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阿根廷G20峰會
洪丕柱
今年的G20峰會於11月30日（週五）至12月1日（週六）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Buenos Aires ）舉行。鑒於不久前發生的在巴新舉行的APEC峰會上居然30年來第一次無法達成一個領袖宣言的尷尬情況，人們對將會在今屆G20峰會上出現什麼樣的情況表現出某種擔憂。
G20峰會有19個國家加上歐盟參加，這些按國名英文字母循序排列國家是阿根廷、澳大利亞、巴西、加拿大、中國、歐盟、法國、德國、印度、印尼、意大利、日本、墨西哥、俄國、沙烏地阿拉伯、南非、韓國、土耳其、英國、美國。與會者包括各國政府首腦和央行行長，財政部長和外交部長也會出現在與會者的名單上。此外，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也會出席峰會。
G20其實是1999年在G7的基礎上建立的，因為G7感到他們還不足以對全球的經濟事務包括貿易等產生足夠的影響。現在，這20國的GDP總和佔了全球GDP的85%、它們也佔了全球貿易總量的80%、它們代表著全球三分之二的人口。可見這樣一個組織，對整個世界應具有足夠的影響。不過2018年的G20峰會並非第20屆G20 峰會，而是第13屆峰會。即第一屆峰會不是在1999年而是在2006年開始的。我很清楚地記得，2014年在我們布里斯本市舉行了第9屆G20峰會；也記得2016年在中國杭州開了第11屆峰會，去年的峰會在德國漢堡舉行。明年6月28-29日的第14届峰會將在日本大阪舉行。
G20的宗旨原來是在全球這些主要的經濟體之間討論對國際金融體系做出全方位的改革、維持並促進國際金融和貿易的穩定性發展的政策。本屆的議題包括建立公平貿易和可持續性的全球化的共識。但現在很多其他國際事務也被帶進了峰會討論的議題，而全球化卻被某些國家、大財團、大跨國公司利用來謀求自己的利益，令好些國家的工人失業率升高。這就是為何每當G20在某國舉行時總會發生大規模的反全球化的抗議和遊行，包括2014年在布利斯本舉行的G20和2017年在漢堡舉行的G20峰會。記得布利斯本的抗議活動被限制在離開會地點一條街的距離，警察還友好地向高喊口號的抗議群眾分發瓶水。而這次阿根廷的工會和社會活動聯盟已計劃週五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行大規模抗議活動，因為阿根廷比索貶值、失業高企、國家負債累累，而在民主國家，政府是不能禁止任何抗議活動的。只有2016年杭州峰會是例外，城裡居民被發錢外出旅遊等，免得鬧事，杭州幾乎成了座安靜的空城。
今屆峰會前在世界上發生的一些事件，讓人覺得為峰會的召開蒙上一些陰影：沙烏地阿拉伯記者喀殊基在沙阿駐土耳其大使館內被殘忍殺害，雖然沙阿最終承認他是在其大使館內被殺的，也抓捕了18人，說要嚴懲兇手，但人們普遍認為沙阿王儲賓⦁薩爾曼王子實際上是此兇殺案的幕後黑手，而他是代表沙阿參會的，其他國家領袖們如何對待他？果然他在峰會上相當孤立，只有普京同他非常親熱，他們的座位鄰近，兩人笑著握手、問候、拍肩膀、並相互擊掌三次，好像哥倆好，據悉他們還會進行雙邊會談。賓⦁薩爾曼王子也同習近平單獨會面並攝影留念。特倫普只是在經過王子面前時，對他客氣地點頭。可是歐盟國家全都迴避賓⦁薩爾曼王子，只有法國總統馬克龍，在休息時走到賓⦁薩爾曼面前，兩眼直視王子，用輕聲向他轉達了一個很堅定的信息（very firm message）：歐洲堅持要讓國際專家作為調查團的成員調查喀殊基的死因，並要沙阿盡早找到也門內戰的政治解決辦法。他說：我對此深感憂慮。王子說不必擔憂（don’t worry）；馬克龍又說，你從來沒有聽過我的話；王子說：當然我會聽的。馬克龍最後說：我是個說話算數的人（I’m a man of my words!）！兩人交談了大約五六分鐘。
G20前不久還發生了受到國際譴責的俄國海軍扣押烏克蘭兵艦、水兵和船隻的事件。自從普京用所謂的“公投”霸佔了克里米亞，亞速海就好像是俄國的內海，但烏克蘭的大量進出口必須經亞速海進入黑海。烏克蘭是北約的盟國，特倫普總統原來預定要同俄總統普京會面談有關“中導條約”的事。據悉特倫普已在飛阿根廷的途中取消了同普京的會晤，以表示對俄國霸道的憤怒（峰會拍領袖合影時特倫普走過普京前面對他視而不見，不同他點頭打招呼）。不過又有消息說也許他會同普京進行一次非正式的會見。
全世界最關注的是美中貿易戰，據悉特倫普會邀請習近平參加一個行工作晚宴同他會談。這是兩人商談貿易戰是否停戰的最好機會，但會前大多數傳媒或專家對特習會是否會成功不抱很大的希望。
週五的開幕式上阿根廷總統馬克里（Mauricio Macri）發表演講說“可持續的發展是我們所有經濟、社會和環境目標的北斗星（North Star），我們要在達成包含一切的增長（inclusive growth）的同時保護環境。”
澳洲總理莫里森參加了阿根廷峰會，但財長佛雷登堡卻沒跟去，因為他正忙於準備明年4月份將發佈的2019年財政預算案。據《澳洲人報》報道，莫里森在峰會第一天下午同特倫普总统進行了一次25分鐘單獨的“場外會談”（meeting on the sidelines），一個正式會見，是兩人的一個閉門會議，沒有任何其他人在場。在會見中，特倫普首先問為何藤博“不在了”，因為他今年初在白宮接見過藤博。莫里森作了解釋，並介紹了目前澳洲政府的政策和方向。特倫普說很榮幸會見了你。他明確表示支持澳洲的政策和方向，並表示美澳的相互了解很重要，雙方間會有很好的關係，他亦非常期望這個關係。他表揚莫里森幹得很出色，說“祝賀你在這麼短時間內做了那麼多想要做的事。美國會同澳洲在一起很好相處的。”莫里森說他沒提將澳駐以大使館從特拉維夫搬到耶路撒冷的事，因為已同彭斯談過了。兩人並討論了太平洋策略、中國對該地區的影響、北朝鮮和伊核交易等問題。特倫普歡迎澳洲重新審視美國所退出的伊核交易，說它會同美國步調一致（on the same page）。特倫普對莫里森嚴厲的邊境保護很理解，說美國也對邊境保護採取了強硬的政策。
莫里森還同英國首相梅進行了會談。他原先還同德國總理默克爾會談的，因默克爾遲到（峰會前的集體照沒有她）而取消。說起堂堂世界第四大經濟體的總理為何遲到，我覺得默克爾很可憐，這位平民總理居然是搭民航班機先到西班牙再從那裡乘班機到阿根廷，所以錯過了上午的會議。她也只坐商務艙而非頭等艙！莫里森還同法國總統馬克龍進行了會談，主要是法國為澳洲建造潛艇的問題，馬克龍說一切進展正常。莫里森並在峰會上會見了歐盟領袖，討論了世貿和自由貿易問題，並同即將卸任的巴西總統討論增加雙邊貿易的問題。
12月1日上午的第二場大會由莫里森主持。他在開場白中提到美中貿易戰，說相信美中會進行會談，說他已告訴特倫普總統貿易戰會損害全球經濟，但他同情美國的立場（sympathetic to US position）建議中方應做出讓步（concession）。他說，雖然我們是朋友，我也在會見特倫普總統和彭斯副總統（在APEC峰會）時向他們提出同樣的觀點，即在G20上的緊張局勢會影響更寬廣的全球經濟；但我也認為，說美國所尋求（pursuing ）的是出於保護主義（protectionism）的動機的看法是錯誤的，他們只是尋求更合理的貿易安排（arrangement）而已，尋求在今後二三十年裡有比目前更好的貿易，並非要對關閉（shutting down）貿易，而是要讓它變得更好。
峰會期間，美國同墨西哥和加拿大舉行了新的三國貿易協議的正式簽字儀式，代替有24年歷史的北美貿易協議。特倫普說，“它對我們所有國家來說都是極好的，但談判過程漫長而艱難，我們也聽到過不少難聽的話和某些辱罵。”對於同中國的貿易會談，他說“我想我們已很接近同中國達成某些事，但我不知道我會怎麼辦，因為我們目前有成百億的東西以關稅形式進入美國。我所能告訴的是我認為中國急於達成交易，我對此持開放態度，但坦白說，我還是喜歡我們目前的交易。” 即他並不急。
12月1日當地時間下午2點，G20峰會結束，通過了《20國集團領導人布宜諾斯艾利斯峰會宣言》。當天下午5:30（原定6:30，因特倫普取消了一个記者會故時間提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應美國總統特倫普之邀共進工作晚宴，並就兩國間的貿易戰進行討論。此事得到全世界的關注。討論時間原定兩小時，結果花了兩個半小時，到8點才結束。美方隨特倫普參會的有國務卿篷佩歐、財長姆努欽、總統辦主任凱里、貿易代表萊特希澤、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貿易主任納瓦羅、經濟主任庫德洛和特倫普的女婿，白宮顧問庫什納。中方隨習近平參會的有中央辦公廳主任丁薛祥、副總理劉鶴、中央外事辦主任楊潔虒、外長王毅、發改委主任何立峰、商務部長鍾山、副部長王守文、駐美大使崔天凱、副外長鄭澤光等。
這次特習會沒有簽署框架協議、沒有發表聯合聲明、沒有開記者會。雙方均稱會議高度成功，庫德洛在其推特上稱“過程順利”。看來下週世界股市會迎來上升。美方由白宮新聞秘書對達成的共識發表了一則聲明，稱特倫普總統同意從2019年1月1日起的90天內暫停對2000億美元的中國進口商品征收25%的關稅，仍保持10%的關稅。中方同意立即開始購買數量雖未確定但非常可觀的美國農業、能源、工業及其他產品以減少兩國間的貿易不平衡。特總統和習主席同意在此90天內雙方立即開展談判，就強迫技術轉讓、知識產權、非關稅壁壘、網絡入侵和盜竊、服務業和農業等結構性改變（structural changes）進行協商。雙方同意若無法達成協議，上述從中國進口商品的關稅將從10%提高到25%。聲明並提到了中國同意將鴉片類藥物芬太尼列為管制物品禁止銷往美國，否則會面臨最高懲罰；雙方將同金正恩一起努力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習主席對若高通公司（Qualcomm）同荷蘭恩智浦半導體公司（NXP）再次提交併購案，他將對同意持開放態度。特總統表示這是個了不起的富有成效的會談，對美中都有無限可能性，我非常榮幸同習主席合作。澳洲ABC電視台的報道說是雙方達成了一個到明年三月底的為期90天的temporary trade war truce（“貿易戰暫時休戰”）。
我注意到中國外長王毅12月1日晚10:30在阿根廷（北京時間2日上午9:30）發表吹風會新聞，稱“中美雙方就經貿問題進行的討論十分積極，富有建設性，兩國元首達成共識，停止相互加征新的關稅”（央視和人民網）；新華社新媒體發出的一則新聞通告則稱“停止升級關稅等貿易限制措施，包括不再提高現有針對對方的關稅稅率，及不對其他商品出台新的加征關稅措施。中方同意按國內市場需求和人民的需要擴大進口，包括從美國購買適銷對路的商品，逐步緩解貿易不平衡問題。雙方經貿團隊加緊磋商、達成協議、取消今年以來加征的關稅，推動雙方經貿關係盡快回到正常軌道、實現雙贏”。王毅並稱“中美雙方同意推進協調、合作、穩定為基調的中美關係。兩國元首同意繼續通過訪問、會談、通話、通信等方式保持密切交往，共同以中美關係為發展方向。雙方將適時再次進行互訪。”
讀者可自行對比雙方所發佈的新聞的區別。美方新聞精確、具體，很少高調和水分，ABC的理解也很確切，共識等於是個短期休戰，在此期間雙方代表會進行緊張的談判，若談不攏，前景並不樂觀。中方的新聞聽上去很正面、高調，但給出的精確的實質性信息卻不多。看來若休戰期達不成協議而貿易戰重新開打，中國國民很可能認為特朗普又“撕毀共識”了。
美國共和黨眾院前議長，目前最具權威性的政論家之一的金里奇（Newt Gingrich）對G20撰文《G20峰會– 不要受笑容、握手和震撼人的新聞報道的欺騙》（Don’t be fooled by the grins, handshake and awesome news coverage）說，充滿笑容的照片並不代表現實，因為參會者“對我們所認為的文明並非具有相同的理念或責任感… …有的領導人有著破壞法律、殺害民眾、經常撒謊的記錄…… 法治國家的領導人和那些有著很糟的國內統治問題的領導人，以及有著長期驚人暴力和不誠實的領導人在一起見面時…… 至少要讓那些國家承諾盡量推動法律的執行，並為國際社區（community of nations）做出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