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向農民工提供免費性服務的中國女人
洪丕柱
最近,一名叫葉海燕,網名“流氓燕”的女人及有關她的新聞在中國的網上被熱傳。
她剛被警方行政拘留後釋放,罪名是她用菜刀砍傷了三名女人(都是些輕微傷,是入侵她的工作室所致)。也有人認爲她被拘留的原因是她在海南某小學的大門口擧著這樣一塊牌子:“校長,開房找我,放過小學生”。緣由是,這間小學的校長陳某,居然帶著六名小學女生去酒店開房。小學校長帶女生開房這條新聞也在中國的網上傳開了。
我感到簡直不可思議:小學校長居然敢帶小學女生去酒店開房!在澳洲,中小學教師,或者體育教練等,如果性侵18嵗以下(未成年)的女生,不但馬上會被開除公職,取消教師註冊,甚至會被判重刑,更不用説是小學女生了(中國小學生7嵗入學,到小學畢業也只有13嵗啊)。從事幼教、小教工作的人,都必須持有表示操守和品行端正的藍卡,還需定期作警方的無犯罪調查。
對葉海燕這種舉動,輿論毁譽參半、褒貶不一,引起熱議,這是可以想象的。她被釋放後房東即把她驅逐,她的家門外有很多不明身份的人拉起横幅对她高聲叫罵,罵他是雞、妓女。也有很多網友發帖支持她,甚至有年長的知名女士在網上發表自己的裸照,以示對葉的支持,因爲她敢於這樣擧牌,表示了她勇於挺身對女童權益進行關注和保護。
葉海燕自稱中國最徹底的女權主義者,但有人說她這種“行爲藝術”的舉動是沽名釣譽、標榜自己,以便名利雙收。她對此並不否認,說如果没有名氣,她的女權運動的工作便無法展開,不能取得成果。
葉海燕何許人也?她1975年生於武漢,初中畢業,離婚,是個有一名十幾嵗的在讀書的女兒要供養的單身母親。她做過歌廳陪唱、酒店經理、按摩院老板、文秘、銷售員、自由撰稿人。她的寫作以風格直率、大膽的性描寫、尖銳的女權主張稱著。她2000年觸網,2005年在網上發表了自己的全裸寫真,引起注意。此後從事對性工作者關愛的公益活動。為为了研究、調查、了解和體會底層性工作者(賣春婦)的狀況,她居然親身到低檔的所謂“10元賣春店”去卧底,免費为農民工提供性服務兩天半。
這次免費性服務的親身經歷令她震驚。賣春店的低檔妓女,都是些來自農村的母親,40來歲的半老徐娘或高齡妓女,没有什麽姿色可言、没有任何專長、技術,只能靠廉價(每次性交易10到30元)出賣自己女性的肉體賺錢供養在農村的兒女或老人。而那些光顧她們的“嫖客”,都是些骯髒不堪、衣衫破舊的不同年齡層次的農民工,在性交易前只是用一桶水沖洗一下就上床了。人,不管有錢没錢,做為人的本性,性慾這基本的生理要求都是有的,正如孔子說的所謂“食色性也”。但在性慾面前並非人人平等。那些同薄熙來、劉志軍一類高官或徐明这樣的富商上床的影視明星、超模,一夜要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元。農民工也有性飢渴,而且因爲遠離配偶,飢渴可能更為強烈,但他們只消費得起每次一二十元的廉價妓女。這是中國巨大的貧富差距的另一種表現。
可是中國的司法,對明星名模和10元賣春店的性工作者並非平等對待。明星名模出入五星酒店、高檔會所向高官富商賣春暢行無阻,並無任何人干擾她們。可是這些可憐的低檔高齡賣春者,常常要受警察“掃黃行動”的突然襲擊,被查到的要被處以一萬元的罰款!這使葉海燕感到氣憤:一萬元,這些可憐的高齡賣春者(我覺得還是叫她們“賣秋、賣肉者”更適合)要賣多少次才能賺回來啊,而遠在農村靠她們半老的肉體供養的孩子和老人們,又得如何生活!
有了這些經歷,葉海燕努力要推動性服務在中國成爲合法,使娼嫖皆無罪。她認爲只有成爲合法,這些低檔性工作者的權益才能得到保障、才會有尊嚴、她們的健康才能得到保護。她說她的夢想是在性服務合法的國家有尊嚴地做一夜性工作者,不用躲躲閃閃,顧客光明正大地上門購買她的服務。我記得,昆士蘭州也是經過議會的長期辯論,终於在1990年代後期將性工作合法化的。而在中國,性市場早已是一个不容否定的巨大市場,需求性服務者數以億計,供方數以千萬計,已經是怎樣禁也無法逆轉的現實了,當局確是有必要正視現實,考慮將其合法化、進行規範化的管理並對性工作者進行健康方面的培訓了,這對控制性病、愛滋病是絕對必要的。
2011年起,她在武漢、廣西先後建立女權工作室、健康工作室。她一方面同政府合作,宣傳愛滋病的預防,加入了預防艾滋的NGO團隊,為此出訪過印度、東南亞、美國等。她的工作室有熱心的義工,包括當地的學生、普通工人、附近的髮廊妹等的支持,幫她免費分發安全套和HIV試紙進行愛滋病測試。她說她想被選上做民間婦聯的主席,大力、切實地開展保護女權的工作,而不是光會打官腔的官方婦聯的主席。
我没有資格对葉海燕的行爲作出對措、是非、好壞的評判,因爲人們的價值觀不同。但是我感到,她確實是目前中國的現實和傳統的勇敢的叛逆者和反抗者。同那些挂著黨委書記、部長、省長等頭銜的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裏男盗女娼的政府高官如薄熙來、劉志軍、劉鐵男和他們成群的明星名模情婦們(事實上的高檔賣春婦)等相比,她公開向農民工提供免費性服務的行動、幫低檔賣淫婦提供健康和安全的保護,要更加清高和令人欽佩得多,因爲她們是被社會遺忘的可憐蟲。