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澳元一天夠不夠?
洪丕柱
新年伊始,澳洲政壇還在夏眠,政府前排高級部長,家庭和社區部部長珍妮•麥克琳卻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和辯論。有記者問她:您能不能靠一天35澳元生活?她說:能。報紙上一刊登這條消息,人們無不譁然。
這個問題的背景是,從2013年開始,按照工黨政府的新政策,澳洲有八萬四千名單身母親,不能再領取單親補貼(一當小孩滿了8嵗後),而要轉爲領取“新起點”(new start)津貼,即沒有工作的人開始找工,在還沒有找到工作的期間所領取的生活津貼。這樣,她們每星期只能領取不到250澳元,或每天35澳元,比原來的補貼每週要少111.50澳元或雙周少223澳元。政府這一改變的目的,就是要逼使單身母親去努力找工,以減少政府的負擔,聯邦政府此舉在四年裏可以節省7.35億澳元。
ACTU、OECD、社區組織、商業組織以及議會的所有委員會無不認爲這個標準太低,會造成這些單身母親生活困難。綠黨代理領袖亞當•班德特,他的選區内單身母親的比例最高,提出要在二月份親自試著以每天35澳元的標準來過上一周,作爲體驗生活,他挑戰家庭部長麥克琳,看她能不能和他一樣來實際體會一下單身母親以這樣的生活費標準來過日子的味道如何,因爲部長大人過的是每天903澳元的生活(聯邦政府高級部長的工資)!
在我看來,一天35澳元生活費到底夠不夠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要看是問誰。比如對同樣是澳洲人的我,如果讓我現在靠領新起點津貼過日子,我就會毫不猶豫地說夠了,因爲我吃得起苦。毛澤東時代留給我的唯一遺產就是吃得起苦和不忘當時之苦,比如1970年代我在上海寶山縣農村勞動時,有半年時間,曾經住在不到一米半高、天天要爬進爬出的雞棚裏,地上撒點石灰殺蟲,鋪上些乾稻草就睡下了,幾周後稻草發潮,拿出來曬曬再睡,也沒叫過苦;那時天天吃白菜,如果十天半月能去鎮上一次,買五毛錢豬頭肉吃吃,就開心得像在天堂一樣啦。
有位記者採訪一名一天靠35澳元過活的澳洲人。他說日子的確過得很緊,他只能靠肉糜、灌腸、牛奶、麵包、意粉、牛肉餡餅、咖啡、香蕉、果汁、軟飲料過日子,汽油、電話費都是沒法省的,電視是要看的、CD是要聼的(沒工作的人聊以打發時間的辦法),稍微想吃得好些就沒錢。他説他是錢管得較好的人,到周末還可能省下兩三澳元,存起來到急需時用。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省掉麵包、意粉代之以米飯,省掉咖啡、果汁和軟飲料代之以綠茶,省掉香蕉(時鮮貨很貴)代之以最便宜的當令水果,這樣一周就可一舉省下五十多澳元了。也有人在報上開了個每週靠250澳元生活的支出的單子,其中電話、汽油、水電費都比我目前支出高或相近,我每天上班來回開車四五十公里,汽油費不比沒工作的人高,因爲我會觀察每天汽油牌價,找出油價便宜的周期。不光是我,我想絕大多數1980年代後期90年代前期來澳的所謂四十大千的中國留學生也會說夠了,可能包括崐州地產大王黃勇,他二十年前住在一個六平方米的簡陋小間裏,每週在唐菜館洗碗六天七十多小時,只能賺300澳元(每小時不到4澳元)。住,我有個單間就很滿意了,衛浴廚可以公用。我見證過住八個留學生的房間,墻上蟑螂成群結隊;也見證過兩澳元一天的伙食費,天天靠雞骨架提供廉價蛋白質的生活(雖然生活成本已上升很多)。您去中國内地看看,至今澳洲最低層人士的上述生活標準,還要好過那裏絕大多數的老百姓呢,好多人每天的生活標準還低於兩美元(更低於兩澳元)呢。
問題是澳洲人從小的生活標準同毛澤東時代挨過餓的我不同。他們是沒法省掉灌腸、牛奶、麵包、意粉、果汁、軟飲料的,咖啡是天天要喝的,汽車也是天天要開的;他們的管錢技巧也會低於我們。所以麥克琳輕巧地説她能靠每天35澳元生活,自己卻過著903澳元一天的日子,還要每天用納稅人的數以千計澳元於通訊、交通和辦公費,這就是爲什麽沒有人相信她,她活該被罵。說錯話也沒什麽關係,可是她還要賴,當人們要她提供講話的錄音證實她的確講過這話時,她的工作人員支支吾吾地說錄音不太清楚拒絕提供;問她是否應當提高35澳元一天的津貼標準,她說應該去問就業部長蕭登,蕭登辦公室卻說部長在度假,無可奉告。我每天追蹤看這條消息,最近麥克琳又放風出來,說她長期以來一貫同情領新起點津貼的人,認爲津貼的確過低,應該提高。她想用這種討好話來抵消人們對她的不滿。
其實問題的實質不是爭論35澳元一天的津貼夠不夠。以澳洲的生活標準和澳洲人的生活習性,35澳元一天的生活費確實很緊,這是毋庸置疑的,也是政府應該明確、勇敢地承認的。問題不在於津貼夠不夠,更不在於你麥克琳是否應該親自去體驗一下到底夠不夠。問題在於如果標準定得偏高,就更會使人們舒服地躺在津貼上生活,影響他們找工的積極性。不夠,才能鼓勵他們積極努力地去找工。這是將單身母親的補貼轉爲新起點津貼的政策的考量的關鍵。身為家庭部長,連這一點都看不到,都吃不透自己政府的政策的精神實質,婆婆媽媽地說這錢夠還是不夠,真是沒水平透頂,難怪好多人對她作爲部長的表現不滿意。麥克琳應該是老牌議員了,早在工黨還是反對黨的年代,她就當過反對黨副領袖,即比玆利的副手。工黨執政後她又當過不同的高級部長,不知道水平和表現均不太令人滿意的她,如何能一直在高級部長的位置上混到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