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沙阿名記者碎屍案曝光    洪丕柱

沙烏地特阿拉伯的59歲的著名記者喀殊基（Jamal Khashoggi）的失蹤、發現被謀殺並被碎屍的新聞讓人聽來頭皮發麻、毛骨悚然，讓我感到好像在讀一部恐怖小說，令我懷疑我們是否生活在21世紀，因為所發生的慘案太難以置信，一件我們認為極為荒誕而無法想象的事居然成了現實！更糟的是密謀策劃者看來可能會逍遙法外，而這一事件也可能會成為影響中東局勢、美阿關係變化的因素！
    特倫普說：我們現在只能認定沙阿是有罪的，直到它能證明自己清白無辜（guilty until proven innocent）。美國總統以上述聲明播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即懷疑盟友沙阿政府及其王室是有罪的。按土耳其和美國的情報，他們參與了一件冷血謀殺。沙阿是真的幹了這件血腥謀殺案，還僅僅只是被指控？但若要將真相揭露出來，需要完全、獨立的調查，現在這樣的調查尚未發生。
ABC新聞10月16日報道說，特倫普說薩爾曼國王堅決否認對有關記者喀殊基所發生的事有任何的了解，“在我聽來這好像是流氓殺手所為。誰知道？我們正在設法將它搞個水落石出”。特倫普對Fox新聞說，沙阿一直是我們偉大的盟友。所發生的事真是無法相信！
對特倫普來說，這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沙阿傳統上一直是美國在中東的重要盟友。特倫普上台以來，這種盟友關係更加密切。他上台不久就訪問沙阿，受到紅地毯歡迎。他的女婿庫西納是王儲薩爾曼的好友，兩人經常用手機通話，特倫普並差女婿去沙阿完成了一些差事。沙阿是美國在中東平衡伊朗和敘利亞阿薩德獨裁政權的重要棋子，特倫普去年在訪沙時提出了他的就近安置敘利亞難民的計劃（免得他們湧去歐洲），要求沙提供一億美元的安置資金。經濟上，沙阿是美國出口的大買家，準備向美國購買1100億美元的軍火等。而今年，沙阿王儲還穿著西裝而不是阿拉伯長袍訪問美國，在白宮受到特倫普的接見。令老特內心惱火的是，這樣令人髮指的事，居然是戰略盟友所幹！
最然喀殊基還不是美國人，但作為文明世界領袖的美國，有義務為一切被專制者殺害的人討回公道，特別是喀殊基已拿著美國工作簽證，為美國傳媒服務。此類反人類暴行若不予以懲罰，全世界流氓國家都會模仿，美國何以主持正義、領導世界？所以美國國會要求總統對沙阿施壓，要它給全世界一個交代，有的議員還要求總統制裁沙阿，取消對沙的軍售等。
特倫普最初還在等待沙阿完成調查。但看到G7國家和全世界對此案一致的憤慨，只得公開宣稱若最後證明喀殊基確是在沙阿領館內被殺，美國將嚴厲制裁沙阿作為懲罰。他還向土耳其提出要聽據悉的錄音，並派國務卿蓬佩歐到沙國同國王談此事。17日，特倫普告訴聯合通訊社（AP）沙阿應為失蹤的記者受譴責，這是一個有罪直到被證明無辜的案子。篷佩歐16日飛抵利雅得。據悉同沙阿王室會見的氣氛還是愉快的（cheerful）。會見後記者問他：他們說喀殊基是死了還是活著？篷佩歐回答：我現在還不想談任何事實，他們也不想談，他們說要有時間進行徹查（conduct this investigation in a thorough way）。我想還是再給他們幾天時間。記者馬夸爾（Robert Maguire）說，篷佩歐在利雅得著陸時，沙特答應美國的幫助穩定敘利亞局勢的一億美元也打進了美國的銀行戶口。NBC新聞社記者莫葉定（Ayman Mohyeldin）報道說，國務院的一名官員認可，週二，即篷佩歐到沙阿同他們討論喀殊基失蹤的同一天，美國收到了沙阿的一億美元，這是沙特以前誓言要幫助敘利亞的錢。17日，美國駐抗擊ISIS聯軍的特使麥克甘可（Brett McGurk）說，匯錢其實已持續了一段時間，同篷佩歐訪問無關。
我猜想沙阿會認為美國不會對它太下狠手，所以它起先一直硬杠，甚至威脅美國說若對它實施制裁，它會倒向俄國，向俄國採購軍火，並提高石油價格，接受人民幣作為石油交易的貨幣。現在看到它受到全世界一致的譴責，它也許會被迫承認；但可能會將責任推給下屬，國王和王儲會推說不知情，然後對替罪羊進行審判，做做姿態給美國和世界看，有個交代。雖然美國還會制裁沙特，也許不會制裁得太重，不會破壞它的中東政策。
至於取消價值1100億的軍售、能源和基建項目，特倫普並不支持。我想他是對的，這不僅是對美國經濟有好處，更因為一旦取消，這個生意馬上會被俄國或其他對手搶去，後果極其嚴重。美國的兩難是，對沙阿，它還不能壓迫過甚，否則會破壞中東平衡，有利於俄國！
但可靠消息清楚地表明，喀殊基確是被野蠻殺害、在一個位於外國土地上的領館裡被肢解了，他身體的各部分被運走，殺人現場經過清洗並做了新粉刷。他自己政府的特工洩露他的被殺害是因為他對沙阿政府的嚴厲批評。土耳其也說這是沙阿幹的，說他們正在掩人耳目，而美國對獲取答案還沒做出太多的努力。
人們只知從喀殊基進入沙阿駐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的總領館辦理離婚證，之後就再也沒出來過，或者說他就此失蹤，至今已有半個多月。附近所有的監控都顯示他沒有離開沙阿總領館。土國警方要求沙阿提供喀殊基離開領館的證據，但沙阿領館一口咬定喀殊基辦完事就從領館後門出去了，因領館的監控設備失靈故無法提供證據。但一直在領館外等候他的土耳其女友簡捷茲說，她一直等了四個小時未見他出來，覺得可疑，即向土耳其當局報告。土國警方立刻對此立案調查。CNN也刊登了一張喀殊基穿著西裝走進總領館的照片，上面的時間是10月2日13:14: 36。
10月5日的《華盛頓郵報》破天荒地開了天窗，標以A missing voice（消失的聲音），這個篇幅原來是發表喀殊基的文章的，但所等的文章沒有到達！10月6日中東獨立媒體《中東報》首先披露，喀殊基在沙國領館內遭沙政府特工活體肢解死亡，整個過程持續7分鐘。10月12日土耳其當局稱已掌握喀殊基被害的證據，說他是在領館內被殺；土國傳媒並爆出可信度很高的消息说土國情報人員掌握了一段錄音和視頻，記錄了喀殊基被審訊、毒打並殺害的過程；從錄音裡能清晰地聽到喀殊基的慘叫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土國傳媒還說喀殊基的尸體被肢解並秘密運出。沙國當局堅決否認。但當日沙國又表示願同土方聯合調查此案，並願意為調查人員開放領館。沙國內政部在13日還說有關沙國政府下令暗殺喀殊基是“謊言和毫無根據的指控”，沙國政府並不知他的下落，並和其他人一樣想找到他。過了兩天，CNN報道說沙國政府可能準備承認失蹤的記者系因“審訊不當”死亡。15日沙阿允許土國警方搜查領館，他們發現了新粉刷覆蓋的可疑物，說還會再次搜查。土總統埃德溫說調查人員正在搜尋可疑物的殘餘。
從土國的調查看，喀殊基確是在沙國總領館內被殺且被沙國特工活活肢解了，這應是無爭議、無不同看法的事。但他究竟是先被殺後再被肢解，還是活活地被肢解的。如果是後者，那就是現代世界絕不能容忍的暴行。土國當局說它已掌握的那段7分鐘的錄音，可以了解沙國法醫涂拜吉（Salah Muhammad al-Tubaigy）活體肢解喀殊基的全過程：喀殊基在總領事辦公室待了兩分鐘後被人硬拖到隔壁，然後被捆在一張桌子上，先是遭到暴打，然後涂拜吉用骨鋸肢解喀殊基，喀殊基發出慘叫，為了避免聲音傳出去，涂拜吉給他注射了一針未知的麻醉劑，使其陷入昏迷。涂拜吉的手腳非常熟練，僅7分鐘就將喀殊基切成碎塊。據悉在整個過程中他帶著耳機聽音樂，並告訴隊裡其他人他喜歡在做手術時聽音樂。他在自己的推特賬戶上說他是沙阿法醫科委負責人。
另據《泰晤士報》10月7日報道，15名嫌疑人中至少有9人在沙國安全、軍事或其他政府部門工作；另3名被認定在現場的嫌犯中，一名是沙國安全小組成員，兩名被確定為王家衛隊成員。
土國傳媒還公佈了一些细節，使人能看出一個完整的過程：10月2日晨，沙國派出一個15人的小組，搭乘兩架私人噴氣機到達伊斯坦布爾機場，出機場後他們分别住進沙國領館附近的兩間酒店。伊斯坦布爾機場出口處的監控視頻上能看到這15人的臉，其中就有法醫專家涂拜吉，他2004年曾在格拉斯哥大學研究病理學，並系統學習了尸體解剖。他也曾在澳大利亞學習過病理學。當天中午，在喀殊基預約到領館取證前一小時，有掛外交牌照的黑色車隊開進領館。13:14分，喀殊基進入領館。兩小時後，黑色車輛駛離領館，開到數百米外沙國總領事府邸，在地下車庫待了幾小時；當晚深夜，兩架私人噴氣機離開伊斯坦布爾機場，分别取道開羅和迪拜飛回利雅得；奇怪的是，當天沙國總領館讓所有土耳其籍員工放假一天！
《每日郵報》10月17日也透露，喀殊基的智能手錶上的錄音暴露了他自己遇害的經過（說他將智能手錶同留在館外的手機相連通）。《華盛頓郵報》也通过土國政府内部的線人證實了這部錄音的存在。17日，G7外長正式發表聲明對沙國記者失蹤表示擔憂，重申對“捍衛言論自由和保護新聞自由的承諾”，那些對他的失蹤負有責任的人必須被繩之以法。聲明表示期待沙國對此進行徹底、可行、透明和迅速的調查。
有人覺得奇怪，土耳其如何能拿到揭露所發生的事的錄音呢？土國解釋是從喀殊基的手機上發現這個錄音的。我則猜想是土耳其在沙國總領館內安裝了竊聽設備。在别國駐自己國家的使領館內偷偷安裝竊聽器是各國慣用的做法，雖然沒有任何國家會承認這麼做。若是這樣，土耳其不大可會對外公佈這個錄音，即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外界可能無法聽到這段錄音或視頻。
美國傳媒也報道說美國情報機構曾截獲顯示沙阿政府準備對喀殊基下手的情報；今年3月有人發推特恐嚇他說“賈馬爾先生，你的人生的終點將會很痛苦”。美國情報部知道這一點，所以美國國內有人批評美國情報機構失職，没有及時要喀殊基提高警惕！目前歐美國家都在對沙阿政府施加壓力，要其公布事情真相。很多跨國公司宣布取消在沙特的各種合作計劃，沙國股票大跌，跌幅7%，創歷史最高。
一直以來，沙國王儲（Crown prince）莫哈邁德⦁賓⦁薩爾曼（Mohammad Bin Salman）人稱MBS是美國政府的盟友。年方32歲的MBS 是國王薩爾曼的第八個王子，去年六月突然被父王授予太子地位，奪取了他堂兄的王儲位置，掌握了沙國的實權。新王儲上台不久，就在國內燒了三把火。
第一把火是改革開放，提出“make Saudi Arabia great again”和2030年願景，進行社會和經濟改革，增强其國力、提高其國際地位和人民生活，建立温和包容的伊斯蘭教。比如沙阿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禁止婦女駕車的國家，婦女若在街上開車就可能被捕。去年9月MBS廢除了婦女駕車的禁令，從此她們可以公開開車上街。其實在其他穆斯林國家如伊朗、伊拉克、阿富汗等，婦女早就能考照開車了。他又廢除了沙阿從1980年代以來的對電影的禁止。當時國內極端保守的宗教意識形態興起，政府關閉了全國的電影院，認為電影會導致道德敗壞。沙阿百姓要看電影還得在週末或假期飛到多哈或迪拜去看。這有點像塔利班統治時期的阿富汗。影院的禁令被廢除後，沙阿影院在35年之後重新開業，放了美國電影《黑豹》。不但如此，MBS還解禁音樂會、允許婦女觀看體育比賽和從事體育運動。今年足球世界杯期間，沙阿女球迷觀看比賽的消息曾被世界各國傳媒廣泛報道。這些做法讓沙阿國民普遍對新王儲產生好感。
第二把火是高調反腐。MBS突然將幾十名王子（沙阿有數以千計的王子，已被擊斃的基地頭子賓⦁拉登就是其一）、大臣和高官押送到一家豪華大酒店內軟禁數月，要他們交代自己的腐敗，人人過關。沙阿是世界上最富的石油王國，長期以來眾多王子、王室成員、大臣們腐败氾濫成災，侵吞巨量財富，過著奢靡生活，這早就是公開的秘密。去年11月，MBS在國王支持下成立了一個反腐委員會，親任主席。幾小時後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當日午夜突擊行動，抓捕了上述數十名王公貴族；同時禁止王室成員和政府高官出境，凍結他們的銀行賬號。這場反腐獲得國民，特別是年輕人的支持，一舉樹立了自己的威望，同時也擊垮了敵對勢力。
第三把火是加强對輿論的管控。在實施了一些得民心的舉措，鞏固了自己的權力，集外交、經濟、軍隊大權於一身，成了擁有絕對權力的實際統治者後，MBS便開始收緊言論自由，嚴厲打壓人們對他的批評。雖說他的一些改革開放和反腐措施本是好的，連一向批評政府的喀殊基也表認可，但MBS在推行改革的同時也變得驕橫，無法容忍任何反對意見，即使是最温和的批評都會受到毫不留情的壓制。這樣，喀殊基的專欄當然馬上被封，甚至被禁發推特，家人被禁止出行，多年的婚姻也因此破裂。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喀殊基選擇出走美國，自我流放。他獲得了美國的工作簽證，居住在佛吉尼亞州，並成了《華盛頓郵報》的專欄作家。
在外交上MBS展示沙阿在回教世界的實力和影響，深度捲入也門內戰，去年又同卡塔爾翻臉，拘留黎巴嫩總理。在加拿大政府批評沙阿的人權記錄之後，他召回了數千名派往加拿大的留學生。
沙烏地阿拉伯王國是由沙烏德（Abdulazis Ibn Saud）於1932年9月23日建立的。目前國王兼總理是薩爾曼⦁沙烏德（Salman Al Saud）。這個國家是個完全獨裁的國家，被《經濟學人》評為世界167國中最獨裁國家的第五名，世界各國自由度評級組織“自由之屋”（Freedom House）2012年將它的自由度評為7級（最低）。它禁止政黨、沒有大選，由王室絕對統治，國王任命大臣，人民絕無參政權。這就是為何喀殊基這樣的自由派記者要如此猛烈地批評王室和掌實權的王儲。
其實喀殊基也非尋常之輩，他祖父是沙阿開國君王沙烏德的御醫，其家屬在沙阿地位顯赫，屬於億萬富翁階層。可是早年留學美國獲得MBA學位的他，回國後卻轉入傳媒業，成了一名好批評政府和王室的記者。早在1980-90年代年輕的他就因多次採訪賓⦁拉登而在傳媒界暫露頭角。在漫長的記者生涯中他採訪過各種要人。他和沙阿若干位王子私交甚篤，曾任王室顧問。喀殊基又是著名政評家，經常評論沙阿時政，對政府抨擊尖銳。他曾任若干報刊的總編，這些報刊經常發表直言批評政府的報道。因此沙阿政府對喀殊基一直深通惡絕。但以前他們最多只能施壓報社解僱他而已。收緊言論自由的MBS對喀殊基恨之入骨，因喀殊基在美國接受傳媒採訪時批評MBS專橫，說“以前我最多只是丢掉工作，但不會被抓進監獄，那時至少還有些呼吸空間！”他在美國繼續用美國的言論自由和影響力痛批沙阿政府和MBS，包括其對外政策，將這位野心勃勃的王儲比成專權的普京。可以認為這徹底激怒了MBS，使之產生殊滅他的決心。（本文完稿後所獲最新消息：20日沙阿國家通訊社援引總檢察長聲明：初步調查結果顯示喀殊基在領館同沙阿調查人員發生衝突後死亡。安全部已逮捕18名涉案人員，將進行詳細調查，並將對相關人員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