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會擦槍走火嗎？
洪丕柱
南中國海或稱南海近幾年來一直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地方。中國宣稱由九段線包圍的南海自古以來就是它的領海（its historical rights），還搬出資料說中國漁民很早就到了哪裡哪裡（我想鄭和應該也到過那裡）。中國學生自小從教科書上讀到，南海南端靠近赤道的曾母暗沙是中國最南的領土。
但是南海四周的國家，從菲律賓、越南、馬來西亞、文萊到印尼都不認為如此，它們都對南海的島礁提出了領土要求，有些並佔領著一些島礁，原因很簡單：南海有豐富的漁業資源，近年來又發現了豐富的油氣資源，南海又是重要的國際水道，全球至少40%的海運要經過這裡。1982年的聯合國海洋法公約（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he Seas）又規定了200海里的經濟專屬區，我怎麼還能允許你將你的領海一直劃到離我的海邊不到50海里的地方？2016年菲律賓將中國告上海牙國際永久仲裁庭並贏得了仲裁（the 2016 ruling of the Hague-based Permanent Court of Arbitration, which found in the Philippines’ favour in its filing against China’s claims），但中國不承認海牙國際法庭的仲裁結果，有人還搬出1940年代某國出版的地圖說，上面標明十一段線以內屬於中國。
其實九段線以前的十一段線，是大愛國者老蔣畫出的。兩次大戰中日本佔領了南海的一些島嶼，日本投降後老蔣老實不客氣將這些島嶼統統收歸中國，畫出了這條十一段線。當然那時菲律賓、越南、馬來西亞、印尼等都還沒有獨立，沒有人會站出來提出異議，於是一些地圖就這樣畫了。後來毛澤東、周恩來應胡志明同志的要求，將夜鶯島（白龍尾島）白白送給了越南，這條線的西北部就少了兩段，變成了九段線（nine-dash line）。
說到這裡，我想起了中國某領導人說“老祖宗留下的土地一寸也不能丟！”不能丟，但最高領導可以將它送人？他們還將東北的一些土地送給了金日成同志。我感到相當糊塗了，不知道這位領導人說的老祖宗是誰。中國人自稱炎黃子孫，老祖宗應該是他倆了？但是他們的土地不過在黃河中游一帶啊！秦始皇作為中國的始皇帝，算老祖宗嗎？他的土地也沒超過長城以北啊？滿清大概不算是這位領導人的老祖宗吧？因為反清的孫中山要驅逐“韃虜”，可新疆、東北、內蒙等都是他們傳下來的，你可以丟嗎？有人算了下，如果不算滿清留下的疆土，中國的面積不比印度大多少，這您只要看看宋明的地圖就可以了，明朝的版圖大約350萬平方公里。唐朝的領土可算很大了，一直延伸到中亞，李白就是那一帶來的。但唐朝有大量胡人。成吉思汗呢？他一直打到了歐洲！他算老祖宗嗎？還有，最近有人提到了海參威，它算是老祖宗的土地嗎？至於曾母暗沙，國際上更不承認它是中國領土，因為它僅是海平面20米以下的一個暗沙，與領土無關。
美國從前對南海的關注主要還在中國是否會將南海軍事化。習近平在2016年5月訪美時對奧巴馬總統信誓旦旦地保證，中國絕不會將南海軍事化。不過話音未落很久，中國就開始對南海的若干個堡礁進行了填土造島。中國有取之不竭的建築垃圾和先進的填土船。很快一些被稱之為“不沉的航母”的人造島就出現了，包括美濟、永暑、渚碧等七個，有的有數平方公里之大，上面建有五層樓房和三千米長的飛機跑道，有人懷疑是否還有導彈基地。環保人士也提出了抗議，因為寶貴的珊瑚礁都被消滅了！美國明確表示人造島非法，因為堡礁是沒有領海權的，人造島也不應該有，所以美國海軍艦隻常在靠近人造島的海域經過，以顯示南海的航行自由。
但是南海局勢突然惡化還在最近。繼7月初中共海軍在南海進行軍演之後，美、日、澳、印等國在南海的單獨或聯合海軍軍演就不斷了，貫穿整個7月。7月4至6日和7月17至19日，美國海軍雷根號和尼米茲號兩艘大型核動力航母（每艘戰鬥力等於四艘遼寧號）及其戰鬥群在南海進行了兩次雙航母群軍演，地點就選在九段線以內的西沙群島附近。7月19至23日，美國海軍還同日本海上自衛隊和澳大利亞海軍在南中國海東面的菲列賓海域舉行了聯合軍演，其中美國出動雷根號核動力航母以及包括安替塔姆號導彈巡洋艦、馬斯廷號導彈驅逐艦在內的航母打擊群，澳大利亞派出了堪培拉號兩棲攻擊艦、霍巴特號導彈驅逐艦、斯圖爾特號和阿倫塔號護衛艦、天狼星號綜合補給艦，日本派出了照月號導彈驅逐艦參加軍演；地點也選在九段線內菲律賓宣稱的它的領海上。這就公開顯示了對九段線的蔑視。7月22日，澳大利亞的艦船編隊在南海同中共海軍軍艦發生對峙。此外，7月20日，美國海軍尼米茲號核動力航母以及包括普林斯頓號導彈巡洋艦、阿里•伯克號和拉爾夫•約翰遜號導彈驅逐艦在內的航母打擊群在南海以西的安達曼-尼可巴群島同印度海軍四艘艦船舉行了聯合軍演。據悉，英國的伊麗莎白號航母也正在趕往這個地區。
在這些軍演中，美軍先後出動了16000名擅長登陸作戰的海軍陸戰隊，4艘航母（每艘可載60架戰機，等於遼寧號和山東號兩艘柴油航母所載戰機的總和），50艘各種型號，包括宙斯盾導彈巡洋艦、宙斯盾驅逐艦在內的大型戰艦和大型補給艦等，外加300多架各種型號的作戰飛機。軍演包括了演習軍機夜間在航母上起飛，包括逆風起飛，共達一百多架次。這是極高難度的訓練。中共飛機根本不能在夜間或逆風從航母上起飛。軍演的目的是模擬奪取制空權和制海權，在局部衝突中使用常規和核武作戰力量的現代化的作戰方式。
與此同時又看到印度準備封鎖馬六甲海峽的消息。印度在其位於孟加拉灣東部的安達曼-尼可巴群島的空軍基地上部署了至少十架美洲虎攻擊機和12架蘇-30MKI戰鬥機。美洲虎攻擊機能發射美製魚叉反艦導彈。 印度海軍並在安達曼-尼可巴群島附近進行了海空軍軍演，由印度海軍司令桑賈依•瓦薩楊海軍上將指揮，邀請美國艦隊參加。印度海軍派出了包括驅逐艦、護衛艦、潛艇和海上巡邏機等參加軍演。馬六甲海峽是世界上將石油從中東運到南海和太平洋的主要通道，一旦被封鎖，對中國會造成巨大的威脅。
除了海軍軍演，美軍軍機在7月份也加強了對中國東南沿海地區的巡視。從7月初起，美軍各種偵察機就屢屢飛近中國沿海，據說是為了高度關注中方的軍事動態，想了解其軍事行動的蛛絲馬跡和核潛艇部署的位置。從7月15日至28日的13天中，美軍軍機飛至離中國沿海很近的地方執行任務的頻率更有明顯的增加，多架次飛到離中國的廣東、福建、浙江甚至上海附近進行偵察。比如美國空軍的E-8C聯合星偵察機J-STARS就兩度現身巴士海峽，朝南海方向飛行，幾次飛到離廣東僅80多公里的地方。7月18日下午兩點多，美國海軍的一架EP-3E電偵察機從台灣海峽南部飛向福建沿海，直達離中國沿海105.5公里處然後返航。7月20日，美國國防部宣佈，19日中午12:45左右，一架美軍U-28高空偵察機飛臨北京上空，盤旋20分鐘後飛走，在下午四點半左右又飛臨上海上空，停留半小時後飛走。這架軍機的飛行高度為五萬英呎，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飛得最高的高空偵察機，中共的雷達群卻沒能發現這架軍機，而它在一週裡兩次飛臨北京，一次飛臨上海。光7月26日一天，美軍數架美機飛近中國沿海進行偵察就達三次：上午，兩架美國海軍EP-SE電偵察機飛近福建和浙江沿海偵察，離海岸線僅100公里；中午又有一架P-8A反潛機飛至上海附近的海域執行任務，飛到離上海152公里左右的地方，另一架P-8A飛到離上海僅76.5公里，並有一艘軍艦佩拉塔號驅逐艦跟隨著它；下午，一架美軍IP-SA飛近浙江和福建沿海；另一架美國海軍EP-3E飛到廣東、福建一帶進行偵察，最近離廣東沿海僅91公里，離福建沿海僅65.5公里；27日，美軍一架EP-3E電子偵察機飛到離廣東汕頭僅83公里處，另一架美國軍機RC135W也飛抵廣東沿海進行偵察；28日，美軍E-8C聯合星偵察機第六次飛近廣東沿海，進行對地監視和搜索。另據中方透露，8月5日至7日，美偵察機E-8C、RC-13、EP-3E和P-3反潛巡邏機曾七度飛近廣東沿海，最近達60公里進行偵察。
面對美軍步步緊逼，中方於7月23日宣布從7月25日起至8月2日，南海艦隊將在雷州半島以西、海南島以北的北部灣海域舉行實彈演習，並發公告要求所有船隻都必須停泊在港内，禁止出海，演習範圍內禁止一切航行，以免發生誤炸事故。另有視頻顯示在廣東南部有解放軍的大量裝甲車、水陸兩棲戰車、大型火炮等集結。不過這個區域有點像中國的內海，只是北部灣西邊的越南對此會有警惕，選擇這個地方進行軍演就像是在自己家的後院演習，非常安全，根本不會同美軍發生擦槍走火。不過這也使中共軍方的鷹派感到有失面子。不尋常的還有美軍飛機如此挑釁式地多次（按王毅的說法今年上半年美軍飛機侵入南海達兩千多架次）飛近中國沿海，中國卻安靜得出奇，沒有抗議，也不派軍機起飛攔截（中共軍機繞台飛行，台灣軍機必起飛攔截），是否想避免如十幾年前那樣發生的同美帝撞機的事件？看來中方似乎想竭力避免正面衝突，發生熱戰吧。
忽然有人翻出一名叫紀連海的歷史學教授在2016年對南海仲裁結果所作的“時評”，說它不過是廢紙一張，美國哪有膽量公然闖進被非法強行劃給菲越兩國的海域？中國將不惜一戰，若戰爭真的爆發，中國即使犧牲十億人口，仍是世界第二（僅比印度少），美國若死三億的話，人口還剩幾何？那時菲越會在那裡？不過紀先生現在再也不吭聲了，儘管美軍明明闖進了這個海域進行多次軍演。
最近美中熱戰和武統台灣的音量似乎稍有變小，比如原鷹派代表，已退休的空軍少將喬良不久前居然首次承認台灣問題不僅是內政，而是一個取決於中美雙方的問題，終於認識了美方對台灣的介入不可否認。這說明他已看到美國支持台灣的行動在明顯加強。還有一位人稱“金政委”的金燦榮教授（這類不學無數的人當教授我都有點為他們感到害羞，應該是“叫獸”吧）原來叫囂中國現在已厲害到不用也無法韜光養晦，因為中國“蹲著都比人家高”了；又說解決台灣問題是分分鐘的事，只要美軍敢動手，我軍在極短時間內就可以秒殺美軍，將他們在亞洲、太平洋地區的軍事設備全部摧毀。現在美帝居然公然在南海大搞軍演，他卻沒講怎樣分分鐘把美帝的航母戰鬥群滅了，而說“中美之間還是不要打了的好”！
不過還有死不買賬的，胡叼盤就是一個。他曾叫喊要大量增加中國核彈頭數量，至少要增加千枚（現有250至300枚）。他還傲慢地說我們只要玩微信群和抖音就可將美國打回農業國（也許美國知道了叼盤的陰謀，要禁微信和抖音了）。前央視主持人，敢言的崔永元（不久前揭露了鍾南山為牛奶公司變相做廣告謀利的醜聞）這樣評價胡叼盤等戰爭叫囂者，說他將熱愛和平的中國人弄成了好戰者，要造1000個核彈頭跟美國打仗，激怒美國人；還有那個叫什麼大校的（駐：戴旭空軍大校）說不要怕跟美國打，沿海城市被打爛還可重建，但美國在海外的基地也會被我們摧毀！還有百家論壇的那個人（駐：即上述紀某）說我們死十億人還剩四億人，在全世界還排第二呢，美國死三億人，它還有人嗎？讓外國人看到了，他們就知道中國人是好戰分子，這種胡言亂語都有大批支持者，就是那些民族主義、民粹主義者、腦殘和五毛（駐：我還看到一位叫朱成虎的將軍說我們已做好準備犧牲西安以東佔80%人口的所有城市）。現在胡叼盤在中國似乎遭到圍毆，方舟子稱他為“人類公敵”，火箭軍退休將軍楊承軍抨擊他經常煽動戰爭、炒作核問題蠱惑民心，是真正給美國遞刀子的人；高層也將胡錫進擴充核武器定性為煽動對中央、軍委和軍隊的不滿！
其實最早說中國不怕核大戰的是毛澤東。他對赫魯曉夫表示希望打一場核大戰消滅美帝，說中國有六億人，死了一半還有三億，但可迎來共產主義的勝利。不過毛至少還是個是皇帝，但戴旭、紀某、朱某等就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有權叫一半以上的中國人去死！現在中國網民也變得比較幽默了，說一旦打起來先派這幾位上前線吧，既然他們這麼愛打仗。
不過美國軍方的鷹派也一直想同中共打一場局部性的戰爭。據7月19日日本《讀賣新聞》爆料美國軍方似乎在討論轟炸中沙群島的黃岩島，說這是個可能的選項。黃岩島同菲律賓有爭議，菲律賓叫它Scarborough Shoal，屬於其Masinloc市，2012年4月菲中曾在那裡發生對峙，然後中國就佔領了該島，後來將它劃入新成立的三沙市，菲國內曾因此發生反華活動，所以中國實際控制黃岩島不到十年，1970-90年代那裡曾是美軍的靶場。因為黃岩島沒有居民，不會發生殺害平民、引發難民的情況，島上也沒有中國的實際駐軍，只有中共海軍不定期的巡航。也有人提出要炸毀或限期要中國自行拆除所造的人工島，因為它們是非法的，炸了也沒話說。7月13日美國國務卿蓬佩歐已發聲明說中國在南海的領土訴求完全不合法（completely unlawful）。這是美國首次就南海領土爭端表明立場。如果這樣，那就不是避免擦槍走火而是要準備開戰的問題了。這次中國外交部戰狼或戰羊都沒有出來說話，因為外長已在對新華社的專防中做了表態，說南海是地區國家的“共同家園”，不要成為國際政治的角斗場，強調要用磋商和合作來處理爭端；又說中國無意同美對抗，迫切希望同美對話。“共同家園”之說是否表示中國已放棄了對九段線內的主權要求了呢？
不過令人迷惑的是中國傳出的消息有些自相矛盾，也許反映高層的意見分歧。曾看到一條中國在三種情況下必用核武的信息，但不久這條消息就被撤下了。又看到將預備役劃歸軍委統一管理，似乎有點備戰的意味；還有看到關於征兵的告示。另有報道說北京和上海開始普及人民防空知識，在佈告欄裡張貼防空教育甚至核戰爭的資料。有人質疑是否是為了應對美國的空襲做準備？我懷疑是否會像1970年代那樣為了防範蘇修攻擊而再次發動全民挖防空洞（後來這些防空洞因質量低劣大多積水，成了蚊子養殖場）。也有人說，美國真的要搞空襲的話，也會盡量避免平民傷亡而會專門對重要人物採用像在伊拉克對蘇萊曼尼以及不久前在敘利亞對伊朗武裝部隊副司令那樣精準斬首式的空襲，讓領導先走，不會再是日本鬼子在二次大戰時的那種老掉牙的轟炸。
7月6日，雷根號航母（左）和尼米茲號航母（右）在南海舉行雙航母演習（美國海軍照片）
The aircraft carriers USS Ronald Reagan (CVN 76), left, and the USS Nimitz (CVN 68) steam in formation during dual carrier operation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July 6, 2020. U.S. Navy photo by Mass Communication Specialist 2nd Class Logan C. Kellu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