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還是老的辣

洪丕柱

        令全世界關注的溫網(全英俱樂部賽)於7月8日(星期日)晚結束了:再過一個月就要滿31嵗的老將費德勒再度取得冠軍,拿走了他的第七座溫網冠軍,從世界男網排名小三子再次登上一哥地位。          
        我看到他興奮得哭了!整整兩年半,費德勒時代被焦科維奇-納達爾時代無情地取代,這兩位比他年輕五六嵗的正當盛年的猛將橫掃所有大滿貫,瓜分一哥、二哥的地位,讓老費退居老三,似乎被兩人壓得出不了頭。不久前納達爾不可一世地取得了法網冠軍,而此前則是焦科維奇勢不可當地幾乎囊刮所有的大滿貫的一年。

        在這樣的形勢下,老費不退休,還會有什麽花頭嗎?好多人認爲他現在沒戯唱了,畢竟網球是重體力高速度的運動,運動員要求身高馬大、發出的球可達時速170-180公里,而且一場勢均力敵的比賽可能會打上四五個小時,對耐力要求非常之高,一個超過三十嵗的人還能喫得消嗎? 況且他還是背傷初愈呢。
        可是他居然在半決賽中將焦科維奇淘汰出局,然後面對25嵗的男網第四條好漢穆雷。穆雷也是條硬漢,四次打進大滿貫決賽,只是功虧一簣,尚未嘗到大滿貫的甜頭。這次他志在必得,想一雪英國佬76年裏沒有得過一座大滿貫的恥辱。2000萬英國人作他堅強後盾,坐在球場裏或電視機前為他加油。第一局穆雷先聲奪人,第二局打得難分難解,最後老費險勝。打到這裡,很多人都為老費捏一把汗,畢竟上了年紀,最後幾局體力能同小伙子相拼嗎?可是老費越打越勇,打得小穆涕淚交加,很快敗下陣來。我看到小穆在領獎時對觀衆說話泣不成聲,讓好多英國球迷也陪著一起流淚。

        真的,費德勒時代並未完全結束,他2009年丟了澳網,卻拿到法網、溫網、美網,超過前美國網球宿將桑帕斯,2010年再次拿到澳網,到今年溫網,空前的第17座大滿貫,並以雄踞一哥共286周平了桑帕斯的紀錄!網上調查,九成的人認爲他無可爭議地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網球運動員。以及當今世界上最偉大的運動員。

        無巧不成書,2010年2月在澳網決賽上,28嵗的費德勒也是同22嵗的穆雷對陣,也是好多人看好穆雷,因爲他剛把上屆冠軍納達爾打得一敗塗地,伏地稱臣。他打出的球角度大、落點刁,令納達爾疲於奔命,膝傷再發,自知無法招架,不得不老實甘拜下風,退出比賽;而老費即將成爲昨日黃花,能經得起小穆的折騰嗎?可老費硬是降伏了小穆!事隔兩年半,小穆仍是老費手下敗將,真應了老薑(將)更辣這句至理名言。

        又是無巧不成書,2010年2月的澳網,女冠也是由一位老將:28嵗的小威瑟麗娜摘取。時隔兩年半,今年溫網,女冠的獎盃也是被年過30嵗的小威捧走,兩位老將再次瓜分男女冠軍!小威也是兩年多未嘗冠軍滋味了,但她還要更慘:傷病(不是因爲打球引起的)不斷,還幾乎丟了命:先是在慕尼黑一家酒店光腳踩上了碎玻璃,縫了十九針;後來又是血栓進入肺部,險些喪命,躺在醫院裏渾身上下插滿管子。她說躺在床上無可奈何的時候,只能不停地禱告。終於病愈出院,自然失去昔日的雌威,也是兩年多同慘敗為伴,排名掉到200。她說她沒有放棄,沒有躺到,而是站起來,開始出擊。人們這次看到她的力量、精確度再次無可比擬,兩年多裏所有風雲的姐們全被她挨個打垮。她並揚言,還不會就此退休呢。

        的確,再沒比這兩位老將拿桂冠更令人心服了。在網球新手輩出,速度和力量不斷加快、加大,連著名的實力派選手、冠軍都難保勝利的情況下(納達爾在第二輪就被淘汰出局),他們還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把厲害的青年選手一個個刷下去,實在不是容易的。

        我不會評論網球,也很少有時間把一場球賽從頭看到底,往往是在工作休息時抽些時間去看一眼。我看球賽不光看比賽,也喜歡看球員的行爲。也許是年齡關係,我喜歡打球踏實穩健、認真對待的球員。從前我很欣賞桑帕斯,他每球必爭,又冷靜沉著,毫不情緒化,顯出一種成熟美,風格很像費德勒。有位曾排名第一的叫辛吉絲的女網選手,我也很欣賞,她給人以一種高雅的玉女的感覺。

        我沒看到費德勒張開大嘴像穆雷、焦科維奇、納達爾那樣吼叫過。他永遠是那樣優雅瀟灑,不慌不忙、鎮定自若,還臉帶清純可愛孩子般的笑容,雖然已做了三年老爸。上海話説是篤悠悠,三根手指捏田螺。他很少露聲色。打了一個好球,他會握拳略震一下前臂,給自己一個肯定;失了一個球,他會顯出思考的樣子,似乎在找原因。最叫我感動的是2009年他打滿五局輸給納達爾,沒能蟬聯澳網,在領獎臺上竟像孩子般地失聲痛哭!當時大家都認爲費德勒時代結束,讓位給納達爾了。我卻不這麽認爲,我並不太看好納達爾,因爲我不喜歡他的傲氣,我總認爲這種風格的球員的運動壽命不會太長。另外,脾氣急躁的球員不但成績不穩定,也更容易受傷,像桑帕斯、費德勒這種穩定型球員,連傷病也少。

        退休前的阿加西也有點這樣。不管輸贏,他不會將情緒顯露於色,球賽結束後總不忘向四面觀衆鞠躬、飛吻。幾年前,他在年屆33嵗時大發威風,力挫年輕的群雄,贏了澳網。他的太太、前女網一姐格拉芙總在觀衆席上給他支持打氣。其實阿加西以前的球風也很糟,成績大起大落,有一段時間甚至離開網壇,東山再起時排名掉到一百四十幾,居然再次逐漸爬到第一!他曾撰文披露自己當年出場前最擔心的不是輸球,而是怕頭上假髮掉下來,原來他年紀輕輕就禿了頂,只能戴假髮遮醜。復出的他索性剃光頭,不再擔心,思想解放,球打得反而更出色了,隨著球風改變,成績也更穩定了。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老將都是老薑。有些老將屬於乾薑,就辣不了啦。澳洲的休伊特就是一個。他也曾當過網壇一哥,可是曇花一現。他跟費德勒同年,也一起出山,最初兩人交手還互有勝負,後來休伊特就再也沒能贏過。他打球的樣子是上海話說十足的“急猴” ,贏了一個球就瞪大眼張大嘴猛吼,如果他犬牙長得長點,這嘴就會像嚇人的虎嘴。丟了一個球他有時會拿無辜的球拍發脾氣,摔球拍,好像上海人說大便解不出怪馬桶。

        說到摔拍,我就想到大家都看好的19嵗的澳洲小將托米克,他身高手長,條件很好,又有天分,一兩年裏在世界排名竄升到24。可是這次法網、溫網他都是第一輪就出局。溫網出局時他猛摔球拍,把球場地面都摔壞了,遭到罰款。我擔心他脾氣不改的話,恐怕不會有多大前途,我相信球員的心理穩定能克服挫折感,在比賽中非常重要。

        老將要真如老薑,還要老成、老練、老到,在場上老謀深算,不會比賽中連個人情緒也控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