可能出現內戰；歐洲肯定是不會買的、俄國對伊朗的支持僅為口頭，因為俄國自己也在擔心它的石油沒有出路呢！
最後文在寅宣佈他邀請金正恩在11月或不遲於今年年底前訪問首爾。
文在寅說，“我也要求北朝鮮在12月前放鬆對Kumgangsan旅遊設施的限制（筆者註：這是個滑雪和洗溫泉浴的旅遊勝地），我並將同北朝鮮舉行一次聯合的文化活動或展覽會來慶祝朝鮮成立110週年。”他還說，他同金主席同意兩國的國會會員相互會見並促進市政府一級的合作。
對於第三次文金會，韓國國內輿論並非熱烈支持，在韓國某些媒體的網站上，很多讀者選擇了“憤怒”之類的詞眼的跟帖。據韓媒人士的說法，好多跟帖說“文在寅不要回來了，你就留在朝鮮吧”之類的譏諷的話，反應好多韓國百姓對文訪問平壤的不滿。韓國人民的共識是，戰爭本身是金日成想滅掉南朝鮮而主動發起、強加給南韓人民的，他突然對南方發起攻擊，將南軍逼到了南部海邊，即將被殲滅，聯合國軍才介入，一直打回鴨綠江，反而使北朝鮮處於將要被消滅的地步，然後毛澤東在蘇聯鼓動下出兵幫助金日成，最後雙方停戰，導致目前局面。毛出兵助金太祖死傷和被俘了數以幾十萬計中國人，經濟損失更是無法計算。但三胖並不見情，甚至將中國形容為千年宿敵。他今年卻多次訪問中國，因其有求於中國，需要從中國獲得金錢和物資；而在棄核上他陽奉陰違，做做假動作，想利用中美矛盾，將中國推到第一線；致使特倫普說先解決同中國的貿易戰，再回過頭來對付三胖的棄核。猜想現在很多人對篷佩歐同北朝鮮外相、文在寅和特倫普會面的細節會很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