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倫普訪印：歡迎盛大、成果不多
洪丕柱
2月24到25日（週一至週二），美國總統應印度總理莫迪之邀請，閃電式地對印度做了兩天的訪問。
這是繼他的前任們艾森海威爾、尼克遜、柯林頓、小佈殊、奧巴馬等總統訪印後的第六位美國總統訪問印度，也是特倫普第一次訪問印度；這也是莫迪總理第二次邀請一位美國總統訪印，上次他邀请奧巴馬總統訪印是在2015年，在他當選印度總理的第二年。但特倫普所受到的歡迎的規模，要大大超過他的所有前任們。
這次訪問的起點不在新德里，而在印度西部的靠巴基斯坦邊境的沿海的古加拉特邦（Gujarat State）的最大城市、該邦的前首都阿赫邁達巴德市（Ahmedabad）。古加拉特邦有6500萬人口，阿赫邁達巴德市的人口佔古加拉特邦的十分之一左右，即約六百多萬人。
選擇阿赫邁達巴德市作為特倫普總統訪印的落腳點，應該是莫迪很仔細地考慮過的。首先，他是莫迪的故鄉，而且他在那裡很受歡迎，因為他曾被選任該邦的首席部長（Chief Minister，相當於澳洲的州長）達14年之久，從2001年到2014年他首次被選為印度總理，可見他在那裡的受百姓歡迎的程度。
其次，印度的國父、律師出身的聖雄甘地（Mahatma Gandhi）曾經在阿赫邁達巴德市居住過12年，在那裡有甘地的故居。莫迪想讓特倫普去看看。甘地靠著非暴力的抵抗運動，使印度脫離英國取得獨立，建立了成世界上最大的民主體制；而不是靠著暴力革命，槍桿子裡面打碎舊國家機器打出來的政權。這樣，印度繼承並得益了英國的議會、法制和教育體系的傳統，就教育來講，就有亞洲最好的理工大學等著名學府。
第三，莫迪想讓組織一個非常盛大的使特倫普高興的歡迎大會。今年，在阿赫邁達巴德市剛建成了世界最大的板球運動場，兼世界第二大的運動場薩達爾體育場（Sardar Vallabhai Patel Stadium）也叫莫特拉體育場（Motera Stadium），可容納11萬觀眾，他想在那裡舉行有十萬以上印度人對特倫普的歡迎大會。板球是印度最大眾化的運動，人民對此著迷不亞於宗教！
我花不少時間，在網上全程觀看了特倫普總統和第一夫人梅拉尼以及陪同訪問的特倫普的女兒伊凡卡和夫君庫什納到達阿赫邁達巴德市以及受到歡迎的電視紀錄片。戴著鵝黃色領帶的特倫普總統和穿著白色套裝繫著一條黑色腰帶的第一夫人在機場受到了莫迪本人、古加拉特邦首席部長等官員的歡迎。機場上有穿著民族服裝的男女印度人在印度民族音樂的伴奏下，跳著民族舞蹈，唱著民族歌曲，歡迎特倫普一行。
接著特倫普一行坐車開往阿赫邁達巴德市的市區。在長達22公里的公路的兩旁，眾多印度男女夾道歡迎特倫普總統等一行。
我的印象是，車隊並不十分龐大，不過十幾輛車，除了特倫普自帶總統專車，莫迪的車並不豪華，其他車輛大多是豐田。阿赫邁達巴德市雖然是印度西部最大城市之一，但道路大多是雙向四車道至六車道，並不太寬廣，至少要比中國同等大城市落後大約20年。不過道路的綠化情況還不錯，道路兩邊的人行道和中間的分隔帶基本上綠樹成蔭 。
印度人不吃牛，年老的牛就被任意放養，所以馬路上經常可以看到一些牛在走，而地上也往往可以看到牛糞。不過顯然當地政府做了很好的準備，所以特倫普的車隊所到之處，馬路上看不到一頭牛，也沒有牛糞。不過我曾讀到，印度近年來已經做了努力，將牛群關到專門的養牛場頤養天年，而不是殺了吃，奉行牛道主義。有人譏笑愛吃牛排的特倫普說他到了印度就吃不到牛扒了。
另外，印度的一些城市還經常可以看到不少猴子。特倫普的一行所到之處，我擔心有猴子突然從樹上跳下來，跳到汽車頂上。但還好這沒有發生。據說早些時候官方已經將所有的猴子抓捕，將他們放到二百公里外的樹林中去了，未知是否如此。
還有，特倫普總統的車隊行過的地方，有一些貧民窟。為了遮掩這些貧民窟，邦政府事先在路邊築了墻擋住視線，使人們從公路上看不到這些破舊的矮房子。據說這樣的做法在國內受到批評，說這有點做作。我可以理解，因為這屬於弄虛作假。不過，那也沒辦法，印度人也要面子啊。記得1970年代，在中國文化大革命期間，美國總統尼克遜受邀忽然來華訪問，當時他的訪問日程中包括中國第一大都會上海，要經過上海閘北區的恆豐路。當時恆豐路一帶屬於棚戶區，兩邊都是陳舊低矮的破舊房子。於是上面佈置給里弄一個任務，趕緊用石灰水將馬路兩邊的房子全部刷白。尼克遜的車隊很快地通過，這些粉刷過的舊房子遠遠看去還不太糟糕。
中國今年有信心脫貧，但從印度的貧民窟看來，脫貧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進入市區，那裡的高樓還不多，發達程度遠遠不如中國的大城市。不過道路兩邊的印度百姓對特倫普的歡迎卻是非常熱情的，街上飄著兩國國旗，還有特倫普和莫迪的大幅畫像，歡迎群眾揮動印美兩國國旗，向車隊熱情地招手、歡呼；每隔一段，就有一群穿民族服裝的群眾，打著鼓、敲著鈴、載歌載舞地歡迎，甚至還搭著台，在台上作者寶萊塢式的表演；有的婦女頭上還頂著一口缸，展示民族習俗。印度的治安看來很不錯，路邊雖然有維持秩序的警察，但警察的數量並不很多，也顯得相當放鬆；群眾雖然很熱情，但看來很自覺地遵守秩序。
不久車隊進入一個大院子，我看到院裡有一座看上去像舊廟的平房，我納悶總統跑到這裡來幹什麼。只見莫迪將他們領到平房面前，大家坐在椅子上脫鞋，然後穿著襪子，拾級走上屋前的熱帶的屋子常見的迴廊，有人向特倫普夫婦獻了哈達。只見迴廊中間豎著一張畫像，原來是甘地的照片：客人們來到了甘地故居。
我仍然有點納悶，怎麼甘地這樣對印度非常重要的人物—國父，他的故居這麼陳舊、簡樸，也不好好修繕一番，弄得金碧輝煌一點、漂亮一點呢？應該顯示印度人對他們國父的尊敬啊，況且這還是一個參觀者眾多的旅遊點呢。您看那些去世的中國領導人的故居，多氣派！但轉而一想，甘地是個非常低調、生活很節儉的人，而不是一個張揚狂傲的人，粗看上去就是一個平凡乾瘦的光頭小老頭。把他的故居弄得很光鮮，就不能反映他在這裡所過的簡樸生活。甘地還自己紡紗呢，迴廊上放著一部紡機，工作人員向特倫普顯示如何紡紗。特倫普夫婦和莫迪總理等一行也走進了甘地住的幾間小屋子，可惜電視並沒有拍出屋內的狀況。
等大家出了屋，穿上鞋子，莫迪便向特倫普出示用紅布覆蓋著的三頭白玉做的猴子。他說這是一名日本和尚送給甘地的，也反映著甘地所推崇的生活哲理。這三頭猴子，一頭用雙手覆蓋著嘴巴，一頭用雙手遮掩著耳朵，一頭用雙手蒙著雙眼。莫迪解釋說，這代表不看、不聽、不說邪惡的東西（seeing, hearing, speaking no evil things）。我覺得這些人生哲理非常重要，特別是對包括我在內的華人/中國人。毋庸諱言，好多現代中國人活得很浮躁，他們急於成名、急於發財、急於升官，為達目的而有時不擇手段，對上司阿諛奉承拍馬屁說假話、好出風頭、好當頭頭，為了往上爬而說人壞話造謠毀謗、或者窩裡鬥（人們常受到“鬥爭哲學”的教育），或者愛聽別人倒霉的消息、看到對手出醜出事幸災樂禍，而不伸手相助，等等。這次救疫，某些人不擇手段侵吞或盜賣捐助物資發財的消息時有所聞。相比之下，印度人大多仍然比較純真，是否同甘地的教導和他所倡導的非鬥爭哲學的人生哲理有關。
特倫普總統走出來登上他的專車時，我才發現這位大國總統的汽車兩邊只有兩名保鏢，而不像小國領袖金三胖那樣有整整一個排的保鏢。
然後特倫普在莫迪陪同下來到了莫特拉體育場。體育場真是座無虛席，場外還有很多人，隨特倫普訪問的美國記者說歡迎者多達12萬人。我很擔心，這麼多人集會，不怕新冠病毒傳播嗎？我在網上查了各國新冠病人的數目，發現印度只有3例，而從武漢回印度的人超過五百！印度的衛生條件肯定不如中國，是否是因為它處於熱帶呢？新加坡比古拉特邦熱得多，卻有89例。我只能說印度人體質好，或者因為他們愛吃咖喱，雖然他們的經濟條件還遠遠不如中國人。
當然，特倫普和莫迪登台後相互熱情擁抱是常規啦，去年美國得克薩斯州的旅美印僑在休斯頓運動場歡迎特倫普陪同莫迪訪美的場面又重演了一次，不過規模更大，因為那個運動場只能容納五萬人。特倫普少不了要發表一個熱烈的演講，他反復說愛印度、尊敬印度、讚美印度以及美印關係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並期待雙方關係進一步發展這些話，又表揚印度是世界最大的民主政體，美國同印度有相同的價值觀以及印度對全人類作出的貢獻，是個經濟巨人（它是世界第七大經濟體）、是個熱愛和平的民主國家等。他又說印度最好的東西是它的多樣性（diversity）。有人說這是在對莫迪暗示要妥善解決目前印度人同印度穆斯林對立嚴重的狀況：在最近新德里的雙方衝突中已有25人死亡！印度有一億五千多萬穆斯林，人數相當眾多。去年莫迪將印佔克什米爾的兩個邦劃歸印度本土，並在那裡逮捕了反對者，特倫普曾在會談中友情提醒莫迪要尊重人權。
當天下午特倫普總統夫婦和女兒、女婿還參觀了世界著名的有第七奇跡之稱的泰姬陵（Taj Mahal）。泰姬陵在首都新德里以南200公里的阿格拉邦（Agra State），它是1632年印度北部莫臥兒（Mughal）帝國的皇帝沙賈汗（Emperor Shah Jahan）為他去世的愛妻所建，據說動用了兩萬工匠（有來自波斯等國的）和一千頭大象花了二十年才建成。
25日，特倫普夫婦到達印度首都新德里。他們首先訪問了總統府。印度總統基本上是個代表國家的禮儀上的職務，目前的總統是考恩德（Ram Nath Kovind）。他們的汽車在進入時受到騎兵隊的迎接，同時禮炮放21嚮。然後特倫普總統同考恩德總統會見，並檢閱了三軍儀仗隊。在雙方官員中我認出了美國財長羅斯和白宮貿易代表萊特西澤，因為雙方還要進行貿易談判。當天總統夫婦並去甘地陵墓獻花圈。甘地的墓也很簡單，就是地面上築起的一個半人高的方形物，頂部以鮮花遮蓋，特倫普總統獻的花圈就放在墓頂，總統夫婦在墓前默哀後，被陪同人員指示以向墓頂部拋灑花瓣作為對甘地的敬意。另一個活動是種樹。我看不明白這是一棵什麼樹，大概象征著印美友誼吧。在雙方進行貿易談判時，第一夫人訪問了小學，觀看了可愛的小學生們的歌舞表演，然後參觀了一間男女同校的高中，並對師生發表了講話。晚上，印度總統考恩德在總統府舉行晚宴招待特倫普總統夫婦，作為告別。
雖然對特倫普的訪問印度作出了這樣盛大的歡迎，其實雙方會談達成的結果卻很有限。美印間也有貿易談判、也有關稅問題，印度目前對美貿易有250億美元的順差，當然要比中國的順差小得多。據悉貿易會談取得了一些成果，印度同意增購美國農產品以縮小順差，但第一階段協議要到今年底才會簽署。另外，印度會向美國購買30億美元的軍事裝備，主要是先進的軍用直升機裝備印度海軍，美國同意在核技術上幫助印度，也討論過向印出售F35和幫助印度造航母等。迄今印度主要是從俄國和法國購買武器和軍事裝備。依我看，特倫普是為了利用他在印度人中的良好印象幫助他競選，因為傳統上旅美印度人較多支持民主黨，他想從五百多萬印裔美國人中獲得更多的選票。另外，他的訪印也是為了加強美國的印太戰略，因為印度是其戰略同盟。從莫迪的角度講，他近來在印度的支持率有所下降，也想利用特倫普來增加他的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